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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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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李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呢? 

      李灯想起了那个电话,想起了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她是谁? 

      李灯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单位以及电话,就听信了她的话,像被催眠了一样来到这里! 

      她说这里有一个死而复活的人,而那个姓韩的老头完全是瞎扯。这个挑担子的人才真的是死而复活! 

      难道这个女人勾引自己到这里来,只是想让他戳穿一个秘密? 

      最后,他想起了姜春红。 

      读小学的时候,李灯坐在她的后排。 

      有一次考试,李灯想抄袭她的答案,遭到她的拒绝。 

      更不幸的是,被老师发现了。他走过来,把李灯狠狠训了一顿,并且通报了他的家长。那时候,李灯的爸爸还没死,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跪了半宿。 

      从此,李灯对姜春红怀恨在心,一直想报复她。 

      一次,李灯导演了一出双簧——上学时,他带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塑料皮,他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上课间操时,关廉在李灯的授意下,偷偷把那个日记本塞进了姜春红的书包。 

      班主任来上课的时候,李灯突然大叫起来:'哎?我的日记本不见啦!' 

      全班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骚动起来。 

      老师走过来,问清了情况,立即严肃地说:'是谁干的?赶快拿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不然,我就要搜了!' 

      没有人应声。 

      老师问了三遍,最后,开始搜书包。 

      同学们鸦雀无声,静静等待着结果。 

      搜到姜春红的书包时,李灯大声说:'就是那个日记本!' 

      当时,全班大哗——这样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这样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这样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这样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竟然偷人家的日记本!不可能是误会,她把那日记本藏在了书包最底下的夹层里。 


      当时,姜春红的脸一下就白了,她猛地甩过头,愤怒地看着李灯,那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李灯不敢和那眼睛对视,低下头…… 

      姜春红突然号啕大哭,转身跑出教室外,老师叫了几声都没有叫住她。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来上学。老师去家访几趟,没有一点作用。 

      据说姜春红的父母怎么劝她,她都不听,一直蒙着被子哭,只要父母的话稍微激烈一点,她就要服毒…… 

      李灯的心理压力很大,有几次想跟老师坦白实情,终于没有勇气说出口。 

      后来,他听说姜春红家搬走了,听说,搬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6、荒野 



      很晚了,可是,李灯还没有睡着。 

      他似乎觉得这一夜他不该在这个小镇度过,而应该在j市,在44路车总站附近他租的那套二居室的房子里。至少应该在路上。 

      走廊里有脚步声。 

      李灯猛地坐起来,竖起了耳朵。 

      那脚步走走停停,越来越近。 

      是谁呢?其他旅客?值班人员?挑担的人? 

      那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房间前,慢慢叩响了门。 

      '谁!'李灯惊慌地问。 

      '是我,彭站长。' 

      李灯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文化站的这个彭站长一直陪着他。李灯松了口气,爬起来,打开门。 

      果然是彭站长。 

      他笑笑地站在门口,说:'李记者,有一个人他今晚开车去j市。你不是很急吗?你想不想搭他的车?我都说好了。' 

      '现在就走吗?' 

      '对。' 

      李灯想了想,说:'好。'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彭站长走了。 

      两个人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朝前走,只有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 

      再次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时,李灯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那个挑担的人。 

      '你看什么?'彭站长问他。 

      '没什么。'李灯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同时加快了脚步。 

      走出两条街,果然看见一台面包车停在路边,发动机'突突突'地响,更像拖拉机。那车在等他。 

      彭站长为李灯拉开车门,让他钻进去。然后,他到前面跟那个司机打了声招呼,车就开动了。 

      李灯隔着车窗跟好心的彭站长挥了挥手,车就开过去了。 

      前面的路面被车灯照得一片惨白,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李灯看到的一直是那个司机的背影。 

      一路上,那个司机没说一句话。车很颠簸,很快就把李灯摇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灯被一阵铁器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车停了,那个司机正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车坏了。' 

      j市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李灯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走出多远了?' 

      '40公里吧。' 

      '能修好吗?' 

      '不知道。'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 

      那司机似乎修不好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旁边一摔,朝椅子上一仰,不动了。 

      漆黑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 

      李灯探身看了看,发动机的螺丝断了,已经歪向一边,肯定是走不了了。 

      '打电话请求救援吧。'他小声说。 

      '这鬼地方,谁救你?'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李灯的心里又感到了恐惧——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这个司机的头发很长。他突然想,这个司机是谁?他今天夜里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彭站长认识他吗? 

      这司机一直不回头让李灯很害怕,可是,他也同样害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他担心他脑袋的前半部没有脸。 

      那司机终于说话了:'你走吧。' 

      李灯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你到那里去住店吧,明天坐长途汽车回j市。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那镇子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好,谢谢。我走了。' 

      李灯巴不得立即离开他。 

      这一夜特别黑,很罕见。 

      李灯下了车,磕磕绊绊朝前走,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中,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回头看,那台车被吞没在黑暗中,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到那司机在车窗里一直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他甚至能看清李灯的毫发。 

      李灯走着走着,根本没看见什么镇子,前面也没有一丝灯光。 

      他犹豫了。 

      他停下来,四下张望,终于看见远离公路的地方有一点光,好像是有房子。他立即顺一条小道走过去。 

      那光很远,李灯走着走着,竟然看不见那灯光了。 

      他感到很奇怪,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只有继续走。 

      又走了好长时间,那光又出现了。 

      李灯终于接近了它。 

      那果然是一个房子,它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荒野里。 

      它有很高的青砖院墙。公路在高处,可以看见窗子里的光,走下公路,那光就被院墙挡住了。 

      他壮着胆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感到那院墙的木门没有闩,冒昧地一推,那门发出鬼故事里的声音:'吱——呀——' 

      他走进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有草,草里有蚊子,它们朝李灯围剿过来。 

      他感到这房子很像是一个圈套,想退出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在暗处布置这个圈套的神秘之物决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离开。 

      他索性走进了那间房子。 

      这里好像是一个羊倌住的地方,气味难闻。 

      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有一只裂缝的柜子,还有一个砖垒的锅灶,一堆干草。 

      那柜子上有吃剩的馒头和榨菜,都风干了。 

      地上有一本小人书,残缺不全,是《西游记》。 

      朝上看,屋顶没有吊棚,露出房椽和房檩。有很多蜘蛛网。 

      '扑棱'一声,一只老鼠飞快地踏着那本小人书跑过,钻到一个黑黑的洞里去。 

      李灯想,这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去院子外解手了呢?他决定坐下来等。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有人出现。 

      李灯越来越感到怪异——假如,这房子没有点蜡烛,那么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人住的废弃的房子。可是,蜡烛点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那是一支白色的蜡烛,它闪闪跳跳,一点点减损着寿命。 

      李灯想:这蜡烛终于会熄灭,我不信主人一直不出现。 

      一阵风吹过,蜡烛闪了一下,被吹灭了。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有人走进来。 

      此时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和李灯互相都看不见。 

      咋这么巧?蜡烛一灭,这个人就进来了! 

      李灯害怕起来,站起来,说:'师傅……' 

      对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朝李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是谁?' 

      李灯听得出,他是一个不年轻的男人:'我是一个过路的,车坏了,想借一宿。刚才我喊了半天,没有人,就进来了……对不起。' 

      那个人想了想说:'我也是过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灯越来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那你能把蜡烛点上吗?我没有火柴。'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脸。 

      '我也没有火柴。'那个人冷冷地说。 

      完了,李灯的心抖了一下,他不可能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了,尽管他跟他就近在咫尺。 

      李灯摸黑躺在了床上。接着,他听见那个人躺在那堆干草上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风停了,这荒郊一片阒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李灯什么都不敢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这个一直没看到面孔的人。 

      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不翻身,不挠脑袋,不打哈欠,不咳嗽,甚至李灯都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你一个人赶夜路去哪里?'李灯想和他搭话。 

      他竟没有回答。 

      停了停,李灯又问:'你怎么发现这个房子的?' 

      他还是无声无息。 

      李灯在黑暗中很尴尬,硬着头皮又问:'你是种地的?还是做生意的?'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李灯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可能吧?即使睡着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他也会醒过来。 

      李灯只好住口了。他摸摸口袋,里面装的是钱。 

      他此时想起,每次到饭店吃饭,饭店都会送打火机之类,他攒的打火机有一箩筐,而此时,哪怕有一个打火机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他没有带。 

      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借着那雪白的电光,李灯看见那个人毛烘烘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堆干草上,正朝着自己看!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那一刻,李灯的魂都吓飞了—— 

      他看见对面这个人就是他记忆中的关廉的爸爸!他的头发更长了,脸很白很白,好像失血过多…… 

      电光一闪即逝。 

      李灯立即感到,自己的末日到了,这个人就是来索自己命的人,而幕后是那个司机;那司机的幕后还有人,是那个打电话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那女人的幕后还有一个人,李灯不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个人是真正想要他命的人。 

      '你找我,是吗?'那个人在黑暗中突然问。 

      '没,没有,我不认识你……'李灯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靠近。 

      '你不可能不认识我。'他慢吞吞的语调毫不信任。 

      '真的。我只是一个过路的。' 

      李灯继续朝门口移动。 

      '我可认识你。'那个人坚定地说。 

      李灯已经走到门口了,他猛地撞开门,撒腿就跑。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个院子! 

      那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李灯好像听见他怪笑起来。 

      他慌不择路,摔倒好几次。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公路上,又一道闪电,他发现公路上根本不见那台面包车了! 

      发动机都移位了,还能开走吗?就像人的心脏都掉了,还能跑吗? 

      可是,那车真的不见了。 

      雨下来了,李灯不敢停,他失魂落魄地朝着j市的方向跋涉…… 

      李灯回到j市就发高烧,住进了医院里。 

      他觉得,恐怖刚刚开始。他永远都弄不清躲在幕后的幕后的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死死纠缠住他。 



      7、人头 



      猩猩平时吃水果、野菜之类,但是它们不是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有时候,它们也会开开洋荤,逮个长臂猴之类的吃。 

      一般说,它们捕捉小动物不太容易,因此,它们基本上是以素食为主。 

      可是,藩奇一点肉都不吃,柬耗曾经给它猪肉、鸡肉、兔子肉,它抓过来嗅嗅,立即扔开,只吃香蕉、桃子之类的食物。 

      它也好像并不向往野外那个世界,也许是柬耗对它太好了的缘故。它乐不思蜀。 

      这天,孟长次给柬耗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这些天太专注猩猩了,经常做梦。' 

      '什么梦?'柬耗很感兴趣。 

      '我梦见一群猩猩在森林边上哭。' 

      '有意思。' 

      '挺吓人的,因为每次梦见的都一模一样,包括那些猩猩的数量,周围树木特征,还有它们哭的表情……' 

      这个心理学者为自己的恐惧找不到解释了。 

      这天晚上12点,柬耗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孟长次,他在电话里大声说:'柬耗,我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 

      '什么剪纸?' 



      '是猩猩……' 



      柬耗一下想起了那个叫小错的女孩遭遇的经历。他说:'是谁逗你玩吧?' 

      '不像。我今天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了。' 

      放下电话后,柬耗不放心,他开车去了孟长次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就直接走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血腥气息。 

      他摸索着打开灯,果然看见窗子上贴着很多剪纸,剪得很粗糙,周边像锯齿一样,那是猩猩的毛。嘴很大。眼睛是两个洞洞,死死盯着人。 

      他朝孟长次的床上看去,目瞪口呆:他看见了孟长次的尸体! 

      那尸首真是惨不忍睹。 

      一般的凶杀案总是无头案多,因为凶手怕被查到。 

      但是,这个凶杀案不同,孟长次的身子不见了,或者说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被啃得很干净,连个血丝都没留下。 

      之所以说是'啃',因为柬耗看见那骨头上还有牙印。 

      但是,孟长次的脑袋却完好无损,那神态还有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柬耗想跑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 

      他的腿却抖得厉害,急忙摸起电话,里面却无声。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没信号! 

      这里竟然没信号! 

      这时候,灯一下就灭了,柬耗一下就跌坐在屋角,死死盯着孟长次的床,眼珠一动不动。 

      这一天是8月8号,这个日子将成为他的忌日?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清脆。 

      '谁?'他颤颤地问。 

      没人说话。 

      '谁!' 

      他又问。 

      那门轻轻地开了,门外更黑暗。 

      柬耗简直傻了,他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竟然没有人。 

      他哆嗦着走过去,迈出那个门,试探着朝前走,好像走在地雷阵中。 

      他一步步走下了楼,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楼门,跑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立即报了警:'四道口街安居楼,8月8号,不对,是4门8号,有人被杀……' 

      警察很利落,只说了一句:'明白,马上到。' 

      ……警察风忙火急地赶到,勘察现场,拍照,向他询问情况…… 

      柬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进了家门,看见藩奇在酣睡。 

      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观察它好半天,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受到了巨大刺激,当然睡不着,一直在苦思冥想…… 

      是谁害了孟长次? 

      那些剪纸是谁贴的? 

      是谁在四处散布这种不祥之物? 

      孟长次为什么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里说他梦见了一群猩猩在哭? 

      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总跟猩猩有关联? 

      猩猩是元凶,还是通风报信者?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录音机响起了歌声:'……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他一下抓紧被子。这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客厅里的录音机自己怎么就响了呢?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断裂了,慢慢慢慢爬起来,打开暗暗的地灯,向客厅走过去。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一回头,看见一只长满黑毛的手! 

      是藩奇,它冷冷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猩猩是一种恐怖的意象。 

      它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走到录音机前,伸出爪子乱按,竟然把录音机关上了。然后,摆弄那些磁带,似乎在挑选喜欢听的。 

      一定是它把录音机按响的。 

      柬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走过去,把电源线拔掉,拍拍藩奇的脑袋,说:'睡觉。睡觉。' 

      它放下磁带,四肢着地走回了它的卧室…… 



      8、预言家 



      李灯突然坚强起来。 

      他起早贪黑,努力工作——什么可怕的事都不给解释,但是假如你迟到了,必须给领导一个解释。 

      他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满满的,甚至没有时间想心事。 

      月末评比,他有三篇稿件评上了'最佳'。 

      一有了空闲,他就上网去聊天,把自己投到那个虚拟的世界中去。 

      那一连串的古怪事件似乎都划上了句号。 

      从此,李灯有了一个信念——你越怕,你所怕的东西越嚣张。 

      他经常在网上聊天,认识了一个叫'十万八千里'的人。 

      十万八千里是新手,一上来就主动跟火头搭话。 

      火头是这个聊天室的房主,不但可以踢人,还可以封杀服务器。 

      他跟她聊起来。 

      虽然在网上看不出性别,但是,凭经验,只要对方说话,火头就能够辨别出是男是女。可对这个十万八千里,火头的经验却不管用了。 

      有一次,十万八千里突然说:'我们见一下吧。' 

      '你在j市?' 

      '我住在赵公街108号院。明晚8点,怎么样?' 

      火头想了想,说:'借用当前一句流行话,你能不能给我见你的三个理由?' 

      十万八千里:'三个找不全,一个还可以。' 

      火头:'一个就一个吧。' 

      十万八千里:'我想见李灯。' 

      李灯大惊! 

      他感觉有一张模糊的脸,突然跨越千山万水,横穿虚拟的时空,定定地悬挂在他的头顶! 

      他在网上一直用的是'火头'这个名字,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叫李灯,连厚情薄命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之所以大家都迷恋这张网,就是因为它不真实,如果跟现实生活雷同,那还在网上泡什么呢?大街上那么多人呢? 


      可是这个十万八千里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难道……他抑或她是一个熟识自己的人? 

      李灯记得有一个朋友,他开了一家公司,经常跟老婆撒谎说加班,却在公司里上网和女孩聊天。 

      一次,他老婆到公司找他,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眼看着他跟几个美眉肉麻。 

      接着,她又悄悄退出去,到隔壁一个没锁门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用一个很甜美的名字进入了老公聊天的频道。 

      她太了解他的喜好了,很快就把他勾引过来,两个人聊得热热乎乎,他甚至诉说起家庭的不幸,而且两个人还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终于,他老婆离开电脑,来到她老公的办公室,叫了一声他网上的名字。 

      他老公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她。 

      她甜美地一笑,说:'咱俩还是现在就见面吧!' 

      李灯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但是,这更让他害怕。 

      他端正了一下身体,像孙悟空收拢尾巴变成土地庙一样,尽可能恢复成火头的姿势——火头在键盘上重重敲下三个字:'你是谁?' 

      十万八千里:'你来就知道了。' 

      火头傻了,他下了网,变成李灯,呆呆地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的脑袋里又一次闪现出赵公街108号院这个地址,他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去看看!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图,在上面寻找这个地址,竟然远在市郊。 

      他出了门,坐出租车就去了。 

      天已经黑了,街上刮着冷风,行人很少。一片片枯叶在半空中翻卷。 

      他来到了远离闹市的赵公街,发现这是一个很偏僻的街道,两旁的房舍低矮、破旧,门都紧紧关闭着。 

      他下了出租车之后,看见一个亮着灯光的杂货店,走进去,有一个女人在织毛衣。 

      '大姐,问一下,108号院在附近吗?' 

      那女人抬头长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李灯退出来,眯着眼挨家挨户看。 

      他顺着门牌的引导走了一段路,又拐进了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更显荒凉,连一条狗都没有。路上的尘土积了很厚。最晦气的是,他看见路上撒着很多冥钱。 

      他好像走进了哪个朝代的一个胡同,有点犹豫了,但是他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继续前行,寻找108号院。 

      终于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找到了这个门牌号。 

      这个院落的墙很高,墙头长着长长的草。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试探地敲了敲,没有人。 

      他轻轻推了推,竟然开了,他看见一个还算整洁的院落,迎面有一个青砖房,房门虚掩。他把院门开得很大,然后,慢慢地走过去,闯进了那间青砖房。 

      房子里没有亮灯。 

      他划了一根火柴,看见这是一个废弃的房子,空空荡荡,正中间有一张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已经破损的电脑,落满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机已经被砸瘪了,键盘上的按键残缺不全……一派凄凉。 


      李灯打了个冷战。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设想——十万八千里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她搞网恋,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被人欺骗了,后来,她自尽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来,到了院门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回到家,他吓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一直蒙头大睡,他总是梦见那台被损坏的电脑。 

      晚上,他又上了网,想看看那个十万八千里还出不出现。 

      她出现了! 

      火头对她说:我去了你家。 

      这次,他是在大厅里对她说的话。 

      尽管其他的网友都在网络的一个个看不见的终端,但是他还是觉得在公开场合跟她说话更壮胆。 

      她说:什么时候? 

      火头:昨天。 

      十万八千里: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见吗? 

      火头:我昨天正巧从那里路过。 

      十万八千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火头:你那房子没有人住啊。 

      十万八千里:那院子里有两座房子,我住在后面。 

      火头努力回想,怎么都想不出那房子后面还有房子。 

      十万八千里:现在你来吧,我们在树妖酒吧见面。 

      火头糊里糊涂地说:好吧。 

      他下了网,关了电脑,出门坐车朝树妖酒吧驶去了。 

      他不是色胆包天,他必须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晚上风更大,好像急切地预告着什么。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十万八千里不是绝顶的漂亮就是绝顶的丑陋。 

      结果,他错了。 

      她在树妖酒吧里等她。这里离她家更近一些。李灯见她长得不漂亮也不丑陋,她长得有点怪。 

      怎么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有点绿,半透明。 

      你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时候,你会感觉她看的是你眼睛后的大脑。 

      她看你的胸口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后面的心脏。 

      '我是一个预言家。'李灯坐下后,她透过李灯的眼珠看着他的大脑,开门见山。 

      李灯一下就有点反感。 

      尽管他经历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反对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骗子的嘴脸。 

      因此,他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下来。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灯的神态在转变,淡淡地说。 

      '是的,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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