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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石逾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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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还是习惯了理科快节奏的生活,其实一件事可以激动地看,也可以平静地看,随便的事儿,就如我曾经预想我会在理科王国的疆域上如何惨烈地死去,结果我活得精力充沛,像头驴一样欢快地蹦跶着我年轻的生命。

    每个长辈都说我走上正途了,郭家的家谱上本来就没有文人。我笑着说对,一边笑一边想怎么弄点过氧化钠来补充身边渐渐稀薄的氧气。

    我开始形成一句自我感觉很有幽默感的口头禅:你是一个优秀的理工科人才。

    我开始计算自己究竟看完了多少参考书和习题集,我把它们过过秤,然后在同学中公布一个惊人的数字,然后等待别人或者自己去不断刷新。我的理想是将数字后的单位变成吨。

    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看到键盘上落满柔软的灰尘的时候,当风刮过树梢响起空旷辽远的声音的时候,那些纤细的长长的比喻句和哀伤的蓝色段落才会重新以血液的形式流回我的身体,犹如电池颠倒两极重新充电。我会有三到五秒的感伤,然后拍拍胸口告诉自己:你是个优秀的理工科人才。然后看着自己亲手扼杀的灵感再次离我远去。

    突然觉得武则天杀死自己的女儿不再是不可思议的事,我觉得我比她还要出色或者还要绝。

    九月潮水黑色的潮水匆匆离去又急急卷回,我该上升还是下沉

    空气温度下降,太阳光芒减弱,校门口的香樟史无前例地猛掉叶子。我站在大树之下想起谁说过的“思念不重,像一整个秋天的落叶”。阳光从枝叶间照下来,穿过我明亮的眼睛,穿过我的头,穿过我十七年来亲手精心雕刻的青春。然而一切都是镂空,仿佛极度精美的镂金艺术,可是本质却是——空洞。

2。计月器(2)

    当有一天所有的日子都如九月的黑色潮水一样哗哗地朝身后退去,当日暮后喷薄的末世繁华开始落幕,一瞬间我就看到了我鬓间白雪的痕迹,看到了我脸上朔风的踪影,看到了我忧伤的青春在我面前浩浩荡荡地打马而过。

    我看见我的青春从容而冷酷地离开我,我观望它的离开,冷静而近乎残酷。

    十月弥漫白昼上升黑夜下降,白鹤上升黑鹭下降,我悬浮于半空,茫然四顾

    那天乘车过隧道,车子在悠长的黑暗中穿行了五分钟。窗外的灯一盏接一盏飞快地向后退,我的脸被照得忽明忽暗。一瞬间想起我的青春,想起我爱得如痴如醉却又恨得咬牙切齿的青春。我的青春被切成了无数片段,现在正挨着顺序忽明忽暗地从我面前闪过,然后飞快地后退,退到我身后无法预见的黑暗里去。而我像骑着快马的三月牧童,在我的青春里打马而过时感叹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那天车子开上高架,我又想起我的青春。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有音像店里的电子舞曲,有附近公园里的鸟叫和孩子清亮的笑声,有菜市场大妈们惊天动地的讨价还价的声音,有街道边快速行走的白领打手机的声音,整个城市或者说整个中国的人都在忙着,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着大巴穿越大半个城市,同时将自己的青春一掷千金般地挥霍。《肖中克的救赎》中说,人活一辈子,不是忙着生,就是忙着死。而我呢?我在忙着什么?我想我在忙着思考我应该忙着生还是忙着死。或者我应该不生也不死地就那么悬着,反正天地正中间四千五百米的高空谁也管不着谁。

    十一月荡空山我应该以怎样虔诚的目光来迎接黎明,抑或用怎样冷酷的姿势来扼杀朝阳

    最近在看阿城写的《威尼斯日记》,阿城将他的生活写得如流水般平静,让处于兵荒马乱的生活中的我看得咬牙切齿。阿城评价罗西尼的歌剧,说他的东西像小孩子的生命,奢侈而明亮,又有世俗的吵闹快乐,好像过节,华丽,其实朴素饱满。我觉得像在说我的青春,我的青春又奢侈又明亮,又华丽又朴素,最后还是要落在“饱满”两个字上。我的青春是饱满的,我觉得有时候都太饱满了。可是饱满的就是好的吗?我说有个金库装得满满的,可装的一定就是满满的财宝吗?万一是一屋子毒蛇呢?说完这句话我现我把自己的青春比喻成毒蛇猛兽般的东西了。于是我后悔。我觉得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想如果让我走过横跨威尼斯水域的叹息桥,让我在短短十来米的路程中回顾我的一生,我会现后悔几乎缠绕了我大半部分生命。我的四川同胞项斯微曾经说过:“我总是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缅怀自己的十七岁,等到十九岁的时候又后悔虚度了十八岁。”作为同乡我们有相同的感悟。或许文章开头的那句话应该改成“这是个后悔的年代”。可是我爱听的一歌却是《青春无悔》,可笑吧,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可笑的人。

    十二月双刃剑我手中的修罗刀饱蘸鲜血,敌人的,还有我的

    我的心随着气温的下降而迅速地变质腐烂最终不可收拾。

    石康说:“脚踏实地地陷入虚无。”

    这个冬天我的绝望一拨赛过一拨,我听得见忧伤在我心里疯长的声音,就像雨水丰沛的季节中麦子欢快拔节的声音一样,我听得见骨头炸开一道又一道裂缝的声音,我听得见自己的大脑被某种东西侵蚀的声音,可我不反抗也不挣扎,我想只要你不把那些方程式和公式挤掉,那么这团白花花像豆腐一样的大脑随你怎么弄好了,我无所谓。我目光游移地坐以待毙,神色安详地迎接死亡,脚踏实地地陷入虚无。

    一月孤独是青春的底蕴就是孤独,抑或是孤独弥漫了整个青春

    《乌篷船上的凯恩》中,凯恩面对着空旷的大海说:“我是多么孤独啊。”

    《小王子》中戴着金色围巾的小王子在巨大的月亮下像棵树一样倒在沙漠里时,他说:“我曾经那么地孤独。”

3。计月器(3)

    《彼得·潘》里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站在永无岛上看着伙伴们飞走的时候说:“我永远都是这么孤独。***”

    可我呢,可我呢,一个善良而笑容明亮的孩子、一个衣食无忧朋友成群的孩子怎么会孤独呢?

    于是有一天一个人给我讲了个故事,或者说我自己给自己讲了个故事:有一群羊在山坡上吃草,突然一辆汽车开过来,所有的羊都抬起头来看车子,于是那只低头继续吃草的羊,就显得格外地孤单。

    二月焰火我如松鼠一样在树洞里安睡,任凭时光在洞外飞速地奔跑,像是八月的台风

    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感受过童年时过年的气氛了。童年的时候我记得春节我周围是铺天盖地的焰火,而现在,除夕的晚上我手边是一本《数学散思维》和一本薄冰语法书。

    十二点的时候我听到千家万户电视机里厚重而深远的钟声,我知道千重鹤又灿烂地开完了一季,卡尔斯维亚又把手中的沙漏重新颠倒过来,水中美丽的普耶娜女神又点亮了另外一颗星星,我向着十八岁的方向又迈进了一大步,我就这么拥抱着无数的参考书奔向我十八岁新的生活——或者新的死亡,谁知道呢?

    三月忧伤有时候人不能思考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犹太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笑。”

    阿城说:“其实上帝一思考,人类也会笑。”

    这个三月我前所未有地忧伤。那种感觉像是小a说的被扔在4900米的高空举目无亲。白岩松说,有时候一个人的战争注定单枪匹马。我现在就是,我觉得这个三月我一下子多了很多要思考的东西。比如我将来的大学,比如我以后的工作,比如我未来相依为命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一边走向十八岁一边在慢慢成熟,因为以前打死我我也不会考虑这些事的。以前我最远大的理想或者说是计划就是等稿费存够了就去换一把重量轻一点的羽毛球拍。可是现在我一想就是几十年后的事。我像是《重庆森林》里的金城武一样,在等待一个人,或者等待一个奇迹。可是就像某某某说过的一样,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该有八十岁的等待吗?而且是一种没有目的的盲目等待,连守株待兔都不如——起码那个千百年来被人们称为笨蛋的人知道自己要等的是一只兔子。

    等待仿佛是一个黑洞,肆意张扬地吞噬我的时间。大半年的时光就在等待中迈着优美的舞步离我而去。我看到森林里吹过来黑色的风,我站在黑色的风里一脸阑珊地长大了。可是怎么就一年了呢?怎么我就长大了呢?水晶球不管在皇后手里还是巫婆手里我都想问个明白。

    四月梦魇沙逊大厦在黑色的江风中,灯火辉煌

    扎克斯说:“梦是灵魂被撕开的缺口。”

    最近我总是梦见我重回上海。

    我靠在和平饭店粗糙厚重的黄色外墙上,听到江对面浦东嘹亮而奢侈的俗世喧嚣,听到天空上云朵轻移莲步的声音,听到江面上飘过来的恍恍惚惚的汽笛。

    我趴在江边栏杆上,看见水面被灯光映得斑斓夺目,而江面以下的黑色潮水,让我想到我瞳孔深处寒冷的汹涌。

    两个漂亮的女生从我身旁经过,一个出银铃般清越的笑声,一个调皮地吹了声口哨。然后我蹲下身来,一个人难过地哭了。

    五月红莲我在《春光乍泄》中看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瀑布,美丽忧伤如同人的眼泪

    五月的时候学校的睡莲开了,早上有时候我就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水池边上看。因为书上说,如果看到一朵真正的红莲,那么你就可以达成一个心愿。我在等待一朵真正的红莲,如同金城武等待一个奇迹。

    这个五月我重温了王家卫所有的片子,那个一直戴着墨镜的人拉扯着我重新回望了我整个青春。弄堂里昏黄的灯光与墙上斑驳的广告招贴,过期的凤梨罐头与黑咖啡,大漠的风沙和皇历里的宜出行忌沐浴有血光大利西方天龙冲煞忌新船下水,破碎的台灯以及美丽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瀑布。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夜风吹过来,我突然想到:如果我看到红莲,我应该许下什么愿望?

4。计月器(4)

    六月永生我终于笑了,我找到了我的愿望

    六月生日,大堆的朋友,蛋糕,啤酒,摇一摇,再拉开,哗啦,满屋的沫噼里啪啦地小声爆炸。

    我是真正地长大了,我不再是个孩子。然而这是幸福还是悲哀?

    小a从他的城市寄来生日礼物,打开来,一幅蓝色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瀑布。画下面写着:送给曾经是个孩子的我最好的朋友郭敬明。

    我在看到“曾经是个孩子”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也许是酒喝多了,水分多了。

    我看到告别仪式终于降下了华丽的帷幕,一瞬间我找到了我的愿望。

    我希望我能够重回我孩提时没有忧伤的幸福时光,如果一定要在这个时光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1。毕业骊歌(1)

    还记得两年前看《将爱进行到底》的时候,看到若彤、杨铮他们一起对着镜头喊“我们毕业了!”那时我正在喝水,看到他们阳光而清澈的笑容,觉得一击即中。***纯净水顺着喉咙往下往下,一直流到那个最深最深的地方,回旋,凝固。那个时候我才高一,想象高三毕业时盛开的凤凰花,那是离我多么遥远的事。尽管遥远,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奔过去,像夸父一样,朝着那个注定涂满如梵高画作般惨烈妖冶的色泽终点,步履蹒跚地走下去,跌跌撞撞地满怀憧憬。

    然后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下去。诗人说:一回一驻足,我们都会惊叹,因为我们以为只过了一天,哪知道时光已经过了一年。

    那天看到杂志上说,毕业如一窗玻璃,我擦着凛冽的碎片不避不躲一扇一扇地走过去,回头一看,只是一地的碎片,一地的流质。

    考完外语的那天下午,我很平静地从考场中走出来,阳光耀眼甚至可以说是刺眼,一瞬间,我曾经预想的关于那个最终时刻来临时的激和放肆,都离我很远,而十九年岁月累积起来的生命,在阳光下被轻易地洞穿。我想着一切都结束了,心里竟然涌起了那么些难过。周围人流汹涌,兴奋与沮丧如寒暖流交织着从校园地面流过,我看到周围年轻的面孔、斑斓的表,想起了他们的、我的,在橙黄色台灯下度过的无数个疲惫的夜晚。头顶升起寂寞的星星,忧伤渐次灭顶。

    我以为自己是永远不会忘记高三的,我以为自己是可以随时回忆起每一天甚至每一小时的,如同看自己的掌纹,丝丝入扣。可是仅仅是现在,在高考结束的第三天,我已经对那些莫名忧伤的夜晚感觉到模糊,如同大雾中的玻璃窗,外面的世间百态氤氲成模糊的水汽,只有忧伤的感觉,一再一再,一再一再地倏忽而过。

    我能记起的只有我书包里被认真装订的试卷,上面有我认真的蓝色墨迹和更加认真的红色墨迹,我总是不厌其烦地翻看它们,如同几年前我翻看小说一样虔诚。我能记起的只有我书桌上厚厚的参考书,大部分没有时间做,可是仍然一本一本地买回来,微微说这是满足内心的愧疚,为自己浪费时光而赎罪。可是让我自己惊奇的是,我居然可以清晰地记得每本书的名字,乃至每本书中知识章节的排布。只是我在高考完的那天就把它们全部送人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它们,面对那些空白的习题,怕后悔萦绕我,不放过我。我还可以记得各科老师的电话,在高考前的十天假期中,我总是打电话给他们,在他们详细地讲解之后听他们温和地鼓励我说:不要紧张。我记得自己的模拟考试排名,记得填报志愿时的惶恐,记得放弃理想时的难过,记得速溶咖啡的味道,记得午夜星辰寂寞的清辉,记得自己在相框中放的卡片上面写着:evennowthereisstillhopeleft。

    记得绝望和希望,彼此厮杀。

    毕业了。连续玩了两个通宵,一大群的朋友,啤酒摇一摇,拉开,四处的泡沫,午夜冷清的街道,卡拉ok里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远处的呜咽。

    其实我想象的毕业样子和眼前的一切不太一样。我以为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激,像是死里逃生般地欣喜若狂,我以为大家能欢呼雀跃,把房顶掀翻,我以为彼此会拥抱哭泣,依依不舍。

    可是大家只是睁着一双蒙蒙的眼睛,颓然地坐在这里,看着最后几天的时间烧成灰黑色的尘埃。

    似乎都没劲了。电池快要耗光的时候,就摘下来放进嘴里用牙齿咬几下。

    微微说越玩越空虚,空到自己手足无措。大家在唱歌,我在喧闹的歌声中对她讲一个故事,只有开始和结局,却没有经过,因为我忘记了,讲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忘记自己在讲什么了,只知道自己的故事中反复出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微微说她将来要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前提是她有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后来我们唱歌,唱到后来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或者两者都没有——这样就更让人难过了啊。

2。毕业骊歌(2)

    睡在露天公园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流浪汉,想起学过的成语:幕天席地。头顶的星空看起来格外空旷和庞大,感觉如果不是路灯与霓虹奋力地将黑色天幕向上撑,那么天空真的会掉下来的。

    周围的风在夏天的夜晚带着让人讨厌的黏腻水汽,又热又闷。大家玩累了都不怎么说话。我和ckj头靠头睡在长椅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很多事,一幕一幕地在我的脑子里面放电影。想起《猜火车》中那些弥漫着热气和浮躁的青春日子,一段一段剪影时光,那些迷惘寂寞孤单愤怒的孩子看起来和我们一模一样。还没有成熟起来的脸,还没有暗淡的年轻眼睛,还没有落寂的笑容,浅浅的伤痕。漫长的雨季里,那群少年孤单地在站台上观望火车的身影,大雨淋湿了他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

    似乎我们的青春就是在这样的喧哗和宁静、希望和失望、振奋和沮丧、开心和难过中渐渐酵,变得如酒般香醇,抑或腐烂得不可收拾。在一次转头的瞬间,我看见微微和abo在我们对面的长椅上似乎在说着什么,abo很难过的样子,而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我想问,可是想想又算了。

    我又想起了关于曾经讨论过也一直在讨论的关于离别的问题。我身边的朋友换了一拨又一拨,大家纷纷地聚拢来,然后有些人匆忙地离开,有些人一直在我身边。我像是站在斑马线上的一个迷路学童,周围的喧嚣、速度、人潮,打乱了我的思想和记忆。

    曾经有句话说:一个人要学会在自己的记忆中选择,那么他才可以经常快乐。

    我学会了选择,却作出了最错误的选择。我选择记住了生命中冷雨弥漫的寂寞黄昏、寒风凛冽的孤单清晨。我记住了生命中那些让我低落的难过却没有记住那些温暖的眼神与柔和的声音。我是个失败者。

    但天空的星斗永远明亮,永远流转。

    小a说他回忆起自己高三毕业第一个感觉就是亮得刺眼的阳光、浓郁的绿荫和盛开的凤凰花。小a没有毕业纪念册,因为他的朋友不多,我也没有,却不是因为没有朋友。我忘记了自己当初选择不写毕业纪念册的理由,也许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彼此要忘记,那么那些终将黄的精美纸页也无法挽留记忆的远去,而如果彼此记挂,那么即使没有白纸黑字,也依然万里牵挂。

    在我们毕业离开之前的那些日子里,学校广播里反复地放着那些略显暗淡的校园民谣。在最后的那几天里我和微微一起在湖边倒数我们还能看几个校园的落日。那些温暖但哀伤的夕阳将我们的姿势剪成忧伤的剪影,贴在了弥漫花香的空气里面。

    “你说每当你又看到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都涌起,在我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很多人开始拍照,可是我没有。微微说什么时候我们去拍照片吧,我说好啊。可只是一直这样讲,谁都没有真实地行动起来。似乎怕一拍完照片,大家就各奔东西,没有了再相聚的理由。我每天穿行在高大挺拔的香樟下面,抬头的时候总会想,我就要离开,我就要离开,闯出去,就有美好的未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而伤感就弥漫了上来。

    拍毕业照那天,ckj站在我旁边,我站在小杰子旁边,然后一按快门,一闪光,一定格,我们的魂魄就凝固在了药水浸泡的相片纸里。

    我们的十九岁。我们打球玩游戏的日子。我们骑在单车上的青春。我们被太阳烤热的血液。球场空旷一片的下午。体育课后,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雪碧瓶子上,渐渐凝结起了眼泪般的水珠。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是永远。

1。猜火车(1)

    2002年8月齐铭寂寞的人总是会用心地记住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所以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你。***在每个星光坠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我的寂寞。

    我叫齐铭生活在浙江,每天背着单肩包在校园里面闲晃,头长长地荡在我的眼睛前面,那些树荫和阳光进入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变成了凌乱的碎片和剪影,一段一段如同碎裂的时光。这一年的夏天我满了19岁,我站在凤凰花的中央,却没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不喜欢说话,格鲁诺说: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话是在强奸自己的舌头。我喜欢的女孩子叫岚晓,有着柔顺的头和明亮的笑容,很爱说话也很爱笑。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她总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家,我背着吉他跟在她后面走。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我就觉得很快乐了,因为可以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

    当看着她走进楼道之后,我就转身离开,回家,走进黑暗中的时候吹声响亮的口哨。

    可是以前,在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总会用自行车载她回家,幸福的笑容,单车上的青春。

    2002年炎热的夏季,我和一些和我同样落拓的男孩子一起,每天站在火车站外的铁轨边上,听着列车匆匆地开过去,如同头顶响起的沉重的雷声,一下一下砸在我的肩膀上。偶尔会有雨,灼热的雨滴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会怀疑是不是我哭了。

    想起岚晓,我的眼泪就如大雨滂沱,我好久都没这么哭过了。

    这个夏天似乎被定格,无限拉长,如同那条静默的黑色铁轨,看不到来路,看不到尽头。

    每天太阳隐没到山岚背后,阴影覆盖到我的头上的时候,我会躺在铁轨旁的水泥地上,望着天空,想岚晓。我很想她,想她白色的裙子在夏天反射的阳光,想念她做试卷时认真的样子。我想打电话给她,可是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我忘记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没回家了。因为回家也一样寂寞,空荡荡的房间冷气十足,没食物没生气。

    每当火车从我旁边飞速而过的时候,我总是会产生幻觉,我总是看见自己跳进轨道,然后头颅高高地飞向天空,我的身体在铁轨上如莲花散开,空气中传来岚晓头的香味。

    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了晚钟。

    c朝着太阳坠落的方向唱歌,留给我们一个边缘很模糊的剪影。他唱每当你又看到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都涌起,在我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我突然想起了小王子,那个每天看四十三遍落日的孤单的孩子,那个守着自己唯一一朵玫瑰的孩子。

    当整个花园开满了玫瑰他却找不到他那朵花的时候,他蹲下来难过地哭了。

    1999年8月岚晓你讲一个笑话,我要笑上好几天,但看见你哭了一次,我就一直难过了好几年。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天空格外辽阔清远,这在南方很少见。我喜欢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时候会听到飞鸟破空的鸣叫。

    从学校报名出来,我站在校门口等车,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想自己现在是高中生了,不用再穿那些乖乖的校服如同幼稚园的孩子了。

    喂,那位同学,你是新生吧,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好吗?

    我抬头看见一个骑在自行车上的男孩子,头长长地飞扬在风里面,笑容清澈如水,他好像很快乐的样子,因为他笑得白色牙齿全部露出来了。我看见了他有两颗尖的虎牙。

    我把手机递过去,三秒钟后我开始后悔,因为他很快乐地用普通话对别人问候:哎呀,小子你居然在北京啊!然后我面部表格外痛苦地看着他打手机打得兴高采烈生机勃勃,到后来他干脆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来回踱步频繁换姿势。

    十几分钟后他把手机递给我,睁着大眼睛很天真无邪地问我:怎么没电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三遍“我是淑女”之后微笑着说:那么同学,要不要我回家给你充电?

    他歪着脑袋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反正也差不多打完了。

2。猜火车(2)

    我向上帝誓我真的想踢死他。***

    当我转身走了两三步之后,他在后面叫我:那个手机妹妹,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我转身说:你想请我吃饭?

    他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是你请我吃饭,因为我今天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然后他很大方地把他的所有口袋翻出来给我看。

    我对天誓恳请上帝让他在被我踢死后活过来,我要再次踢死他。

    第二天点名的时候,我听到老师叫齐铭,然后我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到!我回过头就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虎牙。

    他好像很高兴似的问我,手机妹妹,你怎么坐在我前面啊?

    因为我今年命犯太岁。我心里第三次向上帝誓。

    然后齐铭就成了我的同学,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他穿着款式不同但价格昂贵的衣服在我面前晃,他那个人,爱干净爱讲究得要死。我说你都干净得可以吃了。他总是嘿嘿地笑。

    那个夏天在我的记忆中轻快得如同没有忧伤的青春电影,一幕一幕流光溢彩,无论我什么时候回过头去,看到的都是快乐,没有难过。

    也许是因为那个夏天过得太快了吧。很多年后我对自己这样说。

    2002年8月齐铭每到这个季节,我就喜欢在街上闲晃,看风穿越整个城市,穿越每棵繁茂的树,穿越我最后的青春,我的19岁。

    穿行在这个城市的夹缝中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抬头看那些楼房间露出来的蓝色的天空,我可以听见风从缝隙中穿过的声音。

    岚晓在家等待成绩,我知道她高考非常不错,可是我考得很差劲。从电话中听到成绩的时候我觉得突然有什么东西压到我的胸口,然后迅速撤离,而深藏在我胸腔中的某种东西也随之被带走了。我难过到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一次一次拨电话到信息台,然后反复听了三遍那个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数字。挂掉电话我蹲在马路边上,有很多的车和很多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我听到不断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打电话给岚晓,我握着电话不出声音。可是她知道是我。她说,你别难过,我已经帮你查了分数了,知道你考得不好。然后我的眼泪轻易地就流了出来。那些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滚烫的地面上,迅速就蒸掉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我突然开始明白,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很多东西都会被蒸掉的,再也不会留下痕迹。

    我开始和一些落拓的男孩子混迹于这个城市的黑暗的底层,挥霍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在酒吧如同地震的摇滚乐声中,我再也想不起以前弹着吉他唱给岚晓听的歌了。

    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无论你摊开还是握紧,总会从指缝中,一点一滴,流淌干净。

    我不知道我的将来扎根在什么地方,或者,我根本就没有将来。我和那几个朋友计划着去西安念一所民办大学,很可笑的是我们居然连报名费都不够。

    如果我问我妈妈要的话,毫无疑问,我拿到的钱足以让我把那个大学的文凭“买”下来,可是我不想再见我妈妈,从她离开我爸开始。同样我也不想再见我爸爸,从他离开我妈开始。

    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在这个城市的喧嚣中孤独地站立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像那些很矫的人说的那样,我们是寄居在暗地中的病孩子,面孔幽蓝,眼神嶙峋。

    可是我们不愤世嫉俗,不张扬顽劣,我们只是沉默,大段大段时间地沉默,躺在车站外的平台上,听列车开过,看头顶昏黄炎热的天空,看飞鸟疾疾飞驰而去,有些飞鸟会突然中枪,然后笔直坠落。

    我的记忆开始模糊,因为我无法再想起自己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岚晓站在树荫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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