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扶风歌-第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第十七章 朱门(下)
丁渺眯着眼看了又看,才道:“此处确是建安驿,你看远处那栋高楼,便是驿站所在……可这附近如何会这般样子?”
一行人好奇地四面观看,走走停停,陆遥又令何云提前准备好印信、堪合等物,片刻后便来到那高楼跟前。
这高大建筑高有三层,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正门前立着一根一人合抱粗细的旗杆,旗杆上一面锦缎横幡迎风招展,幡上赫然是三个大字:“红袖招”。众人往门里去打探,只见莺莺燕燕、红男绿女,才看了两眼,但觉香风扑面,两名身披艳丽裙服的女子脚不点地地从门里迎出来。
两女都是绝色,身姿婀娜,体态妖娆。她们向陆遥等侧身施礼,随即娇声笑道:“几位郎君面生地很……”这这……这分明是一座青楼!
众人都是厮杀汉子,哪里见过这般红尘软香的景象,一时间俱都耳热心跳、面如土色,急步退避出很远。何云年方少艾,血气方刚,边往后退避,还没忘了再偷看两眼;待到转过巷口,他又偷窥了胡六娘两眼,似乎觉得两女的风姿与当日伏牛寨上的大寨主颇有共同之处。
胡六娘可是个生有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哪里感觉不出来?顿时大怒,杏眼含霜,狠狠剜了何云一眼。
想了一想,她粉面带煞地冲着丁渺冷笑:“丁将军,你莫非是存心消遣我们么?”
丁渺面红耳赤,连连拱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全赖丁某瞎了眼,带错路了。诸君莫急,待我重新仔细寻觅……”
正焦虑的当口,忽听身边不远处有人嗤笑。一个老者看着陆遥等人的狼狈姿态,忍不住抚髯大笑起来。
丁渺大怒,旋风也似地扑了过去,双手握拳道:“老头,你笑什么?”
以丁渺的威势一拳下去,这样的糟老头便是十个也打死了。那老者却偏偏不惧,他作揖道:“这位军爷莫怪。老朽自在此处行商,每隔十天半月,都能看到行经此处的官人吃瘪,是以老儿仍不住发笑,并无藐视诸位之意。”
“这位老丈所说……究竟是何意?”陆遥问道。
“军爷,你有所不知。这红袖招,便是昔日的建安驿了。”
这老儿不过是个寻常小贩,言语夹缠不清,陆遥盘问半日,方才明白。
原来自从新蔡王司马腾移镇邺城以来,极少理会庶务,诸事都仰赖新蔡王郎中令周良。这周良为人与司马腾一般,俱都吝啬贪财不过。数月前,周良看中了建安驿的地势,于是禀明司马腾,撤销了此地驻军和驿站的编制,又令门下恶奴软硬兼施,强迫性地收买了建安驿附近的大片土地。最后,他再约请四方豪商,以原来的建安驿为中心,兴建起一座大市。
邺城乃河北精华所在、素称繁华,放眼天下,其富裕程度仅次于洛阳而已;建安驿又正当交通要道,车水马龙。这座大市旬月之间便兴盛起来,举凡粮食、盐、酒、茶叶、杂用器具、各类牲畜无不经营,各种香料、金银珠宝等也有专门的店铺,甚至还有专门贩卖奴隶的所在。而大市既然兴盛,围绕着大市的周边地带,各种邸店、酒楼之类,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相继而起。如此一来,那周良自然是日进斗金了。
陆遥听得眉头大皱:官商勾结盗取朝廷所有的土地,随后再加以包装出售,从而谋取暴利,这岂非是后世“潘仁美”之流的滥觞么?想不到在一千多年前的西晋末年,就以有这等生财妙手,一时间,他简直要以为周良这厮是另一个穿越者了。
耳边却听得沈劲有些不耐烦地问:“老丈,你却不曾说得那红袖招又是什么来路?”
老者连忙解释,那红袖招乃邺城最著名的青楼,美食、美酒、美女、种种享乐无不应有尽有。女主人花氏最是长袖善舞,与新蔡王、长史周良、魏郡太守司马瑜等人交好,故而才占了原来建安驿的风水宝地。老夫听得传言,想要寻新蔡王办事的,如得了花氏一言相助,十成之中便成了九成九。故而邺城的官员们多有聚集才这红袖招中奉承花氏的。”
那便是类似于现代高级夜总会之类的销金窟了,那花氏不仅是交际花,显然还是个高级掮客。陆遥点了点头。
却见沈劲跃跃欲试地道:“道明,咱们不就是寻新蔡王办事的么?既然那红袖招有如此奇效,我们不如就去坐坐?”
陆遥瞪了他一眼,向众人道:“既然驿站不存。我们且进城去,去寻邸店歇息。”
众人逶迤进城住店不提。
次日清晨,陆遥早早起身,换了一身文官服色,携了越石公书信与有司文牒,自觉整束停当之后,便启程前往位于邺城北部的官署区求见新蔡王郎中令周良。
邺城内部的格局,宫殿在北,市里在南,自中阳门有长街直抵宫门,夹街建有各部官署。这些建筑多为昔日曹操初建魏国时营造。魏武帝经营邺城之时,已有自为周文王的篡逆之心,故而各所宫殿、官署规模十分宏大,足以容纳一个具体而微的小朝廷。新蔡王虽系宗室亲蕃,但王国属官自师、友、文学以下不过二百余人而已,纵使车骑将军官署与魏郡太守官署又占去若干空间,充其量也只能占据一两成的房舍。陆遥一路行来,偶尔甚至会听到鸟鸣之声,更显觉得冷清。
待得靠近郎中令府,突然便觉车马粼粼,此刻天色尚未全亮,已有至少上百人在府门外屏息等候。
按照本朝制度,郎中令、中尉、大农为王国三卿,位高权重,非当世俊彦不能为之。士衡公就曾因“伏膺儒术,非礼不动”,得以担任吴王郎中令。新蔡王却选中了周良这个聚敛盘剥的好手担任郎中令,着实有些特殊。
果然,周良既为郎中令,便有上行下效者。陆遥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递上文牒,口称并州刘刺史使者,想要拜见新蔡王殿下和郎中令的时候,那看门人面色猥琐,一味在那边旁敲侧击,意图索取贿赂。陆遥只作不闻,摆足了公事公办的架势。看门人顿时便怒了,鼻孔朝天地嗤笑一声,扔下一句:“你且候着吧!”转身便去应付他人。
陆遥也不发怒,行礼如仪道:“好。”
这一日,自早至晚,陆遥都没能踏入郎中令府半步。眼看其他各色人等进出川流不息,唯独陆遥孤身立于门侧,旁观者多有指指点点的。陆遥不去理会他们,他眼观鼻鼻观心,悠悠地过了整个白天。
夕阳西下时分,那看门人出来,上下打量了陆遥几眼。陆遥在门外站了整日,神色居然并不显得特别疲累。面上虽有风尘,眼光却温和如旧。那看门人既在打量,陆遥便坦然对他,神情毫无不快,亦不主动开言。看门人原打算寻衅,这时反倒感觉一滞,顿了顿才粗声大嗓地道:“今日郎中令公务繁忙,无暇见你。你明天再来吧!”
“是。”陆遥转身自去。
******
能够始终在红票榜上徘徊,全赖各位读者朋友支持。螃蟹再拜顿首。
另回凤铭如意朋友的话:存稿是有的,但是螃蟹码字慢,最近缩水的着实厉害……业余选手没法和专业人士比手速啊……
第十八章 乞活(上)
第二日,陆遥照旧凌晨便至郎中令府等候,依然未得入府,晚间便被打发回去。
陆遥连着两日吃闭门羹,自丁渺以下诸人俱都不忿。陆遥一一安抚他们,倒花了好大的气力。眼下的局面,他心里自是明白不过:越石公新任平北大将军,已是声望极隆、风头极劲的地方强藩,而自己在某种程度可视为越石公的代表。周良这厮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折辱并州使者?这番为难,说不定正遂了新蔡王的心意,非周良一人无礼也。
第三日,陆遥依旧在外等候。那看门人似乎是下了狠心,硬是不替陆遥通报。陆遥也不与他多说,自顾候着。他养气功夫既佳,体力又很强盛,只将这当作每日里站桩练功了。
快到晌午时分,阳光有些猛烈,陆遥贴着墙角的阴凉站着,半闭着眼假寐。正在神思飘逸的当口,忽听有人惊喜地道:“那边站着的,莫非是陆道明么?”
这声音煞是耳熟,陆遥抬眼去看,只见不远处一名精悍武官甩镫下马,大步前来,正是昔日并州军的同僚,曾经率将士护送竟陵县主的校尉李恽。
李恽几步就到了陆遥身前,攀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了几下:“哈哈,哈哈,道明,果真是你!”
陆遥笑着施礼道:“李校尉,好久不见。”李恽待人诚挚,又确有行军用兵的才能,昔日同在司马腾麾下时,两人便有些交情。更何况数月前伏牛寨后的无名小河畔,李恽率领锐卒及时赶到,救过陆遥的性命,陆遥对他自然颇有好感。
李恽笑道:“道明,伏牛寨别后,一晃半载不见,我可时常想起你……曾听往来邺城的旅人说起,晋阳大战时有一勇将名唤陆遥的,单骑突入匈奴大军斩杀冠军大将军乔晞……又听说,这陆遥智计百出,一把火烧了匈奴数万人马!哈哈!哈哈!好威风!好煞气!”
陆遥委实不曾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已经传到了并州以外。李恽一迭连声的称赞反而令他有几分尴尬,连连摆手道:“李校尉,村妇愚夫们以讹传讹,哪里信得?只不过侥幸打了几个胜仗而已,乃刘刺史用兵得当之故……”
李恽猛地拍拍陆遥的肩膀:“道明何必这般韬晦?咱们并州的老兄弟打败了匈奴狗子,扬名天下,我李恽实在是高兴!”
看得出来,李恽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欢喜,他大声呼喝着夸赞,嗓门又大,使得郎中令府门前许多人都注视过来。陆遥更觉得狼狈,连声逊谢不已。
又说了几句,李恽退后半步,端详着陆遥的衣着,突然狐疑道:“你这一身打扮,很是扎眼啊,难道你改去舞文弄墨了?”
与李恽同来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武官。此人身高不满四尺,体魄却很雄健,双肩尤其宽阔有力,显然也是一员沙场悍将。他笑着打岔道:“将军,此处非是闲谈之所,两位不妨找一家酒肆,坐下慢慢说。”
李恽一拍额头道:“是是,老薄说的对。我疏忽了,道明且随我来!”
陆遥望了望郎中令府,犹豫道:“李校尉,我今日却是要请见周令……”
“周良这厮,见他作甚?”李恽冷哼一声:“道明,李某因为前次护送县主之功,已晋任扬武将军,在新蔡王身前颇能说得上话……你有什么事,我替你办,包管妥帖,岂不胜过找那杀才十倍!来来来!”
在原司马腾麾下并州诸将校中,李恽的性格最数内敛深沉;何况他官位较之聂玄、陈永等并州大将较低,因而平时言语不多,很是低调。但今番见面,李恽的谈吐言语却显得张扬了不少。显然,前次护送竟陵县主回返洛阳,使他颇得了不少好处,如今无论地位还是实权,都非复吴下阿蒙了。
李恽不由分说,拉着陆遥便走。感觉像是当街劫持一般。
三人脚程都快,眨眼工夫就到了城南一家酒楼落座,叫了些蒸饼,又唤取酒来饮。
李恽先介绍了同行的中年军官:“道明,这是我的副手薄盛。乞活军五校尉之一。”
“乞活军?”陆遥奇道:“这是朝廷新设的军号么?”
“新蔡王东下邺城一来,并州官吏、军民二万余户随之逃难,就食于魏郡、广平、阳平这三魏之地,自称‘乞活’,取乱世之中挣扎求活之意。其后新蔡王拣选其中精壮者从军,以田禋、赦亭等五校尉分领,统归于李恽将军麾下,号曰乞活军。”那名叫薄盛的中年军官答道。
他谈吐颇显文雅,口音却有些古怪,似乎咬字不是很准。陆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李恽哈哈笑道:“道明,薄校尉乃乌桓后代,自从魏武帝时就世代效力朝廷的。当年在并州时就是军中勇士,怎奈时运乖骞,始终屈沉下僚。故而道明不识。”
“原来是将门世家。六郡乌桓百年来号为天下名骑,陆某敬仰已久了。”陆遥拱手示意,客气地道,随即又笑道:“昔日并州精锐,如今尽在李将军之手。可称人得其位、位得其人。”
薄盛这种汉化胡人,有时比一般的汉人更注重礼法。听得陆遥称赞,他拱手还礼,虽是武人,举动丝毫不显粗陋,反倒有种豪迈的气概。能在数万并州流亡军民中脱颖而出的,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陆遥的小小恭维,也使得李恽颇有几分自得。他为陆遥斟了一碗酒:“莫要学文人酸腐作态,道明且说说别后情形如何。”
陆遥自没什么好隐瞒,便将这数月来的经历一一讲来。
当他细述自己投入越石公麾下,冲锋陷阵、击退匈奴偏师的经过时,李恽端起酒碗,连干了三大碗。他挥手一抹酒水淋漓的胡须,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我辈武人,正该如此!”待到说到越石公临危不惧,一曲胡笳震慑万军,李恽更是连连赞叹,拍案不止。
感慨了许久,李恽与薄盛对视一眼,叹道:“若新蔡王殿下有刘刺史的三分勇略,当日也不至于……唉……”
但凡是昔日并州军的袍泽弟兄,恐怕都对司马腾当日的昏庸举措失望。此番李恽与陆遥旧友相会,聊不到几句,果然又转到这上头来。
陆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如今他已非新蔡王的部下,又是受越石公所命前来拜谒新蔡王的使者,对此实在不好多所置喙。
倒是薄盛怕是多喝了几杯,脸色通红地道:“陆将军得用于越石公,是以锥处囊中也,久必脱颖而出,诚乃幸事。我等当时畏惧匈奴侵逼才随新蔡王来到邺城。现在想来,委实后悔!”
这话连李恽都觉得有些唐突,于是举碗道:“喝酒喝酒!”
当下三人边喝边谈。陆遥自来量浅,唯沾唇而已;李恽、薄盛二人都好饮,酒到杯干,情绪愈发热烈。陆遥又说起自己得越石公青眼举为秀才,有受命为平北司马,李、薄二人俱都是艳羡不已。毕竟对于纯粹的武人来说,如李恽这样一个杂号将军就到了尽头,除非转为文职,仕途才踏上新的起点,此后州郡台阁无所不可了。
又攀谈了片刻,陆遥便说到自己受命拜见新蔡王,想请新蔡王看在赵魏互为唇齿的份上以军资援助晋阳。李恽打出个酒嗝,重重叹了口气:“此事……咳咳……我看越石公未免有失计较。道明啊,你莫要抱什么指望……”
******
点击超过二十万了,吼吼,螃蟹哈皮的很。谢谢各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第十九章 乞活(下)
新蔡王身为宗室,又任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大晋在大河以北的冀、并、幽、平四镇方伯,官爵皆在新蔡王之下,朝廷中枢以新蔡王节制河北诸州之意甚明。这令越石公十分不快,所以派遣出身并州军残部的陆遥来邺城,便存了向新蔡王示威之意。陆遥自忖被夹在这两位朝廷高官之间,若不能忍辱负重,只怕是有得苦头要吃。
但陆遥很清楚,正是因此,新蔡王多多少少总会拨付些许资财粮秣给晋阳。世人皆知,并州屡遭战乱,已经穷困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无论人力财力物力都濒临枯竭。若新蔡王真敢一毛不拔,万一并州有甚闪失,天下人只会嘲笑那位坐拥数万大军却屡战屡败、丧师失地的前任并州刺史。新蔡王虽然无能,却好面子,绝不会允许自己沦为天下笑柄。
这局面陆遥能看得分明。以李恽的地位、眼光,自然更没有走眼的道理。可他却断言晋阳的求助必然无果,这令陆遥很有些愕然。
“李将军,何出此言?”陆遥问道。
“我李恽敢这么说,自然有十足十的理由。“李恽仰脖灌下一碗酒,将酒碗重重一顿:“如今的邺城,已然府库枯竭、绝无余财了,哪里能支援并州?”
“李将军莫要诳我……”陆遥连连摇头:“魏郡户口繁盛甲于河北,邺城又是天下知名的通衢大邑。自汉魏禅代以来几经用心经营,本朝倚之为司州屏障。邺城之富饶,天下咸知;邺城得东海王的重视,河北资财聚集于此,也是众所周知。新蔡王既治邺城,只消取府库中纤毫之物,便足以抵得上晋阳全城支用了。”
他瞥了李恽一眼,半开玩笑地道:“难道是因为觐见新蔡王不易,李将军故意设词推托么?”
李恽变色道:“我李恽岂是信口胡言之人!”
他看了看左右,俯身向陆遥低声道:“不瞒你说。自从新蔡王主政,地方财赋皆入其私门,不复为国家所有。如周良、石鲜、司马瑜等,皆以奢靡相尚,日夕窃盗府库自肥。吾特曾往军府查询历年积存军资,早已被贪蠹之辈瓜分殆尽!”
薄盛在一旁点头道:“李将军所言不错。更令人发怒的是,新蔡王本人极其侧近资用甚饶,却声称邺城府库虚耗,发放不出军饷。将士们怨声冲天,吾等几乎都弹压不住。”
他猛拍身前的案几:“长久下去,若万一有变,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万一有变?”李恽斜视薄盛,冷笑道:“前些日子,车骑长史羊恒、从事中郎蔡克进言,劝说新蔡王加强武备,莫要令汲桑流贼有机可乘。你道新蔡王殿下如何说?殿下说:孤在并州七年,胡围城不能克。汲桑小贼,何足忧也!于是将羊、蔡二君乱棒逐出,荒废军事如旧!”
“唉!”薄盛举起酒碗向陆遥比了一比,仰脖又灌了下去。
“蔡克?”陆遥吃了一惊:“你说的蔡中郎,竟是那位陈留蔡克蔡子尼么?”
“呃……正是此君。”李恽打了个酒嗝:“这位蔡中郎原本好好地在家隐居。新蔡王半强迫地将他征辟为从事中郎之后,又全没当他回事。可惜了,可惜了。”
蔡克蔡子尼乃是《徙戎论》作者江统的陈留同乡,年少即享大名。此君博涉书记、性格刚直,被尚书左仆射山简赞为“今之正人”。太安年间,蔡克为成都王司马颖东曹掾,当时士衡公为奸人陷害,连累陆氏一族将受诛戮,蔡克曾流涕免冠为士衡公请命。虽然最终并未能劝得成都王回心转意,但对于陆遥而言,此举足以令他深深感激、牢记至今。这般人物却遭司马腾轻侮,难怪李恽薄盛都看不下去。
“莫说是魏郡的郡兵,就连我们乞活,不也是有一顿没一顿?”薄盛也把酒盏重重一顿,用力没把握好,酒盏骨碌碌地滚了下地:“随新蔡王东下魏郡的并州两万余户,如今有多少能吃上饱饭的?给我们几个将军号、校尉号就不管不顾了,以为将士们都是吃草的么?乞活,乞活,再这样下去,眼看就乞不到活路啦!”
陆遥连连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苦笑起身替薄盛取回酒盏:“慎言,慎言。薄校尉,你醉了。”
这一日,三人对座而饮,直到夕阳西下。待到分手时,李恽醉醺醺地拍着陆遥的肩膀:“道明,今天故交相遇,我说的多了点,别往心里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日早上,你到新蔡王府门前等候……我领你入府觐见!咱们都是厮杀汉子,不受那些小人的气!”
他越说声音越大,显然是喝高了。薄盛的脸色通红,总算脑子还算得清醒,于是扶着李恽七倒八歪地走了。
陆遥目送着两人离去,自去牵马回客舍歇息。
李恽其人在昔日并州军的高级武官里,算是为人非常可靠的,既然他答应明日为自己引见,今日便无需去捧周良的臭脚了。
对于觐见新蔡王这件事,陆遥并没什么兴奋感。昔日司马腾还是东瀛公并州刺史的时候,陆遥就曾以部下军主的身份见过他,委实对他印象不佳。
何况以越石公的倨傲性子,必然认为自身足以力挽狂澜,哪里会为了些许粮秣资财俯身求人?不过是由于东海王既有书信,故而不得不遣人走一遭邺城罢了。明日自己见到司马腾,便说上两句场面话,将越石公书信呈上即可。
倒是须得认真筹划下一步。拓跋鲜卑祭天大典将近,自己该如何去做?邺城事了后,须得先往信都去走一趟,联络冀州刺史丁绍,其间就用得上丁渺丁文浩。
再之后是代郡。代郡胡汉杂处、形势很有些特殊。究竟该怎样才能完成越石公交代的任务,这就复杂的很了。要看冀州的丁刺史能给予多少助力、要看胡六娘在代郡的人脉能够提供多少帮助、要看猗卢和禄官这叔侄俩的对抗到了什么程度、要看作为正式使节的温峤有什么举措……想来想去,也只有随机应变四字而已。
陆遥慢慢踱步,往城南的馆舍行去。突然又想到:丁渺、薛彤倒也罢了,沈劲等人受了自己严令,整日里候在客舍不出,只怕已经无聊地憋出病来。是不是也该让他们出去散散心?
次日清晨,陆遥不再去往郎中令府,而是前往南北长街尽头的司马门等候李恽。
李恽果然应约而来,径自领了陆遥入内。那司马门之后,依次是显阳门、宣阳门、升贤门,最后才到新蔡王、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司马腾的日常办公处所听政殿。纵使有李恽引见,朝廷诸侯王的规矩毕竟极大,新蔡王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是以,陆遥依旧做好了消耗整日的准备。
然而,陆遥怎么也没想到,正当他整顿心情,等待觐见的时候,一场阴谋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
点击破二十万咯!为了这个卑微的成绩,请允许苦逼写手螃蟹加更一章以资庆祝:)
谢谢大家!谢谢CCTV!谢谢芒果台!谢谢我的歌迷朋友们!谢谢我的经纪人!
第二十章 红袖(上)
邺城的北面都是官署、宫殿,西边是园囿,东边是高官所居的戚里。普通百姓都聚住于南城的思忠、永平、吉阳、长寿等里坊,又有名为通商的里坊,专门用来安置富商大贾。
陆遥等人入城以后,寻了通商里内的一家邸店住宿。那邸店的后院有一间颇显冷清的小屋,平日里通常用来堆放些杂物之类,此刻杂物虽已收走,屋里仍然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此刻,几条雄壮汉子鬼鬼祟祟地聚在屋里商议着什么。
“怎么样?干不干?”沈劲咬牙问道,脸色颇有几分狰狞。
何云将他的面庞隐没在窗棂的阴影间,但摆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挣扎:“这样做,万一被将军知道了怎么办?”
沈劲从鼻孔里吹出不屑的冷笑:“他妈的,你怕个屁!陆道明还管得了这个?”
房间里突然传出咕嘟一声,原来是坐在角落里的楚鲲咽了口唾沫:“沈队主,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毕竟陆将军有吩咐在先……您看,是不是请薛将军来商议一下……”
“薛彤?这厮是个石头脑筋,你们都听他的,还有啥意思?”沈劲大声道,随即忍不住往门外探看一眼。转回头来,他压低了嗓音对座中一人道:“我们这几个,就数您官职最高。只要您拿定了主意,陆遥也没有办法!”
他瞪起大眼,眨也不眨地对着那人:“干不干,你说句话!”
沈劲询问的人赫然是丁渺。
丁渺眉头深锁,显得有些为难:“沈队主,越石公特地吩咐过,要我此番东下邺城,万事都听陆道明的指示……”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见沈劲一幅蔑视的表情,不由得恶由心中起、怒向胆边生:“奶奶的,你这厮看我作甚!”
沈劲哼哼道:“丁将军,你若是没有这点担当,枉我沈某高看你了!”
丁渺脸肌连连抽搐,显然是被沈劲激怒了。他猛地跳起来,来回疾走几步,突然拍掌道:“干了!”
“好!”屋中诸人无不喜形于色。
丁渺昂然立于诸人之中。既然已下决断,他便再不犹疑,眼神所到之处犹如利剑一般!
“沈劲!你选两个精细人,随便找些什么事绊住薛彤,莫要让他想起我等来!”
“何云,你去将安阳富户们赠送的那些金银细软取来!……休要啰嗦,没有钱财如何行事?快快取来!”
“楚鲲……奶奶的,你给我回来!你只消跟着我,自有好处,若是敢去通报薛彤……本将军砍了你的脑袋!”
“丁瑜、丁瑾!你二人去店家处,换两套仆从的衣服来。我扮作富家子弟,你二人就是贴身仆役!少废话!敢有异议,便留在此处!……放心,忘不了你二人的功劳!”
丁渺一条条号令如流水般发出,顷刻之间,众人便已收束停当。
丁渺的眼神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每个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丁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各位,随我兵发红袖招!”
清晨时分,城内的宵禁刚刚解除,待破晓的鼓声咚咚地响了五遍,各处城门的管理官吏负责屯兵及管玥者纷纷就位,主持开启城门。邺城乃是大城,往来的人流量极大,真要对每个出入城门的人都一一盘查,卫兵们早就累死了。是以两边值守的卫兵都打着哈欠,靠在厚重的门口瞌睡。
红袖招里的狂蜂浪蝶们喧闹了一夜,都累了、倦了。恩客们搂着姑娘们窈窕的身子睡得正香,那些龟奴、护院之类也多半忙乎了整宿,这会儿也都自去休息。悬在楼里各处的长明灯终于燃尽了灯油,一一熄灭,缕缕青烟飘散向空中,随即被晨风吹散。这正是红袖招最冷清的时候,如癫似狂的欢乐场景告一段落,两扇朱门也只在这时才闭上一个时辰。
正门紧闭,红袖招的边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年未及笄的丫髻少女走出来。这少女生的很是瘦弱,双臂细得仿佛芦柴棒一般,却左右各拎了一个极沉重的铜质便器,随着她走动时身体晃荡,偶有便溺之物从里面溢出来,臭不可闻。
少女提着便器刚走了十余步,就已挣得满脸通红。她拼尽全力,急步赶到边门右侧一片灌木林后,将两个便器里的黄白之物倒进林间的深坑里。刚喘息几声,忽听边门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幽若!死哪儿去了!”
少女急忙应了一声,重又提起便器,往边门的方向猛跑。一个没留神,莲足绊上了地面一块石头,顿时一个趔趄栽倒。眼看就要摔个嘴啃泥,忽然身边伸出一双臂膀将她牢牢地挽住了。
“这位小娘子……”一个年轻而又有些羞怯的声音在说:“当心摔着。”
幽若抬眼看去,原来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人。他双手揽着幽若的腰,脸色通红,双眼都不知往哪里看才好。犹豫了半晌,那少年人才问道:“小娘子,你是红袖招里的人么?”
“是啊!”幽若忽闪忽闪双眼。
“哦……”那少年人挣红了脸,过了好半晌又问:“你们红袖招……怎地不开门哪?”
问话的年轻人是何云。在他身后的丁渺、沈劲、丁氏兄弟、楚鲲等人,彼此甩着眼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这几人都身着常服。丁渺宽袍博带作贵公子打扮,丁瑜丁瑾扮作下人;沈劲穿了一身牛马商人服饰,颇显得豪奢;楚鲲也是商人打扮,满脸不自在的神色,一看就是个雏儿。这其中,何云居然已算是最放得开的了。几人形象各显倜傥,有诗为证:沈劲风流楚鲲慌,何云搭讪最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翩翩丁渺似玉郎。
丁渺、沈劲等人久在并州厮杀,难得来到繁华富丽的邺城,顿时春*情萌发难以自抑。说起来可笑,天下男人俱都是一般。纵然原本并无什么交情,到了胯下那物件发话的时候,自然而然便觉彼此臭味相投。虽说陆遥令众将士小心落宿莫要惹事生非,但丁渺沈劲二人发起性子来,哪里管得了陆遥的吩咐?这几日里两人上蹿下跳,丁渺又拉了丁瑜丁瑾兄弟俩入伙,沈劲则舌灿莲花,将何云楚鲲这两个不晓人事的少年人忽悠了。这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