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明 全(txt)作者:酒徒-第8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莫须有(七)
猎猎大风,战旗翻卷如涛,数万手持简陋兵器的农民军和蒙古铁骑列阵对峙,
谁也不肯避开对方锋芒。
天际边传来隐约的歌声,“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是堂堂男
儿汉,焉能屈身做马牛……。”。
“先派人冲杀一阵,灭灭鞑子威风,否则军心难稳”,掠阵的军师刘伯温低
声对大将常玉春建议。
常玉春为难的看看手下诸将,骑兵不过千余,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不
及对方,况且刚刚从另一个战场赶到,人马身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冲上去,
九死一生。
“我去”,少年蓝玉主动请缨。
常遇春点点头,低低说了一句“若有长短,汝子即我子”。彼此目光交汇,
透出尊重与信任。
“弟兄们,后退一步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大家看着办”?蓝玉长缨在手,
指着后方提醒。
“杀,宁死不退”,无数农民举起手中削尖的竹杆、棍棒,列阵,肩膀挨着
肩膀,手臂擦着手臂。
“不怕死的,跟我一块斩将夺旗”,蓝玉将手中长枪向天空指了指,大喝一
声,提马越出本阵。后边,数百个骑兵以他为刀锋,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形。
蒙古阵中也有将士迎出,银盔银甲,马刀映出一片幽蓝。
瞬间接近,蓝玉长枪一抖,灰缨上带出一抹殷红,放对的蒙古武将不相信的
看着他,直挺挺的倒下马去。
二马错蹬而过,蓝玉枪尖斜挑,将另一个蒙古武士刺于马下。迎面冲过来的
蒙古武士越来越多。左侧,一个络腮胡子大骂着,挥刀向蓝玉肩膀猛砍。
紧盯着对方眼睛,如草原上对峙的恶狼,忽然看到对方瞳孔的紧缩,蓝玉轻
轻笑了,身体微斜,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最后瞬间避开了刀锋,手肘借势向
外一翻,枪纂重重的顶在对手的肋骨上。
肋骨的碎裂声在千军万马丛中显得分外清晰,对手身体晃了晃,落马。不用
再给他补上一枪了,骑兵对冲时从马上掉下来的,绝对没有在马蹄下生存的希望。
明年春天,这里的油菜花绝对开得最亮丽。
右侧同时也有刀光闪动,已经没有时间闪避,蓝玉把身体尽力向马左侧倒,
痛楚的感觉从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臂上出传来,大喝一声,长枪回扫,枪杆狠狠的
砸在偷袭者的铁盔上,将圆盔砸成铁饼。
挑、抹、砸、捅,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稀,眼前的刀光越来越急,身边的同
伴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征衣的边角流下,不知
哪滴来自敌人,哪滴来自自己。
近了,近了,已经能看见蒙古人的羊毛大纛,四个壮汉跨在马上擎住他,一
动不敢动。旗子太重,一个人很难扶住。
“要命的闪开”,一条血影从人海中绝无可能,偏偏真实的出现在擎旗者的
面前,没等他们来得急表示惊讶,湿漉漉的长枪已经砸过,战马一声长嘶,仆倒
在地上。将马背上的蒙古护旗手狠狠摔下。蓝玉探臂将蒙古中军大纛扯离旗杆,
半空中挥舞几下,狠狠敌摔在地上。
周围的蒙古人全愣住了,没有人敢相信一个连全身铠甲都穿不起的人能从阵
前杀到中军,在他身后,是一条数百米的血路,汉人和蒙古人的尸体交织倒在那
里,构成一条红线。
“蒙古人的大旗倒了,蒙古人的大旗倒了”,义军中传来一阵欢呼,无数锄
头、菜刀、门闩高高举起,踏着勇士的血迹杀了过来。
“喀察”,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雨,终于落下,浇在身上的伤口里,痛彻
心脾。
疼,好疼,剧烈的痛苦让蓝玉睁开双眼,几个锦衣卫拎着水桶站在他面前,
将冷水兜头浇下。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少年时代曾经的强国梦。当年万里觅封侯,关河梦
断何处?
皮鞭、烙铁、夹棍、铁蒺藜,阴森的班房里,带着血的刑具触目惊心,空气
中不时传来新鲜的血腥味道。
“蓝大将军,你醒了,该给我们一个答复了吧,您瞧这大热天,您也让咱们
大伙儿都歇歇”。一个身着校尉服色的锦衣卫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声音听了让人
心里发凉。
蓝玉抬头看了几个锦衣卫一眼,轻蔑的冷笑道:“蓝某有什么好招的,蓝某
干的事,天下人都看着,要杀就杀,何必找这些埋汰事污辱蓝某名声”。
“吆,嘴还挺硬,看了苦头还没吃够啊,大将军,别怪哥儿几个心狠,上边
交待下来的事情,我们不能不办好,来人,把新做的”恨不死“请过来,让蓝大
将军尝尝”。校尉大声吩咐,几个爪牙答应一声,出门去抬刑具。
“恨不死”是锦衣卫的最新“发明”,用一个木笼将犯人装在里边,脚底下
放上一块钉板,脖子上做一个木枷。受刑者脖子被木枷夹住,全身只有脚趾能着
力,而着力的地方,肯定是钉子的尖端。蓝玉前几天亲眼看着一个旧部在上面挺
了两个时辰,然后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把小时候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都供了出来,
在蒙古人刀尖下都没皱眉的汉子,就这样毁于自己人手中。
“你过来,蓝某让你看样东西”,蓝玉摇摇头,招呼主持审讯的锦衣卫。
锦衣卫官员心中一喜,以为蓝玉身上还有没搜到的金银细软,主审蓝玉的官
吏已经换了三茬,每茬都拿不到口供,而且还不肯对蓝玉家人用刑,这个官员是
第四个,也是用刑用得最狠的一人。蓝玉家中男丁都被他拷问遍了,每个人不是
乱招就是说概不知情。气得他把突破口转向女人,结果头天就审死了一个,监狱
中两个自杀的还不包括在内。害得上司大骂他无能,蓝家的女人是太子的亲戚,
被皇上杀了谁也没话说,若被拷死在狱中,一旦太子问将起来,麻烦不小。所以
最后的突破口还是放在蓝玉身上,诸般能想到的刑罚都搬了出来,他就不信问不
到逆贼的口供。
“要是大将军有事相托,咱家也愿意代劳,但这刑罚么,只要将军不招,在
下也无法在上司面前给你求情”。校尉压住发财的喜悦走到蓝玉跟前,心想,怪
不得别人不肯用大刑,原来都拿着这厮好处,待老子把值钱东西都拿出来,再叫
你知道什么是铁面无私。
“说吧,东西在哪”?贪婪的目光如同看到羊羔的恶狼。
“拉开蓝某衣服”,蓝玉低声命令,声音中透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校尉瞪了蓝玉一眼,细声细气说道:“吆,你还以为你是大将军呢,也罢,
今天就让咱家伺候伺候你”。语毕,伸手将蓝玉的已经成为碎条的囚衣扯落。
一条条伤疤纵横交错,呈现在校尉面前,新伤痕压着旧伤痕。刀伤、箭伤、
枪伤,几块骨头突兀的在表皮下竖立,那是蒙古人在蓝玉身上留下的纪念。
校尉被惊呆了,一心想立功受奖的他从没在人身上看到过这么多伤口,正惊
诧间,听见被铁链缚在柱子上的蓝玉笑着说道:“这都是蒙古人给蓝某留下来的,
你数数看,一共多少条伤口,数清楚了,我就写供词给你,绝不赖帐”
抬刑具的锦衣卫走了进来,看着那一条条伤口,同样是目瞪口呆。蓝玉看着
他们那幅迷惑的样子,仰天长笑:“老子勾结蒙古人,老子谋反,你们不妨睁大
眼睛看看,这就是老子谋反的证据,这就是勾结蒙古人的证据,都是蒙古人给老
子的好处,你们写下来,给皇上送去,送去,看看他怎么说”。
几个锦衣卫终于明白为什么前边的审讯总是不了了之,再对着这样一幅身躯
下手,谁也没有勇气,虽然从干了这一行开始,良知就逐渐被淘汰出局,可让他
们相信这样一个汉子通敌,他们怎能说服自己的眼睛。
锦衣卫校尉看到今晚的希望又要落空,歇斯底里地对着手下大声呵斥,“愣
着干什么,把蓝将军请上去,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几个锦衣卫士卒对望一眼,谁也不愿先动手。在长官的再三催促之下,才有
人慢吞吞的向蓝玉走来。
“完了,可惜没死在蒙古人之手”,蓝玉发出一声长叹,任由锦衣卫架起自
己。内心深处,此刻却清晰的传来一句话语:“强迫人自证其罪,本身已经是在
犯罪”。
是谁曾经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好些年前,关于牵扯进胡维庸案官员是否有罪
的庭议时,那个武大胆曾经对着满朝文武说出此言。自己当时远在西北,闻讯也
为其胆色和见识折服。这些天,就是这句话支撑着他的意志。反正都要死,不如
死前少受些折磨,锦衣卫劝他招供时,几度让他犹豫,又几度在关键时刻咬紧牙
关,用残躯见证着别人的罪恶。
我不能招,不能给他们的罪行找到借口。蓝玉坚持着,神智渐渐恍惚。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少年蓝玉提枪上马,向数倍于己的
敌军冲去,每战必前,不畏生死。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比起屈辱的给人做奴隶,死亡就像喝酒一样甜美。已经
忍辱负重了一百年,摧残依然没完没了。汉人打死蒙古人要杀全家,蒙古人打死
汉人只需赔偿一头牛,并且接受赔偿者是奴隶主,而不是受害者家人。
当我们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时就好了,徐小舍曾经这样说。二十四骑起兵,
当汉人自己的国家建立起来时,身边战友只剩下五个半。
这是我们汉人自己的国家,可每个人依然是皇上的奴隶,他想杀,根本不需
要理由。编造一个理由只是为了在史书中写得好看。
征战了这么多年,我们依然是奴隶!蓝玉惨笑着,在锦衣卫的胁持下缓缓走
向“恨不死”。
恨不死,恨老子当年没死于疆场,没死于蒙古人之手。
“都他奶奶的给老子住手,谁在碰凉国公一根寒毛,茂太爷先掐死他”。一
声怒喝将锦衣卫班房的屋顶都给掀了起来。“奶奶的,你们家锦衣卫班房又不是
朝廷刑部,有什么权力审问犯人”。
是常茂,蓝玉心中一喜,身体从锦衣卫的手中滑落,无力的委顿在地上。几
个彪形大汉冲上去将他扶起来,扶到主审官的座位旁。
“给老子让开”,常茂抡起簸萁般的大手,一个“脖搂”把锦衣卫校尉扫倒
在地,“老子们在前方流血流汗,怎由你们这些龟孙子如此践踏”。
校尉被打得头晕脑涨,锦衣卫自成立以来,还没人敢如此冒犯虎威,想冲来
人呵斥几句,没等话说出口,又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怎么了,打你的是你家常爷爷,不服不是,老子有免死金牌,打死你白打,
你奶奶的,来人,把这家伙塞进刑具里,让他自己受受”。
壮汉们答应一声,将蓝玉轻轻扶在主审官的座位上,架起锦衣卫校尉,扒掉
鞋子,紧紧的卡在木枷中间。杀猪般的号叫声从牢房中响起,班房中值班的锦衣
卫们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当他们发现受刑的是顶头上司时,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胆小的哆哆嗦嗦的向后边退,一点点儿向门口挪去。
“都给老子站住,把门口的,有人出门就用火铳打,死了老子负责”。常茂
高声喝令。把锦衣卫们吓得全部呆立在原地。
他奶奶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心疼的看着姑夫那满身伤痕,常茂大声命
令:“来人,全给老子绑了,一个不准放走”,“是”,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回
答,又一队士兵列队走了进来,把锦衣卫们夹在中间。陆续有被捕的军官从各处
牢房中被救出,一个个送到常茂面前。
大多数被捕的军官们眼中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昔日的同僚在他们面前,
却不肯上前相认,手脚并用向墙角躲去,带着锁链的双手牢牢护住脑袋。
锦衣卫们忐忑不安的站着,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罪行辩解。指挥他们实施刑
罚的人就在刑具里夹着,嘴里不停的发出哀嚎。受害者就摆在他们面前,一具具
行尸走肉都是他们的杰作。
“奶奶的,真下得了手,比蒙古人都狠”,震北军医护营长镇耀一边检查军
官们身上的伤口,一边咒骂。
士兵们端起火铳,虎视眈眈的看着锦衣卫,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滴落在牢房
的地面上。
“把这些狗日的都给我夹起来,把这些刑具每个给他们也尝尝”,常茂索性
一不做二不休,,“小子们,今天咱们让锦衣卫招供他们勾结法兰西人谋反之罪,
不认罪的就给他们挨个上刑,上到他们承认为止”。
“是”,士兵们答应一声,几个伺候一个,一会功夫,牢房里就传出了声嘶
力竭的惨叫声,比平时审问还凄惨。
“我招,我招”,锦衣卫校尉第一个支持不住,在囚笼里哭喊道。
“你招什么”,常茂竖着眼睛问。
“常爷让我招什么我招什么,我勾结法兰西人谋反,我们要行刺皇上”,校
尉哭叫道,脚趾上下蹬踩。
“你奶奶的,态度一点都不老实,法兰西在哪,说”!常茂鄙夷的冷笑,吩
咐手下先给锦衣卫校尉脚下垫一块木板,供他稍事休息。
校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折磨人时,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犯人喘粗气的样子,
此时,他自己终于尝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怎么了,想反悔,弟兄们,撤木板”,常茂可没有等校尉恢复体力的耐心,
冷笑着招呼属下继续行刑。
“别撤,别撤,我招,我全招了”,校尉紧紧的用脚趾扣住脚下的木板,大
声哭叫。
“负责记录的人呢,给老子滚过来,别等老子找你”。
平时专门负责记录犯人口供的狱卒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颤抖着双手,如小学
生习字般工工整整的记下锦衣卫校尉的口供,唯恐写错了被眼前这些兵大爷给绑
到刑架上去。饶是平时见惯了如何给人给人栽赃,今天这份供词还是让他大开眼
界。
“说吧,法兰西在哪,你们怎么勾结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常爷,您饶了我吧,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负责掌刑的士兵见校尉又耍滑头,不待常茂下令,用力一抽,将木板从校尉
脚下撤了出来。
这下比问什么都好使,校尉一边哭喊求饶,一边招认道:“哎呀,我说,我
说啊,法兰西在我家南边翻过山苗人那一个山洼子里,好多洞洞藏的都是法兰西
人,他们吃活人,生着吃,不沾酱油,嘿呀,常爷,您饶了我吧”。一阵骚臭味
道在牢房中传开,水滴滴答答从校尉的裆部流下。
“熊样,这么快就尿了,你常爷还没玩够呢,镇耀,你这招好使,快来人给
这家伙画供”。
常茂的亲兵从后边走过来,吩咐士卒先不着急将锦衣卫校尉抬下,顺着口风
让校尉把计划如何谋反,何人参与,何时进行都一一交待清楚,不清楚的地方则
全部指引他攀扯到几个锦衣卫正副指挥使头上。校尉为求解脱,自然是顺着亲兵
的问话尽情胡扯,问问答答进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查清”一桩惊天大案。在士
兵的哄笑声里,锦衣卫校尉哆哆嗦嗦的在供状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先拣当官的审,他们知道的多,小兵放一放”,黑胖子镇耀扛着药箱穿梭
在人群中间,边给常茂提建议边处理伤口,十跟胖胖的手指头穿梭如飞。特制的
药膏敷在被捕军官的伤口上,很有效果,一会儿功夫,蓝玉已经恢复了说话的力
气。
威震西北的蓝将军此刻说话却软弱异常,“毛头,别胡闹,快把人放了,带
着你的人离开,别惹皇上生气”!
常茂哈哈大笑,都做到这个光景了,还怕皇上生气么?自己的姑夫真是越老
胆子越小。“姑夫莫急,你侄儿我怎么会有胆子惹皇上生气,侄儿听说有人要谋
反,勾结法兰西人谋害皇上,千里迢迢从前线赶回来为君分忧,皇上怎么会生气
呢”?
“胡闹,胡闹,快带着你的人退出去”,蓝玉看了看常茂身边那点儿人,知
道他们不能在此地久留,一边呵斥常茂离开,一边伸手去扶瘫软在地上的锦衣卫
校尉。
“姑夫且莫扶他,他勾结法兰西人谋反,供词就在这里”,常茂将校尉画押
的供词在蓝玉面前得意的晃了晃,小心翼翼的塞进胸口藏好。“皇上对太子说,
谋反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天早朝我就拿这份口供给他看,看他如
何处置”!
蓝玉气得哭笑不得,这个常茂,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闹到这样如何收场?
喘息几口粗气,冲侄儿着急地喊道“快走,姑夫求你,带着你的人回军中避避,
等皇上的气平了再回来,一会大批锦衣卫赶到,你们走都走不了了”。
常茂用力把姑夫压进椅子,自信的笑道:“他们来不了,锦衣卫的几个头头
聚会谋反,被我的人抓了个正着,正在外边的刑柱上吊着。等审完了这里边人的
口供,侄儿再到外边问他们的口供,您今天不用着急,这些日子加在咱们身上的
刑罚,我肯定一件件还到这帮王八蛋身上”。
喝令无职位的锦衣卫给蓝玉倒杯茶来,常茂转头对亲兵命令:“先拣有职位
的审,把校尉的口供给他们看,不肯招认的,同时给他们上刑,先招认的先放,
后招认加刑一倍,玩死拉倒”。
“得令”,士兵们哄然答应,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常茂的命令。锦衣卫们平素
作威作福惯了,士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有人带他们报仇,焉能不卖力。惨呼
声从各个刑房传出,此起彼落,一会功夫,就陆续有口供送来。招认的东西五花
八门,有说在皇宫外架火炮的,有说准备在御膳中下毒的,有的干脆说法兰西人
个个会巫术,准备刻数十个小木人,写上朱元璋的生辰八字,诅咒他致死。至于
法兰西在东边还是西边,答案更是千奇百怪,盖是看过冯子铭的天地混圆之说,
东南西北皆无所谓了。
蓝玉喝了些茶水,定了定神,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挽回,抄了锦衣卫的老
巢,和造反已经差不多,常、蓝两家此次估计没一个能活着逃脱,左右是死,不
如看着常茂闹个痛快。只是可惜了同来的这些士兵,把他们卷进来,枉送性命。
今晚来的士兵一个比一个胆大,锦衣卫的班房被大伙掀了个底朝天。所有刑
具都被搬了出来,挨排摆到过道当中。几个嘴硬不肯招认的锦衣卫军官被士兵们
从一台刑具拖到另一台刑具,挨个免费试用,很快就服软求饶,争先恐后互相揭
发,丑态百出。
看看供词问得差不多,蓝玉接了件从锦衣卫身上扒下的衣服,披在肩上,低
声下气和常茂商量:“这些士兵都是好汉子,咱自家闹事,别牵扯了他们吧,等
会让弟兄们先走,剩下的事情,咱们自己家的人顶了”。
常茂摇摇头,笑着和蓝玉解释:“这些家伙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
要来京城,问问皇上封他们爵位时承诺大伙的无罪不得加害,四品以上官员不得
审问的承诺算不算数,我只是被他们临时推举出来当头儿,况且既然干了,就没
人在乎生死。临来前我找人把他们的姓名和军籍都销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
知他们家乡在哪,父母是谁”。
这下闹大了,简直就是公然造反,可惜妻兄常遇春的一世英名。蓝玉长叹一
声,“哎,这次说蓝某未反,也没人信了。既然如此,毛头,你可留了退路,锦
衣卫不会动作,这么大动静,禁军不会没惊动吧。十万禁军,咱们这点儿人马如
何应付”?
“姑夫且放宽心,禁军主帅李老将军和徐达老将军吃酒,今晚都吃醉了,在
傅有德老将军家中卧着,皇上派人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几个师长被我
岳父请去花船听歌,不到后半夜靠不了岸。没有这些军官,各营官兵无法调动。
况且皇上这会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来时我大致数了数,去往皇宫的几个路口都发
生了车祸,几辆运粪的马车相撞,大粪翻了一地”。
蓝玉闻言莞尔,胡闹,这次常茂胡闹出水平来了,看样子,徐达、冯胜、傅
有德等人多少都参与其中,有这些人在,朱元璋行事之前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位
置是否会牢固。这么大的计划,不知是谁在幕后指使,燕王朱棣怎么会不小心从
前线放这么多人回来,锦衣卫怎么会事先一点儿都不知情?
第二卷大风莫须有(八)
莫须有(八)
洪武皇帝朱元璋这几天心情也非常郁闷,不过杀一个罪臣蓝玉,居然闹出了
这么多波折。先是平辽侯武安国千里迢迢写了加急奏折来,力陈没有确凿罪证不
可妄杀大臣,否则让军中诸将寒心。接着总参几个老家伙又极力阻挠,为此事不
惜和自己对着干,以国家安危为名,死活不肯同意安排两个儿子去军中领兵的安
排。最可气的是太子朱标不能体会老父亲的良苦用心,三番五次前来给蓝玉说情,
赶走一次又来一次,没完没了。
都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胆子都大了起来。朱元璋生气地想。自己在朝中向来
是一言九鼎,自从立国以来,朝臣力谏也罢,苦劝也好,谁曾敢明白对自己的决
定说半个“不”字,自己还经常笑他们不直言敢谏。这下可好了,所有老将军抱
成团来互相支持,根据锦衣卫密报,各个老将军的家人还彼此暗中传递消息,好
像要共同进退。共同进退,哼,难道以为朕还在乎多杀一两个人吗。
“父皇,锦衣卫用尽非刑,前天又逼死了蓝家两个女眷,再这样下去,没等
问出结果,蓝家的人已经在狱中被杀光了”。太子朱标站在老父身后,低声哀告。
“死了更好,省得朕为如何处置他们费心,况且他们也跟在蓝玉享了不少福,
人哪里有生而不死的”朱元璋没有好气的回答。“回去告诉蓝家那个小妮子,如
果她再给你吹枕边风,当心朕问她干政之罪”!
“云儿没有要儿臣求情,云儿只是一味哭泣而已”,太子朱标吓得脸色煞白,
紧张的为宠妃分辩。按辈分,蓝玉算是他岳父,如今父亲要杀岳父,让他左右为
难。
“云儿没有要儿臣求情,云儿只是哭泣而已——”,朱元璋学着儿子的声音
搡掇,“看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一国之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当帝王的就不
能心软,也不能凡事都去求准确,问良心。要看看怎么对自己有利,要懂得恩威
并施。那个云儿更不像个王妃,连出嫁从夫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将来怎么母仪天
下”?
朱标低着头,心知老父做的很多事都有其理由,为君之道,自己的确照着老
父差了许多。不敢看朱元璋的眼睛,口中兀自强辩道:“毕竟蓝玉是云儿的父亲,
骨肉致亲……”。
“这时候你又明白骨肉至亲了,我的傻儿子”,朱元璋无奈的叹了口气。太
子什么都好,独立主事以来,几年功夫把水师和海关都整理得一流,赢得了朝野
一片赞赏。可就是太柔弱了些,将来怎么镇得住这些悍将?眼看就要四十了,这
为君之道,自己还得手把手教他,“我儿,你的妃子到现在还念着骨肉亲情,我
来问你,那蓝玉和常茂是什么关系”?
“姑侄,不过他们关系不太和睦”。太子朱标对常茂和蓝玉之间关系的紧张
程度了如指掌。
“那常茂和冯胜冯老将军呢”?朱元璋又问。
“翁婿,好像他们之间也不太对”,朱标回答,心中也觉得奇怪,这个威北
军大帅常茂怎么天生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挺好的人啊,直心肠,没看他对
谁有过坏心眼儿。
“这就是常茂的聪明之处,不枉为父小时疼他一场”,朱元璋冷笑。
“聪明,他要聪明怎么会和自己亲戚和不来”?朱标奇怪的反问。
“我儿还算明白,这蓝、常、冯三家是亲戚,两家在军前,一家在总参,你
能保证他们中间不出一个逆臣么”?
“这……。”,朱标无法回答,自己又不是神仙,将来的事情怎能预知。
“他蓝家一个小女儿在紧急关头还念着骨肉亲情,其他人怎会割舍骨肉致亲。
将来你亲自临朝之机,看着大明一半人马都在外戚之手,不知你的龙椅子是否还
能坐得安稳”?朱元璋冷笑着提醒。
朱标愣了愣,外戚之祸,汉唐皆重,父亲为自己将来地位稳固,可谓用心良
苦。但杀人不见得是唯一办法。“父皇已经建立了指挥学院,底下军官都是出自
军校的,没有皇命,别人调度不动,他们怎有能力造反”!
朱元璋笑了笑,儿子真是个有道“仁”君。“我儿,军校毕业的学生到军队
扎下根,得需要很多年,武安国给父亲献了个良策不假,可等其效果全部得以显
现,至少要待现在的军官全退役后。时下各军之中主要将佐,可多是常遇春、蓝
玉、冯胜的旧部”!
朱标无语,父亲朱元璋说得俱是事实,总参也罢,军校也好,这些新鲜东西
发挥出全部效用至少还需要十年时间。十年之内,一旦父亲驾鹤西游,自己能让
这些将军服从调遣吗?有心认可老父的做法,眼前又浮现了属下那些期盼得目光,
曹震、朱二、方明谦,自己若辜负了他们所期,如何在部将中立足?
鼓鼓勇气,太子朱标继续劝道:“父皇教训极是,可要收蓝玉兵权,像调遣
冯老将军一样,让他到总参谋部任职算了,还能为父亲献计献策,何必一定要杀
他全家”?
“早和你说过,谋反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非要讲证据,
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诸将谋反,只要小心不被抓到证据就得宣布无罪。那岂不人
人欲反?必须以此事给诸将竖个榜样,让他们非但不敢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
要都像元朝那时,君臣间动辄提刀相见,还成什么体统。脱古思贴木儿的例子就
在那摆着,要是他早把大舅子也速迭儿砍了,还有今日之事么”?朱元璋尽力让
儿子明白作为帝王的不易,元朝末年,皇帝和大臣之间互相攻击,没有任何秩序,
起义军才得以在间隙中迅速发展壮大。退到草原的北元帝国迅速灭亡也有一部分
原因归功于内乱。大明朝要永远吸取这些教训,才能让这世界上最大的国家长盛
不衰。
“只怕朝野间人心不服”?朱标摇摇头,有些担忧地说。
“这就是帝王之术了,恩威并施你懂不懂。你宅心仁厚,这点儿朝臣们都知
道。等蓝玉这个谋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