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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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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彤拔脚便追,却被陆遥一把拖了回来。
“不用追!”陆遥厉声道:“就算追上也迟了!这时已没有其他的败兵吸引胡人注意,我们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他直指南门方向,眼神决然得几乎要射出光来:“事已至此,唯有死中求活,夺门!”
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坚持到现在的,无不是性格决断之士,众人顿时轰然应诺。
陆遥冲在最前,薛彤紧随其后,五人直扑南门!
奉令把守南门的本是一名百夫长。只是他眼见战局已定,早就带着大部分得力手下去扫荡战场了。剩余的胡人都懒懒散散地或坐或卧在门边,听到废墟那边的响动,才有人站起观望。
那废墟距离南门五十步远近,陆遥势如奔马一般杀到,不过眨眼间事。又有薛彤这个猛将兄跟着,两人舍生忘死,招招都是以命相搏的路数,刀枪并举间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了几人,顿时冲出狭窄的门洞!
到了寨外一看,陆遥大喜过望。
他方才已将南门的把守情况看得清楚,曾细细盘算了好几回。凭他的武功要冲出门外,至少有七成把握。但是杀出寨外之后,又如何躲避匈奴骑兵的追杀?这真是九死一生之事,他反复推算都无计可施,故此才建议等到夜间悄悄潜出。谁知南门外居然栓着十数匹鞍鞯俱全的神骏战马!
当下众人上马,又将不用的马匹尽数砍伤。
便这么会儿功夫,寨墙上便有弓箭射下来,一名士卒闷哼一声,背心中箭,登时就不动了。其余人等舞动兵刃拨打来箭,纵马便走。
那些马匹居然都是罕见的良驹,长嘶疾奔,转眼就进了林地。两边的林木飞速倒退,身后的寨子里,似乎那些匈奴人震天价呼喝起来,但那声音渐渐的远了。
陆遥长出一口气,不禁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心情。这被逼无奈的最后一搏竟然会如此顺利,简直像在梦中一般。座下的良马使得逃命的速度快了倍数不止,待到匈奴人大队骑兵反应过来,众人只怕早就远飏数十里外,一头扎进了深山密林。匈奴人想在并州连绵的苍莽山林中寻找陆遥等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林中道路崎岖,便看出众人骑术良莠不齐,陆遥薛彤这样的自然无妨,何云的骑术委实低劣,抱着马颈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后。好在毕竟距离城寨远了,陆遥索性勒缰停马,挥手让薛彤、何云二人先走一步,他准备再查看一番胡人的动向。
便在此时,一种奇怪的林木摇动声响传来。仿佛有一群动作极其矫健的猛兽在林间穿行,速度快得叫人难以想象!
有人追来,而且是极其精锐的骑兵!匈奴人的反应如何这般快法?陆遥心中一惊,拨马就走。
怎奈这一段路实在难行,奔了两步,居然被几条横生的荆棘缠住了马腿。陆遥连连打马,那马儿只是嘶鸣,动也不动。陆遥无奈,只得弯腰去解那些荆棘枝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身前无数枝条树叶轰然四射,一条巨大的身影飞扑而来。黑色的袍服猎猎飞舞,恍若巨鹰浮空。
这一击简直势不可挡,陆遥大喝叫一声,全力向右侧翻身滚落下马,随即横起长枪栏在胸前。
“砰”地一声响,长枪被一股强大力量击打,几乎脱手飞出。
陆遥旋身落地。额头上的汗珠滴滴地渗出,在脸上汇聚成一道道溪流,最后像瀑布一样沿着脖子淌下;适才的猛烈动作扯动了几处伤口,此刻他左侧的腰部、胯部几乎失去知觉,左腿也因此运动不灵,只能勉强支撑起身躯。
那人一击落空,便不再追击,只是双手抱肩而立,冷冷地看着陆遥。
薛彤等人发现了陆遥遇敌,纷纷策马来援,一时还在远处。
陆遥剧烈喘息着,挺枪直指对面那可怕至极的强敌。他心知肚明:就在刚在的这个回合中,自己落尽了下风,只靠着生死关头迸发出的本能才免于一死。自永宁元年以来,陆遥转战南北,自以为磨练出的武艺不在当世名家之下。但与眼前这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陆遥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这人。此人身材极其高大雄壮,四肢颀长而有力,双眼精光四射,泛着暗红色棱芒,仿佛狰狞的猛兽;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诮、几分藐视,也正如猛兽注视着它的猎物。他的左耳下一茎白毫甚有光泽,随着呼吸微微飘动。
没错了,此人就是被匈奴视为不败象征的左谷蠡王刘聪!
陆遥心中大震。
只听刘聪沉声道:“好身手,可称是豪杰之士。若你此时弃械投降,我保你性命无忧。”他的声音略带嘶哑,却又浑厚异常,震得陆遥的耳鼓隐隐作痛。
陆遥深深吸气,摇头道:“多谢阁下好意。大局残败如此,劫余之人但求大义所在,不敢偷生。”
刘聪仰天长笑:“好!”笑声中劲风徒起,他已直扑到陆遥面前!
陆遥早在全神戒备,当下双手持枪,运足全身之力格挡。
“当——”地一声大响,刘聪掌沿劈落在精钢打造的枪杆上,陆遥站立不定,往后飞跌出去,撞断了无数枝桠后才站稳阵脚。
陆遥掌中长枪纵横舞动,顿时枪影如林,枪风如雨,力阻刘聪追击。然而,阻不住!刘聪透枪影而进,透枪风而进!陆遥身形闪动,间不容发地避过刘聪一拳。但觉耳中嗡嗡作响,发髻被拳风扫过,砰然爆开,无数发丝炸成碎屑。
二人的身影交错而过,各自后退几步。
陆遥不敢再容刘聪抢先出手,大吼一声挺枪刺去。他在这一杆长枪上下了近十年的苦功,颇得过几位名师指点。此番全力出手,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周身劲力猛然爆发,整杆枪犹如灵蛇出洞,威势大是可观。
刘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身形如山不动。
两人相距大约三丈有余,本就是长兵器擅长发挥的距离。陆遥枪到半途,吐气开声,刃锋所向之处,带起尖锐的呼啸,气势再度攀升。
就在这时,刘聪突然跃起。他巨大的身躯如同雨燕般灵动前扑,陆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双方的距离刹那间变得不足四尺;刘聪身形迫入陆遥内圈,右掌自肋下翻起,仿佛挟带隆隆轰鸣的雷声。
这样的距离内,长枪已经完全没法发挥作用,除非陆遥立刻弃枪后退,否则便只能硬接刘聪这必然雷霆万钧的一掌。
陆遥竟然不退,而是横臂于胸前,力撼刘聪!双方较力不过瞬间,陆遥闷哼一声,口角溢出鲜血,跌翻在地。
而刘聪继续追击,他指节突出的拳头在陆遥视野中迅速扩大,距离陆遥面门尚有尺许,猛烈地劲风已经将陆遥面部的肌肉都迫得变了形。这时的刘聪便如一支巨大的弩箭,以左拳为箭头直射,其势不可阻挡!
陆遥身陷绝境,性命只在须臾。
纵马而来的薛彤目眦尽裂,大声狂吼;而何云张弓搭箭来射,却无论如何也救不得陆遥了。
就在这时,陆遥右手一翻,长枪中分为二坠地,掌中赫然出现三尺青锋。
谁也不曾料想到陆遥数年来从不离身的长枪之中,竟然别有玄机。
这剑样式高古,剑身精光四射,色做湛青,便如一泓碧水。
剑光乍起。
这剑光不知从何而来,起初若有若无;转眼间便汹涌澎湃,如长江大河般浩浩荡荡,自陆遥掌中倾泻而出。
形势瞬间逆转,刘聪原本必杀的一击反而令他阵脚大乱,陷入了极度不利的境地。
刘聪怒吼连连,拳掌力贯千钧,犹如长枪大戟。虽然形势激变,他仍然力图反击,可是陆遥一剑在手,整个人都不同了。
转眼间,陆遥不知发了多少剑,场中烟尘弥漫,劲风乱舞。两条身影此起彼伏,所到之处林木坍塌、一片狼藉。
薛彤等人虽然赶到,但被二人掌风剑影所阻,竟然根本靠不近战团。
片刻之后,两人忽然分向左右跃开,各据一方站定。
刘聪眼神凝定地注视着陆遥:“我道是谁,陆道明,原来是你!”
陆遥的面色冷得像刀锋一般,缓缓开口:“洛阳城里的公子哥儿陆道明早就不在了。在下乃是并州军军主陆遥,见过左谷蠡王。”
两人的心中同样充满着荒谬之极的感受。刘聪刘玄明,十二年前的洛阳游侠儿,如今成了匈奴左谷蠡王、匈奴汉国中屈指可数的实权人物。而当年的玩伴陆遥陆道明,如今正与刘聪对决于沙场,不死不休,世事变幻难测,莫过于此。
刘聪摇头道:“你我乃是洛阳旧识。纵使十余载不见,昔年情谊仍在;道明何必这般拒人千里?若早知你在军中,便不至于这般局面。”
陆遥冷笑道:“左谷蠡王作态了!贤父子造反作乱以来,杀死的同僚旧友已然不知多少,当时是也,昔年情谊何在?更何况,我陆氏子弟难道会屈膝求饶吗?”
“罢了罢了。胡汉之间的是非恩怨,哪里说得清楚?”刘聪长叹一声道:“我俩是总角之交,毕竟与他人不同,你们走吧。这几匹都是辽西宇文部进献的好马,且骑了去……日后莫要怠慢了草料。”
见陆遥默然不语,刘聪转身便走,薛彤、何云众人为刘聪气势所摄,竟然无人敢动。
刘聪步幅极大,几步便要没入林间,忽又举手示意道:“这柄吴王赐剑不愧是绝品宝器,待我把玩数日,容后归还。”那柄制式高古的长剑竟已持在他掌中。
原来方才二人交手数十招,前二十招陆遥奇兵突起大占上风,随即便被刘聪扳成平手局面,最后居然连剑都被夺了去。刘聪追逐奔马数里之遥,随后赤手夺白刃,震慑全场。威震万里草原的匈奴第一高手,毕竟名不虚传!
好久以后,薛彤带着几分狐疑道:“就这么走了?嗯?”
却见陆遥的身躯晃了晃,突然软倒在地,口中溢出血来。他几日来不眠不休地鏖战,在此前的战斗中已经身被数创,全凭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下来;此番与刘聪一战,脏腑又受了剧烈的震荡,终于油尽灯枯,再也坚持不住。
第七章 重生(上)
身体绵软,好像在云端飘荡。
似乎意识也随之晃晃荡荡,无所依靠。
这会儿是睡着了吗?还是很快就要死了?
或许人生就是一场睡梦,死后梦才会醒,才会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
那不是很好吗?就让这场噩梦快醒吧。在这个纷乱的世道中挣扎求存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
“陆遥!又到哪里去野了!怎不早回来!”这是母亲的声音。
我挥手告别玩伴,兴冲冲地奔进家门。
母亲对孩子总是慈爱的,半嗔半怨的教训几句之后,便会取出些点心小食来,先给饥肠辘辘的孩儿垫垫肚子。
父亲每日里回家甚晚。他的性格过于刚直,因此在仕途不甚得意。但在家中,哪怕是他的严肃话语也显得那么亲切。
这一切都那么美好,只是突然间就失去了。
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听着一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说着话。好吧,你们说的都很对……确然如此。自古以来国破家亡乃是常理,父亲和母亲也不过是求仁得仁,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孩子怎么那么木讷呢?或许是伤心傻了吧?探视的人们摇着头,而陆遥并不理会他们。
直到有一天,听到四叔醇和的声音说:来,跟我走吧。
再后来,就到了洛阳。
洛阳城的规模之庞大超出了陆遥的想象,繁华富丽更是天下无双,无论是建业或是武昌,都远远不及。可是洛阳的达官贵胄从没有正眼看一看东吴的亡国遗民,就连四叔五叔——才名远播的陆士衡、陆士龙,都不得不仰人鼻息,屡遭屈辱。
朝堂上的局势总那么复杂,四叔依然洒脱而自信、五叔依然温文尔雅,但他们双眉紧锁的时候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所幸还有那么多叔伯兄弟在,还有那些在洛阳结交的游侠少年们。唯有那些飞鹰走狗的时候,能感受到几分纵情恣意。
再之后就是乱世了。
各色打扮的军人来了又去,每次都会在洛阳烧杀掳掠。城里日渐败落,城外的坟堆日渐增多。
汝南王、楚王、赵王、齐王……一个又一个王爷执政,然后被驱逐,或者被处死。
不知什么时候,四叔又成了带兵的将军,可他似乎不太情愿。古人曰三世为将必败,自陆伯言公、陆幼节公到大伯,业已三代了。或许真的如此,不久之后传来消息,四叔指挥的二十万大军一朝尽丧。而他和五叔也因此而遭谗言陷害,都被斩首。
传说四叔临刑前感慨说:“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他果然是潇洒出尘的人物,就连此际都不失风雅。
四叔五叔的死,对于陆氏宗族而言是个重创,对陆遥来说,更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接着的那些年里,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清晰的记起。
流浪、从军,接着不停的作战。
杀人,不停的杀人,只为了能活下去。
太累了,太累了……这样的挣扎要到何时才能结束?巨大的倦怠感仿佛潮水上涨般把陆遥淹没。
他昏昏沉沉地睡着,昏昏沉沉地想着,不知是梦是醒。
突然间,不知是哪里的一道闸门忽然被打开,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奇特突兀的记忆滔滔江水般汹涌地灌入他的脑海,令他头痛欲裂。那种剧烈的痛苦超过陆遥所能想象的极致,也远远超过人体所能承受的极致,仿佛是有无数利刃在脑中飞旋,将脑浆、骨骼、血肉一次次地切割、撕扯和搅拌,最后又将搅碎后的内容重新贴合起来。
难道这是要死了么?难道死亡并不是安眠,而是永恒的痛苦么?陆遥恍惚地想着。可是就连这点简单的思维,也随即被搅烂、切碎,让他陷入最深的混沌之中。
在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下,陆遥想要嘶吼、挣扎,四肢百骸却根本不听使唤。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挪动不了哪怕一根小指,只有任凭疼痛的洪流将他淹没。
他再度晕了过去,身躯渐凉,心跳也越来越缓慢了。
不知何时,陆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既没有光,也没有影,四顾只觉得幽深无际。视野中充满了古怪的混沌色,似黑非黑,似白非白,无法用言语表达。举目所及,唯有自己一人独行。
奇怪的是,这样的环境却并不让人恐惧。至少陆遥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有人吗?有人吗?”陆遥高声呼唤,没有人回答。
陆遥稍许提高嗓音,又叫了一声:“Hello?”声音在空旷幽深的环境中缥缥缈缈地传开去,显得有些干涩。
他静声屛息等待了片刻,依然没有人回答。
陆遥停下了脚步,想了想,确定自己不知道怎样用日语来打招呼。好吧,这时候似乎也没必要使用苏北方言和粤语。
他用右手依次按压着左手五指的骨节,关节的骨骼轻轻弹动,发出格格的碰撞声响。声音原本极细微,但在这片过于安静的环境里竟然清晰可闻。
陆遥随意走动,反正不辨东西,也就无所谓目标和方向,哪怕走得再远,四周依然是一片幽深。有时候坐下来歇息,感觉地面也有些奇异,仿佛只有自己脚下这块才是实体,距离稍远些,便化作混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陆遥突然心中明了:“原来如此。”
“……二十多年过去,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在无尽的空间深处隆隆响起:“没错,陆遥就是你,你就是陆遥。”
在一千七百年前的大乱世中挣扎苦战的军官陆遥,正是一千七百年后郁郁不得志的小职员陆遥。
“是的,我醒了。”陆遥顿了顿,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浪费了二十多年啊……”
那个声音低沉地笑着:“既然已在时间长河之中逆流千余载,区区二十多年又算的了什么呢?”
没错,区区二十多年算得什么?何况这些年里,纵然记忆未曾苏醒,自己也做的很不错啊。陆遥自嘲地想着,随即振奋了精神。
“开始吧,赶紧恢复状态。新的人生就要开始!”
他闭上双眼,盘膝坐下,开始引导无穷无尽的力量降临。这一举一动并没有人教授,但陆遥仿佛自然而然地就明了其中奥秘。
那力量来自于深邃无垠之中,陆遥知道,此即所谓“玄冥”。玄冥的力量丝丝缕缕地融入自己重伤的身躯,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作用。
这股力量所经之处,陆遥立即就能感受到破损的脏腑恢复功能,断裂的血管被重新连通。庞大的力量如潮水般在体内汹涌冲击,密布全身的经络随之扩张,躯体之中本身所蕴含的生命力呼应着无底玄冥,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陆遥几乎体会到无数的细胞组织一一分裂繁衍的过程。而在细胞的核心处,基因链条一次次地复制、解构、重组、变化,期间的精深奥秘,远远超过了他的知识范围。
氤氲合化,其性自足。
神秘的力量很快就褪去了。较之于在虚空之中发言者所拥有的无穷力量,陆遥所能抽取使用的部分甚至无法用沧海一粟来形容。这点力量至多只能做到让原本油尽灯枯的身体重新焕发生命,但对陆遥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该出发了!”陆遥起身道。
“去吧!你会做些什么呢?我很期待……”那声音笑着回应,渐渐渺不可闻。
陆遥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神志陷入了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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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有人抨击此章出现的“玄冥”,认为是倚天风。螃蟹已经忍无可忍了,在此郑重解释:玄冥这个词,出自于庄子。西晋的郭象撰《庄子注》,提出“是以涉有物之域,虽复罔两,未有不独化于玄冥之境者也”。也就是说,玄冥是一个非有的精神概念,但万物自化自生于此。用在这里,是为了紧扣西晋的历史年代背景。
金庸非常渊博,但把金庸引用的概念当作他的原创,我非常之无语,伏请各位读者理解,谢谢。
第八章 重生(下)
“他要是醒了怎么办?”有人压低了嗓音抱怨着。
“这厮只剩下半条命,若不是姓裴的多事,哼哼,早就死逑了,你怕个什么。”另一人不屑地嘲笑道:“再说如今这时局,这种落单的官兵连鸟都不如!”
接着,他抬脚狠狠地踩在陆遥的肩膀上,还刻意左右碾动了一下,陆遥肩上的伤口立即崩裂,血如泉涌。
下脚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将死之人已然睁开了双眼。
陆遥已经醒了很久。他的四肢百骸都麻木了,连一根手指都不听使唤,稍许用力,便有一种天旋地转地眩晕感袭来,还伴随着阵阵心悸。但他并不慌乱。他很清楚,这个躯体上几处致命的伤害已经被一种不可言述的力量治愈。眼下的衰弱,只不过是适才精神上巨大冲击的副作用而已,只需良好的休息就能恢复。
他眯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座陈旧的茅草棚。草棚背靠着一堵岩壁,三面漏风。棚里阴冷而潮湿,各处长着青苔。唯有角落的一处草堆是干燥的,此刻他的身体被那人一脚踏翻,正仰面朝天地深深陷在草堆里。
草棚里除了陆遥以外,只有两个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
正踩着陆遥肩膀的是个长脸汉子。他借了蹬踏的力量扯断一根丝蓧,把陆遥身上的铠甲卸了下来。他走到门边,将铁甲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连连赞叹:“看看,看看!……这是上等的筒袖铠、叠打的鱼鳞甲片!这是将军才配穿的好货色啊!”
先前那嗓音低哑之人是个黄脸瘦子,说起话来显得有些畏怯:“三哥,还是算了吧。裴郎君临走时委托我二人照看伤者,可没让咱们这么干。万一惹得裴郎君发怒,苏老大面上不好看……”
陆遥想了想。原来是一位裴郎君收容了自己。却不知薛彤、何云等人去了哪里,可有什么危险。裴姓乃河东的大姓,是世代冠冕的豪族高门。既然有裴氏子弟在,这里应当还是在并州,距离上党、襄垣一线的战场不会很远。但此刻并州大乱,裴氏子弟不好好地在自家坞堡里待着,没事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来做什么?
“你这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长脸汉子啐了口唾沫。他往茅棚外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转回身来道:“还把姓裴的当回事?告诉你,这姓裴的回不来了!”
“怎么会?”瘦子楞了一楞,随即惊问:“难道苏老大要下手?”
长脸汉子冷冷地道:“这阵子闹兵灾,到处都是胡人杀来杀去,生意不好做。与其费事给姓裴的一家带路,不如把他们杀了,瓜分财物走人。何况,姓裴的小子架子大得吓人,苏老大早就看他不顺眼。”
“可是……可是……裴郎君的侧近众人似乎都身手不凡,这帮人绝非寻常客商。三哥,咱们不能轻举妄动啊……”
长脸汉子冷哼一声:“这样的时局,还从洛阳跑到并州来的,若不是凉药吃多了吃成了傻子,就是背后有深厚的靠山。可惜再大的靠山都没有屁用,在这太行山里,是死是活咱们说了算。”
他伸手在门框上重重一拍,傲然道:“何况苏老大带了十几个好手去了。你瞪大了狗眼看看,那些家人仆役再厉害,能比苏老大更狠么?从青石峪到桃花谷这一线,就是他们丧命的所在!”
瘦子赔笑道:“三哥,苏老大的威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啊。您老勿怪,我这人不是小心惯了么?总觉得……”
长脸汉子不耐烦地嚷了起来:“你磨叽个什么劲?这一片是咱们苏老大的地盘,哪有对付不了的人?……他妈的,看你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我再告诉你件事……”
他警觉地看了看左右,凑到瘦子的耳边说了几句。瘦子露出轻松的神色:“原来如此。苏老大真是神机妙算!”
长脸汉子得意道:“那是自然。嗯,这次把姓裴的做了,大家又可以发一笔横财,到时候老哥请你去山下消遣一番……对了,那裴家小子身边还有几个女眷,虽说不知道长相如何,看身段都是美人,说不定……嘿嘿嘿……就连那裴家小子,虽说成天阴阳怪气,长得确实俊俏,若是能用来泄泄火……”
这厮突然淫笑连连,显然是已经想歪了。
够倒霉的,这是撞上了太行山中的山贼。陆遥立即确定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太行山是南北向纵贯整个并州的大山。昔日曹操征讨高干时,曾赋诗赞曰:“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其山势险峻,可见一斑。
这些年来,胡人与朝廷大军在并州拉锯作战,胡人固然凶残暴虐,晋军的军纪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再则各处地方官员苛索无度,许多百姓不堪忍受,便举族迁往太行深处隐居。说是隐居,其实从此不听朝廷指令,实与落草无异。
这些山贼聚啸山林,结寨自守。仗着熟悉太行群山的复杂地貌,任谁都奈何不了。很多时候,某些行旅、客商因为特殊原因要翻山越岭,还须寻求他们的帮助。只需出些资财请他们带路,就可以沿着那些人迹罕至的山间小道穿越重重关隘,免缴苛捐杂税。比如这两人所说的“裴郎君”,就是这一类行旅。
其实,行旅们雇佣山贼引路的钱财,也有买路钱的意思。这些山贼与朝廷作对惯了。带路以外,时不时还干些出格的勾当。眼前这伙山贼就是如此,先收了那裴郎君的钱,接着又打算杀人越货。
身逢乱世,人命如草,这种事情本来难免。每年每月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可是……可是……这要是落到刚刚苏醒过来、毫无自保之力的自己身上,就大大地不妙了。
陆遥正这么想着,那两名山贼的视线投了过来。
长脸汉子瞥了一眼陆遥所在的草堆,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说小七啊,你自从上山,手里还没见过血吧?看这家伙五涝七伤的样子,原本就活不长。你索性给他一刀,也算积了阴德。”
听得此言,饶是陆遥心性稳重,也不禁在心中大骂起来:既然认定我活不长,你们这两个混蛋,还这么着急干嘛?他妈的!难道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鼠辈之手?千余载的时空穿越之旅,难道就是为了给一个蟊贼当做投名状?只要……只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他竭力调动每一点体力,偏偏强烈的虚弱感久未褪去,别说肢体动弹了,就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瘦子这时也在犹豫。他本是个新近逃入山中的普通百姓,故而被同伴指派来杀人。这在盗匪群里很是常见,只要是手上沾了血,就代表再也别想回头了。
他转了几个念头,抬眼去看那同伴,只见到长脸汉子的脸上毫无表情,却透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他顿时咬牙切齿地道:“三哥,我小七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瘦子锵然拔出腰刀,向陆遥走去。
陆遥冷冷地看着他。在昏暗的环境中,更显得陆遥的眼神明亮之极。
瘦子脚步一滞,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向同伴望去:“三哥,他……他醒了!”这厮是有几分聪明的,先前长脸汉子赞叹陆遥的铠甲,他便知道陆遥非一般的伤兵可比,说不定是个军官。对于这种被逼落草的小贼来说,或许有为非作歹的意愿,但要当面杀死一名朝廷军官,实在有些心理压力。
“小七,既然上了太行山,就别把朝廷当回事。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在这里,你也得杀!”在他的身后,长脸汉子皱了皱眉,阴测测地说道。
瘦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甚至已看到长脸汉子的手搭上了腰间的刀柄。瘦子深知这位三哥是多么的心狠手辣,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下手,三哥就会立即拔刀。而且会先砍了自己,再杀这个垂死的朝廷军官。
“好!”他深吸一口气,把刀尖对准了陆遥的胸膛。
瘦子并未能如愿刺下这一刀。
因为就在他持刀将刺的时候,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脖颈。
瘦子的眼珠突然像死鱼般凸起,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随即倒了下去。
那长脸汉子大惊跃起,伸手往腰间拔刀。
然而就在他跃起的同时,另一支弩箭正中前额。这一箭好大的力量,竟然贯颅而出,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草棚的柱子上。
长脸汉子手脚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草棚外传来脚步声,又有数人踏步而入。
为首一人身量甚高,大约七尺有余,单手扶剑徐徐而行,气定神闲,举动洒脱而有英气。细看面容,但见他年纪不过弱冠,广额修眉、鼻若悬胆,皮肤莹白如雪,眼神中有颖指气使的高傲,还带着几分奇特的柔媚之感。
在他身后的是两名劲装汉子,显然是近身护卫一类。他们亦步亦趋地紧随着少年,神情警惕。左侧一人面色冷厉,他单手持刀,随着他手臂摆动,便有鲜血顺着刀刃流淌下来,显然适才在草棚外已然取了数人性命。右侧一人持强弩,适才那两箭便是他射出的。那强弩工艺精致,就连望山上的刻度都以银丝镶嵌而成,绝对是价值千金的精良军械。
那弱冠少年迈步进来,只见两名山贼俱已毙命,顿时眉头一皱:“卫选,你下手太狠。我不是说过了么?要留一个活口!”
被唤作卫选的是那手持强弩的护卫。此人脸色有些阴沉,听得少年发话,只是微微俯首。
护卫们在草棚里巡行一遭,眼看没有敌人,就要抽身而走。
“等一等。”
少年来到陆遥身边,蹲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陆遥的面庞,笑了起来:“你还活着?运气很不错啊。”
少年距离既近,便有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沁人心脾,令陆遥的精神为之一振。这个少年,想必就是山贼所说的裴郎君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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