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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帝国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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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关心姐姐了,姐姐很是高兴,但是,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快走!”将年轻男子推开,幽逽欲转身向兵策府飞奔而去,未料只是下一瞬间,一身蓝衣的年轻男子已站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走?爹爹说,现在宫中多变,你留在宫中十分危险,所以,我才瞒着爹爹,和公子一起来宫中,就是要带你走,你为什么说不能离开这里?难道是因为那个男人么?可我刚才还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住口!”幽逽厉声喝止,扬起的手似乎要向飞城的脸上扇去,却又颤抖着收了回来,“飞城,宫中的事情,你不明白,也不要去了解,你就做你的江湖游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姐姐还有自己的事,真的不能跟你走。”
  “可是,你给公子传信,让她来宫中帮助你,姐姐,飞城在你心目中是比不上公子有能耐,还是比不上公子与你之间的姐妹情谊,为什么你遇到事情只请她帮忙,而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我?”
  “你说什么?”幽逽的脸色倏然一白,“莲汐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什么一切?”飞城并不懂,但只从幽逽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摊开右手,将一纸信笺展现到了她的眼前,“姐姐,你的信鸽传书被我收到了,不过,这件事情我也告诉了公子,她和我一起来到了宫中,分开行事,我偷人,她行刺!”
  “偷人?”
  “对,我是专程来偷人的。”飞城抿嘴而笑,勾起的嘴角边颇有几分孩子气,“而且我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而你所信任的莲公子不但行刺任务失败,而且还被一蒙面剑师给刺伤了,还得让我这个聪明又帅气的神盗出手相救,她才幸免一难。”
  “莲汐,她受伤了?”幽逽担忧道。
  “呃,是呀!不过,姐姐,你别担心,你也知道公子异于常人,一点皮外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不是还可以用那什么梦引指环来疗伤的么?现在估计也好了一大半了,那个剽悍的女人,死不了!”
  “不管怎么说,莲汐是我们的好朋友,是神龙阁的老大,我们该多多关心她才对。”
  “唉呀,姐,我也不是不关心她,只是,那个女人,死要面子倔强的狠,她最讨厌别人同情她,我是很想关心她的,可她根本就不甩我,好啦,我让她一个人默默的舐自己的伤口去!”
  “她现在在哪里?”
  “她说,她会在与你约定的地点和你见面。”扬了扬首,男子有些赖皮的抓起幽逽的手,不停的追问,“哎,公子跟你约的是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好啦。我知道了。”幽逽拍了拍飞城的肩旁,急匆匆的点头,翩然转身,碧色的裙裾徐徐散开,竟是向兵策府飞奔而去。
  “唉,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就这样不理我了呀!”
  飞城正欲追时,空中突然射来一支冷箭,在强烈的日辉照射下,飞城无法直视阳光看清冷箭的方向,而那一支冷箭便不偏不齐的刺向了他的心窝。
  “快躲开!”千钧一发之际,幽逽扑倒在了他的身上,冷箭从头顶呼啸而过。
  “姐姐?”飞城急忙起身,抱住了幽逽,明朗的眸子里露出少有的忧惧,“姐姐,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姐姐还好。”幽逽笑了笑,忽然郑重其事道,“飞城,爹爹说得没错,宫中多危险,他人难防,自家人更难防,不要说是整个王宫,就是一个兵策府都藏了不少杀手。刚才的那支箭,我不确定是否是兵策府的杀手所射,但是,飞城,你现在已经被人发现了,你赶快逃走,姐姐帮你!”
  “那么,姐姐,你也跟我一起逃走。我轻功很厉害的,我能抱着你飞出王宫。”
  看着年轻男子从面具里露出来的眸子里洋溢着自信甚至自满的笑意,幽逽无奈的叹了口气:“飞城,你若真当我是你最亲的姐姐,就答应我不要再顽皮了,不要总让干爹操心,好不好?”
  “这点小事,我当然能答应姐姐。”飞城抱了抱拳,笑道。
  “那你现在就快走。”幽逽迅速的在飞城手中塞了一块令符,“飞城,姐姐在这王宫之中还是有一定权力的,这块令符姐姐先交给你,现在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都是重兵把守,王宫之中有变乱,南城门那里有一条小道,在那里的人全是兵策府的人,你只要将这令符拿出来给他们看就行了。”
  “那姐姐你呢?”
  “既然公子来到了宫中,我当然要见公子一面。”幽逽莞尔一笑,拂袖间,足下一点,整个身影已化为碧荷般的飘向了远空。
  “姐姐——”飞城亦纵身跃起,不料,手臂上一痛,竟是被一片紫藤花打中了穴道,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幽逽蓦然回道,厉声道:“听姐姐的话,快走!不然,姐姐再也不想见到你!”
  看着姐姐的身影迅速远去,飞城爬起身来,踌躇片刻,听到一片人群呼嚣声传来,终于还是应了姐姐的话,向南城门飞去,如离弦之箭。
  兵策府的金瓦红墙之上,几道黑影肃然而立,见了幽逽都齐齐颔首。
  “幽逽宫主,那个盗贼曾潜进了兵策府的资料库……”黑衣人还要说什么,幽逽立刻截住,道:“此事不要惊动兵师,一切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你们下去吧!”
  “是。幽逽宫主。”应命离去的一行黑衣人之中,有一人眼里闪过了一丝得意的冷光。
  晨风有些寒意,吹开了衣衫,却吹不落肩头的担子,吹不散满心的忧虑。
  幽逽不是没有察觉,而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早知晚知,他迟早会知。何况,她的身世,他或许早就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第十六章 孰能无心
  “风袭来,墙角梅花落,春雪初融,寒霜织一梦,日下伦宫,窗锁春旖旎,似水交融,冷颜鬓花松。”幽逽浅步穿梭于后院梅林之中,以花执笔,于沧凉却又温暖的溥雾中记下了这一笔哀愁,这一笔哀愁到底是爱还是恨?为什么十年来连这么明显的对比她都分不出来了呢?
  牺牲自己的一切留在他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似乎连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了唉!
  “日上灵松,霞映塘,春来执笔,袖清风!”在林中起舞,满树梅花随之飘落,如虹影残零,漫霞舞流霜,幽逽一身碧衣卷花而起,在朝阳下如莲叶一般散开,飘摇回首,蹙眉颦笑,沁得一地梅花香,就在这宁静的别院中,忽闻一声鸽鸣,幽逽挽下一枝梅,慵懒的靠在梅树上,盈盈含笑,对着虚空清声道:“莲公子,别来无恙!”
  清声如碧玉滴翠,惹得树枝轻摇,红嫣落肩头,一道星光飘来,在一梅树枝头化为一白袍女郎,女郎亦是浅吟含笑,臂挽躬膝,看着她道:“幽逽呀幽逽,就你眼拙,别人都看得出来我是一翩翩女郎,就只有你总是这么暖昧的叫我一声公子,不知情者,还以为我有不良嗜好,你他哥的,心理不正常,可别传染了我呀!”
  “呵呵……”幽逽含梅吐香,“昨天,你又把我给出卖了!”
  “不出卖你,我的小命可要不保。”公子莲汐卧坐在枝头上,抱着手臂侧了一下身子,朗声而笑,“何况,你自逍遥快活,还哪管旁人瞧听。”
  “唉,总是像个男人一样,没得正经,怎么说,我救你的时候,你也就是一翩翩佳公子呀!那时候可把我迷得呀!”掩口娇笑,步履如踏莲,幽逽款步走近那一树梅,拾起梅瓣打向枝上倚坐的女郎,叱道:“快给我下来,你他哥的!”
  “噗,你怎么也学会我的口头蝉了。”女郎抱了肩膀,从枝头上一跃而下,宛若一枝傲骨玉莲,英气而芬芳,“说吧!你找我又有什么事?唉,我首先申明呀!要是又像昨晚那样扰人洞房的事儿,我可不干呀!别人会说我不厚道。还有,一件事情一千两白银,我可不愿为了你而破了我神龙阁的规距,亏本的买卖,本公子可是不会干的。”
  “好,好,我什么时候少给过你银两,真是小气!”幽逽佯装埋怨,忽而又改温柔道,“听说你受伤了,伤得严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清理伤口,敷药疗伤?”
  “本公子皮厚,就这点小伤,能把我怎样?”公子莲汐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你们麝月国的第一剑师,那分明就是一个木头人也,还不是被我给耍了。”
  “剑师凌越可不是一般的剑客,他杀人的手段从来都是干脆利落,毫不留情,除了灵氏一族的继承人,他不会忠于任何人,你可别小看了他。”幽逽笑着,眼神微微一变,“不过,你能从他手下逃脱,还真算是你的万幸了。”
  “万幸?切!”公子莲汐不屑,“这种有勇无智的人,本公子下次再遇见他,不用跟他打,绝对都能将他戏弄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呵呵……公子不愧是公子,总认为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什么叫认为?我本来就很聪明,你有我聪明吗?”
  “好,好,你聪明,你有才,我不跟你争,行了吧。”幽逽无奈的笑了笑,“言归正题,昨天的刺杀,你失败了?而且你还是故意输给他的,你并不想杀他,是么?”
  “嗨,我的好妹妹,你的男人,你不会真的想要他的命吧!”
  “当然。”幽逽忽然认真起来,“公子,能否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不想杀他?”
  女郎猛地起身:“你他哥的,拿男人的钱雇佣我来刺杀你的男人,这么无耻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这就是我幽逽一贯的作风,怎么,你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幽逽仍是笑意不减,颇有几分倔强和戏谑。
  “唉,女人可真是奇怪,明明很爱他,却非要杀了他!”女郎翩然跃下梅枝,习惯性的拍了拍落在衣襟上的花粉,莫名奇妙的追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幽逽敛了笑容,冷嘲似的叹道,“麝月国的兵师,才冠天下的权臣,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力量,多么完美绝伦的外表,你知道他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吗?”
  “人的心都是红色的,难道他会例外?”女郎明显的想为那个男人争辨。
  “人的心都是红色的不例外,可是他不是人!”幽逽涩而媚的笑了笑,玉手弯曲,握了一珠寒梅,嫣红的汁涂了她一手馨香,有些过分的醉人,“十岁的时候,我就跟在了他身边,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成了他的女人,一直到现在,我做了他五年的情人,或者还算不上是情人,而只是一个为他排解寂寞的玩偶罢了,跟了他十年,就被他逼得手上不得不沾染鲜血,不得不玷污自己的灵魂,他太喜欢游戏了,而且还是以人命为代价的杀戮的游戏,他喜欢用鲜血、用罪恶、用阴霾、用暴虐来满足他的乐趣,我甚至满足不了他,以全身心付出的代价,都满足不了他那虚空的心……”喃喃细语的说着,虚空中流动着可悲的情绪,幽逽的眼睛忽然变得通透而空茫,隐隐含着憎恨和畏惧,“不,他没有心,他不是人,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的心跳,可是他居然还活着!他明明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无心?”公子莲汐蓦地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幽逽,你说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他的心跳?”
  “是,他是无心之人,无情无爱。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修习了什么术法,居然让我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就是共枕缠绵之时,我也无法向他下手,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莲汐,可能这个世上唯有你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约你今天来,就是求你这一件事——
  帮我,杀了他,无论用什么办法!”
  幽逽的明眸中流动着从未显露出来过的仇恨,仿佛在岁月里刻写过无数遍,沉淀下来的只剩下痛苦和悲凄。
  公子莲汐从来没有见过幽逽有这样的眼神,她记得,幽逽即使是在最不开心的时候,她也永远是笑着的,她的笑妩媚而天真,掩饰了种种不快,只给身边的人带来欢笑和快乐。十二年前的一个雷电风雨交加之夜,她从空而降,遇上了当时只有八岁的幽逽,命运的相逢让她们二人竟然成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她们互相帮忙互相爱护,却也同时互相尊重对方,不去询问甚至不去触碰对方心底的创伤。也正因为永远的保持了这种默契,她们便也永远无法走进对方的内心,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谁也不过问谁的生活,谁也无法完全的了解对方。她们只相信,朋友,便是在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援助之手。
  这便足矣。
  所以,幽逽坚信,莲汐绝不可能拒绝她的请求。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一次,莲汐居然推却了,而且如此决断。
  “不,幽逽,我绝不可能杀他,先不说我的功力根本不如他,就是真的有办法,我也不会杀他,十年友情在,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一件,绝不可以!”
  女郎一口否决,幽逽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诧异,微笑的目光也瞬间化为寒冰:“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公子莲汐不自禁的望向了天空,她仍记得许久许久以前,她的家乡,翠紫青蓝拂依柳,娇花碧落水至清,浮雾浅浅,经消露曦,彩鱼游弋,水莲绽放,香气弥漫,醉如烟云。在那个七星幻莲池边,她的七个哥哥教她学艺,每一个哥哥都给予她万般的爱护和宠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家乡会毁于天劫,她的七个哥哥会遭到天罚而轮回到人间。
  她发誓一定要找到七个哥哥的转世,她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家乡,一家人团聚。
  而幽逽要她杀的人竟然是……
  “我不能告诉你!”思虑了很久,她终于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幽逽的面色也渐渐下沉。
  “幽逽,如果你受不了他,我可以带你逃出王宫,但是,你让我杀他,我万万做不到,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我希望你能放下,好好生活,我永远视你为好姐妹。”
  许久的沉默,等不到她的回应。
  “你又真的当我是姐妹了吗?”红梅绽血,染了一手寒香,幽逽扔掉蹂躏成泥的花蕊,指向它道,“知道吗?我就是这枝被蹂躏成泥的梅花。既然你不帮我,那么,我们以后不必再见了,莲公子!”
  落芳一幕,吹搅寒霜,少女如花年华,却已残败,复又伤心一败涂地。公子莲汐的心突然一痛,不禁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胸口的伤并未复原,只是她一直硬撑着罢了,然而,碧衣少女并未察觉,已转向她的身后,飘起的衣袂扫过一阵馨风红雨,袅袅迂行,翩红没竹影。
  “或许,我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帮你!”流云飞舞般的嫣红在她眼里化成一片火焰,女郎蓦地站起身来,望向那远去的碧影,叫道,“至少,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幽逽没有回头,而漫天飞舞的寒梅吟雪已落成幕帘,掩住了她们彼此交流的视线,每一个脚印都复又盖上落梅,一寸一寸,交叠成那女子忍受了十年的残败忧伤。
  幽逽回到兵策府的时候,华澈已带着灵玥走在了去往景阳宫的路上,而兵策府的守卫精兵竟然一个个全躺在了地上,血淌了一地。
  竟然还有刺客敢杀进兵策府来?幽逽的目光在一片死尸上轻轻扫过,看杀人的手法,并非一般高手所为,而她从前竟没有见过?
  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必是暗中培训了多年的组织!来者会是何人所派?幽逽暗叹,飞快的奔进了华澈的寝房,没有想到,刚推开门的一刹那,数道寒光隔挡了她前进甚至后退的去路。一把染血大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幽逽姑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十七章 什么是爱?
  从兵策府到景阳宫的一路上必要经过一座秀景迷色的假山,而假山的中间还有一条清涧小溪潺潺流过,清溪照人,玉容生光,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正是华澈与灵玥。
  两只精美的贝壳载着他们在清丽的水面上轻快的游动,宛若乘风而起的云鹤,而飞扬而起的白袍与青衣却成了这青山碧水间无法再渲染的颜色,如同画外飞仙,依侬动人,晨雾在他们二人之间洇开了一副朦胧的烟景美人画卷,任谁见到这一副画卷都会忍不住惊叹,这是人世间多么完美的一对神仙眷侣。
  华澈紧紧的牵着灵玥的手,任她一头青丝随风飘到了自己的脸上,摩娑得有些微痒,轻风徐来水波的惬意。他一直低头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女,看着她眼中的焦急、忧郁、迷惘,看了十多年了,这个女孩还是如此,安静得有些忧伤,乖顺得有些令人心痛。她沉默惯了,即使是再怎么想做一件事,也不会用语言来表达她心中的焦急。
  攥紧了她几次要挣脱掉的柔荑,他忍不住微笑着问:“玥儿,你在想什么?”
  灵玥猝然一惊,茫然的抬了眸子,扑扇长睫,又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或是看向他,淡淡的问:“恩师,我,会是这世上多余的一个人吗?”
  华澈微微一愣,即而笑了起来,又是一个古怪的想法,一直以来,她所问的问题总是简单而莫名得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诧,不过,他也觉得有趣,轻挽起她被风吹起的秀发,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说的,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是不是我的死能给大家带来安宁?”灵玥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长睫又剪出迷濛烟水般的无尽忧伤。
  “不是。”他轻声笑着,语气温柔而坚定,“你的死不但不能带来安宁,反而会带来更多的灾难、死亡还有痛苦。”
  “痛苦?”灵玥不解的将目光从水面挪开,射向华澈,晨阳的余曦落在他幻光神澈的眸中,散作星光一片,美得惊人,她奢望似的问,“有谁会因为我的死而痛苦么?”
  “当然有,你的亲人、朋友还有爱人。”华澈又将她的柔荑捧到手中,轻轻摩擦出温暖,试图温暖她的心,柔声道,“就算我没有心跳,但如果失去了你,我也会伤心的。”
  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惯用的甜言蜜语。
  灵玥笑了,第一次,她笑得不像是一个傀儡娃娃,而是那么明艳,那么简单的开心,但她的笑却依然改变不了她眼里的忧伤,垂下了眼睫,她看向前方,迷惘的问:“那如果我死了,是开心的人多,还是伤心的人多呢?”
  华澈皱了眉头,有些怔住,真不知道她大脑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有些恼怒的斥责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一个死字,我要你活着,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
  “那么,恩师,你能活多久?”她仰起天真的笑靥,看着他,认真的问。
  “你,你这丫头……”他刚想要呵斥,却又不得不被她纯澈的眼神所折服,看着两岸迅速退去的青山,他抱起手臂,凝视她的眸子,笑道:“也许要等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山无菱角的时候,我才会死。”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危险的温柔与善意的挑衅。
  “那岂不是与天地同寿?”灵玥奇怪道。
  “对,你害怕跟我一起活这么久吗?”华澈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也许是沾了一丝青山碧水间的氤氲水汽,他此刻的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完全不同于他往日的阴邪诡谲。
  灵玥忖度着似乎想要点头,却又立刻摇了头:“不,我不想活那么久,我想和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生,和他们一起死。”
  亲人、朋友、爱人。当她说出这几个词的时候,连自己都惶然一惊,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这些,而脱口而出的刹那,她的心里竟会涌起一丝幸福的温暖,那是她的憧憬,亦是她生命里的空缺,是她十八年来孤独生活在宫廷里日思夜想的一个巨大伤口,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完整,可又不知道少了什么,而此刻,她竟找到了那一份空茫已久的失落,她终于明白并极大的渴望,她需要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想要。她又忍不住问:“恩师,什么是爱?爱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华澈的脸色微微一沉,她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就证明她还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即使她已是他的女人,但她的心中却空无爱恋,多么可悲,他竟然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现在不懂,以后一定会懂。”他有些气恼的回答,眉梢轻扬,挑起一丝愠色,阴灵诡气又如雾一般充盈了他狭长的眸子,绝美异常,灵动妖冶。
  灵玥见他脸色有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触到了他的逆鳞,有些胆怯的,她住了口,低头答是,惶惑不安,看着水中的他的倒影,空灵得有些仙气,却又神秘得有些魔性。
  恩师,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忍不住想,与她一样,恩师也有不为人知的身世以及让人敬而生畏的身份,她本以为他们是同类,可她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如他对她。
  不知不觉,轻舟已过万座石墩,白桥倒影迅速移向身后,景阳宫前的凤羽亭阁已近眼前,举首可见,七彩祥云洒下明媚天光,醉影晨风斜,俪白云帆过,七尺相隔长亭。
  他们脚下的贝壳叫做水施贝,是一种游行于水上的动物,一只水施贝可载二人乘行,游行于水面上时,轻飘迅捷,如同白云轻悠,可谓神仙坐骑。
  传说水施贝也是梦境神女落在人间的眼泪,眼泪因凝聚了悲伤而难融于水,便飘浮在水面上,吸风霜雨露与天地灵气,逐渐长成了如同金龟般大小的水施贝,水施贝质轻而透明,却十分的坚硬,而且不惧劳顿,载人一日可漂行千里,也被称之为“神舟”。
  而这样的神舟也是稀世罕见,在整个麝月国,也只有王宫之中才有这两只。
  用水施贝在“新月溪”上穿行,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到岸边,但就在靠岸的时候,水施贝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钝悲啸的厉呼,如同离弦而发的箭,退了数尺,又到了“新月溪”正中。水施贝突然折返,灵玥猝不及防,未能及时掌控,身悬而起,失足落空,斜斜的倒向水面,就在青丝落于水面画出一圈圈碧波的一刹那,华澈竟从水面上“飞奔”过来,只用一臂搂住了她的纤腰。
  灵玥惊慌的看着他,微微喘息,他飞扬起的白袍在她如星光月盏般的眸子里积淀下雪一般的白光,而白光照亮的是神圣一般的肃穆与美丽,是寒江幽潭般的悠远与神秘。
  “小心,这里有埋伏。”华澈低声认真说着,将她的身体扶正,她这才发现,他竟能这样气闲神定的站在水面上,而他的白袍触到的只是被风吹皱的一圈圈浅浅涟漪,仿佛他们的重量只是一只点水而过的蜻蜓。
  这到底是武功还是奇术?灵玥心里暗自惊叹,月祖母早就告诉过她,兵师华澈异于常人,身俱万能且深不可测,就连麝月国术法第一的术师轮回都无法测算出他的来历。她一直跟他学习兵法、历史以及音乐,却从未曾见过他习武或是修炼法术,那么,他的这些异能到底从何而来?
  “谢谢恩师。”真心的给了他一个微笑,她低下头,试着如他一样在水面上站直身体,却无法挣脱他的臂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第十八章 紫露心机
  于此时刻,城楼上的鼓声响起,这便是到了早朝的时间。
  麝月国亦设有九品官员,官至四品的大臣们都有机会与国主月君对话,上禀奏折。
  国中最具威望与权势的便是五位国师:兵师,术师、文师、礼师、剑师,其次便是四宫卿大臣:东城之主东方蔚,南城之主南宫诀,西城之主西门宴,北城之主洛成侠。
  而今,兵师华澈掌管麝月国兵符,权力已盖过所有曾与之平起平坐的大臣,术师轮回生性淡泊,不与相争,文师书荣虽忧国忧民,但亦不敢作危险之举,礼师伯雅则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之人,只要不危及到他个人的利益,谁为君谁为臣于他来说都无所谓,而剑师凌越则是一个独来独往惯了的孤癖之人,谁也无法调查到他真正需要什么,而他的忠诚度却已被传为“神话”。
  但可笑的是,他的忠诚不是对国,而是对人。也就是说,他只对一人忠诚。这个人便是麝月国的继承人,也就是小宫主灵玥。
  奇怪的是,今日早朝,月主月君都不上朝不说,就连兵师华澈与剑师凌越都不在早朝的队伍之列。
  大臣们等了很久,才等来一句话:
  “传老月主的话,今日早朝取消,各位大臣都回去吧!”
  一句话落音,本是肃静的广场开始微微沸腾起来,有窃窃私语,有笑声,也有叹息。
  人群渐渐走散,离了广场,向月水湾长桥上行去。
  文师书荣望着那象征着王权的空着的青鸾白凤座椅,摇了摇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月主月君不理国政,不上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此下去,国祚中衰,若再遇外敌侵入,国将不久而面临亡矣!
  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能怪老月主昏庸无能么?能怪新任月君强势凌人么?
  术师轮回见文师书荣脸上布满了愁容,走近他,开玩笑道:“尚书大人,您别愁了,再愁,您这皱纹可就要长到脖子上去了。”
  “唉,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孩子。”年近半百的书荣有些好气又好笑的叹了口气。
  轮回的确还只是一个孩子,上一代术师死后,这个有着惊人灵力的十八岁孩子便继承了父亲的所有术法与能力,也是通过了麝月国十八场考核,凭着令所有大臣不得不叹服的本领登上了术师的宝座,位于麝月国首席重臣之列。
  “虽然我只是一个孩子,但我却能看到你心里的问题,哦,对了,还有你这大脑的问题。”轮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讪笑,“尚书大人,您别以为就您一个人懂得忧国忧民呀,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的,你何不跟我说一说,也许,我能给你想到什么好法子。”
  “你只是孩子,能有什么办法?”书荣一个劲的咬定,孩子就是孩子,不比成年人成熟。但轮回虽有些孩子气,却还真是一个少年老成的男孩子。
  “又是孩子,别以为孩子就没有思想,未来的麝月国月主也是一个十八岁未满的孩子呢,灵玥小宫主比我还小哦!”
  “所以,这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我的担忧正是在此。小宫主灵玥年幼且资历尚浅,她根本就无力……”书荣一时气愤,竟然放大了声音。轮回立刻捂住了书荣的口鼻,小声道:“大人,我们别处去说,这里耳目众多,让人听见了不好。”
  书荣老脸一红,眼珠子骨碌转了几下,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也真随了轮回。
  二人走到一个还算偏僻的地方顿下脚步,开始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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