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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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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下来。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灯的神态在转变,淡淡地说。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预言。'李灯毫不掩饰。 

      '其实,我不是一个职业预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楼员。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个身份。 

      '预言家比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个档次。'李灯说。 

      '什么意思?' 

      '算卦的必须要算出从前,说准了,在此基础上,他才能获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来。而预言家可以只预见未发生的,杜绝了露出破绽的机会。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属于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预言家,我感到和艺术家、慈善家什么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师了。' 


      她没有笑,认真地说:'相信我,也许,我会让你避开灾祸。' 

      李灯觉得,他跟她没有网络男女见面的那种感觉,好像在他俩之间没有性别,而她似乎是怀揣什么使命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灯问。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灯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十万八千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售楼主管。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一次她笑了,说:'这世上有多少窗帘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个秘密,你不说出来,没有人知道。但是,为什么我知道呢?这是另一个秘密。' 

      这时候,李灯注意到这个酒吧挡着窗帘,很严。 

      '正因为有了这些秘密,才显示出预言这种职业的神圣。' 

      她是预言家,这个名义把什么不可解释的事情都解释了。 

      李灯突然问:'你平时在家上网吗?' 

      '是啊。' 

      '你的电脑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里。' 

      '你就用那台电脑?'李灯全身发冷。 

      '怎么了?' 

      '那台电脑……都瘪了呀!'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能用。不过,真的该换一台了。' 

      '你为什么想见我?'李灯又问。 

      '因为……'她左右看看,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灯敏感地观察着她,现在,他怀疑她是一个精神病。 

      '秘密?' 

      '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使有,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 

      '有人想害你!' 

      '谁?'李灯马上紧张起来。 



      她显得有点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谁……' 



      这不是逗人玩吗? 

      李灯这时候已经断定她是一个精神病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 

      说到这里,十万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说了,她的眼睛越过李灯的肩头,直直地盯着李灯的背后。 

      李灯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是一个男服务生,他送来了咖啡。 

      那个服务生离开后,十万八千里还是直直地看着李灯的后面。 

      李灯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 

      她显得很紧张,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得走了……'一边说,一边拿起包匆匆走出去,连一声再见都不说。 

      '哎!' 

      '网上见吧!'她很快就没了影。 

      李灯更诧异了。 

      他换到对面十万八千里刚才坐过的那个位子上,看着刚才自己的背后,心里也有点阴虚虚。 

      萍水相逢,这个女人怎么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难道暗处真有一个人操纵这一切,要害他? 

      后来,他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预言家为什么能蒙住人?一是他要么惊叫一声说你即将洪福将至,发财呀,升官呀,出名呀;要么惊叫一声说你要大难临头,车祸呀,绝症呀,破财呀什么的。 


      每个人都梦想洪福,惧怕灾难,于是都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 

      李灯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 

      他发誓再不和这个十万八千里交往了。 

      他怀疑她就是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人。 

      尽管不信,他回到家中,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关门时,还是不自信地回头瞟了好几眼。 

      楼道里一片漆黑。 



      9、诡秘电话 



      这个周末的晚上,李灯在街上散步。 

      路过一家快餐店门口,突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快餐店门口那个戴着面罩的'大力水手'拿的气球碎了。 

      '大力水手'朝李灯摆了摆手,他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眼睛好像还挤了挤。 

      李灯赶紧离开。 

      最近,他感到自己的神经都出问题了,一个突然的声响、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都会把他吓一跳。 

      像这种躲在一个壳子内的人,这种他能看见你你看不见他的人,李灯更加不放心,谁知道他的壳子内是男人的脸还是女人的脸,谁知道那壳子内有没有脑袋! 

      街上的人川流不息,灯光五彩缤纷。 

      李灯想,这次不会有危险了。总不会有一个无头人突然在大庭广众前与他面对面吧? 

      他信马由缰地走着,想着那个神秘预言家的话——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他听见有电话铃声。 

      转头一看,见路边有一个大帽子电话亭,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人若是站在那大帽子底下打电话,看不见脑袋,只能看见身子。 

      正是那个电话在响,很急促。 

      他愣住了,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东张西望。 

      他以为又是电视台搞的游戏,检验行人的反应,最后播放给大家看,取个乐。可是,他扫视一圈,没有嗅到电视台的味道。 

      李灯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假如有人在附近关注他,哪怕他的脸没有朝着他,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系在自己身上。 

      真的没有。 

      联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他意识到那电话可能是冲他来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快步走开了。 

      大街上,隔一段路就设立一个电话亭。李灯走到另一个电话亭的时候,那电话铃又响起来。 

      这次,李灯肯定这电话是找他的了。 

      他像发现自己生了尾巴一样惊恐,又快步逃离了这个电话亭,横穿马路,从路的另一侧朝回返。 

      路的另一侧也有电话亭,李灯走过的时候,那电话又响起来。 

      李灯知道,既然那个人时刻知道他的方位,一尺一寸都不差,说明他就在背后跟着他,或者说在就在半空中俯瞰他。 

      抬头看看,空中连一只蝙蝠都没有。 

      他又看看身后,只有一个爸爸领着孩子在蹒跚学步。 

      他觉得,他不接电话是没有用的,他反而应该听听他(她)是谁,他(她)到底要干什么。电话是安全的,他(她)总不至于从电话里跳出来,抓住他的喉管。 

      他停在那个电话亭前,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电话。 

      '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还是没有声音。 

      '喂?' 

      一个女人的声音慢吞吞地出现了:'是我。' 

      李灯感到那声音有点熟悉:'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那女人好像有点生气。 

      '我不知道……'李灯又胆怯了。 

      '你说啊,我是谁!'她的声音一下大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 

      那女人像面对她追了八百辈子的仇人,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那声音里饱含愤怒和冤屈:'你~~~说~~~我~~~是~~~谁~~~!!!' 

      李灯的神经实在受不了那歇斯底里的声音的刺激,'啪'地把电话摔了。 

      他傻傻地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傻傻地想,这个声音为什么很熟悉。 

      他记忆的土壤下又有什么拱动了一下。 

      他立即扑过去,用思维在那里使劲挖,却一无所获。 

      离开那里之后,他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又拱动了一下。 

      他再次扑过去,那地方又平静了,他挖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在记忆的平原上转悠,过了半天,那个地方又拱动了一下…… 

      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但是,他感觉那应该是一只长相古怪、浑身阴湿的东西。 

      他努力地想。 

      他一遍一遍把那声音在大脑里重放——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一个女人的脸从深远的黑暗中一点点向他移过来,移过来…… 

      随着那张脸的五官一点点显形,李灯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可是,那张脸就在清晰得快能够看清是谁的时候,突然又消隐在茫茫黑暗中…… 

      李灯又努力地想。 

      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他像拔河一样把那张脸从黑暗的深处拉出来,那张脸却一直朝后退。 

      终于,他快成功了,那脸快成脸了,突然又消失了,就是不让李灯看清。 

      李灯闭上眼睛,抱元守一,全神贯注,继续想她是谁。 

      最后,他失败了。 

      他心神不宁,身心疲惫,趔趔趄趄地走回家。 

      上楼。那楼梯似乎比平时更黑,更长。 

      进了屋,他把床头灯打开,那灯光显得很诡秘。 

      他想打开所有的灯,却似乎没了力气。 

      他就这样躺在那诡秘的灯光中,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交稿子了,可是,他一篇稿子都没有。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半梦半醒中,忽然,有个声音跳进了他的脑海——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是她! 

      是她。 

      这公共电话里的声音正是她,李灯想起来了,是她把他牵到了昌明镇,把他牵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把他牵到了那个荒郊野外的孤零零的房子里…… 

      李灯的心被恐惧攫紧了。 

      把这两个声音联系在一起,并没有解决问题。 

      现在,李灯要搞清楚的是——她是谁? 

      她的声音如此熟悉,好像在一个很遥远的时空,李灯曾经和她有过什么关系,或者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者他是她最紧密的亲人,再或者,他和她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次,李灯实实在在想不起来了。 

      李灯把灯一关,在黑暗中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去他妈的,管她是谁! 



      10、预言家的失误 



      次日,李灯忽然想到,应该找预言家谈谈。 

      即使她是一个精神病,他也要刨根问底,看看她那精神病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个预言家也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却被自己忽略了。 

      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鬼使神差地按照名片上的电话给她打电话,她单位的人说她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原因不详。 

      他打她手机,一直没有人接。 

      李灯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出事了,二是她在躲避他! 

      李灯想去找她,他非要弄个究竟不可。 

      没等他出发,她就打来电话了。 

      她的口气似乎很消沉,她说:'李灯,今天我看见我家窗子上出现了很多剪纸,不知怎么回事。' 

      李灯蓦然一惊——自从小错疯掉和孟长次死后,他对剪纸更害怕了。 

      '剪的是什么?'他问。 

      '看不出来,好像是刺猬。' 

      '不,那是猩猩。' 

      '对了,像猩猩。' 

      '你要小心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今天最好不要在家住。' 

      '有那么严重?' 



      家住'' 



      !' 

      '……好吧。' 

      就在这一天半夜12点,李灯被电话惊醒了。 

      他爬起来一看显示,竟是预言家的家里电话号码!可是,他接起来,却没有声音。 

      尽管他没听见喘息声,也没有听见咳嗽声,但是他感到里面有人,他仿佛看见她静静躲在电话那一端,看不清眼睛,只看见一张嘴,那嘴是红色的,还流着血水。 

      他陡然想起今天是9月8号! 

      又是8号! 

      李灯感到一种不祥,立即出门朝她家赶去。 

      他来到了赵公街108号,看见那座诡秘的青砖房里闪烁着暗红的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 

      那窗子上果然贴着很多剪纸,都是猩猩! 

      透过窗子,他看见那台电脑竟然打开了,桌面血红,十分NB328人。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已经四分五裂,千疮百孔,几乎腐烂了,却突然跳起来工作了。 

      他小心地一步一桩地走进去,看见里面依然空荡荡,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的一点光亮。 

      他感到一种阴森之气。扫视了一圈,他吓得目瞪口呆—— 

      十万八千里平平地躺在屋内地上,她身上的肉被吃得精光,只剩下骷髅。而她的脑袋完好,她瞪大双眼,惊恐定格,直直地看着李灯。 

      李灯后退几步,撒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报了警。 

      11、就是她! 

      以后的一周,李灯没有上班,他在记忆中一个个过滤接触过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和无数的人打过交道,朋友、亲戚、同学、同事,见过一两面的人,三四面的人,五六面的人,七八面的人…… 

      把每一个人都回想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 

      最后,他还是没有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天,他翻影集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学时的照片,那是六一儿童节他们班到礼堂汇演时留下的纪念。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黄。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那张永远拉不近的脸终于以黑白的影像定格了。 

      是她,是她,是她!…… 

      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 

      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直到后来,她家搬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估计是她父母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带她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上学…… 

      她家搬到哪里,李灯并不知道。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 

      姜春红留在李灯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喷火的眼光,那眼光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灯一下坐在凳子上。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那时候并不爱说话,但是,李灯深刻地记着她那声音,最近,莫名其妙出现在电话中的声音正是她! 

      她为什么这样干?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干什么? 

      人海茫茫,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灯在酱坊市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姜春红的音信,而现在他又漂泊到了几百里之外的j市,他有些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个姜春红怎么能找到他? 

      难道,她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假如,有一种仇恨,燃烧了十几年一直没有熄灭,那么,李灯相信,这种仇恨之火已经由怒冲冲的红色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想起来,就令人齿寒。 

      又一个猜想跳进李灯的脑海——这么多年,人海茫茫,尘世茫茫,互相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死了? 

      李灯恐慌至极。 

      目前她在哪里? 

      李灯慌了,他觉得目前他必须弄清她的方位。 

      李灯忽然想起,关廉曾经提起过她。他立即拨通了关廉的电话。 

      '是关廉吗?' 

      '李灯,你有事吗?' 

      '你知不知道……关于姜春红的消息?' 

      '你问她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知道。' 

      '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在酱坊市?' 

      '不知道。' 

      '她爸爸原来在什么单位?问问她爸爸的老同事,估计能知道她家的去向。' 

      '不知道。' 

      '当时咱班的仝老师一定会知道的。仝老师退休了吗?' 

      '不知道。'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 

      李灯又打电话问酱坊市24中,找仝老师。 

      有人告诉他,仝老师调到轻工局了。 

      他给轻工局打电话,轻工局的人告诉他,仝老师两年前就辞职了,目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线索断了。 

      李灯没有灰心,他又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给他们分别打电话,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仝老师的消息——仝老师现在开酒楼。并且,那个人把仝老师的手机号给了李灯。 


      李灯打通了仝老师的手机。 

      问起当年那个姜春红,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她爸爸当年好像在国棉厂工作。' 

      '她爸爸叫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李灯知道国棉厂的职工很多,很难找到姜春红的爸爸,最关键的是,李灯不知道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把电话打到厂人事部,查找一个1988年调走的一个姓姜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有一个,他叫姜松林,调到了j市杨树县化工总厂。 

      李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12、转折 



      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春红家。 

      姜春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春红家跟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春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春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请问,这是姜春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他卖煎饼还没回来。' 



      '姜春红……' 



      她指了指另一侧一间紧闭的房子说:'她在那房子里,你去吧。' 

      李灯看着那扇门,觉得很怪异,那门连个缝隙都没有,关得死死的。 

      李灯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个女人应该把她叫出来,或者把他领进去,怎么能让他自己去看呢? 

      他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慢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他停了一下,终于孤注一掷地猛然推开门,一看—— 

      里面的采光更不好,更暗,霉味更浓烈。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床,四周很脏很乱。 

      床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 

      李灯探头看,正是姜春红,她的口腔里插着食管和气管。 

      他回头问:'阿姨,她怎么……' 

      那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有抬,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的,成了植物人。' 

      李灯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他问:'多久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3年多了。' 

      李灯又吃了一惊,嘴里喃喃地叨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唉。'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去上学,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一些坏人混在一起,打架,吸毒。我和他爸打过她多少次,不管用。后来,她爸爸下岗了,在街上卖煎饼,赚不到多少钱,她就去歌厅唱歌了——这就算她走正道了,想帮家里赚点钱。有一天,和一个客人发生口角,被那个王八蛋从四楼上推下来,摔成了这样……' 


      李灯想,难道不是她干的? 

      他压制着猛烈的心跳,慢慢走到姜春红的床前,久久凝视她。 

      他的心情又恐惧又愧疚又悲凉。 

      她曾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女性,应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场恶作剧,使她的命运发生大转折,变成了这个样子…… 


      躺在李灯面前的姜春红肤色很难看,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她的头发干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神态很不安详,有点痛苦,有点烦躁,有点颓唐…… 

      当年,她长得多漂亮啊,却不招摇,很文气的一个小女孩。 

      而现在,她像一个死人,或者说像一个巫婆。 

      难道,到了深更半夜,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会突然爬起来,悄悄走出这间房子去? 

      李灯打了个冷战。 

      终于,他后退着离开姜春红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他对那个女人说:'她是在哪里被推下楼的?' 

      '就是正阳十字那个欢欢歌厅。'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那个千刀万剐的跑了,就没人管了。' 

      李灯想了想说:'阿姨,我走了。以后,我也许还会来看她的。' 

      '看不看都是这个样子了。'姜春红的母亲心情很坏地说。 

      李灯离开姜春红的家,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来到欢欢歌厅了解情况。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给你找个小姐吧?' 

      '我找你们经理。' 

      那女孩看了看他,指指一个包厢说:'在那里。' 

      李灯敲门进去,果然找到了那个经理。 

      他以记者的身份向他采访关于3年前姜春红被推下楼的情况。 

      那个经理正在下棋,不情愿地停下来,说:'这事情跟我无关。我是去年才承包这家歌厅的。'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姜春红当时在这里当三陪小姐。她陪一个客人睡觉,完了后,因为付费问题与那个客人发生了争执……就这些。' 

      '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可不知道。' 

      '……好,谢谢你。' 

      李灯只有离开那家歌厅。 

      看来,姜春红真的是变成植物人了。 

      李灯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或者终生侍奉她以赎罪。 

      看来,怀疑她装神弄鬼是错误的。 

      可是,那声音和姜春红的一模一样啊!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下没了目标,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升级。 

      她到底是谁呢? 

      难道真是一个与姜春红的声音很像的陌生女人? 

      两旁的楼房都很矮,行人很少,路显得很宽敞。 

      李灯走着走着,一阵电话铃又响起来,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 

      他打了个激灵,停下来,看见是路边的一个公共电话在响。 

      那个暗处的人要对他说话了!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坚定地接起来:'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喂喂!' 

      他刚要放下,突然里面说话了,果然还是那个女人,她这次的语气跟过去一点都不一样,她慢腾腾地问:'你…来…看…我…干…什…么…?' 

      李灯倒吸一口凉气,刚想问:'你是姜春红?'电话已经挂断了。 

      李灯'啪'地把电话放下,猛地返身朝姜春红家跑。 

      他像被警察和群众追截的歹徒一样狂奔,只用十几分钟就冲到了姜春红家。 

      他用力敲门。 

      门慢慢地开了,还是姜春红的母亲。她诧异地看着李灯。 

      '阿姨,对不起……你让我进去。' 

      没等人家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他迅速打开姜春红的房间门,看见她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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