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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音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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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逼你。”他说。
他并非是想逼得他当面爆出身份,并非是想威胁他。只是这一月来他骤然冷却的态度,他对那人贴身细微的照顾,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只想,不与她远离。
弯身捡起青色发带,以手为梳,细致温柔地将一头青丝束起,簪上玉簪。
静寂,无声。
海风起,烛火摇。一个微笑,他还是似仙若妖,似妖若仙的朔月公子;他还是优雅如兰,清高淡漠的青衣无痕。
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此刻,到很久之后,谁也没有提这浩茫的海上烛火昏暗的夜晚。
三千青丝而下,却是倾倒了谁的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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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已是忻州了,我看就在这里吧。小酒去找大夫,我们先找家客栈休息几日,可好?”下了船,朔月如是提议。他们下了船,到附近一个小镇上买了马车,又行了半日到了忻州地界。
虽说五年前忻州乐家被灭,但忻州向来是盛朝最平和安全的地方,加上有“兵器城”之称,也是十分繁荣的。
萧铭几人都没有异议,他看向无痕,自进忻州以来,他虽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但眉心时而微蹙,俨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无痕,你认为呢?”朔月笑。
“甚好。”他玉笛遥指一处,“那里是忻州最大的酒楼,朔月公子该是极为喜爱的。”
“哦?”萧铭闻言笑,“无痕公子以前来过?”
他应了一声,“曾经陪一位朋友来过。”
“既然无痕公子都说了那是最大的酒楼了,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南宫啸说。
扶着司空宣的子衿一看那地方,一愣,“嗖”地脸就红了,身边司空宣有气无力地靠着她,见她这样,不由好奇地相问。
“忻州的紫月楼。”倾城掩唇笑,“无痕公子可真会开玩笑。”
“紫月楼是什么地方?”司空宣继续本着好学的精神发问。
南宫啸和萧铭这会儿也知道了那该是什么地方,只听萧铭黑眸一亮,极为奸诈的笑说:“司空,那地方,只怕以你现在的身子,是有心无力啊。”
“诶?”好学生继续疑惑,其他人早就笑开了。
子衿见不过他这样,好心提醒他:“红韶坊是何地方,那紫月楼就是什么地方。笨死了你!”
可叹司空三公子有伤在身,有心无力,只得瞪眼轻声嚷嚷:“笑什么笑,等我好了,我有的是力气,去给你们看!”
“噗!”这回连子衿也不想帮他了,扶着他的手拉开些许距离。
司空宣见大家笑得更欢,回过神来脸涨的通红,额头青筋跳跃,却因着此刻“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山雨欲来】
朱门漆落,铜锁斑驳,长长的封条上一行字分外触目:盛德一十五年九月十五封。
当年乐家一夜灭门,震惊了整个盛朝,皇帝大怒,派人彻查此案,据闻一月后朝廷大臣皆摘了官帽跪在宣政殿外一日一夜。从宰相到知府,奔波忙碌一月后,愣是没查出个所以人来,后有人说乐夫人乃江湖女子,是结案为江湖仇杀。朝廷痛失大将,皇帝大恸,追封乐静以将军为护国将军,其夫人为兰夫人,并让人封了乐府,任何人不得动里面一草一木。
扯掉封条,拨开蜘蛛网,“吱嘎”一声,推门而入。
满园的兰花早已在那场大火里消失,枯叶落的满地都是,窸窸窣窣的老鼠乱窜。联想起昔日满朋皆座,笑语欢腾的场景,怎可谓“萧条”二字?
闭上眼,那夜的场景重回脑中。满地的血,父亲未曾合上的眼里满是不甘,母亲最后拼尽全力挤出的一个字。
“爹,娘,女儿回来了。”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
月如眉痕,淡彩穿云,他心中却似百箭穿心,痛不抑制。当时悠儿飞身过来为她挡了一剑,她方清醒,却因带着悠儿无法施展开,以为此生就要就此了结之时,重伤的殷叔忽然出现,为她们杀开了血路,退到一座假山处。殷叔开启了假山的机关,三人这才躲进密道,逃过一劫。
“当年的事女儿已经知晓,再等几月,大仇一报,翎儿就来与你们团圆。”对月三拜,额头一扣到地。
那场大火几乎毁了整个乐家,只怕那张“凤鸣”也是无法幸免。
世人皆知青衣无痕一把玉笛名扬天下,谁知道他最擅长的其实是那张七弦琴呢?
拂去脸上的泪痕,转身却撞着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你怎么会来?”嗓音犹有着哭过的沙哑,他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气息。
朔月无言盯着他片刻,微叹了一声,“我早就来了,只是你……没看到罢了。”伸出一只手,将面前的人拉进怀里,双臂收紧。
无痕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朔月,习惯地就开始挣扎。
“别动。”声音很轻,“总要这样逞强?女人都像你这样,还要男人干吗?”
他当真就没在挣扎,埋着头,憋回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映日荷花的毒,我会帮你。”
……
无痕一愣,推开他的怀抱,后退一步,大声道:“无赖,谁要你帮!”
朔月无语地盯着他,片刻后拊掌大笑:“喂,我是说帮你找其他解药,你想哪儿去了?”目光不怀好意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连连摇头:“你看你,穿着男人的衣服,梳着男人的发髻,胸不大,屁股不翘,怎么看都是个男人。诶,我说错了吗?你瞪哦干吗。哎,不准动手,大家闺秀哪有你这样的。”
无痕握着玉笛轻哼,目光森冷,“我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字音刚落,玉笛就狠狠劈了下去。
“你来真的?”朔月忙抽出折扇挡住这杀气腾腾的一招,弯腰之时脚下一勾,同时左手变掌朝他右肩击去。
翻身躲过,玉笛在掌内旋转数圈后猛地飞出,目标是某人的后腰。
“你卑鄙,我腰伤了还怎么去紫月楼?”朔月嚷道:“你故意的,别告诉我你看上我了。”
无痕收回玉笛,弯唇一笑,媚眼如丝,声如清泉,“公子不是说我们是断袖么?难道忘了?”
“既是断袖,你要去那寻花问柳之处,我当然得管管。”提气,纵身,回转,轻叱一声,眨眼间玉笛就对着那人的门面。
而他却没了动作,因为他的脖颈处亦有一羽扇抵着。
“你的玉笛很快,但快不过我的羽扇。”朔月笑,“无痕,认输吧。”
“你——”话语急急打住,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纵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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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两人,一前一后。
只听一人叹了一声,道:“当年乐家是何等繁华,如今这番场景,任是谁见了都难过。”
另一人道:“乐将军戎马一生,又得当时天下第一美人相伴,女儿又是倾国之色,何等的让人艳羡。小时候每每听人提起,都很想来忻州看看。可惜那次乐姑娘十五岁生辰,我因嫌路途遥远就没随家父前来。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悔。诶,我听司空说,六皇子那日有过来?”
“恩。”萧铭应道,眸中有些许怆然。“那时我才十二岁,跟在皇兄身边远远看了一眼。”他指着前面,“当时就在那里,乐小姐一曲‘迎客’惊艳四座。只是弹完这一曲,她就离开了。我当时还溜去了后院。”想到那时的举动,他轻笑,“只是那乐小姐总是附着面纱,到最后,我都未能见着‘凤女’真面。”
“那些年,天下都传乐小姐出生那日,紫气东来,形似凤凰。不知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如今人都不在了。”最后那几个字含着叹息哀婉,亦有浅浅悲凉之意。
南宫啸眉峰一动,一抹笑爬上嘴角,眼眸似是不经意地落于一处,“两位既然来了,何不下来一叙?”
萧铭也早已察觉有人,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只看那两人有何动作。
“哈哈哈。”一声大笑,院内怡怡然落下两道身影。
“原来是你们?”萧铭仍是笑着,眸色却一深,“二位也来缅怀乐将军?”
“六皇子说笑。”朔月摇摇扇子,一派不正经,“我只是来思念乐小姐而已。”
“哦?”萧铭挑眉,“你与乐小姐竟是旧识?”
“旧识算不上,唔,不过倒是极美的一次邂逅。不过,也就是那样,六皇子就不必如此挂心了。”
话中有话,其他三人又岂会听不出,萧铭倒也不恼,只忽然似玩笑地说了句:“既然挂了,那便挂着吧。我十二岁那年,就曾想像乐将军那般,坐拥天下第一美人。若是那乐小姐还活着,我定要娶了她,怎么也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这话一出,南宫啸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朔月看似无意地瞥了无痕一眼,也笑了笑。
“无痕公子呢?”萧铭忽然看向一直未说话的无痕,问:“你认识乐家的人?”
无痕淡道:“既来了忻州,便想过来看看,毕竟当年那事谁听了都会有些惋惜。”
很平常又无懈可击的回答。
萧铭眸光精亮,借着浅薄的月色将面前人上下看了一遍。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无痕公子的时候,我就觉着公子像极了一人。”
“哦?”不急不缓的语调。
萧铭此时却看向朔月,“朔月公子曾见过乐小姐,不知看着可像?”
朔月煞有介事地围着无痕看了一圈,须臾摇摇头:“那乐家小姐当时年纪尚小,这又是个男人,我实在是不能将这二人想到一处去。”
南宫啸也参与进来,摸着下巴也将人看了一遍,“若是无痕公子扮作女子,只怕天下的女子都要伤心了。”
“几位说笑。”无痕面色有些冷,“天色不早了,几日赶路甚是疲乏,在下先回客栈休息了。”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他这是生气了?”南宫啸问。
“他就这样子。”朔月打了个呵欠,“确实是困了,二位走么?”
萧铭点点头,三人一起出了大门。
几步外,却又同时回头。
白色的封条被风一吹,早已飘到了远处。繁华萧索,昔年兰花烬,物是人非。
忽听一人道:“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叙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回到客栈后,萧铭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抽出夹在里面的纸。摊开。
画中兰花绽放,美人遮面,手抱七弦琴,自半空飘落。
“真的是不在了么?”缓缓闭上眼,“那时候的消息只说没找到,说不定真的还活着。”
又想起今日月色下,青衣翩跹,那浅笑淡漠的模样,心中一个念头起,他走至书案,笔沾满墨汁,在白纸上徐徐勾画出来。
一刻钟后,纸上一男子手持玉笛,眉眼间略显愁绪,面上覆轻纱,衣袂翩动。
萧铭心中大骇,滕然后退一步,笔自手中落地,他回神,急唤人来。
“你去,给我仔细查查当年乐家一案,可是有人还活着,尤其是……乐家小姐。”
“是。”来人应一声,速速离开。
而隔壁南宫啸在屋中来回踱了数回后,也招来了一人。
“一月后,我要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凤女乐大小姐还活着。”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于朔月屋里,将方才听到的事细细说了。
朔月羽扇一拍,只说了四个字:“如此甚好。”
小酒送来准备好的莲子羹,还有两盘点心。
他喝了两勺羹,吃了几块点心,“南宫啸身后的人查出来没?”
“回公子,有些眉目了,只怕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讥笑一声,“我就怕他不是宫里的。”
又问:“朝廷那些大人的癖好可都打探仔细了?”
小酒道了声:“是。”
“那你看着办吧。”朔月一挥手,“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是。”小酒收拾好碗筷,阖上门,回屋掏出一本册子,仔细看了一遍,在每个名字后面添了些字,直到都好了,才洗洗睡下了。
对面屋里,子衿刚为无痕铺好床,一人忽然破窗而入。
“公子,那日岛上的事,属下已经查清了。”
【戏里戏外】
司空宣在忻州修养了半月,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在子衿的搀扶下下楼逛逛了。正在楼下用晚膳的众人见司空公子披着厚厚的风衣下来,都招呼他过来一起用膳。小酒让小二又添了两副碗筷,子衿扶他坐下,为他添了饭,将他平时喜爱吃的菜用个小碗盛了放到他面前。
“你伤刚好一些,不能吃些太油腻太硬的,这鸡丝羹汤味道还不错,你先喝点润润胃。”子衿盛了一碗给他,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吹冷了些递给他。
司空宣这么长时间早被子衿惯懒了,每日三餐都是这般过来的,当下不觉有什么,倒是萧铭一行人暧昧的笑了。
这不,南宫啸耐不住又开始打趣他了,话对着无痕说,眼睛却是斜着司空宣这的。
“无痕公子,我看你还是尽早挑个好日子,让这两人把事儿给办了。”
萧铭也赞同地点头,“这子衿姑娘整日呆在司空屋子里,我们是不觉得如何,但别人瞧着到底对姑娘家声誉不是很好的,反正他们也有婚约的,还是尽早定下来吧。”
他这样说,一来确实是从心底为司空宣着想,子衿虽然是个丫鬟,但长得清秀漂亮,武功好,也读过书,怎么也比喜欢上个男人强啊;二来,司空宣娶了子衿,也算是握着无痕的一根软肋了;三来嘛,万一这无痕确实是当年的那凤女,她自然是不得嫁于别人的。
这二人如是说,司空没有接话,下意识地看了对面的无痕一眼,默默地吃起饭来。子衿坐在他身侧,那一眼,自是被她看了个透,她搅了搅碗里的菜,心下微微苦涩,却抬头对众人笑着道:“两位公子说笑,这里除了小酒就只有子衿一个下人了,小酒是男人难免粗手粗脚的,不如我们女儿家来的细心。再说,司空公子救过我家公子的性命,子衿服侍他也是应该的。不过,想来还是让大家误会了。”她看向无痕,“公子 ,我看我们还是请个懂事的小丫鬟来照顾司空公子吧。”
她这一番话说的句句在理,偏偏听着的人都听出了些意味。
司空宣立时愣了,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子衿,你生气了?”
子衿垂目,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露出半分情绪,只笑说:“子衿怎会生司空公子的气。”她又问无痕:“公子认为呢?”
无痕只得放下筷子,淡淡地道:“我们都有要事在身,如今江湖上不太平,找个陌生人照顾三公子有些冒险,你说呢?”
话说到这份上,子衿也自知有些意气用事了,当下抿了抿唇,“子衿知道了。”
桌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一经慢条斯理吃着饭的朔月忽然一笑,“我听说紫月楼今儿个有个花魁大赛,不知诸位有兴趣否?”
倾城当下嗔道:“难道那些个花魁比倾城还好看?”
“哈哈哈。”朔月大笑,“自是比不得倾城你了,也就图个乐趣,六皇子去不?”
“我去。”不等萧铭开口,一个声音忽然应道。
众人皆疑惑地望着说话那人,南宫啸忍俊不禁:“司空,你个伤患,还想着去那地方?我知道你现如今是有些气力了,但毕竟还未痊愈,何苦着急这一时?”
司空宣耳朵有些红了,却犟着嘴道:“我现好得很,再说这看花姑娘而已,只需要眼睛清明就行。”他说着眼中还流露出了一些邪恶的光芒。
南宫几人都抖了一抖,子衿忽然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好得很,子衿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几位公子慢走。”说完径直往楼上走去。
“唉,你啊!”南宫啸摇头,“还愣着干吗,赶紧地去追啊。”
“哦,哦。”司空宣连忙起来,但因着伤在身到底走不快,等到了楼上时,子衿早已“砰”地关了门,落了闩。
“小酒,你留在这儿照顾倾城姑娘还有司空公子,我们去去就回。”朔月吩咐道。
倾城也没说什么,只笑着上楼了。
几人到了那,紫月楼早已是人满为患,几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瞧了瞧那红台上的十位女子,美则美矣,就是风尘味太重了,且身边一直跟着位天下第一美人,看了会儿便觉得兴趣寥寥,最后在朔月一句“还没我等长得好。”中离开了。
几人出了紫月楼在街上还未怎么逛,就见到了急急赶来的小酒。
他来不及朝几人行礼,就对着无痕道:“子衿姑娘不好了。”
几人都是大惊,忽然只觉身边一阵风过,定睛看时,一道人影已在数丈之外。
“怎么个不好?你说清楚。”朔月几人也急急往回赶。
小酒擦擦额角的汗,“我也不是很清楚,子衿一经锁着门,司空公子在外面站了许久她也不开,后来还是倾城姑娘说了句‘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司空公子一脚踹了门就看见子衿倒在地上了,怎么唤都不醒。”
“可是中毒?”
“不像。”小酒摇头,“我替她把过脉,脉象都很正常。”
说话间几人也赶到了客栈,径直往二楼子衿住的房间去。
倾城和司空宣都站在门外,司空一手捂着腹部,看来是刚刚踹门有些扯到伤口了。倾城看到了他们,急忙走过来说:“子衿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我刚刚看到她那样,我——”她说着捂着唇,声音略微哽咽。
朔月拍拍她的肩,“无痕在里面?”
“恩。”倾城缓了缓,“无痕公子一回来就锁了门,谁也不让进。”
朔月没再言语,也站在门外,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子衿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像抽光了,而且一种说不上来的酸痛感。忽然有人托起了自己,解了自己的衣服,一针一针细小的刺痛感,接着微凉的手掌抵在她的背上,一股暖流涌便全身,然后就是那种酸痛感就像一股气一样被人抽了去。她舒服地哼了声,昏昏沉沉地往后倒去。
无痕方才为子衿把脉,虽然没有异常,但仍感觉到她体内有股气与她的真气相撞,像是要将人的气都给吸去一样。
他只得施针定住这股气,然后用内力吸到自己身上,好在他这会儿未有什么不适。
为子衿整好衣服,扶她躺下,下床,刚刚站直忽然腿一软,整个人向地上栽去。他连忙扶住床框,眼前红光闪现,这场景很熟悉。
映日荷花?
然,只一会儿眼前又恢复了清明。算算日子,离毒发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刚刚该是内力损耗太多有些花眼吧。
他笑了笑,捋了捋袖子,伸了伸腿,已经没什么不适了,就走过去开了门。
“无痕公子,子衿怎么样了?”司空宣焦急地问。
“已经没事了,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淡漠的笑,有些客气的疏离,“小酒,麻烦你吩咐小二送点热水上来。”
小酒应了连忙下楼去办,萧铭几人见确实没事了就各自回去了。
“司空公子,还有事?”无痕笑问。
司空宣往屋子里看了看,见床上那人睡得安稳,他试探地问:“我能留下来照顾她么?”
无痕刚想说话,有人拉了自己的衣袖,“既然如此,今晚就麻烦三公子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朔月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将他拖进了自己房里。
而此时倾城正开了窗散气,见到这番场景,眼眸一深,红唇讥诮地弯了弯。
“朔月公子,有你这般无礼的么?”无痕捋平衣袖,横着眉质问。
“子衿到底如何了?”朔月难得的面上有些严肃。
无痕倒不知他是关心子衿,遂笑了笑,“她体内有一股气,与她真气相撞,力道很强,如果不及时救治,会吸干她体内真气。”
朔月听闻,眉峰一动,“这么说,你给她将那股气控制住了?”
“恩。”无痕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朔月瞧着他会儿,忽然手腕一动扣在了他的腕上,静了会儿,喃喃道:“确实没什么事。”难道他多虑了,可心底总有些不踏实。
他有些懊恼,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这个人了?
无痕抽出了手,敛了神情谈正事。
“蓬莱岛去了,忻州也呆了半月,下面你要去哪?”他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我陪你演戏也演了这么久了,还连累了他人,你说,你该如何谢我?”
什么蓬莱岛难找,什么方向不明,全是陪这人当骗子了。
“嘿嘿。”朔月也坐了下来,“我倒看不出无痕公子还是个出色的戏子,赶明儿不当这青衣无痕了,改唱戏也是极好的。”
无痕却不想与他兜圈子了,自己的底都快被这人翻出来了,自己对他还是知之甚少,这委实不公平,代价也太大了。
“你别告诉我,你是在等最后一枚尊天令。”他看着朔月道:“我劝你早日打消这年头。没错,我确实知道这最后一枚在哪,但我却至今未能见到。”
“你放假消息给我?”朔月挑眉冷笑,“我就说他们怎么就轻易地查到了最后一枚令的下落。”
“呵呵,也不算是假消息啊,云山只有我知道在哪,落到我手中也是迟早的事。”无痕道。
“那你今日为何又要告知我此事?”
“我只想告诉朔月公子,不是所有的事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还有,我们如今各得一枚令,也算是旗鼓相当。”
“哈哈哈。”朔月低笑,“你只是想告诉我,云山的那枚令我只有靠你才能找到,所以,往后不得坏你的事,是吧?”
无痕也是笑,“朔月公子果然聪明。”心下暗暗地骂着:阴险的狐狸,狡猾的禽兽。
“说吧。”朔月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人,“你下面要去哪?”
“兰州。”无痕说,“我知道倾城姑娘已经知道了写意山庄的事,而且,你就不想知道谁在帮她。”
“南宫啸,萧铭,再来就是宫里藏着的。”朔月一一道,“司空宣不可能,你用子衿将他看得死死的,况且——”他邪恶地勾起唇,眼眸里露出揶揄的神色,“那傻小子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别说你不知道。”
无痕默然,眼里流出些微苦涩,只低声说着:“你该知我与你一样,都是极为护短的人。子衿……司空宣是个不错的归属,若是我以后……我心底其实是想将子衿嫁给他的。”但那天的事,他想装傻都不可能了。子衿看在眼里,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他就这样欠了债,只是以后,还是要欠着他,到那时候,他定是会恨得杀了自己吧。
他停住话语,片刻后道:“我别的没什么事要求你,只是这段时间希望你能看好倾姑娘,若是我一不小心剑锋偏了,可怪不得我。”说完起身要走。
朔月却笑笑:“兰州确实是个好去处,听说南宫家是四大家最富有的,我也很想去看看。如此,就占你的光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空寂的关门声。
【南宫世家】
话说太祖初定天下之后,在原有的北州、雍州、荆州、宁州、江州、建州、宜州、洛州、邰州、忻州十州之上,又将原来的荆州、宜州一分为二,分别为西北的靖州和南边的兰州。
据说当年太祖皇帝南下微服私访,见大片兰花盛开,称其“美过瑶池仙境”,于是在后来的地域划分时,大笔一挥,“兰州”从此得名。而百年来,诸多变化,发展到今日,兰州囊括了基本整个江南一带,以花好美人多而闻名,也成了南边最为富庶的一州。而兰州的南宫家族,自太祖打天下之时,因辅佐有功,又连着出了几位娘娘贵妃的,自然在江南一带占足了地位。乐家灭门后,更是成了四大家族中最为富庶的一家。所以说,南宫家虽是武林世家,却也是官宦之后。
然,或因福泽太盛,南宫家渐渐子嗣单薄,到了南宫啸这一代,更是了成了偌大一个家族的独子。为此,南宫家长辈当下的心愿就是希望南宫啸能早日成家立业。
说起来,从五年前重新定义了四大家族后,除了靖州倾家一个女儿,其他几家都是儿子。自古以来,家族联姻强强联合是惯有的事,加上倾城又有这“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再者娶到了倾城就等于娶到了靖州娶到了整个武林,是以,另外三家长辈都希望自家儿子能与倾家姑娘关系亲密一些。三家本是借着上次武林大会一探究竟的,没想到倾意闲当晚猝死,倾城又自甘堕落,是以,此事不再提。
且说当晚无痕与朔月说明去向之后,第二日一早,几人还在用早食之际,就见一人急急忙忙地来找了南宫啸,耳语一番后,几人第一次见南宫啸青了脸,却红了耳根子。新奇之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南宫啸比司空宣年长了两岁,快入冠的年纪,自然该当成家立业。这次派人急急来找南宫啸,不为别的,只为押他回去成亲。
是以,当一行人看到来人身后一字排开的黑衣大汉后,都背过脸去,肩膀颤抖,忍得颇为辛苦。
司空宣先前被南宫啸取笑了几次,难得有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当即取笑了回去。
“南宫兄,可是那新娘子不合你意,否则你怎会怕的要逃婚?”
南宫啸瞪了他一眼,深深呼吸,心里暗骂:丢人,太丢人了。
“既然如此 ,咳,几位不如到兰州一游?无痕公子不是素来爱兰花的么,这次到可以看个够本了。”
无痕本来就打算去兰州,原想没有机会制造机会的,却不想出了这桩好事,当下微笑着应了。
朔月自然不会反驳,萧铭扇子一拍,道了声:“不错。”
司空宣乐呵呵地直笑:“南宫兄成亲,我们自然得去喝喜酒闹洞房了。”他其实只是想看看那吓得南宫啸要逃婚的是哪家姑娘。
于是几日后,五匹马并两辆马车大喇喇地停在了兰州南宫家的豪宅面前。
江南一带房屋多为清瓦白传,周围环水,水上飘轻舟,颇为清雅怡人。然,南宫家的房子却在离闹市较远的郊区,占地足有十亩。檐上雄鹰展翅,琉璃瓦灼灼生辉。青铜大门,门口两尊石狮昂着头颇有雄伟之姿。
铜门打开,早有仆人分立两侧,躬身行礼。一路转了一桥三亭五回廊九道月洞门方到了正厅。
司空宣擦着额上的汗不停抱怨:“每次来你家都转得我头晕,你家人又不多,整这么大一座房子干什么。”
这话他说得没在意,听得人却有心了。这不是明着说人家南宫子嗣单薄么?
南宫啸知他一向直肠子,当下也不恼,只笑说:“我有心有力,自然得多备屋子。”
“诶,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司空摸摸脑袋,下意识地就看向子衿,奈何子衿自从上次之后就甚少理他,这次一路照顾他的人也换成了小酒,好在伤口已快痊愈,也没什么大碍了。
一直跟在无痕身后的子衿忽觉后背一麻,她微勾了唇角,步步安稳地跟着无痕。
“南宫公子家大业大,难怪那么多姑娘争着要嫁于你。”倾城笑着说。
“诶?”南宫啸双手背在身后,侧身望着倾城,眼睛一亮:“那么倾城你的意思呢?”
“我?”倾城失笑,“我如今只是红韶坊花魁一枚,如何敢高攀?”
“哈哈。”南宫大笑,随后又严肃地看着她:“你最好有点准备,上次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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