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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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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月白含笑道:“合作,本来就是件很不可靠的事情。我们只需取之利益,避之糟粕便可。”

桃花宴(中)

骄阳王府是由原先的良王府改建而成。虽然尚信在改建时努力想抹去其父生前遗留在每间屋子每座庭院的糜烂痕迹,但最后仍是有三分之一的建筑在良王妃的坚持下维持了原状。
琼楼、瑶厦便是其中之二。
琼楼顶层屋檐有八角,皆用白玉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美人,姿态曼妙,亭亭玉立,美不胜收。瑶厦屋顶上有一座惟妙惟肖的七仙女贺寿雕像,无论从楼下的那个角度都能看到三位仙女的拜寿的背影。
良王妃将赏桃宴举办于此,一是府里的桃花数此地开得最艳,既是赏桃,自然不能舍优求次。二是因为这两处不但是王府最富盛名的风景,而且地理相连,中间只隔着一道有等于无的肘宽小溪,使得男女宾客既能邻近相见,传出去又不至惹人话柄。
她这次举办宴会,赏桃只是名头,寻觅骄阳王妃也是正事。
“主子,王爷来了。”她身旁的丫鬟小声提醒。
怎么来得这么早?她昨晚的确派人去提醒过他今天早些来,但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以尚信的性格,肯来已是难得,早来就是强求了。良王妃有些错愕地回头看去,脸随即沉了下来,“信儿。”
尚信松开握住轮椅后背把手的手,面带微笑地走到她面前请安。
良王妃瞟了眼轮椅上坐着的人,淡漠道:“信儿,今日宴请的都是名门,你的朋友恐怕是呆不惯的。”
尚信道:“无妨,反正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吃。”
凤西卓本来无意偷听,但他提到吃字,耳朵立刻敏锐地竖起。
该死的尚信,她原本不想来这里丢人现眼的。
虽然他帮她去掉了两个大铁球,但双脚被拷在轮椅上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出场。但他威胁说今天王府所有的厨子都去忙赏桃宴了,若是不来,莫说今天的午膳晚膳,连明天的午膳晚膳统统都没有。
这是对待一个乖乖合作的囚犯应有的态度吗?亏她前两天还觉得他的面目与以前相比,稍微不那么可憎了。
凤西卓越想越郁闷,右手抓住扶手,猛一用力。
啪。
轮椅的扶手被硬生生抓了下来。
良王妃和尚信同时朝他看去。
相似的脸上露出截然不同的神情。
良王妃是吃惊加厌恶。无论出身背景如何,身为女子坐着轮椅举着一块木头实在不是件优雅之事。尤其这块木头明显是被她刚刚从轮椅上拆下来的。
尚信则是幸灾乐祸。凤西卓从坐上轮椅开始就摆臭脸,这下总算是因果有报。
良王妃见尚信光顾着闷声笑,只好开口道:“凤姑娘若是不想来,不如我派人将你送回去歇息可好?”
好是好,不过……“午膳会按时送吧?”
良王妃一楞,下意识看向骤然沉色的儿子。
“当本王的话是耳边风吗?”尚信不悦道,“今日王府只有此处有东西吃。不过你若是想回去饿肚子,本王也不会相拦。”
良王妃再不喜欢凤西卓,也不会当面驳斥儿子的话,只得强笑道:“既然如此,我让烟云带她去瑶厦。”
宣朝风俗虽然比前朝开放,未出阁少女在其他人作陪下偶会男子也是平常,但魏周曾因其夫人在家中摆宴,将各府未出阁的闺女和男子混桌,被不少刻板文人批驳,更有‘颈香拂掠鼻息慢,腮粉厮磨心下搔。’这样的淫词艳句流传于市井,惹得魏府门前冷落空绝了好一阵子。良王妃怕重蹈覆辙,特地分开两地。
尚信想了想,道:“不必,她跟着我就好。”
良王妃颦眉道:“这于礼不合。”
尚信见她动气,连忙小声道:“母妃,以她的个性若是没人看着,铁定会闹翻天的。”
“那你何必带她来?”
“她同党众多,我怕他们趁今日之机劫囚……”尚信顿了顿道,“她身后牵扯着自在山,兰郡王府和长孙世家,我留着她还有用处。”
良王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希望你这番话不是专门用来说服我的。”
尚信想否认,但在她锐利的目光下却张不开嘴。
幸好良王妃也没真要他的答案,“今日沈府顾府都有女眷要来,你替我好好招呼。我先去瑶厦那边瞧瞧。”
尚信原要拿尚巽的话当挡箭牌,但想到良王妃在凤西卓之事上已经连番让步,终究不忍心事事忤逆,只好默然。
凤西卓见良王妃离开,立刻开始觅食行动。尽管良王妃从来没有对她口出恶言,但那双美目每次看到她时释放出来的决不是什么善意。
“菜肴等宾客来了才会上,现在只是些点心。”尚信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像只蜜蜂一样往人堆里钻。
“能填饱肚子就行。”凤西卓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远处走来的一列丫鬟,托盘上的糕点还散发着热气。
“我后悔了。”他把她的轮椅转了个方向。
凤西卓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骤然凑近的脸,“后悔?”
“只要你答应乖乖呆在房间里不逃跑,我就同意你回去。”他一说完就瞥开目光,掩饰住眼中的期待。
乖乖呆在房间不逃跑?
凤西卓扪心自问若是长孙月白或是自在山的人来救她,她会不会走,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她犹豫的刹那工夫,尚信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扭头盯住她咬牙冷笑道:“看来你果真是在心里偷偷谋划出逃啊?”
基于给饭吃的就是大爷。凤西卓赔笑道:“没,我只是觉得应该用慎重认真的态度来回答你的问题。”
“那答案呢?”
“答案就是……”凤西卓眨了眨眼,“不会。”
尚信脸色一缓,“真的?”
“比珍珠还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天,放开手,“去吃点点心吧。”
凤西卓掉转头,心里立刻向诸天神佛补充道:我刚才的不会是指不会留下啊,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当然,如果骄阳王要误会,那只能怪他理解力有问题。绝对、绝对不能怪她。
如此重复了五六遍,确定大小神邸都被她骚扰得差不多后,她才安心地朝那些点心下手。
近一年,大宣战事频繁,骄阳王凭借军功崭露头角,成为军方仅次于三大将军的实权人物,许多人费尽心机想结交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良王妃举办赏桃宴正是给了他们最好的捷径。
因此宾客陆续到后,尚信便被埋没在各家公子与各府官员的寒暄之中。
等他好不容易窥准机会脱身,才发现凤西卓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凤西卓呢?”顺手拉过在一旁替他解围的管家,他脸色不善地问道。
管家愣了下,忙道:“王爷放心,我让天生看着了。”
“王爷?”旁边又有人过来问候。
尚信不耐烦地扬眉,面带寒意地转头看向来人,“什么事?”
来人被吓住,结巴道:“下,下官只是来,来向王爷请个安……”
“那请完没?”
看他这种表情,还有谁敢继续请?“完了完了。”来人点头如捣葱,连转身都不敢,直接倒退离开。
尚信冷冷撇过脸,阴冷地扫视所有聚集成堆的人群。
其他宾客见他如此神情,不敢触霉头,纷纷避走。顷刻间,他身边只剩下管家一人颤巍巍立于风中。
“王爷,天生和凤姑娘在那里。”管家庆幸自己老归老,眼睛总算还好使。他身边的温度立刻回升。
尚信嘴角微扬,朝正埋头和点心茶水奋战的凤西卓走去。眼见就要开口,管家的声音从面追过来,“王爷。”
凤西卓闻声转头。
尚信脸刷得又冷了下来,佯作漠然道:“什么事?”
管家瞟了凤西卓一眼,仰头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尚信皱起眉头,突然狠狠地瞪了满面无辜的凤西卓一眼,“天生,带她去瑶厦。”
天生憨憨地点头。
凤西卓道:“可以问下为何吗?”好不容易发现这桌的芙蓉糕蒸得最好,还没来得及吃两口就转移阵地?拜托,好歹尊重下她的成果嘛。觅食也要花时间和力气的。
“因为你吃得太多。所以去那边分担一下!”尚信冷冷地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朝正门方向走去。
“我真的吃太多了?明明才第五块而已啊。”凤西卓回头向认真推轮椅的天生问道,“喂,你家王爷的俸禄……其实不高吧?”怪不得劫了他奶娘一次,就差点被他掀了老巢。
如果先前的客人尚信用厌烦来形容的话,眼前这个就可以用厌恶了,虽然他与长孙月白并无太大交集。
“参见王爷。”长孙月白含笑揖礼,但他自信的笑容和雍容的风度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卑微。
尚信目光在他和陈虞昭等人脸上一扫,冷笑道:“没想到兰郡王府的使者竟然会和长孙世家家主联袂出席。真是令人意外。”
陈虞昭和谢云脑海中同时掠过一个念头:尚信这般对他们不假辞色,说明他还没有得到皇上要立尚勤为皇储的消息,也说明……他并非四大辅国大臣之一。
原本他们来之前,一致觉得以尚信的威望权势和血统,占据四分之一的席位实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竟是扑空。
他们当然没想到什么四大辅国大臣只是长孙月白编出来的。
长孙月白听他们未作回答,便猜到现在在他们脑海里转的念头,微笑接口道:“我与陈兄在鲜都便已一见如故,可惜陈兄挂心缅州,不能多作逗留。如今能在京城重逢,实在令人高兴。”
他故意用令人高兴来针对尚信的令人意外,似是指他大惊小怪。
谢云听他们硝烟味渐浓,虽然不知何事,却很快打圆场道:“三月桃花正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欣赏欣赏了。”
管家立刻接道:“这边请。”
尚信见长孙月白由绿光搀扶前行,嘲讽道:“需不需要为长孙公子推一辆轮椅来?”
管家低声嘀咕道:“轮椅已经给凤姑娘坐了,府里没有第二辆了。”
长孙月白脚步一顿。
陈虞昭也皱起眉头。
“凤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开口问的却是谢云。他见尚信嘴角露出冷意,急忙解释道,“我与凤姑娘曾在秦阳有一面之缘。”
“自在山凤西卓乃是朝廷钦犯,也是本王……”尚信瞪着长孙月白,一字一顿道,“的阶下囚!所以她的好歹安危,不劳烦各位操心。”
长孙月白微笑道:“哦?那真巧,王爷的阶下囚与我未过门的妻子正好是同一个人。”
尽管是三月天,但管家和谢云却感到严冬的寒风正在那两人之间呼啸。

桃花宴(下)

“我若是你,一定会再找一个妻子。”尚信的话如利刃般穿过寒风,却带出更森冷的锐气。
长孙月白笑容不改道:“所以王爷不是我。”
咯哒。
尚信的指关节骤然响了一下。
管家和谢云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陈虞昭。
论身份地位,只有他才算有资格能插进一句。
但陈虞昭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根本不想管这见闲事,楞是抱胸作壁上观。
“王爷,”长孙月白好像没听到似的,依然悠悠道:“我此次来京,就是为了见一面我的妻子。还请王爷通融。”
妻子连个字像锥子一样刺激着尚信,他面若寒霜道:“若我不通融呢?”
“王爷乃天潢贵胄,你若是不通融,草民自然也不能说什么。”长孙月白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是在嘲笑他堂堂王爷还要顾忌一介白衣。
尚信嘴角突地一翘,“不错,很高兴你能看清楚你与本王的差距。”
长孙月白笑而不言。
两人的针锋相对终于告一段落,寒风过后,大地回暖。
谢云见管家仍是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只好道:“王爷,长孙兄和二世子都是当世文武双全的俊杰,今日既然赏桃,可一定要留下几副墨宝才好。”
长孙月白含笑道:“说到墨宝,我可不敢在谢兄面前卖弄。”
虽是一句恭维,但毕竟是出自四大公子之一的长孙世家家主之口,谢云心中大是受用,“长孙兄实在是太客气了。”
一场口舌之战终是回归暗处。
瑶厦格局与琼楼大同小异,当初良王建造是就是定义它们为双子楼。
凤西卓到时,已经有不少名门闺秀结伴而来。
她和轮椅甫一出现在瑶厦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天生原想推她到隐蔽点的地方,但凤西卓偏偏要往人堆里钻。没办法,谁让人都喜欢聚集在点心和茶水旁边。
“这位妹妹看起来好面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府上的,竟然出落得这般标致。”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美妇摇着羽扇,笑吟吟地朝她走来。
凤西卓想着被挡住的点心,郁闷道:“大婶,三月里扇扇子太早了吧。而且你这把扇子好奇怪,我家都用它来扇炉灶的。”
“大婶?炉灶?”美妇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尤其听到周围窃窃私语的笑声后,更是变成熊熊燃烧的怒容,“你,你叫什么名字?”从来没听说过京中有哪家小姐是瘸子的。美妇刮肠搜肚地想着她可能的来历。
“炉灶大婶,如果我告诉你名字的话,你能不能把身后那盘桂花糕拿过来?”
美妇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身后,“桂花糕?”
“谢谢?”凤西卓的笑容立刻真挚起来。
啪!美妇在她伸出的手心上狠狠拍了一记,“你先告诉我名字!”
她父亲是礼部侍郎,丈夫是吏部员外郎,这样的背景虽然算不上权倾朝野,但也算有权有势,没想到在骄阳王府居然会被一个瘸腿少女奚落……尤其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她甚至可以想像在宴会之后,京城会怎么将她当笑柄!
凤西卓低头看着自己微红的掌心,疑惑道:“你不疼吗?”她是习武之人,挨这么一下当上搔痒,但像她这样深门大户的闺秀恐怕会更受不住吧?
美妇一边在背后搓手,一边嘴硬道:“不疼!别扯开话题,你到底是谁?”
这边的骚动使得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良王妃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众人见她出马,纷纷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刘夫人?”良王妃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眼睛却不那么和善。
被称为刘夫人的美妇吓了一跳,半是委屈半是演戏道:“王妃来得正好,快替我引见引见这位牙尖嘴利的妹妹。”
良王妃刚刚看到有凤西卓在时,就猜到这件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凤西卓肆无忌惮的言行在当初打劫奶娘家时她已经领教过了。
“胸脯像没灌水的水囊。”
“肚子像快撑破的水囊。”
“容貌像已经撑破的水囊……”
凤西卓的那番评语即使今天依然让她记忆犹新。
不过她却不能在此刻苛责于她。毕竟,她是被皇上赦免了罪状,但到底出身自在山,近年来流寇猖獗,朝廷正是严打,她的身份在此刻格外敏感,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骄阳王府的宴会,难保不会有什么传言流传出去。
有了这层顾忌,良王妃只能将她的身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她是故人之女,平时自由粗野惯了,若是有所得罪,还请刘夫人包涵。”
“王妃太客气了,妹妹聪明伶俐,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良王妃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刘夫人只能赔笑。
凤西卓素来讨厌官府中人。连带对他们的家眷也极无好感,所以刚才才会出言嘲讽。不过对于良王妃,不管是看在尚信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寄人篱下的份上,她都只能收敛。
良王妃怕她在闯出什么乱子来,又派了两个丫鬟看住她。
此举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良王妃对凤西卓格外看重,怕她再遇骚扰,因此更加不敢招惹。
凤西卓乐得独占一桌,吃得尽兴。
大约七分饱时,她停下筷子,准备在肚子里留一小块地方给正餐厅。
“咦?这么安静?”她莫名地看向空荡荡的四周。
刚才还把食物香味盖得有一阵没一阵的胭脂味早被风吹得七七八八,只留下红艳艳的桃花与碧油油的青草相对无言,幽静中别有一股被遗弃的哀怨。
一直在旁看着她吃的丫鬟早就等得不耐烦,趁机进言道:“我去看看。”
凤西卓含笑挥了挥手。尽管尚信待她还不错,不过如果他家有什么好戏可看的话,她也不介意去凑上一眼的。
丫鬟不一会就小跑这回来了,“四大公子来了……”
哈?凤西卓楞住。
今天什么日子?
萧晋和尚翅北头脑发昏跑来皇帝眼皮下送死也就算了,连南月绯华丽也抛下新婚燕尔的北夷公主千里迢迢赶来赏桃?
骄阳王府的桃花真神奇!
丫鬟见她错愕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不不不,我是说来了一个,只来了长孙公子。”
月白……果然还是来了。
凤西卓说不出心里究竟是无奈是感动,但瞬间温暖的身心却是瞒不了自己的。
“凤姑娘,我们是不是……?”丫鬟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四大公子名满天下,但平常人极难见上一面,尤其是现下这个局势,若是错过今天这个机会,恐怕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再见了。
“唉,这样热闹……”凤西卓意兴阑珊地摇着头。
两个丫鬟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猛地想拍扶手,却拍了个空,摇了摇才稳住上身道:“不凑就太没天理了。哎!”
理字才出口,其中一个丫鬟已经推着轮椅健步如飞地朝琼楼和瑶厦相隔的小溪奔去。
桃林如火,熊熊燃烧。
花瓣如蝶,翩翩起舞。
林子边,尚信与长孙月白等人并肩而立。紫锦白裳,褐衣蓝袍,如四把利刃,各展锋芒,迫得四下无人能近。连绿光也悄悄退出五六尺的范围。
凤西卓只望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在今日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那抹温雅的身影竟然已经渴望得这么深。
深到连这样看着,心就会阵阵疼痛起来。
“凤姑娘。”丫鬟困惑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凤西卓狼狈回神。
小溪这头,红粉佳人们成群结队低声谈笑,那不时瞟向对岸的目光出卖了她们谈笑的对象与内容。
等她看清楚那几堆壮观的人群后,倒吸一口凉气,“她们都是来看长孙月白的?”
丫鬟道:“也不尽然。在京城,最吃香的是我们王爷。她们中间最起码有一半今天是冲这我们王爷来的。”
另一个丫鬟道:“就是。可惜我们王爷不喜欢结交,不然我们王府就算安置王妃、夫人也要扩建好几倍呢。”
凤西卓嘀咕道:“怎么才一半?”
“那个就是长孙公子吧?”丫鬟望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好看是好看,可惜瞧着像神仙似的,好像风吹吹就飞了。”
那是树叶吧?凤西卓又贪婪地望过去,只见长孙月白一身月白,衣袂飞扬,远远望着,的确有欲乘风而飞之势。
另一个丫鬟研究了半天,也点点头道:“还是我家王爷好,不像长孙公子,总觉得像是画里头走出来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那叫飘逸。”凤西卓忍无可忍地反驳道。
先前的丫鬟兀自评点道:“我看另两个公子也不错。不知道是哪家的?”
凤西卓早瞧见了,趁机介绍道:“穿蓝衣服的那个是兰郡王府的陈虞昭,穿褐色的那个是谢云。”
另一个丫鬟道:“原来是陈公子。”由于萧晋、陈虞昭和陈元殊的世子封号未受到皇帝承认,因此京城中人仍以公子称之。
小溪边突然一阵骚动。
凤西卓好奇地抬起头。
只见长孙月白的脸正准确无误地转到她这个方向,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慢慢露出微笑。
有多久没看到这个笑容了。
凤西卓越看觉得鼻子越酸。
在南月国被莫名抛下的幽怨,到京城被秋月出卖的委屈统统涌上心头。
“凤姑娘?”
丫鬟的惊叱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凤西卓干笑着将抬起的屁股又缓缓坐了回去。
翻腾的情绪沉淀后,理智重回脑海。
月白怎么会和陈虞昭一起出现在赏桃宴?按理说,他们俩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都是皇上所忌惮的,就算来到京城,也应该暗中行事才是。难道,月白和陈虞昭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而且有了对付皇帝的办法?
若是月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她还能认为是他救她心切的冒险之举。但加上一个陈虞昭,这背后的动机就值得推敲了。
何况长孙月白从来不是鲁莽之人,他今天既然来,自然有所依恃。
提了几天的心终于回归原位。明知道长孙月白看不见,她还是不自觉地回以笑容,笑容才挂起脸上,便感到两道冰冷的目光便像刀锋一样刮在脸上。
她莫名其妙地往刀锋的来源看去。
尚信正黑着张脸,见她看过来,嘴角冷冷一撇。
“啊,王爷在笑。”丫鬟突然激动地叫起来。
狞笑也是笑?凤西卓对她们顿时充满同情。一定是尚信在王府作威作福,所以连这样的表情她们都觉得是明朗的。
站在一旁的绿光突然抬头从人群中看到她,立刻转身走了过来。
小溪宽不过一尺,说是阻隔,不过是个形式,绿光只是跨大脚步,连轻功都没有用就越过了这条边线。
凤西卓想到天生推她来的时候还从外头绕了还长一段路就觉得冤枉。
尚信听到对岸骚动,转头看到绿光旁若无人地朝瑶厦走去,眉头立刻皱了下,冷声道:“没想到长孙家也会教出如此不识规矩的丫鬟。”他再次后悔将凤西卓带到宴会上来。
长孙月白疑惑道:“王爷何出此言?”
尚信斜睥着他,“本王忘记你目不能视,所以看不见你家丫鬟公然从琼楼跨到瑶厦。”
“瑶厦是王府禁地吗?”长孙月白担忧地皱眉道,“下人失礼,请王爷见谅。”
谢云忙解释道:“王爷把赏桃宴分成男宾女宾两处。瑶厦是专门招待女客的。”
长孙月白舒了口气,笑道:“绿光虽然是丫鬟,却也是姑娘,或许她与我们相处别扭吧。”
他的话说得合情合理,饶是在场四人都知道这是绿光接近凤西卓的借口,却也不能辩驳。
尚信找寻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转,终于看到良王妃的身影。
凤西卓身边那两个丫鬟和天生是不能指望的,让他们阻止凤西卓和绿光传递消息简直是妄想,此刻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良王妃。
但良王妃好似完全没有感应到他的视线,依然与顾相的几位夫人相谈甚欢。
这边绿光已经成功靠近凤西卓。

通敌案(上)

“凤……”
绿光刚喊了一半,便被丫鬟极快地打断道:“啊,这里的桃花真好看,对吧?”
凤西卓眼角斜了眼正好奇地朝这个里张望倾听的眼睛耳朵们,微微一笑。
若是让她们知道自在山的女魁首受邀出现在赏桃宴,恐怕会给骄阳王府带了麻烦。那么,她要不要促进这个麻烦呢?反正……天气这么好,闲着也是闲着。
丫鬟当然不知道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揭破,一门心思地遮掩道:“不过这里离林子太远,我们还是凑近点去看吧。”
由于刚才凤西卓给刘夫人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因此女客们好奇归好奇,却也不敢随便上来触自己的霉头。
凤西卓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人群,叹了口气。
算了,尚信待她总算不薄,做人还是积点德的好。
“凤姑娘。”绿光何等伶俐,话被截断时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因此等走出一段才喊出来,“你的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怎么受的伤?”
凤西卓扯起长裙,露出黑黑的脚镣道:“没受伤,是受刑。”
绿光不放心地低头检查了半天,才舒出口气,“我刚才看到你坐在轮椅上时,心都快吓停了。幸好公子没看到,不然还不心疼死。”
两个丫鬟互相瞪了半天,才讷讷道:“你家公子是……”
“长孙月白。”
“和凤姑娘是……”
绿光贼贼一笑,两只手各伸出一个大拇指,然后相对弯了弯。
凤西卓咳嗽道:“不要乱说。我和他只不过是见了几面、连送出去礼物都会被退回来的……相识。”提到礼物时,简直咬牙切齿。
绿光愕然道:“什么礼物都会……”
凤西卓手指拿着一只石刻的凤凰捏啊捏啊捏。
这个她曾公子拿在手上好几次,每次都小心翼翼甜甜蜜蜜。没想到居然还它还给了凤姑娘?
绿光干笑了两声,赶紧一把夺过塞进袖子里,道:“一定是紫气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忘记在房间里了,公子一直在找,从南月找到大宣,从鲜都找到京城……”越说越底气不足,“反正是找得满头大汗,地动山摇的……我一会就还给他。”
凤西卓笑眯眯地收回手,环在胸前,“真的是紫气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忘记在房间里的?”
绿光昧着良心点头。
凤西卓道:“那就奇怪了。紫气怎么会不小心地忘记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
公子,你真是……
绿光僵硬地抓着头皮,继续瞎掰道:“有时候我太忙,紫气也会帮我分担一些……大概她收拾完公子的房间又去收拾凤姑娘的房间的时候落下的。”
“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一定是的。”绿光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凤姑娘,看在公子不惜以身犯险来救美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吧。
——这样就高抬贵手未免太轻松了吧?
凤西卓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但是时间紧迫,旧账能不能改天再翻?
——唉。
绿光见凤西卓让步,立刻趁热打铁,“对了,凤姑娘平时住惯有山有水的院子,不知道在这里习惯不习惯?”
凤西卓道:“其他都好,就是位置好像偏了点,附近没什么人烟。”
丫鬟道:“那是因为王爷不准其他人打扰姑娘,其实绿意轩……”
“这边风大,不如凤姑娘去那边坐坐?”天生猛地打断她的话。
绿光和凤西卓对视一眼。
绿意轩……
“不错,的确风大,凤姑娘这几天要多收拾几件厚衣服啊。”绿光不以为意地笑笑。
凤西卓悠然道:“王爷虽然脾气大点、脸色黑点、嘴巴坏点、性格差点……但吃的喝的穿的一样都不少,收拾衣服这种事情你不必太操心,还是多注意京城天气变化,不要让自己受凉。”
丫鬟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插嘴道:“我听说这次锦色庄的人为府做新衣,也算了凤姑娘一份。”
凤西卓楞了一下,不禁有些尴尬。毕竟她现在还是一个囚犯身份,王府制新衣还算她一份这种待遇实在是受之有愧。
人潮慢慢涌来。
已经是晌午,宾客终于入席。
绿光想起长孙月白,不敢再逗留,匆匆与凤西卓告别折回琼楼。
凤西卓身为‘王妃故人之女’,也算王府半个主人,被安排与良王妃同席。
但凤西卓并不觉得荣幸,事实上坐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实在很难开怀,尤其是不时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刺探目光。
“不好吃吗?”丫鬟见她把筷子在空碗里戳来戳去,落寞神情与四周的欢语笑声分成冰火两极,忍不住问道。
凤西卓用牙齿轻轻啃着筷头,含糊道:“是不敢吃。”
她的不雅举动立刻惹来良王妃身边嬷嬷的怒瞪。
凤西卓只好讪笑着将筷子拿了出来。
又闲坐了一会,管家突然快步赶来,在良王妃耳旁嘀咕了几句。
良王妃面色立刻凝重起来,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凤西卓正无聊得发慌,便打发丫鬟去管家那里打听出了什么事,但直到散席也不见她回来。
她猜想大约是被良王妃或尚信发现,以为她使唤人打探王府消息,制止了。谁知到了掌灯时分,那丫鬟竟然守信,悄悄溜到绿意轩,带回了下午让良王妃变脸的原因——
顺平王尚谆以通敌之罪关押天牢待审!
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凤西卓听完后只有一个念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顺平王通敌?”谢云错愕道,“他通了哪个敌人?”
尚谆是尚巽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这次登基的候选之一,怎么可能跑去通敌?
长孙月白道:“义军。”
谢云的下巴都快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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