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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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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杀了你们……”
“啊啊……”

可浅媚蓦地惊悸而颤,遍体生凉,冷汗涔涔,猛一睁眼,卡那提那张英俊的面庞正在眼前放大。
他发现了她的惊吓,忙将她略放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她神思一忽儿远,一忽儿近,并不十分清明,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梦境,又是梦境。
可大白天没睡着时也可以做梦吗?
她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全然没发现卡那提已解开她衣带,唇。舌和双手越来越不规矩,正一路往下游。移。
周围的一切都似蒙了尘,蒙了雾,蒙了梦境里的那层黑暗,怎么也看不清晰。
她努力将目光飘向光亮些的地方,好让自己清醒些,快些从那大白天的怪异噩梦中清醒过来。
她的眼神投向了敞开的窗户,攫住了洒满阳光的明亮,也攫住了明亮里冷冷而立的一团明黄。
等等……
明……明黄?
她猛地支起身,用力推开身上的卡那提,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看了过去。
凤眸泠然,浓眉紧蹙,俊秀的面庞笼着冰霜,薄薄的唇抿得如出鞘的剑。
真的是唐天霄!
见可浅媚看向他,他僵立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
他转过脸,眸中蓦地烈焰翻滚,唇齿间一字一字,却似如冰霰般弹落:“可浅媚,给朕滚出来!”
可浅媚通体俱寒,还没来得及震惊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床榻忽然微微一动,接着“咕碌”一声,床板猛地翻滚下去,床上的两个人齐齐掉落于下方的秘道。
曹姑姑早在下面等着,急急把他们扶起,说道:“快走!孩子们做事不仔细,给盯梢上了!只不知这皇帝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如今竟连京城九门都封闭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可浅媚脸上瞥去。
可浅媚只觉秘道里格外的冷,忙扣好衣带,抱着肩往前跑去。
卡那提却紧紧随在她身畔,揽着她的肩向曹姑姑道:“不许疑心浅媚。她不会害我!”
可浅媚鼻子一酸,握紧他的手直往外奔去。
他们奔出不远,便听秘道那头“轰隆隆”地一声,地面震动,顶部泥土簌簌而落。
曹姑姑冷笑道:“这秘道虽不长,但却是最好的匠师设的机关,刚发动一次后,如果第二次发动时没有把原来机关还原,就会引发下面所埋炸药,把第二次进入秘道之人炸个粉身碎骨!”
可浅媚不觉转过头看了一眼。
自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走在荆山秘道时,尚有他放不开她的手,小心地将她护在身后。
如今,她的手在另外一个男子手里,他则在追杀她,冒着被她的同伴害死的危险。

秘道的尽头是有石块封着,曹姑姑和另两个接应的高手合力将它搬开,却是一处小小的山洞。
踏出山洞看时,却是城中一处无名山丘,往前便是街市繁华之处,山侧则有鳞次栉比的民居。
曹姑姑道:“没办法了,先去我秘密置下的一处宅子呆几天,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离开。”
几人急急往山侧奔去时,忽听一声冷笑,接着刀剑破空声迅捷扑来。
可浅媚一抬头,便见十余名唐天霄的近卫奔袭而来,将自己一行七八人拦住,未交一语,已动上了手。
曹姑姑大惊失色,急呼道:“公主,快带卡那提公子离开!”
可浅媚应一声,握紧卡那提的手,飞快抽过腰间的长鞭,尚未甩出,便听前面有人懒懒道:“浅媚,做得不错。此次若能拿下主犯,朕一定重重赏你!”
可浅媚抬头,唐天霄正慢慢自腰间抽出龙吟剑,平平地递出,指向她身后的卡那提,“来,把他交给朕。”
曹姑姑和身边的四五名从身手虽不弱,但能被选到唐天霄身边贴身保护的更不会差,此时早给缠住,根本无法脱身。急乱间闻得此言,曹姑姑已在怒叫道:“可浅媚,你枉负王爷待你一片栽培养育之情!”
“原来是信王!朕也猜着只有他能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唐天霄浅笑,龙吟剑振振有声,光华绚烂,更衬得明黄衣袍上的金绣腾龙扬爪瞠目,尊贵得刺目。
这样的龙袍,他在后宫中都极少会穿,更别说出宫了。但他发现可浅媚出走时刚下朝堂,根本不及更衣,居然就这样穿了出来。
这样的颜色和刺绣,却连可浅媚看着也觉得陌生,甚至胆寒。
她煞白着脸,拉紧卡那提从另外一边往下逃去。
几名近卫忙来拦阻时,可浅媚一咬牙,手中长鞭甩下,却是招招凌厉,鞭鞭狠毒。
近卫多认识她,也大致晓得唐天霄震怒原因,却不敢伤着她,竟给她逼得连连后退,由着她往下冲出一段,拿长鞭在树干一甩,然后借力一荡,竟带着卡那提一起飞下了坡,滚落坡下草丛中。
方才自窗前亲眼看到那幕景象已让唐天霄怄得吐血,此时再见可浅媚如此紧张地护着“奸。夫”,更是恼得无以复加,当即喝令道:“所有人等,一律格杀勿论!若有逃开一个,你们自己提头来见!”
众近卫悚然,立刻有人飞奔过去拦截可浅媚二人,哪里还敢手下容情?
卡那提身手也不错,可惜身上有伤,行动并不灵敏,此时不得不提刀自己应战时,人已与可浅媚分开,立时给逼得芨芨可危。
诚如他自己所说,他若出事,李明瑗和李太后立时会有大麻烦。可浅媚一见他遇险,也不管袭向自己的刀剑,拼了命地赶上前去相助。
即便得了唐天霄的旨意,袭击她的近卫还是不敢真的伤到她,动作稍一迟缓,便给她逃了开去,奔往卡那提处。
她连连打翻两名近卫,正要再拉起受伤倒地的卡那提时,身畔又有寒光递过。她也不及回头看,随手一鞭狠狠甩去,却是情急之际,用上了十成力道。
熟悉的闷哼声后,她抬眼,一片明黄落入眼中。
她的手劲大,鞭子又是特制的,眼看衣衫破裂,已有一串殷红血渍慢慢在明黄的缎料上洇开。
唐天霄脸色铁青,眼睛的恨意和苦涩再也掩饰不住,化作凌厉的杀气,俱凝于龙吟剑上,径刺可浅媚前胸。
可浅媚黯然地低一低眼眸,居然没有闪避,反而垂下鞭子,由着龙吟剑的剑尖扎破衣料,扎破肌。肤……
然后,凝住。
一动不动。

看着剑下的女子,唐天霄喘息着,手有些抖。
多上一两分力,再稍进去几寸,只要几寸,这女子便再不能如此薄情寡义,将他一片真心哄尽,转眼逃个无踪无影,去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丢尽他的颜面。
可再进去几寸,他再也看不到她俏丽顽皮的笑容,看不到她旖旎多情的舞蹈,看不到她有事无事爬到自己怀里撒娇,和他计议着他们该生一双儿女,还是一堆儿女。
他的眼睛湿润,将剑尖移开了些,喝道:“跪下!”
可浅媚看了眼败局已定的打斗,一松手将鞭子丢在地上,屈膝跪倒,却哽咽着低低道:“皇上,一切都是浅媚的错,是浅媚没心没肝负了皇上!求皇上恕过他们,浅媚听凭处置!”
唐天霄冷笑道:“你这是没心没肝?朕看你根本狼心狗肺!朕偏不恕过他们,难道你还能不听朕处置了?”
他一低剑尖,将她的长鞭挑起,握在手中,将她的手反抓到背后,用长鞭暂作绳索将她捆住。
她的身体极柔软,手却很凉,由他紧紧缠缚着,并不挣扎。
只是在他捆缚停当后,她低低央告道:“天霄,饶了他们好不好?我求你!求你!”
她的发髻已散乱不堪,又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可她嗓音沙哑,有一滴两滴的水珠落下,滴在唐天霄的脚边青石上。
自他们相识以来,她顽皮胡闹的时候多,他总是容让她宠纵她,她找着机会反而会欺负欺负他;她性情倔强,别人待她越是狠厉,她越不肯屈服求饶。
大理寺给人打成那样,她同样针锋相对,连他都敢迁怒报复,剽悍异常。
他是皇帝,她是妃嫔。
可两人私下相处时,向来是他低头让步的时候多。
可现在,她在求他。
为那些想刺杀他的人,为那些想颠覆他的国家的人,更为那个一出宫便迫不及待行那云。雨之事的情。郎,她在求他!
看着青石上的水滴,唐天霄从未觉得哪个女人的眼泪有如此刺心。
他抬起朝靴,一脚将她踹倒,咬牙道:“你做梦!”
那边卡那提见可浅媚被擒住,不顾后背被人连砍两下,赶着奔过来,一路唤道:“浅媚!浅媚!”
可浅媚忙回头,喊道:“卡那提哥哥,快逃!快逃!”
唐天霄听不懂他们在嚷什么,只看两人用家乡语言彼此呼唤彼此相护的模样,更觉自己反成了插在这两人间的外人,登时大怒,扬剑便往卡那提刺去。
可浅媚站起身,用身体将唐天霄一撞,将他撞得剑锋一偏。
而卡那提已奔到可浅媚身畔,拖了她便往山下奔,浑不管自己到底冲不冲得出去。
可浅媚素知此人用情虽深,却有勇无谋,远非唐天霄可比,已催得无奈而绝望:“卡那提,你走呀,快走呀……”
卡那提充耳不闻。
唐天霄再一剑刺过去时,可浅媚一横心,拿了自己身体撞向剑锋。
唐天霄眸光收缩,剑锋偏开,却抬起脚来,将可浅媚狠狠一踹。

恨卿两意,故来相决绝
这一次却不像前面那一脚那样留有余地,仅仅将她踹倒了事了。
可浅媚只觉胸口一闷,身体已重重地滚落山去。
“浅媚!浅媚!”
卡那提抓她不住,慌忙奔下山去,弯腰便要再去扶她。
手尚未碰到她,胸口已是一凉。
低头看时,一截雪亮的剑尖已自胸前透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正沿着耀眼的剑锋滑落。
而他浑身的力气,也似在顷刻间被人抽得尽了,大睁着眼睛慢慢伏倒在地。
可浅媚伏在草丛里,好一会儿都眩晕着透不过气,好容易咳出一口血痰,勉强喘过气来,一抬眼,便见卡那提倒在自己跟前,溢着血沫的面庞近在咫尺。
“卡那提!”
可浅媚尖叫,猛地扑了过去,却给紧缚双手,连将他抱起查看伤势都做不到。
卡那提却还能动。
他伸出手掌,摸了摸可浅媚的脸庞,低低说了句什么,才无声地垂落下去。
而他的眼睛,依旧紧紧凝在可浅媚的脸庞,清晰地倒映着她悲恸欲绝的神情。
他该是在最后的时刻看清了她的悲伤和不舍,最后的神情便仿佛有一丝安慰,可更多的却是担忧。
这北赫男子枉有一具好皮囊,却不学无术,行事莽撞,再无法与李明瑗那样优雅超脱的男子相比。
可浅媚与他虚与委蛇,无非是因为李明瑗和李太后离不开他父亲的支持和扶助,再不曾动过半分真心。
但此时见他万般眷恋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跪在他跟前,竟哭得气哽声塞,愧悔不已。
唐天霄的剑尖犹在滴血,久久不曾还入鞘中,鲜血的亮烈和阳光的炫目交织出腾腾欲出的杀机,却不晓得下面该刺向谁。
卓锐生恐他出事,早已赶过来,护持在身侧,此时看着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哭得哀哀欲绝的当今淑妃娘娘,一时无语。
唐天霄冷冷问道:“那个北赫男人临死时说的是什么?”
卓锐犹豫片刻,到底不敢不答,低声道:“他说……浅媚,我没法护着你了,你以后该怎么办呢?”
唐天霄气结,怒道:“哦?敢情我们这位可烛公主能活到现在,全亏了北赫贵公子的相护呀?”
他上前,一把拖过可浅媚,喝道:“起来!朕还没死,用得着这么哭丧吗?”
可浅媚给捆得紧紧的,挣不过他,硬生生被从卡那提身上拎起,兀自挣扎不已,哑着嗓子哭叫道:“你放开我!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唐天霄冷笑道:“你以为朕就希望看到你吗?你……这么脏!”
可浅媚打了个寒噤,才想起他指的是她与卡那提亲。昵之事。
她抬起眼,满脸的泪水,满眼的绝望,呜咽着叫道:“好……我脏!皇上不如就在这里挖个坑,把我和他一起埋了吧!”
唐天霄愈怒,心口一股愤郁直往头顶冲去,连脑壳都疼痛起来,扬手便是一耳光甩在她脸上,喝道:“还想和他生同衾,死同穴了?别做梦了!便是死,你也须得给朕死别处去!”
可浅媚本就哭得神思恍惚,身形摇摇欲坠,此时给一耳光打过去,再也立足不稳,再次摔落坡上,头部却撞上了山石,却连呻。吟都不曾发出一声,便晕了过去。
唐天霄一怔,忙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查看时,她的呼吸虽是细弱,却不凝滞,也看不到外伤,应该并无大碍。
他分明感觉自己重重地松了口气,紧紧拥住她的手臂才慢慢放了开来。
可他这又算是做什么?
亲眼看着她背叛,亲眼看着她与旁人欢。好,亲眼看着她为别的男子痛哭流泣,悲伤欲绝,他还要将她当作珍宝一样小心呵护在掌心吗?
他头痛欲裂,身体便再也支持不住,无力坐到在地上。
而那可恶的女子,也便随着他的手臂落下而无力地滚落在他的怀中。
小脸苍白,乌发散落。
他抱着自己的头,竟连把她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卓锐见唐天霄忽然脸色大变,满额冷汗,大惊,忙上前扶住他道:“皇上,皇上怎么了?”
唐天霄勉强摇着头,道:“朕没事。把……把她抱开,让朕休息片刻。”
卓锐忙将可浅媚小心挪开,打量着唐天霄的神情,说道:“正巧微臣家就住在附近,皇上要不要过去休息片刻,在那里等着消息?”
唐天霄只觉愈发头疼,低低道:“好,便……便先歇上片刻罢!”

卓锐的宅子也就在山下不远处,是一所三进深的普通院落。他尚未成亲,但家中有母亲和妹妹打理,又行走于御前,月俸和各类赏赐甚多,因此收拾得还算齐整。
唐天霄给扶到正厅坐了,喝了奉上的清茶,闭了眼睛休憩片刻,便渐渐缓了过来。
听到厅中隐隐有些动静,他撑了额,勉强抬眸看时,却是可浅媚被两名侍卫提着一路押进来,悄悄地放在了角落的地上卧着。
她的双臂依然被他送她的长鞭反捆在背后。
那姿势卧着定然极不舒适,他想都不用想,便可以猜到她此时委屈地紧蹙着的眉。
但他看不到她的脸。
她软软地倒在地上,身躯纤巧而柔弱;
她的发髻和辫子已经完全散落开来,乌缎般铺展在地上,掩住了她贴在地面上的妍丽面容。
如此妍丽……
让他开始流连,继而眷恋,继而不舍,继而潜移默化为某种烈焰般的疯狂,终于让他愿意接受她所有的好或者不好,心甘情愿,认可自己非她不可的爱恋。
而他之于她呢?
仅仅是贪恋着他的年轻俊美,舍不得他的毁灭吗?
或者一边想念留恋着他,一边还能坦然地接受其他男子的爱意,与他们翻云覆雨?
她是如此地年少轻狂!
她的爱情是如此地浮华浅薄!
给人扔在冷清的角落里的,仿佛不是她,而是他。
她似乎正扬着嘴角得意地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他握着茶盏的手在颤抖,克制不住地便想将茶盏砸到那女子头上。
但他定定神,只咬着牙吩咐道:“来人,给她洗浴!她……太脏了!”
卓锐不敢迟疑,忙令人把她带出去,亲自去叫人预备。

半个时辰后,身旁仿佛有动静。
唐天霄抬头时,却是靳七不知什么时候被请过来了。
他捧着一个包袱,俯身陪笑道:“皇上,是不是把裹下伤,把衣服换一下?”
唐天霄低头看时,自己被可浅媚打着的地方衣衫破碎,满是血污,有半干的,也有新流出来的。
他苦涩笑道:“她下手可还真狠!”
他始终没觉得那伤口怎么疼痛,倒是没受伤的心口一阵阵抽搐般地疼痛着。
隐约便明了可浅媚为何一鞭落下后便不敢再动手,由着他捉她捆她,甚至,打她。
她心里有别人,也许别人的分量更重些,可她心里到底也有他。
她敢对大周皇帝动手,可却不晓得该怎样对曾经朝夕相处的爱人动手罢?
其实……她并不够狠。
他黯然一笑。
他竟会为此觉得有一丝安慰?
帝王的爱情,竟然可以如此卑微?

伤口虽然长而狞狰,到底只是皮外伤,有靳七帮他敷上宫廷特制的上等伤药也便够了。
再换上洁净的常服时,唐天霄的心神已安定了些。
挺直身体走出屋子,他站在廊下,默然望着庭中纵跃啄食的雀儿时,另一边的屋子里,卓锐送出了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
他皱了皱眉。
卓锐忙上前低声回道:“因淑妃久久未醒,呼吸甚是微弱,微臣怕有个好歹,斗胆请了民间的大夫先过来稍作诊治。”
唐天霄冷哼一声,道:“有个好歹又怎样?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留她作甚?”
卓锐便垂手不语。
唐天霄想着卓锐所说的久久未醒,只怕是指可浅媚连被人泡入水中洗浴许久也不曾清醒,心里又微觉焦灼,瞥他一眼,又忍不住问道:“大夫怎么说?难道她这等有能耐,还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不成?”
“皇上放心。”
卓锐忙道,“大夫也说是一时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应该无甚大碍。头部受的伤一时却看不出深浅,若是脑部受了创,近期可能会有头疼、呕吐等症状。”
唐天霄冷笑道:“她还头疼?朕遇上她,才真的头疼!”
卓锐不敢接口,悄悄望向那间屋子,使了个眼色。
屋子里便娉婷走出一少女,提了一盆衣物站在门前问道:“哥,这些衣物怎么办?”
卓锐忙道:“皇上在此,小妹不许大呼小叫!”
卓小妹便急急跑来见礼,顺手将那衣物搁在了唐天霄跟前。
唐天霄素性随和,纵然心绪再烦乱,也不至迁怒一名闺阁弱女,点了点头道:“不在宫里,也不必如此多礼,忙你的去吧!”
卓小妹应了,看了卓锐一眼。
卓锐便道:“那可淑妃的衣物和佩饰,如何处理?”
唐天霄只想着那衣服上沾着的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便觉怒不可遏,沉声道:“这点小事也来问我?那些脏东西还不扔了?”
卓小妹忙端过衣物,待要走,又悄声问她哥哥:“这鞭子也扔了?看来挺贵重的。”
卓锐道:“扔了吧!”
卓小妹在脏里翻着,却又抓出了一样东西,继续问道:“这个荷包不值钱吧?不过倒还精致,我可以留下来自己玩吗?”
卓锐便不说话,只拿眼望向唐天霄。
唐天霄一眼望去,竟是盛着两人所结头发的那只月白色荷包!
他自午间再度和可浅媚碰面,便已留意到她通身深色衣裤,素常从不离身的荷包已不翼而飞,只当她割爱离去时一定也随手弃去,口中虽说不出来,心里的确难受之极。
此时蓦地见到,他已忍不住一伸手便将那荷包取在手中,小心打开时,里面的同心结却是整洁光亮,一丝不乱。
再看那荷包时,也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他问道:“这荷包,她放在哪里的?”
卓小妹答道:“哦,她用丝绳穿了,贴身挂在胸前,藏在小衣里。我本来还以为里面不知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卓锐忙瞪他妹子,“不许胡说,快下去!”
卓小妹一吐舌,抱了衣物飞一般地跑了。
而唐天霄紧捏着荷包,紧紧皱着眉,却已分不清是痛楚还是怨恨了。

再回到正厅坐定时,外面战局已经清扫完毕,陈材正带了两名近卫候着。
唐天霄问:“可曾抓到活口?”
这里是瑞都,天子脚下。信王再厉害,也无法和唐天霄布下的天罗地网相较。
他并不认为在自己及时知晓了这些人行踪后,还能让他们插翅而逃。
陈材禀道:“这些人异常顽固,几乎都拼到了最后一口气……只有可淑妃的那两个侍女给带回来了,正给押在前面。”
唐天霄淡淡道:“哦,她们两个倒没寻死觅活的?”
陈材听得他话头不对,窥着他的脸色,小声说道:“没有。这两个侍女都是北赫人,其他乱党则是中原人,感觉不像是一路的。”
唐天霄点头道:“或许,也认定了朕对她们家公主千宠万爱,怎么着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吧?”
陈材不敢答话。
唐天霄细细思量,可浅媚活泼多情,玲珑知趣,从荆山回宫,自知叛了信王,再难回去,分明已打算长长久久在宫中伴他,行事很是小心,为了释去他和宣太后的疑心,甚至连收藏着诸多机密的乾元殿也已绝足不去;她身份尊贵,宠冠后宫,一举一动都有人留心着,信王便是在宫中藏有眼线,也断不可能直接和她联系。
她在兵防图之事后才搬入怡清宫,为防她人单势薄再给人设计,宫中侍奉之人都是唐天霄令靳七挑选过来的可靠之人,绝不可能为信王通风报信。
那么,暗中传讯之人,只能是这两个北赫侍女了!
何况,其他乱党都是中原人,和可浅媚肌肤相亲的卡那提却是北赫人!
恶怒涌起,唐天霄一掌击在案上,冷冷道:“他们那位信王不是喜欢在妓院里安插眼线吗?这异族女人又新奇,让她们换上北赫衣饰,从此便留在百花楼接客罢!着人看紧了,若是跑了,拿你们自家的妻女来替代她们接活儿!”
陈材打了个寒噤,低声应诺。
唐天霄继续道:“驿馆里还有几个送亲过来的北赫武士,即刻派人去秘密抓了,分开收押,交刑部看管。”
他的目光往里屋一扫,道:“然后,你们往外散布消息,可淑妃巾帼不让须眉,亲自出面引出藏匿于市井间的信王余孽,帮助禁卫军把他们一网打尽。所有叛党一律枭首示众,贴出的告示上载明淑妃功绩,明白吗?”
陈材垂首领命而去。
唐天霄抿紧唇端坐着,冷凝地望着门外灼目的阳光,许久,许久,再不曾说一个字。
靳七轻声道:“皇上,这午时都过了,要不要先用点儿膳食?”
唐天霄慢慢放松了紧捏着椅靠的手,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竟是凄黯如冰。
他慢慢道:“不吃了,回宫!”
他站起身,一拂袖,便大踏步往外走着。
卓锐紧随其后,想不问,又不敢不问:“皇上,淑妃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斩首?
缢杀?
鞭责?
杖打?
打进暴室?
废入冷宫?
负手立于庭间,他的肩背拔得笔直,被灿亮的阳光曜曜地耀着,额上有晶亮的汗水渗出,却不曾耀亮刚换的那身锦缎玄衣。
他像一株墨松冷冷地立于冬日的雪地间,沉重的呼吸粗重可闻,掌心一阵阵地冰凉着。
他把他冰凉的手掌渐渐攥成拳,慢慢道:“既然说了她有功绩,自然要好好送她回宫。从此……多多派人守卫住她的怡清宫,如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明白吗?”
任何人中,自然包括了可浅媚。
换言之,她被囚禁了。
而且,是失宠后的囚禁。
这天下,只怕没有一个男人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妾投入他人怀抱后还能坦然处之。
何况,此人是天下最尊贵无俦的当今天子。
卓锐默然望向可浅媚昏睡的那间屋子,已忍不住流露惋叹之色。
记忆里那异族女子明媚无双的嫣然笑容,难道要从此要永远冰封于那高高的宫墙之中?

可浅媚恢复知觉时,已是深夜。
她闻着酒气,呼吸重了些,便觉出胸肋间闷闷的疼痛。
她低低地咳出声来,不适地辗转着身体,渐渐醒转过来。
恍惚觉出有一道目光正扫视过来,她勉强撑坐起身体抬眼看时,唐天霄正缓缓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正坐在桌边,徐徐地提过酒壶为自己斟满,慢慢饮尽。
桌上已有两把酒壶弃在一边,看来已经空空如也;而他手中那把,似也快饮尽了。
但桌上的几样小菜,却是纹丝未动。
他的目光专注于银杯中的美酒,却淡淡地说道:“你醒了?”
可浅媚好容易倚着床围坐稳了,向周围看了看,低声道:“我怎么在这里?”
唐天霄眯一眯眼眸,依然不去看她一眼,悠悠道:“你认为你应该在哪里?在那个卡那提的怀里?还是回到了北赫,和你那些勇武有力的北赫少年郎寻欢取乐?”
可浅媚似在此时才想起发生的事,躯体明显颤了颤,呻吟一声,低低道:“卡那提……你杀了他!我再怎么求你,你还是杀了他!”
唐天霄好容易压下来的恨怒又如烈焰般腾腾而起。
“没错,朕杀了他,朕还把你那些同伙全都杀了,并且砍下他们的头颅示众。”
他轻松地说着,随手又倒了一杯酒,快意地慢慢饮下,“还有,贴出的布告上说得明白,是你,是你可浅媚将他们出卖给了朕,让他们全军覆没,一败涂地。”
他抬头望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道:“这时候,这消息应该早已传到信王耳中了吧?可浅媚,你说,这一次,信王还敢再把你认作盟友或可资利用的棋子吗?”
他笑着惋惜,“如果换了朕,有你这样的部下,一定恨你入骨。可惜了,想将功补过,想讨那信王欢心,想回到那些美少年的怀抱,都只是做梦了!如今,该后悔当日救了朕了吧?”
可浅媚别过脸,始终不答话。
唐天霄把玩着唐天祺送的玉龟,摩挲着玉龟憨笑着的嘴脸,自嘲道:“连朕也没想到,多情有这等好处!想着回来多看你一眼,竟能意外地铲除了这些心腹大患哪!看来日后朕还得多宠着你些,对不对?”
可浅媚依然没有回答,却有强忍着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出。
唐天霄走近,强行抬起她的下颔,便见她满面俱是泪,揪紧着锦被已哭得痛不欲生。
他将玉龟砸在地上,眼见那昂首阔步的玉龟断首断足碎在脚下,才冷冷道:“朕说要宠你,你不乐意了?”
可浅媚只是摇头,尽力挣开他的手,把哭泣着的面庞埋入锦被中。
唐天霄笑道:“哦,是一心想着那些北赫少年,不希罕朕的宠。爱吗?那可不行。朕答应过要和你白头偕老呢!你希罕也罢,不希罕也罢,这座怡清宫,从此就是你的埋骨之所!朕不会失信。朕会好吃好喝把你养在这宫里,眼看着你在这宫里慢慢白头,慢慢死去,再也休想踏出这宫门一步!”
可浅媚努力止住哽咽,低哑地唤道:“天霄,我并不想走到这样的地步……”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唐天霄忽然克制不住,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将她的脑袋撞到纹龙雕凤的方形床柱上,厉声吼道:“不许唤我的名字!你不配!你……太脏!”
他的眼眸发红,目光烈烈如焚,额际的青筋在暴怒里簌簌跳动,完全维持不住一贯的优雅和潇洒。
可浅媚疼得不得不止住了下面的话,浑身颤抖地吸着气。
她的头部本就被山石撞出了大包,此时给唐天霄撞在床柱边缘的棱角上,本就高高肿起的伤处再禁不住这样的撕扯,立时破裂开来,鲜血顺着额头和面庞滴落下来,连发丝也迅速湿润。
感觉出指间温热的鲜血,唐天霄才放开她,冷冷地盯着她。
疼痛里,可浅媚眼前一阵阵地昏黑,仿佛有奇形怪状的各色物事在眼前飘过,断断续续的狞笑如从地底发出,一声两声地飘在耳边,却绝不是唐天霄的声线。
她气喘吁吁地将发冷的手伸向唐天霄的方向,却扑了个空。
勉强凝定心神看过去时,唐天霄已经离开她,冷冷地站在床边。
地上的长檠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茕茕而立,和他那身玄色的衣裳一般,看着便是满眼的孤凄清寂。
他自袖中取出那把梳子,那把自他们在一起便始终携在身边的那把桃木梳子,慢慢地说道:“朕不想再追究你那些脏事,但朕和你,到此为止!”
很轻很轻的“格”的一声,桃木梳子在他手中断裂。
可浅媚一声呻。吟,伏在床沿咬紧唇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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