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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羽·赤炎之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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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为止我还可能是一个穷光蛋,在码头上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贩一点私盐。”

“是么?”白墨宸淡淡,继续等待他下面的话。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十年前……”清欢停了一下,才道,“除了留给父母弟妹一笔钱治病外,她离开师门的时候,也给我留了一百枚金铢……我就是靠着这一百枚金铢做起了生意。”

白墨宸轻轻哦了一声,有些明白过来。

“十年了,我们两个同门师兄妹活得早已两样,”清欢顿了一顿,语气低沉下去,“我一直觉得自己也是耽误了她的人生元凶之一——要知道,她,本该成为空桑的女剑圣安堇然,而不是叶城的花魁殷夜来!”

他猛然回头,凶狠地盯着白墨宸。

冷雨里,后者的眼神非常复杂,沉默了许久,也叹息了一声:“是。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能让一切回到十年前。我并不希望她生活在这种地方。”

——如果回到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必然不会在那些人里再去选中她。

这样的话,她的人生,是否会平静安好一些?她是否早已成了空桑女剑圣,万众景仰的完美化身,是否早已选定了嘉婿,过着光明正大美满安宁的生活?甚或,连孩子都应该已经有了吧……

军人抬起冷硬的脸看着黑沉沉的天,思绪无可遏制地散了开来。

“怎么可能?世上从来没有他娘的可以推倒重来的好事,”清欢看了他一眼,嘀咕着,“如今既然都这样了,现在我只能指望她找到一个好男人,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如果你对她不好,不管你是不是空桑元帅,我一定会宰了你的!”

白墨宸默默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怎么还能谈得上“好好的”过完下半生呢?

清欢本来还想好好地警告他一番,然而看到对方这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心里陡然一泄气,一想时间紧迫,便摇了摇头:“好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吧?这种话我不会再罗嗦第二遍了,以后你要是再转错了念头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再不多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白墨宸有些诧异。

“当然不能呆等在这儿,你以为命轮是吃干饭的么?”清欢哼了一声,“龙虽然死了,但后面的事还很多——我要去善后一下,免得对方马上就找过来。”

白墨宸蹙眉:“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命轮组织都是哪些人?由我出面,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岂不是更好?”

“嘁!就是你手下的十二铁衣卫加起来,只怕也挡不住区区一个龙!”清欢不屑地啐了一口,冷笑,“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夜来。”

“等一下。”白墨宸却又出声挽留。

“又怎么了?”清欢开始不耐烦,擦着手,“还有什么问题?”

白墨宸看着他,眼神深邃:“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夜来,是不是?”

“对。”清欢点头,“因为如果告诉了她……”

“我知道,”白墨宸却霍然打断了他,一字一句,“以她的性格,如果相信了这件事是真的,我想她一定会……”说到这里,他咬住了牙,摇了摇头:“放心,我会保护她。你去吧。”

“爽快!”清欢转身欲走,彷佛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物,却是一个银白色的纤细的金属圆筒,不过一尺长,两指宽,倒像是一支短笛——只是上面刻有剑圣门下的闪电徽章。他将那个东西,珍而重之地双手奉上。

“这是?”白墨宸一震,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光剑?”

“对,这把正是昔年夜来退出师门时交回的光剑,”清欢低声,“兰缬师父最钟爱的这个女弟子,到死都没有把它传给第二个人——到了现在,你就替我交给夜来吧!”

“好。”白墨宸握紧那把光剑。

“还有这个。”清欢想了想,又把一样东西也扔了过来,却是一本账簿,“这里是我半生打拼下来的全部身家,所有的地契、房契、账款、票号,都分门别类放在里面了。”

白墨宸翻了一下,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来,看了看这个黑胖子。

清欢叹了口气:“其实我早些年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打下的这片家业就全交给我妹子了。”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夜来她不喜欢做生意,也可以盘掉所有店面和地产。”

“我粗粗计算了一下,目下我的所有资产,扣除借给镇国公府的那一百万之外,折算成金铢,应该有一千五百万左右——至于裕字号的三大钱庄的价值一时无法折算,她可以将其交给现任的几个掌柜继续经营,每年大概有超过一百万的纯利。”

白墨宸身在高位多年,然而此刻握着这样一本账簿,也有些变了脸色。

“怎么,”清欢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这很奇怪么?”

白墨宸点了点头,想了想,却又缓缓摇头。

“嘿,在你眼里,老子是不是从来就是一个好勇斗狠的青皮无赖、跑码头闯江湖的暴发户?”清欢苦笑起来,“这回我这个大舅子让你吃惊了?哈哈!”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

清欢在他的目光里有些不自在,叹了口气,摸着腆出的肚子:“老实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师父又死了——这些年来我靠着这笔钱翻覆天下,该吃的都吃过了,该玩的玩过了,如今只不过是原物奉还罢了……至于多出来的部分,就算是我给她的陪嫁吧!”

“这可是一笔大礼。”白墨宸低声,“你想清楚了?”

“其实这真不算什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问题,这些年来老子算是看明白了,”清欢长长叹息了一声,抚摩着圆滚滚的肚子,“钱没了可以再赚。反而是有些东西,是怎么也不回来的……譬如我妹子的命,还有这昔年才两尺的小腰身。”

听到这里,沉默如白墨宸,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好了,不罗嗦了。”清欢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一眼白墨宸,神色似笑非笑:“有了这样一笔钱,足以倾覆天下——这样一来,我家夜来也算是足足配得起你了吧?”

“错了。一直以来,是我配不上她。”白墨宸肃然回答。

“但愿这是你真心的话——不过,其实多年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清欢笑了一声,一抱拳,“得,时间不多了,我还得先去看一个相好的女人。先走一步,这里就拜托你了!”

“好。”白墨宸断然回答,“你尽管去。”

“等你回来,一起喝酒吧!”顿了顿,这个沉稳如一块钢铁的男人道,“要知道,我这一生还没有结交到一位可以在一起放心喝醉的朋友。保重。”

他说的很低沉,并没有直接说明什么,然而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好!”那一刻,清欢只觉得热血从心头涌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声,“就凭你这句话,老子拼死也要留半条命回来,再喝完你的酒!”

他再不多说,手在窗台上一撑,胖胖的身躯跃起,立刻消失在窗外。

――――――――――――――――――――
看着一向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一起进了密室,谈了半天也没见出来,殷夜来不由眼里露出一丝好奇。默默想了一会儿,没有一个头绪,便歪着身子斜靠在榻上,在伤痛和困倦之下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堇然!堇然!”梦里有人在唤着,伴随着阵阵的海涛声。那样的遥远而急切,似乎是想从时空的另一端伸过手来抓住她。

她认得出那是谁。

然而,不是已经晚了么?随着十年前那一场大潮的消散,在十字路口做出了抉择的她一路走来,早已不能回头——如果,当时的他能够伸出手拉她一把,或许她也不会就这样被命运的潮水卷走吧?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伸出手,尽管他有那样的能力:因为他要先顾上他自己,要夺取叶城继承者的位置,要在父亲面前做一个好儿子。

所以,他没有对处于危难中的她伸出手来。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和拼搏,虽然各自的境遇高下不同,在本质上却是一样——贫苦人家出生的她是为了生存,而钟鸣鼎食世家的他则是为了权力。在这两种巨大力量推动下,他们在那个十字路口背向而驰,终于背离了彼此。

那时候她年少,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十年后她才明白,有时候,当一个女人需要一个男人,就像是溺水者需要一根稻草,虽然明知抓住后也未必能真的挽救自己,但她所需要的,可能仅仅只是抓住那一丝毫无用处的慰藉而已。

如果那个时候他不在那里,那么,以后他也永远不需要在了。

“堇然!”那只手伸过来,拼命地想抓住她。

晚了,晚了。她微笑着,看着那个拼命对自己伸过手来的人,任凭自己在大潮里沉浮着,渐行渐远。一叶浮萍归大海,从此,在她的一生里,他只如云影掠过,记忆中的面容极浅极淡,逐渐隐没在日落後的浪潮里。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或许,就在某一个十字路口,心念一动,一转身、一放手的瞬间,有些事情就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原本可以同路走到底的两个人就从此再无相见的机会——这个瞬间来得残酷而突然,当这一波潮水过去,而在下一波来之前,两人就如浮萍般的永远各奔西东了。

一切都是注定。

浪卷来,将她带走,身不由己地辗转而去。

然而,当她觉得自己即将迷失在那片蓝色里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那是一只柔软而冰冷的小手,幼儿的手,无声无息地攀上了她的脖子。

“姐姐……”她听到背后有个细细的声音对她说,“姐姐,求求你……”

她忽然间遍体寒意。

不是已经死了么?不是早就死了么!为什么那两个孩子,还在……孩子冰冷的手忽然缩紧,扼住了她的咽喉,把她狠狠地往大海深处按去——幽暗的海底深处,隐约可以看到无数腐烂的尸骸,其中一具上还带着闪耀夺目的冠冕。

头顶的水面从蓝色渐渐变成了血红,上面沉浮着一颗颗人头,彷佛有泼天的鲜血倾入大海,瞬间染红了视线,发出刺鼻的腥味。她在那一片血海里挣扎,然而眼前的红色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出路。

那只冰冷的小手死死地攀着她的脖子,把她往不见底的深渊里带去,溺毙其中。

“不!不!”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声,“放开我!”

“夜来?夜来?”她奋力挣扎,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醒了过来。耳边有人在对她说话,那只托着她的手臂坚实如大地。她在恍惚的噩梦里茫茫然睁开眼,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坚忍而沉默,彷佛墨色的星辰,后颈上有什么托着她的头。

原来是他的手指,此刻正停留在自己的颈上,微凉。

“墨宸?”她舒了一口气,喃喃,“是你?”

看到她醒来,白墨宸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视线从她颈后转开,替她掩上了被子,低声:“怎么,又梦见‘那个东西’了?”

“嗯,”她疲惫地笑了一笑,撑起了身体,咳嗽着岔开了话题,“本来想等你们谈完,不想身体撑不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哥呢?”

“他?”白墨宸顿了一顿,道,“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急着走了。”

“走了?”殷夜来有些惊诧,也有些焦急,“他自己还带着伤呢!有什么事这么急?——方才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连我也要避着?”

“没什么,就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听说是裕兴钱庄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匆匆忙忙的走了。”白墨宸按照清欢交代的话回答,避开了真相,安抚她,“你也知道,他这个家伙爱财如命,一刻也放不下手边的生意。”

“噢?”殷夜来蹙起眉头,想了想,“也是。”

“所以说你尽管放心,好好休息。”白墨宸扶着她躺下,“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你这样看着,人家怎么睡得着?”殷夜来低嗔,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脖子,低语:“不如留下来休息吧,今晚别走了。”

她虽在病中,素颜苍白,弱不禁风,然而这一声低语依然令人怦然心动,只怕心如铁石的男人也无法抵挡。白墨宸的眼里一瞬也有动摇,然而他叹了口气,还是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今天你受伤了,得先休息。”

“是么?”殷夜来轻轻叹了口气——很多时候,墨宸只喜欢亲吻她的额头。她风尘经年,自然能体会出那是一个温柔沉默、却并不含任何欲望的安慰之吻,仿佛是一个兄长溺爱着自己的娇妹,而不像是一个男人对待自己的恋人。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都已经十年了,始终还是看不透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好容易回来一次,我却不能好好陪你。”

“养好身子,来日方长。”他重新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了被角。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显然“来日方长”四个字触动了她内心微妙的地方,沉默了片刻,她仰起头看着他:“你又要赶着去办事么?能陪我说一会儿话么?”

白墨宸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自从十年前跟了自己以来,夜来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非常微妙,虽然亲密顺从,却极少流露出这样的依赖,让人觉得她心里始终藏着一根刺。难道是因为今日受了伤,所以才这样的软弱起来?

然而她的软弱有着一种令人不忍拒绝的力量,让他重新坐了下来。

“说什么呢?”他笑了笑,有些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一直是个不擅于和女人相处的人,天性沉默,生平所熟悉的女人,除了妻子之外就只有殷夜来,平日里都是和几十万的男人们在战场上厮杀来去,一旦坐了下来,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个伤病中的女人。

“随便说说就行,我们都快要一年没有见面了。”殷夜来将脸颊侧过来,贴着他手掌的外缘,“有时候午夜醒来,忍不住会想,此刻你在万里之外的西海上做什么呢?”

“自然是在打仗,”白墨宸笑了一笑,“我寄给你的珊瑚,收到了么?”

“收到了,”殷夜来也笑起来,用苍白纤细的手指绕着乌黑的长发,“已经拿到玲珑阁去制作了——本来还想戴上它给你洗尘接风,不料你竟回来得这般突然。”

“没关系,等我下一次来,一定就可以看到了。”他不善言辞地讷讷说了一句,坐在榻边,将手放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视线却落在她颈后。殷夜来并没有察觉,只是靠在他的手臂上,如家常一般絮絮说了一些闲话,无非是青楼内外的杂事,姐妹之间的趣闻。

“知道么?沙嫩刚吃了官司。”她闭着眼道,“她差点把婢女给活活打死了。”

“为什么?”他顺着她的语气问。

“为了男人呗。”她笑了一笑,语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有个相熟的恩客,来往也有快十年了,一贯相好。那天来看她,沙嫩想留他过夜,可那个男人推辞说有事要走,她也只好怏怏地放了——后来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了?”他漫不经心地问,看着她白皙的脖子。

是的……那里有一颗朱砂痣,一如清欢所描绘的那样——难道所谓的“命轮”的说法和“破军”的传说,竟然都是真的?那么说起来,明年五月二十日便是大劫之期,那些冰夷蠢蠢欲动,可能会趁机发起一场空前的大战!怪不得那个俘虏在死之前会说出“破军”两个字。

白墨宸的手指不易觉察地握紧,眉间有狠厉的戾气慢慢凝聚。

耳边却听殷夜来嗤的一笑:“半夜她听到侧厢里有熟悉的声音,过去一看,原来却是那个白日里告辞的恩客,留宿在了自己年轻侍婢的房里!”

白墨宸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笑,却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种事。

“沙嫩是堂堂昔年的八美之一,受惯了追捧恭维,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下便发作起来,闯了进去——恩客趁乱溜了,她气极了,只能把那个丫头往死里打——只差点没打出人命来。”殷夜来叹了口气,“那个侍婢也不是签的卖身死契,她外头的家人趁机告到官府,说沙嫩虐打女儿,要讹她。”

“乱七八糟。”白墨宸摇了摇头。

“后来还是那个恩客出了一大笔钱,才把侍婢的家人给搞定了。”殷夜来声音忽地低了下去,“不过那个丫头也是可怜,只为贪图一夕欢愉一时赏钱,却被打瘸了一条腿,日后在青楼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白墨宸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打了个哈欠。

——这些青楼的风花雪月,争风吃醋,在他听来半分趣味也无,若不是为了迁就夜来,他早已打起了瞌睡。但一想起她这些年不得不呆在这种地方,和这样的女人结伴而居,耳闻目睹的尽是这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心里忽然间就微微的一疼。

这些年,实在是难为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清欢说得对,她,本该是空桑女剑圣安堇然!

“其实沙嫩也已经三十多了,风尘经年,哪里还能和十几岁水灵的小姑娘比?”殷夜来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走神,轻轻叹了口气,“这一行就是这样,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她偏偏放不下,才会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嗯。”他顺着应了一声,凝视着她的脸颊。

——她倒是和十年前毫无两样,岁月只增长了她的风华,而丝毫不曾留下衰老的痕迹。老天在容颜上是如此眷顾她,然而,在命运上却待她如此苛刻。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殷夜来轻声道:“你知道么?楚宫的玉京大半年前从良了。”

“哦?”他根本不记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只道,“嫁给谁了?”

“据说是一个中州来的富豪——人家花了两万金铢给她赎身,排场很大。”殷夜来淡淡地道,“迎娶青楼女子这种事,本来是要在夜里进行的。可对方居然雇了五千个人,手执红灯,沿着花轿要走的路,从楚宫一直照到了港口船上!”

“哟,好生阔气,”白墨宸笑了,“那不是要跟夫君回中州了?”

“嗯,是啊。”殷夜来闭着眼睛笑了一笑,“多好啊……回到中州,就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个青楼女子了。可以脱胎换骨,做个好人家的妻子。而且,中州人么,毕竟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才好——云荒终究不是我们的家园。”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可惜却不长久。”殷夜来叹了口气。

“怎么了?”白墨宸无可无不可地问,心里却在案子盘算着半年内即将爆发的大战,想着如何说服白帝和朝臣立刻倾力支持自己出兵。

“那个富商本来要带着她回中州的,不料就因为平日行事太铺张高调,被蓝王那边盯上了,在他回乡路过神木郡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没收了他的货,还要罚他一大笔钱。”殷夜来笑了笑,无奈地摇头,“一个中州人,哪怕再有钱,哪里还能和空桑藩王争论什么?——为了凑足那一笔款子,那人卖掉了所有奴仆和骏马,到最后还是不够,就打算把新娶来的如夫人也给折价卖了。”

“什么?”白墨宸失声,忽地回过神来。

到此刻之前,他都是在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些毫不感兴趣的话题——然而听到了这里,他全身一震,彷佛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被忽然狠狠刺痛,忽然间眼神就有了杀气。

“呵,‘做人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殷夜来笑了一声,“可怜玉京那个小妮子,本来还以为找到了良人可以白头偕老呢——可惜这美梦,也只做了三个月。”

“后来如何?”白墨宸咬着牙问。

“后来?玉京写信来向我求助,”殷夜来沉默了一下,“我让她和那个富商说:神木郡的人并不富有,如果他这样急着在当地折价卖掉她,估计所得不过区区数千金铢——但只要让玉京回叶城,凭着她的人脉和名声,不出三个月,她就能筹到两万金铢来救他!”

“哦。”白墨宸点了点头,知道她说的不错。但是一个女人,在这种绝境下居然还有心情和急着卖掉自己的丈夫讨价还价,却也是实在太艰难残酷的事情。

殷夜来淡淡笑了笑:“那人毕竟是商人,头脑精明,心里一盘算就知道这番话说的不错,于是扣下了玉京的身份丹书,让她轻衣匹马一个人返回叶城去筹钱。”

白墨宸明白过来:“然后你帮了她?”

“是啊,我找了诸多姐妹一起捧场,替她举办了几场赏花会斗酒会什么的,再加上我们的私下馈赠,两个月不到就凑足了两万金铢,”殷夜来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守信用的人,便带着筹来的钱去了神木郡,把那个人给赎了出来——那富商感激得痛哭流涕,想要和玉京再续前缘,却被玉京拒绝了。她说:‘当日你用钱替我赎身,如今我也用钱把你赎了回来,从此我们恩怨两清,再不必相见。’”

白墨宸沉默着,许久才道:“你这个小姐妹,倒有几分你的风范。”

殷夜来一笑:“那段话的确是我教她说的。”

他轻拍她的手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才道:“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还不是回到了青楼做这一行?”殷夜来淡淡的笑了一声,“虽然丹书拿回来了,算是赎回了自由身——可是得了自由后,四顾才发现天下之大居然无处可去!哈,还不如回到这个勾栏里继续醉生梦死,好歹还热闹点儿,有姐妹陪着。”

“……”白墨宸说不出话来,蹙眉沉默。

“哎,说起来,当年我签卖身契给你的时候,好象只要了三千金铢呢。”她忽地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帐子顶,“你将来可不会为了三千金铢就把我卖了吧?我觉得自己现在可不止值那么一点。”

“胡说什么呢?!”白墨宸低叱,语气蓦然重了起来。军人的眼睛是黑而冷的,彷佛雪亮的刀,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手掌粗砺而温热,有着砂纸一样的质感,稳定如磐石。她睁开眯着的眼睛,望着他笑了一笑:“哎,不过是随口说笑而已,别放在心上。”

“这种事能随口说么?”他厉声,“难道你觉得我会像那个家伙一样,卖掉自己的女人来求一条生路?”

她侧过头去,没有回答,微微咳嗽着。

夜来的肌肤还是白皙如雪,细腻柔润,和十年前并无两样——那么久的风尘岁月似乎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是如同他第一次在暗夜的巷子里见到她时一模一样。然而,这样的恍惚在一瞬间被终结——当他看到她睁开的眼睛时,心里忽然便是一沉。

不一样了。早已不一样了。那样的眼神,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少女所有。

白墨宸叹了口气,“夜来,你心里还怪我当初的乘人之危吧?”

“怎么会?”她摇了摇头,笑,“如果不是你,我一家人恐怕早就全死了——连我的命,也留不到今天。”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奇异,低语:“墨宸,我知道你为了保住我的命,承担了多大的风险——你本该在十年前‘那件事’结束后就杀了我的。”

白墨宸稳如钢铁的手也颤了一下,双眉间掠过一丝冷意。

十年了。如今天下大定,歌舞升平,那段遥远而可怖的记忆已经沉入了血池底下,渐渐消失不见。但只要微一触动,却还是能激起他内心沉淀着的黑暗和杀戮情绪。

是的,他并不能算是好人,为了走到今日的地位,也曾经不择手段地排除异己、心狠手辣地杀人灭口——在他三十四年的人生里,所作所为多半不足为外人道,然而,唯独在如何对待她上,却违背了一贯的风格,可谓仁至义尽。

“我不杀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他沉默许久,“但我也不能放你走。”

“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是自愿留在你身边的——因为和玉京一样,我无处可去。”殷夜来微微的笑,眉目间有脉脉如水的悲凉,“我犯下的事,这天下也只有你可以替我遮挡。”

“不要担心,夜来!”他眼里掠过刀一样的亮光,低声,“既然十年前我没杀了你,十年后,就更不会让别人杀了你!我答应了你哥,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来威胁到你的安全。”

“嗯。”殷夜来微微一怔,唇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十年来,清欢和墨宸一直处于敌视的状况下,相互不买账。不料这一次,因为自己的受伤,倒是令这两个倔脾气的刚强男人坐下来握手言和。

如此说来,自己这一番无妄之灾,倒是也值得了。

“墨宸,有件事我要和你交代,”她抬起眸子看着他,“你别生气。”

“墨宸,有件事我要和你交代,”她抬起眸子看着他,“你别生气。”

“嗯?”他微微蹙眉。

“我杀了一个人。”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十指。

“是么?”他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来善后。”

“我杀的是蓝王的侄子蓝扈。”她继续轻声,弯了弯纤细的手指,面无表情,“三天前的夜里,用水袖勒断了他的脖子,扔到了桥底下——也不知道如今尸首浮出来了没?”

蓝王的侄子?白墨宸的眉头微微蹙起,却依旧道,“我来处理。你放心养伤吧。”

“……”殷夜来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忽地撑起身体,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墨宸,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么?杀身份那么棘手的人物,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你杀他一定有你的理由。”白墨宸淡淡,“你从不乱杀人。”

殷夜来一震,看着他的眼睛,许久不说话。空桑元帅的眼睛是深黑色的,比一般空桑人更黑,倒是像中州那边来的外族,黑夜般看不到底。

他们两个人在床头对视了一瞬,彷佛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他不该虐杀了宝露……太惨了。我一闭眼就会看到宝露死的模样在眼前晃动。”殷夜来垂下头去,“我本来也不想惹事,只是想设法托人求情,去把她给救回来,谁知道那个畜生竟然……”

“我知道,”白墨宸轻声叹息,“你一贯有侠骨。”

“侠骨?”殷夜来笑了起来,有些惨淡,“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

“不,”他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粗砺的掌心,“你是空桑女剑圣。”

“早已不是了,”她低声,咬着牙,“十年前就已经不是了——不要再和我提起‘剑圣’两字!”

白墨宸无声叹了口气:“好,那我再也不提。”

两人就这样握着手,在房内相伴了片刻。外面更漏遥遥,只听到黑夜里细雨簌簌开始下起来,敲打着屋瓦,声音寂寥而凄清。在那种风声雨声里,白墨宸感觉到那只冰冷纤细的手在自己掌心一份份呢的温热起来。

停了片刻,等那只手已经完全温暖,白墨宸拍了拍她:“你休息吧,我得赶去行宫见驾了——白帝明天就要起驾回帝都,最好是今晚和他见上一面,如果能解决问题,我就可以直接回西海上去了。要知道只要一入京,又得见许多麻烦的人,应酬不及。”

他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戎装和黑色大氅,重新开始穿上。她斜倚床头,看着他的背影——和丰神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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