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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雾锁天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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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很多关于狗的事,但高竞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脑海里只是不断浮现出录像带里的一个情景。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呢?就是那个环节不对劲,是的,问题就出在那里!天哪,我真是笨啊,居然这么久才想起来……
“……警长现在已经跟我很熟了,为了让它听我的话,我每天给他吃两块牛肉干,它还朝我摇尾巴呢……”莫兰最后那句话终于将他惊醒。
她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他现在不能跟她再继续聊下去了。
“莫兰,现在我马上去找计小强,把你说的事告诉他……”
“这么说你同意我的想法喽?是不是?”她急切地问。
“当然同意!莫兰!我还可以给你找到证据!我终于知道录像带里的问题了!”他准备挂电话时,听到莫兰在电话那头嚷。
“不许挂!是什么问题?”
“我晚点告诉你!”他大声回答。
58
六点半。
凌珑在陈牧野家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陈牧野才慢悠悠跨进门。跟过去一样,一看见她,他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他的口气挺生硬。
她没力气朝他发火,而且,他的外婆也在。每次她去找他,他的外婆都在,老太婆似乎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避嫌。可今天,她想跟他单独谈谈。
“牧野?我有事找你。”她有气无力地说。
他抬了下眉毛,似乎想拒绝她,她马上接着说:“我想跟你聊聊雷海琼。”
“雷海琼?”他满怀狐疑地看着她。
“是的。”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聊她?”
她想开口,一抬头看见牧野的外婆正好奇地盯着她。到底要不要说?到底要不要说?说了之后,对我自己有好处吗?她在犹豫,这时,她看见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
“你有事?”她问。
他没理她,朝电话走去。她听到他对着电话说:
“喂,老王,我要的车修好了吗?……好……嗯,你开过来吧……多久能到?……五分钟?好……谢谢啦!”他挂上了电话。
“你要出去?”她又问。
他“嗯”了一声,对外婆说:“我去看海晨,你锁好门,不用等我。”
“嗯嗯,是该去看看他,你带好钥匙。”老太婆终于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转身出了门,她立刻跟了上去。
“牧野。”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我现在要去医院看海晨。”他看也不看她。
她没说话,跟着他走出好几步才说。
“牧野,那天我在五楼。”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
“我去过五楼的男厕所。”她道。
59
六点三十五分。电话铃声大作,莫兰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高竞打来的,连忙抓起了电话。
“高竞!”
“是我。”
“怎么样?”
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没找到计小强!他去现场了,今晚在工厂区的河里发现一具女尸。唉,这种事也不方便跟别人说,别人也不会听我的!”高竞似乎一筹莫展。
“那怎么办?”莫兰一时没了主意。
高竞沉吟了半秒钟,问道:“莫兰,你家的警长是警犬吧?”
“当然!她跟你还曾经是同事哪!忘啦?它是最近才退休到我家的。”莫兰道。
“你知道你爸在什么地方遛它吗?”
“知道啊,就在楼下。”
“它能不能出趟勤?去一次和平一小?”
这句话让莫兰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高竞!你想让警长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陈东方呗!——告诉你,我刚才去过一次陈牧野的家,他外婆说,他跟凌珑一起去医院看雷海晨了!我现在得马上去医院!”
“那我也去!”莫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瞅见自己的运动鞋就在门口的鞋架上,今晚穿运动鞋最合适。
“你不用去医院,你去小学门口等我,我给计小强留了条,他会到校门口跟你会合的!对了,带上点牛肉干。”
“好,我现在马上就去找我爸!”莫兰响亮地回答。
等挂上电话,莫兰才想起一个问题,高竞凭什么认为对方一定会跟他去和平路小学?要是对方不肯去怎么办?
60
王雪注视着观察室最里面的那张床,陈牧野和雷海晨正在窃窃私语。他们已经谈了五分钟了,好像在谈什么秘密的事,连雷海晨的母亲也被支得远远的。
跟陈牧野一起来的凌珑站在她身后,今晚她们两人好像彼此有一种默契,自见面到现在,谁也没看过谁,谁也没跟谁说过话。但王雪相信,此时,凌珑跟她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她一定也很想知道两个男生到底在说什么。
看雷海晨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陈牧野说的多,他说的少,很多时候,他都抬起头看着同伴,眼睛里闪过一种王雪从未见过的光。
“嘿,不知道他们要谈多久。”凌珑低沉冷漠的声音在王雪耳边响起。
王雪本想不理,但忍了忍,还是开了口:“你知道牧野在跟海晨说什么吗?”
 “我哪知道?等牧野走了,你可以自己去问雷海晨。”以往凌珑说话总带着刺,可今天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好像在想别的事。
王雪当然希望雷海晨能对她坦诚相告,但她明白,他不会的。虽然他们多少也约会过几次,但她感觉,他始终不曾交付过他的真心。他对她,也许只是喜欢,不是爱。“王雪,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到目前为止,这是他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始终没接受过她,但也没有拒绝,也许是不好意思拒绝。她一直期待能在他脸上看见惊喜或兴奋的表情,但每次见面,迎向她的总是礼貌的微笑。礼貌!
“你怎么还不回去?也许他们会谈很久。”王雪低声问凌珑。
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在问她自己。其实她刚才已经跟雷海晨道过别了,但她没走。下午从警察局回来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他,本想跟他聊几句的。她知道,警察已经找过他了,但他妈妈告诉她,他因为身体不适已被送进了医院。
“我跟牧野还有很多事要谈,要不是他急着来看海晨,我们……”凌珑若无其事地回答着,忽然打住,“喂,他们好像谈好了。”王雪抬起头,看见陈牧野正朝她们走来,而雷海晨则坐在床沿上发呆。
“海晨他怎么啦?”陈牧野走近后,王雪问他。
“他吗?他想跟我一起吃鱼头,我现在就去买。”陈牧野笑着回答。王雪还从没见他笑得这么温和过。
他想跟你一起吃鱼头?那是不是意味着只有你们两个?王雪回头朝雷海晨望去,看见他妈妈拿了个苹果想削给他吃,但他摇了摇头。
“王雪,你回去吧,今天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陈牧野的语调出奇的轻快,他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去。
61
七点二十分。
和平路一小的门口,莫兰不断在安慰急不可耐的父亲莫中医。
“爸,高竞马上就会到的,你不要急嘛!”
莫中医不停地朝马路两边张望。
“你说他很快就会来的,可我们现在已经等了快一刻钟了,他还没到。我看这小子太老实,未必能把事情办成。”
“爸,假如对方真是凶手的话,应该会来的,这就是凶手特有的好奇心,你不是教过我,钓什么鱼,放什么铒吗?再说,后来我又打过电话给高竞,他应该知道怎么说……”话虽如此,可莫兰还是越说越没把握。高竞不擅长说谎,不知道他能不能骗到对方。
莫中医瞄了她一眼道:
“我们与其这么干等着,还不如先进去呢。”
“先进去?”
“女儿啊,警察来了,我们还有机会玩吗?你不是一直想当侦探吗?当场把凶手逼得走投无路,那才过瘾!”老爸的眼睛熠熠发光。
对啊!警察来了,我们在这儿就成妨碍公务了。可是上次碰到的那个校办工厂的老郑现在可能不在学校,这就有点麻烦了,她跟门卫不熟。
“爸,我们以什么理由进去?”
“就说是他的亲戚,即使门卫怀疑我,也不会报警,这不属于报警的范畴。再说,门卫大多胆小怕事……好啦,到时候看着办,快敲门吧。”莫中医一边催促她,一边轻轻拍了下警长的后背,说道:“今天就看你的啦!”
看来老爸是迫不及待要让警长大显身手了。
62
陈牧野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碰到高竞。他想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所以高竞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他冷笑一声。
“那有什么事?”
“有人叫我来找你。”
“谁?”
“你爸爸。”
陈牧野浑身一僵,他的耳朵听到了,但大脑要过一秒钟才能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我爸?”如果高竞没说这种耸人听闻的话,他是不会想借着医院门口的路灯注视对方的脸的。他根本从没认真看过高竞,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看看面前这个人。
高竞也看着他。
“我刚才去和平路一小,想调查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正好看见你父亲从学校里出来,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说,他很想见你,可这两个星期他咽喉发炎,说不出话,所以一直没打电话给你。”高竞眯着眼睛,说到最后一句,眼睛才慢慢睁大,“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想见你吗?”
陈牧野觉得自己一开口就显得特别可笑,所以嘴闭得紧紧的。
“他想告诉你,谁杀了雷海琼和刘玉如。”高竞道。
“他不是失踪了吗?”凌珑插嘴了,她的神情混杂着好奇、兴奋和迷茫,而向来跟她没有共同语言的王雪此时脸上的表情竟然跟她一模一样。
“他父亲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她问道。
高竞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王雪回头看看陈牧野又看看凌珑,后者代她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那我们能不能跟去听听?”凌珑直言不讳地问。
高竞还没来得及回答,王雪就急切地声明:“我们决不插嘴,要是他觉得我们妨碍了他,我们可以躲起来,只要能听见他的声音就行。我觉得学校里应该有这种地方……”她又回头看看凌珑。
“肯定有。学校的犄角旮旯最多了。”凌珑立刻说。
两个女孩空前一致。
陈牧野脑海中又闪现出在他家门口的那一幕。
“我去过五楼的男厕所。”凌珑说。
他当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义。女人和男人想要的永远不一样。可是,假如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什么还要去和平路小学?
“凌珑,‘好奇杀死猫’这句话听过吗?”陈牧野以警告的口吻劝道。
凌珑把目光转向了他。
“牧野,我不是猫,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死。再说,我真的想知道,你老爸说的对不对。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失踪。”
有时候,自以为聪明的人,总是比所有人都笨。
63
“这是他的办公室吗?为什么门开着?要是东西被人偷走怎么办?谁负责?”莫中医粗暴地质问。
门卫战战兢兢地立在门边,看着他和他的狗在屋子里嗅来嗅去,唯唯诺诺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经常都开着,有些东西是放在他办公室的。他们需要就会去拿……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莫兰笑着接过了话茬。
“我爸是他妻子的表哥,就是这种关系。——请问,这抽屉里的东西,一般都只有他自己会用吗?”她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些文具用品来。
“应该是吧,我不清楚。”门卫不敢确定。
“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莫中医拉开了最下面的两个抽屉,指指里面,警长把鼻子伸了进去。
“不知道,大概是这个月中旬。”门卫好像地看着警长。
“是不是十五号?”
“好像是的。”
“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
“在学校。那天我只看见他朝里冲,没看见他出来,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回家了吧……”门卫抓了抓头。
“那天有人找过他吗?”
“没有。”
莫中医指指墙上的两条毛巾。
“那是谁的?是不是陈东方的?”
“是的,我见他用它擦过脸。”
莫中医拿了块毛巾放到警长的鼻子底下,又问:“这学校不大吧?”
“不大不大。你们要干什么……”他看见莫中医手里拿着那块毛巾,牵着狗出了门,连忙跟了过去。
“你不是说不大吗?我们到处转转,你帮忙替我们开开灯,引引路,要真的没找到人,我们也就死心了。”
门卫讪笑道:“你这话说的,他要真在这学校里,我还能不知道?我可是天天都在这里看门。”
莫中医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他肯定是被藏了起来!”
64
七点二十分。
“牧野,这下海晨一定很失望,你不是说,他还等着跟你一起吃鱼头吗?”坐在陈牧野破旧的吉普车后座上的王雪说。
陈牧野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搭腔。
车内一片安静。
他刚才又跑回医院,是不是去跟海晨解释这件事了?王雪很想问,但没开口。
65
陈牧野把车停在小学的围墙边。凌珑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正好是七点四十分。以往这时候,她都在青风中学昏暗无光的教工宿舍里独自吃饭。
“为什么不把车停在校门口?”她听到高竞在问牧野。
“你管得真多。高竞,如果你再啰唆,我就开车走人了。雷海琼的死,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雷海琼!光听这名字就能让她血液沸腾。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在黑暗中的死人脸,还有那根伸向前方的手指。她真想知道雷海琼这根破手指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警察听了她的举报竟然无动于衷,难道她弄错了?
听了陈牧野的话,高竞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们相继下了车,凌珑本想走在牧野旁边跟他说几句,可高竞却占了位置,她只能无趣地自顾自朝前走。
“嗨,凌珑。”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是莫兰,她似乎已在学校门口等待多时了。
“你好。”凌珑懒洋洋地回应,对于莫兰的出现,她丝毫都不感到惊讶,可她身边的王雪却发出一声疑惑的质问。
“怎么是你?”
“王雪姐姐,其实我是他的……朋友。”莫兰指指高竞,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朋友?”王雪还是没反应过来,口气不知不觉严厉起来,“你不是雷海琼的朋友吗?”
哈,这女人被耍了还不知道,凌珑禁不住咧开嘴发出两声粗野的笑。嘎嘎。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笑声真难听。
莫兰的神情有些尴尬。
“王雪姐姐,其实我不认识雷海琼。我以后再跟你解释这件事好不好?嗯……我想今天你来这里,应该是有别的事吧?”大概是看出王雪有些生气,她别过头去看着高竞,“我爸已经在里面了。”
“你爸?”高竞似乎有些意外。
“现在警长只听我爸的话,快走吧!”莫兰答道,随后她先进了校门,凌珑注意到,在进门的一刹那,她跟高竞有过一次短暂的眼神交流。
他们在说什么?是在说牧野的老爸吗?
她既好奇,又不安地跟在莫兰和王雪的身后进了学校。
“这边走。”莫兰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就把他们带到了食堂。
食堂里亮着灯,从窗外朝里看,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坐在窗边,像是正在等人。他是谁?他就是牧野的老爸?
“那是我爸,他在等我们。”莫兰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疑惑,回头解释了一句。
“你爸?那牧野的老爸呢?不是说他在这里等的吗?”
莫兰笑了笑。
“别急,等会儿他会出现的。我们先聊一会儿。我没想到你们会一起来,本来我以为只有陈牧野一个人呢。不过这样也好……”莫兰欲言又止,轻松的口吻中带着点神秘。
凌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搞明白。她现在只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可牧野的老爸不出现,谁来解开这个谜?”她又问。
“呵呵,你别急啊,谜底马上就揭晓。”
她对莫兰的话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进了食堂。大概是为了熏蚊子吧,一进去,她就闻到一股怪怪的香味,那气味一直钻到她脑子里。
莫中医看见他们略有些吃惊。
“呵呵,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他笑着感叹了一句,站了起来,“好吧,我把地盘让给你们年轻人。”
“爸,你去哪儿?”莫兰问道。
“警长要喝水了。你们慢慢聊吧!”他走出门去,这时凌珑才发现他脚边竟然跟着一条毛色黑亮的大狗。
他们陆续在一张方桌前坐下,唯一没坐的就是牧野。
“我爸在哪里?”他问高竞。
“别急,他会出现的。”莫兰替高竞做了回答。
“如果他在,就叫他快点出来,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走了是不是?”莫兰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雷海琼是被谁杀死的吗?”
“她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爸在哪里。”牧野的口气冷冰冰的。
“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啊!”高竞插了一句。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凌珑看得出来,这句话就像是往牧野身上浇了桶冷水。他浑身一哆嗦,接着脸上露出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表情。是紧张,还是恐惧?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高竞,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道。
“不,你明白!”
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秒钟,最后还是牧野先打破了沉默。
“高竞,我没时间陪你玩。如果你知道所谓的答案,就告诉这两位小姐好了。这不管我的事。”说完,他转身想走。这时,莫兰在他身后嚷起来:
“陈牧野!答案现在就可以公布,凶手就是你!是你杀了雷海琼!”
啊——凌珑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她不知道这叫声来自王雪,还是她自己,只发觉此时王雪脸上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而她自己,她能想像是个什么样,这时候幸好没有镜子。她不想看见自己脸上丑陋、愚蠢又狼狈的表情。
“你,你说雷海琼是他……他……”王雪结结巴巴地想提问,但还没说完,就被陈牧野怒气冲冲的声音淹没了。
“姓莫的!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牧野道。
“当然有证据。”
“是什么?!”
莫兰没有回答他气急败坏的提问,而是坐下来,平静地说:“你杀雷海琼的动机有两个,一是为了给你妈报仇,二是为了那笔钱。对不对?”
牧野在食堂的几张餐桌之间来回踱步,像在思考她的话,又像是在考虑是不是要立刻冲出食堂。
“这事得先从你妈说起。简单地说,你妈王小山是被你爸害死的。”莫兰道。
这句开场白让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都集中到了牧野身上,但他只是停下脚步,直起腰看着前方,没做出任何回应。莫兰继续说了下去。
“一九九一年九月七日晚上九点四十分,你妈忽然无缘无故地跑到马路上东张西望。有很多人看见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嘴里叫着什么。其实,那是她听到你爸的喊声后才有的举动。她经常说自己听见你爸在叫她。可因为你妈有病,所以她的话总被当成是胡说,没人相信她,没人相信她真的曾经听见你老爸在叫她。但其实,我认为她是真的听见过无数次。”莫兰停顿了一下,“从你爸陈东方工作的——就是这里——和平路第一小学到你住的D区水云路二百弄,穿小路要不了十五分钟。只要在晚上偷偷跑来,在窗口叫一声你妈的名字,然后迅速离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你爸知道,无论你妈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所以他才策划了这场谋杀。他先给你妈预演了很多遍,最后一次他才终于现身。当时马路上的行人很多,如果他在前面招呼她,再找个人在她身后一推,事情不就成了?……有个警察见过你妈那案子的现场照片,他问,她在看什么?我想,她是在看你老爸。她临死之前都望着某个方向,你老爸就在她前面的某个地方。”莫兰注视着陈牧野,口气缓和了下来,“其实,很多邻居都知道你妈的事,假如当时警察能调查得仔细些,这案子大概就不会以意外事故来结案了。”
凌珑知道陈牧野的母亲是个精神病人,她很庆幸她已经死了,不会再给她的儿子带来任何麻烦。而她一直认为他的这个污点,可以把他们两人连在一起。她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就死了,自杀,原因是跟她私奔的男人又有了新欢。她觉得他们同病相怜。虽然,她从来没同情过他。
“我妈的确死得离奇。不过,每个神经病人都有不同的死法。我知道有人撑着阳伞从七楼跳下来,还有人在自己的身体涂满黑色油漆,半夜躺在马路中央。相比之下,我妈的死已经属于正常的了。我认为那就是个意外。”牧野的口气很镇定,望着食堂的窗外,同时又下意识地看了下腕上的手表。
“那你爸为什么要偷偷在这里上班?如果他仅仅是想甩了你妈,他可以去外地啊。就算不去外地,也可以去郊区,为什么偏偏找个离你家那么近的工作地点?当时你们家还报了失踪案,他就住在学校,那不等于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吗?他就不怕被你们发现?”莫兰的语气咄咄逼人。
“你是说,他在这里上班就是为了谋杀牧野的妈妈?”王雪胆怯地看了牧野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对,就是这样!”莫兰使劲点头道,“为了摆脱陈牧野的妈妈,陈东方从一九九一年的年初就开始策划了。现在就得提提火车上的怪事了。你们想不想听听你们的好朋友雷海晨同学的遭遇?”
“海晨的遭遇?”凌珑道。
“我知道他一九九一年曾经在火车上受过一次伤,”王雪轻声道,“难道这跟牧野的爸爸也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高竞插了进来。
“哈哈,你说吧。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了。我正好也可以歇口气。”莫兰道,她朝窗外望去。凌珑发现莫兰的父亲刚才还在外面跟一个门卫模样的男人聊天,此时却已经没了踪影。
“好,我来说,我从头说起。”高竞很乐意接棒,“一九九一年暑假,我乘坐北京开往s市的通宵火车。在车上,跟我坐在一起的就是陈牧野父子、雷海晨和他的姐姐雷海琼。那天夜里,除了陈牧野之外,另外三个人都失踪了。陈牧野报了警,我还跟他一起在车上找过人。”
“我真奇怪,你为什么总忘不了那件事?”牧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塞在嘴里点了火,拉了张椅子坐下,背对着他们。玻璃窗上映照出他模糊不清的脸。
“我当然忘不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同时在火车上失踪,谁碰到这事都想不通!”高竞以争辩的口气道。
“海晨那天碰到了什么?”王雪显然只对雷海晨的事感兴趣。
“他在火车上被人谋杀了一次。”高竞简短地答道。
“谋杀?”凌珑和王雪同时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谁想害他?”王雪急切地问道,忽然抬头朝陈牧野的背望去,“不会是……”
“不不,不是他。”莫兰连忙说。
高竞接过话茬说了下去:“想害雷海晨的人是他的姐姐雷海琼和陈牧野的父亲陈东方。当时雷海晨由姐姐陪同去北京看一个资助人,离开北京时,那人给了他十万块钱用于做心脏手术。那天,他们姐弟俩就是带着这笔现金上的火车。雷海琼应该是在上火车前就已经跟陈东方商量好了,他们把座位安排在一起,在车上假装不认识,假装打牌。然后,陈东方把陈牧野支走,他们两人就把雷海晨带离了原先的车厢。当时是夜里,大家都在打瞌睡,谁也没留意他们。他们把雷海晨带到两节车厢相连的地方,陈东方打开车门,雷海琼在背后一推,雷海晨就这样从火车上无声无息地掉了下去……”
“为什么?雷海琼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王雪气愤地问道。
“因为她想要那笔钱,因为她恨海晨。海晨的父母一直很偏心儿子。”牧野道,对于海晨的事,他总是很乐于说几句,即使现在身份特殊也不例外。
“幸亏雷海晨的母亲为他在衣服里缝了层海绵,这本是为了让他在硬座火车上过夜能舒服些,没想到这些东西最后救了他的命。”高竞道。
“海晨真是命大。”王雪叹息。
凌珑的脑海里浮现出雷海晨苍白的脸,她觉得王雪这句话很好笑。
“当时我也在火车上,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个会一起失踪。最初我怀疑是雷海琼姐弟谋害了陈东方,因为陈东方看上去很憨厚,而且在跟雷海琼说话的时候,他还透露自己身上带着钱。可后来当我知道陈东方还活着,并且在十个月后回到了家,我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更何况,我后来发现当时还有一个人也在火车上,那就是前不久被谋杀的刘玉如……”高竞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牧野的后背,“其实说白了,他们是一个犯罪三人组。由雷海琼和陈东方合作谋害雷海晨,刘玉如负责协助他们在火车上蒸发。这件事后,我估计他们平分了那十万块钱。接着,在雷海琼和刘玉如的帮助下,陈东方又顺利除掉了他的老婆。而前不久,他们又一次三人合作……”
“等等,你忘了说他们是怎么蒸发的了!”莫兰插嘴道。
“哦,对了!”高竞抓了抓头,说道,“火车虽然是封闭空间,但它够大,而且那辆车还有货车车厢。刘玉如从北京回S市的时候,带着两个很大的空箱子,我认为他们就是钻进了那两个空箱子,到站后趁乱跳下了火车。根据我后来的了解,当时陈牧野还不认识刘玉如,所以他即使在火车上看见她,也认不出来。”
呵呵呵呵,这是牧野在笑吗?听上去好阴森。
“陈牧野,你笑什么,难道高竞说得不对吗?”莫兰不高兴地问道。
“你们以为火车是你们家吗,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只要推开门就行了?货车车厢跟普通车厢是隔开的,门是锁着的,有的车还有专人看管,如果他们去过,肯定有人会看见。”牧野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一个烟圈。
“那他们是怎么办到的?”高竞有点不服气。
“很简单,分开坐,化了装。他们早在不同的车厢买好了车票。我爸跟刘玉如坐在一起,扮成一对夫妻,假装在睡觉,头埋在胳膊里,我看不见他的相貌,他又换了衣服,所以我没认出来。雷海琼则化装成一个老太婆。呵呵。”牧野又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原来是这样。”王雪道。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比去货车车厢方便多了。”莫兰小声嘀咕,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这种事如果当事人不说,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陈牧野,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是他们的同谋,他们怎么会告诉你?你在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方法套出这个秘密的?哼!是他们临死之前告诉你的吧?为了知道你想知道的,看看你对雷海琼都干了些什么,你有必要那样虐待她吗?”
莫兰的提问很尖锐,但牧野没给出任何回应。他只是又看了一次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他在等什么?是在等他老爸出现吗?也就是说不仅仅是雷海琼,还有其他人。其他人是谁?
“当然喽,火车上的事比起你想知道的另一个秘密来说,可是差远了。”凌珑听到莫兰又说了一句。
“喂!还有什么别的秘密?你干脆点,一起说好不好?”凌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她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莫兰看看她,又看看王雪。
“这个秘密跟王雪姐姐家有关。他们三个人在前些日子又合作干了件坏事——卖假的洋酒给王雪爸爸的公司。这件事让他们赚了三十万。这笔钱就是我说的另一个秘密。对不对呀,陈牧野?”
牧野默默吸烟,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这时王雪开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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