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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兵十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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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卷着风沙从半山腰急速杀了下来,五十个疏勒刀手闻声望去,大惊下抽出佩刀交错着骑马摆下战阵,为首的几骑见半山腰下来的只有两人,手中长刀一挥便迎了上去。这时分雷刚跳下坳子,见来骑已杀来,一脚踏上坳底的大石腾空而起!那高举的奔狼绷簧刀激电般劈下!只听“噗”地一声!第一骑刀手的上半身被劈成了两半!五脏六腑和着肠子肚子一股脑泻了出去!而分雷正脚踏在那马头上!他身子再一旋!横刀卷进敌骑中!
只听得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当鸿吉里下到坳来砍倒了一个刀手时,分雷已扎进阵中!二十多骑疏勒刀手正打着圆圈围他转呢,鸿吉里怕他有难拼死滚进阵中,两人背靠着背死盯着敌骑,只听分雷低声道:“不能让他们下马,下了马的疏勒刀手各个是头猛虎。”
“不下马也够缠人的,现在怎么办?”
分雷嘿然道:“别问我,只要你能把藏珠连人带马抢过来,然后逃回去就行。”
“那你呢!”
“我?你说我怎么办?”
鸿吉里愕然道:“不会是真的吧!你会死的!”
分雷“哈”了一声!猛然间揪过鸿吉里向藏珠的方向抛去!接着暴喝一声斩向冲来的敌骑!鸿吉里于凌空中翻滚落地,双脚刚踏实成,迎面就破来三把刀锋!他大惊下向后仰去,借着去势躲闪开劈头的刀子,身子一扭,手中蝰蝰刀灵蛇般戳了开去!一声惨嚎声起,鸿吉里踢开死尸,撞进另一个刀手的怀里!两人嘴中闷哼连声,跌喘着滚在一处,鸿吉里想起分雷形容疏勒人的勇猛,摸爬中忙掏出绑腿布里的刀子,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脖根子!那人嘴中哽噎着冒出股股血水,他压下心中的阵阵恶心,起身与第三个刀手扑打在一处!
分雷浑身蒙着血,周围已落下七、八匹马,他盯着其它缓慢下马的疏勒刀手,一刀刀挑飞脚下残喘刀手的喉咙,然后竖刀笑道:“嘿!疏勒部的勇士什么时候成唐狗了?”
“你少放屁!”一声呐喝传来,一骑从阵后驶来,此人鹰目深遂,一身狼皮袄,独露着半臂身子,他扬起手中的长刀遥指道:“望你是条汉子!抛下刀给你留个全尸!”
“哈!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三岁叼奶的崽子了?看来你是个人物!不如识趣点,让你的手下都丢下刀子!”
那爷们牙关紧了紧,仔细打量了一番分雷道:“你是哪部的?一家兔子刨错窟窿了吧?”
分雷冷哼一声,用脚跟磕了磕刀尖上的血滴子,指向阵后的藏珠道:“我要她!给不给!”
那爷们转头看了看藏珠,又看了看拼死缠斗的鸿吉里,笑道:“这兔子贵,你是个落魄人,我凭什么交换!”
分雷心叫一个好!看来疏勒部并没有与唐庭有瓜葛,只是与奚部有交易罢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手!这不过份吧?你杀了我很多兄弟!”那爷们道。
分雷看着鸿吉里越来越不堪的身子,不由心中暗叹,没想到鸿吉里会这么窝囊,连个娘们也抢不出来,他懊悔地瞄了一眼阵后的藏珠,虽然隔着十几丈,却在一刹那之间有什么颞住了他的心神,他愣了愣,随后大手抹掉秃头上的血水,苦笑道:“左手右手?”
那爷们道:“右手!”
分雷哼了一声,道:“你把那小子和那个女的都牵过来,我以草原巴哈秃儿的名义起誓,右手是你的!”
“呃!”那爷们一下子怔住了!
“巴哈秃儿?草原上的巴哈秃儿没几个!你到底是谁!”
分雷喝道:“凭地废话!叫他俩过来!”
那爷们皱了皱眉,挥手叫人退后,这时的鸿吉里已是拼懵了,他遥遥晃晃地虚砍了几刀,跌跌撞撞地靠近藏珠的骑前,眉眼间一照,忽地一愣,这时听到分雷在阵前吆喝,只好喊道:“可墩!我们这就走!”那藏珠可墩玉面无色,任由鸿吉里拉扯着马缰向分雷走去。
随着藏珠越走越近,分雷越感窒息,他不由得深吸口气,那花香令他敏感地撇过头去,可是藏珠那惊艳的脸庞却在他眼角旁晃动,她马下的配坠在相互敲打,让他有些不自在。分雷忍不住看去,蓦然间惊呆了……
藏珠一身翠玉锦罗,外裹着草貂,圆润的脸庞透着草原女人不曾有的晶莹水嫩,一双弯月眉下的黑眸默默地呆望着跨下马耳,她紧闭着丰唇,连唇角都刻意地收了进去,分雷不自觉地喘着粗气,仿佛在这擦肩而过的一刹,他嗅到了她鼻息传来的香气。
“右手!”
蓦地一声暴喝让分雷愣了一愣。
分雷木然地点着头,不觉间向后望去,那藏珠也在这刻回眸相望,流彩似的云雾在她的方向急速流去,他暗叹一声冤家,左手拾刀缓缓切向自己的右手。
“分雷头人!!!”
一声暴喝后,分雷蓦地一怔,只听山坳上泻下震天的喊杀声!他只觉手指一痛,低头看去时,那右手的小手指已切过半个了……
“分雷头人!我们来晚了!”叫喊的是贾扎拉,他边喊着边扯下衣角将分雷的右手包上,分雷摇了摇脑袋苦笑道:“狗杂种,差点害了老子一只手哩。”当他再放眼望去时,疏勒部的刀手已被买天乌骑甲赶尽杀绝了!
第四话回扎奚骑(完)
第五话 突厥可敦
贾扎拉抛去火把,点燃成堆的奚族骑兵的尸体,火延线走,顷刻间映红了阴山西峰口。
强奇里端着分雷的右手,道:“这一刀太深了,就算以后握刀都成问题,你可别忘了,小手指可是掌握刀锋准头的。”
分雷点了点头,道:“这不碍事,伤了几个弟兄?”
“十一个。”莽乌特撂下斧头,坐在他身边道:“奚族骑兵回头迅速,而且有崔珠克,陷阱也用不上,当初就该剁了他!”
分雷看了看将暮的天色,道:“车鼻可汗的婆娘可安顿好了?”
强奇里眼中神色一闪而过,柔声道:“虽然现下不益驻扎,我还是给她分了一个最好的帐篷,而且还派了六个身手最佳的兄弟保护她。”
分雷听完心内一动,强奇里是买天部有名的石男子,为修武道不近女色,再美艳的女子在他眼里也如风尘沙粒,这刻娓娓道来倒是罕见,他瞄了一眼莽乌特,这凶人还算正常,并听他道:“强老哥说的对,这次奚族骑兵逃走的有四百余人,他们屡屡惨败都是败在我们出其不意的战术上,如果我们今晚留下来,必然失去上风之利。”
强奇里叹了口气道:“十一个弟兄伤的都很重,还好这里有清水,要是即刻起程,我怕他们撑不到明早。”
分雷拄刀起身,甩开狼裘袄,道:“如果带足水,最多我们能走到哪里?”
强奇里起身望向南方道:“如果要到玳轲嵒城,必走乌兰布和沙漠。”
“呵呵……在这个方向的乌兰布和只有一处水源,就是三间井啊……”分雷哼笑着说道:“走快些一夜就能到,就看这十一个弟兄的造化了。”
强奇里和莽乌特对视一眼,深知分雷做出这个决定的痛苦,如果现在不走,奚族骑兵必会卷土重来,到时就不是十一个人的问题了,可买天部又最重兄弟情意,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不如其他部族那样轻松。
“先补充清水吧,让贾扎拉和朵朵伊照看受伤的弟兄,小半个时辰后就起程。”分雷说完向可敦帐篷的方向走去,当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营帐时,千绪百虑盈绕心头,据鸿吉里说,车鼻可汗率众逃出薛延陀后,兵分两路,一路由车鼻亲统精兵两万奔往玳轲嵒城,另一路由突厥鬼将阿史那晨烈率轻骑兵护送弱老妇婴绕道南回,而藏珠就在此列,藏珠本是车鼻可敦,出谋划策不在军师之下,而且通领牛羊帐合,本身地位之崇就难能可贵,而且在大草原上,一个部落征服另一个部落,囚禁和凌辱落败部落最尊贵的女人就是羞辱头人的最佳办法,所以就算车鼻如何拼死保住部族,都要先看好自己的女人,那么这个藏珠怎么又落在疏勒人手里的呢?
“头人,可敦不在营帐中。”守卫的买天勇士已看出分雷的来意,上前一步道。
分雷皱眉道:“去哪里了?”
“可敦先招来了鸿吉里,两人到后山山腰去了。”
分雷点了点头,满肚狐疑地向后山走去,只下了几道碎石坡便在一丛野草后面瞧见了二人,他刚想叫鸿吉里,却听藏珠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可汗什么时候命你去求买天乌骑甲了!”
“小人当然不敢擅自决定,可汗确实命小人于月前联络买天部,在逃出薛延陀后在玳轲嵒城汇合。”
藏珠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买天部参与此事,我也不会被疏勒部的强人抓去,你可知道,买天部帮助可汗的事早就传开了,如今大草原各部落均跃跃欲试,现在已不是逃亡那么简单,挑战买天部也是他们的目的,这会使我们更加凶险。”
鸿吉里一惊,始终不敢抬头上望藏珠,这刻颤声道:“小人不知内中因由!犯下此等错误!请可敦制裁!”
藏珠裹紧貂袍,喃喃道:“现在处置你又有何用,当时阿史那晨烈护送我们,途中遭薛延陀追兵重创,我率领一支骑兵突围,不想被疏勒部骑兵擒住,当我得知奚人也投靠了薛延陀,心想不如一死了之,谁知你和买天的人竟在这里,现在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求可汗能一路平安,在玳轲嵒城汇合加宁儿部的勇士,共同对抗薛延陀。”
“加宁儿部?”鸿吉里愕然道。
草丛后的分雷也是一怔,心忖加宁儿部怎会支持车鼻可汗呢?
藏珠美艳的脸上泛起崇慕之色,幽幽道:“只有像纳什那样的统领,才可以解救我们的可汗,令东突厥重归一统。”
分雷看她那油然而生的憧憬之情,心内一阵苦笑,藏珠所言的纳什就是加宁儿部的头人,传闻此人文武双全,生的高大勇猛,又英俊帅气颇懂风情,连唐人的捞什子才子也对这塞外的汉子敬佩有加。他叹了口气,听了这么多消息,是让他又惊又喜的,惊的是买天部和车鼻可汗的联盟已家喻户晓,在战略上再也不能含糊了。喜的则是加宁儿部的联手,虽然眼观此景让他嫉从心来,但想起薛延陀那如魔般的骑兵,也妒不起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买天乌骑甲整队的声音,分雷悄然起身想要原路退去,忽觉眼前一花!他骇然间倒翻飞去,再抬头时喉头已被冰凉的短刃按住了!
“你都听到了?”藏珠冷声问道。
分雷还是第一次与她这么接近,而从藏珠樱唇吐纳出的香气令他一阵心醉,分雷咧开大嘴嘿嘿笑道:“可不咋地,都让我听到了,你是割了我还是放了手?我觉得该放了手,你我回去长谈一番,哦,对了,你那匹马想来要驮伤员了,不如你我共乘一匹,说话也听得清楚。”
“放肆!!!”藏珠凤目圆睁!那手上短刃加了劲,当真割了下去!可刀锋刚压出青印子,却割不下去了,她低头一看,分雷正捏着扎刀子顶在她小肚子上。
“你杀了我只能便宜了薛延陀,大家和和气气的好商量。”分雷笑着收回扎刀向后一退,再次仔细打量着藏珠,这可敦也就二十出头,生得娇艳迷人,最动人处是她的双眸,深而瑰丽,像一片炽热的沙漠,似能点燃男人的灵魂,那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如黑夜的帘幡,让那火热蒙上媚人的朦胧。
“就是你在阵前赢回了我,我记得你。”她说。
分雷才缓过神来,却又被那一个颇具挑逗意味的“赢”子吸引住了,他尴尴笑道:“把你‘赢’回来?呵……那可太昂贵了,差点牺牲了右手哩。”
“那也是你勇敢的象征,人如果不牺牲什么,也就赢不回什么。”藏珠闭上诱人的双目,转过头望向深黑的冷坳。分雷借着月光端详着她的侧面,像几个璧嫩的月牙儿勾勒出来的,他哑然道:“可敦这句话倒意味深长,可惜我是老粗一个,只知道带兵打仗,如果让我牺牲同等价值的生命去换取胜利,那样真是太惨重了。”
“呵,听你这口气,倒像是买天部的头人呢。”藏珠轻蔑地回首瞄了他一眼,此刻鸿吉里上前道:“可敦所言正中,这位便是买天部的头人分雷。”
藏珠微微一怔,那娇俏的眉头轻锁道:“你真是买天的头人?”
分雷大手摸上自己的光头,叹道:“可敦是否在怀疑大草原传说中的买头部头人怎会是个秃子哩?”
藏珠呼了口气,勉强落下自己可爱的眉头,毕恭毕敬施礼道:“请恕我的无礼,做为东突厥可敦向买天部头人真诚的道歉。”
分雷笑着摆了摆手,道:“可墩折煞在下了,做为突厥的一份子,我们买天部责无旁贷,一定尽全力扶助车鼻可汗,重振突厥!”
鸿吉里由衷笑道:“买天部是大草原上名副其实的勇士,突厥历史将永远记载买天的功劳!”
分雷脸上一笑,心内却臭骂这小子真够老好人的,要是当时他能抢过来藏珠,自己也不用割伤手指了。
三人一番礼让后回到山前队中,强奇里分给藏珠一匹健马,百来骑买天勇士齐奔出阴山西峰口,在莽乌特谨慎小心地断后掩盖足迹,不到更夜便进入了乌兰布和沙漠。
夜晚的沙漠罕有人走,极寒的天气,加上多变的风沙,若不是买天乌骑甲,普通人连一里都走不出去。
百来骑勇士在风沙中如坠梦中昏昏沉沉,天上的繁星隐隐约约地露出光亮,笨拙地覆盖着浩瀚的天河,如同那扣着银带的车辙。分雷掩住口鼻仰望苍穹,依稀辨别方向,老天并不给他面子,在苦苦挣扎了三个时辰后,九个买天勇士相继死去,强奇里挖出了他们的心脏安放在布革中,发誓一定要把他们带回乌拉古尔草场。
而天气不因他们的意志所转好,并且越来越坏,在他们艰难地走过两个时辰后,天气才微微好转,这时却已是初晨了。
当分雷越过最后一垄曾经熟悉的沙丘后,勒马驻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拽下蒙鼻布,又抖了抖满是沙粒的狼裘袄,突地仰天大笑道:“奇迹永远属于我们的!我们到了三间井!”
第五话突厥可敦
第六话 乌兰布和的三间井
藏珠、强奇里、鸿吉里、莽乌特、贾扎拉和朵朵伊分别驰上沙丘,与分雷望着远处百丈之遥的绿洲均心神畅漾。乌兰布和沙漠是强唐统辖丰州和胜州之间、与塞外民族的缓冲地点,这个难以逾越的沙漠只有三个水源,分别是阴山方向的三间井镇,丰州方向的狼窑,胜州方向的玳轲嵒城。此时此刻,在眼前沙漠中所矗立的一点绿洲已是分雷等人唯一生存的地点,分雷向身后望去,不满百骑的买天乌骑甲勇士已是疲惫不堪,这些在草原大漠奔波的勇士能挺到这里已经让各部落敬慕的了,他挥了挥手,想招来孔果洛,可出人意料的,孔果洛并没有出现,分雷一勒马头,逐骑找了一遍也不见人影。
“孔果洛哪去了!”
强奇里转过马头,搂着分雷的肩头低声道:“生都没跟上来……”
分雷听罢蓦然一惊!
“不会的!孔果洛不会那么傻!他不会为了一条狗返回大沙漠的!”
强奇里捏了捏分雷的肩头肉,道:“你别撒慌了,在你眼里,生都并不是一条狗……”
“可是孔果洛!”分雷一拳砸在大腿上!他知道沙漠有多么可怕!孔果洛折回去一定回不来了……
强奇里沧然道:“买天的汉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分雷只感到双目发酸,紧咬干裂的下唇,仰望那沙漠的天空,云朵摇曳着淡淡清恬,仿佛迷惘了人们的归宿。他转过马头,木然地立在藏珠和鸿吉里的双骑间,就在这时,只见三间井镇的西北方向抖起漫天沙雾,分雷等人面面相觑,均在心内升起不祥的感觉。
鸿吉里望着几乎盖过天边的沙尘,心有余悸道:“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分雷抬头望向天空,苦笑道:“避无可避,你看到天上那个黑点了吗,对方已经知道我们来了。”鸿吉里和藏珠举目望去,果然一只翱翔的猎鹰正划着弧舞,臧珠皱起黛眉道:“三间井是铁爷的地盘,只要我们有金子,再强的敌人也得给他面子,到时我们补充了清水该不成问题。”
分雷赞许地说道:“可敦所言甚是,现在我们人困马乏,只看那扬起的沙土便知他们坐骑有力,骑手精力旺盛。”说完扬起大手,众骑秩序井然地跟在分雷身后,驰进了三间井镇。
三间井镇分三方走向,背靠大漠一端的是东南方,所以四季和大漠独特的气候令此镇阴冷风强,小街上的荒草***随风滚去,周遭零零散散的婆娘扎着手革,几个孩子疯闹地滚做一团,又散开拐进镇巷之中,买天乌骑甲缓缓驶进主街,并在街中央咧咧风扬的黑旗客栈下勒住了蹄子。
分雷望着那三张迎风而抖的黑旗,哼笑道:“传说中土家里死了人,亲戚的臂上就带着黑花。”
藏珠一手捋着马鬃子,一边沉吟道:“三间井,三方路,奠旗常,镇外戮。”
“呵呵,好个镇外戮,这黑旗就是奠旗啊。”
藏珠点点头道:“黑旗客栈的铁爷只认两个理儿,一是金子二是水,若是巧取豪夺,下场跟那条狗没什么区别。”分雷听他说狗,这才注意到黑旗客栈旁边的巷口,一户人家正烹着沸水,使刀拨狗皮呢。
分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黑旗客栈,三层夯墙,倒是抗风,诺大的前院摆着几口缸,而中央立着一根圆八尺、三尺高的木桩子。
显然鸿吉里也看到了,问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分雷笑道:“也是两种用法,但愿用不上它。”
“那究竟是什么?”
分雷抿住笑意,望着那木桩道:“那叫捶柱,你看到它戳入土里的地方吗?那撅起的一粒沙就是勇士的一滴血。”
鸿吉里蓦然一惊,愕道:“莫非这就是大漠传说中的巴哈秃儿之柱?”
“不错。”臧珠接过话岔道:“所谓巴哈秃儿就是你们汉人所称勇士的意思,而这个柱子正是衡量一个巴哈秃儿力量的关键,规则是用五指按在木桩表面,单凭一臂之力五指压去,看桩子入土几分而定胜负。”
鸿吉里听罢比划了一下,摇头道:“虽然护在可汗身边经年,但自愧没有那种神力啊……”
分雷拍了拍坐骑的屁股,又整了整马鞍,似乎没有听到鸿吉里的言语,臧珠瞄了一眼分雷,莫棱两可地说道:“也不知道大草原第一巴哈秃儿会按下几分呢……”
分雷使绷簧刀咔着马股间未落的粪便,只是嘿嘿笑道:“买天的人不玩这个。”
“玩?”臧珠愕然道:“难道你不明白这是草原上最高的荣誉?”
分雷瞅了瞅那木桩,耸耸肩后道:“还是看铁爷怎么说吧。”
话音刚落,只听黑旗客栈堂口内传来震天大笑!藏珠和鸿吉里本能地向后退去,只听笑声由远而近,一个粗旷不修边幅的高大汉子迈出堂口,此人身量九尺!外披敞襟英雄袄,腰围黑狼裘,在太阳映照下狼豪闪闪发光,显然是用黑狼崽子的皮缝制的,确是名贵之极,再看他噌噌发亮的光头,竟与那分雷一般模样!
“分雷!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娘的!早知是你我就提早送水出镇哩!”这人震天般的嗓腔足可传遍整个三间井镇。
臧珠和鸿吉里被震得耳鼓发麻,一同望向咔马粪的分雷,分雷抖了抖绷簧刀,背对着来人道:“看在苦雅拉的面子上,就别给德喀尝帘甲传号子了,铁爷。”
鸿吉里和藏珠听罢面面相觑,同望向那铁塔般的汉子,原来此人便是不买任何一方帐的铁爷铁乌儿,而又让众人惊悸的是分雷所说的德喀尝帘甲!这个与买天部不共戴天的强悍部落,如今聚相在三间井可算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铁爷吭咙着嗓子,像永远咔着浓痰一般笑道:“三间井!三方路!奠旗常!镇外戮!既然我姓铁的敢这么叫!不管是乌骑甲还是尝帘甲!我一视同仁!有问题镇外解决!”
分雷缓缓别过傲躯,却抖起微笑道:“这个铁老放心,三间井的规矩!我懂!”
“好!”铁爷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苦雅拉的继者!你明白事儿!是条汉子!”
分雷转头瞄向镇西口,笑道:“那就让‘兄弟们’进来吧,镇外风沙大,别吹个好歹的!”
铁爷干笑一声,接着喝道:“镇西口!德喀尝帘甲请了!”
藏珠和鸿吉里又是一阵耳鼓发麻,只听铁爷喊罢,三间井向西的户生逐个传话而去!待片刻,分雷等百来骑只听地皮震动!西口排来股股劲风,那卷来的风势直刮的众人心口直沉!
当隆隆的马蹄呼啸而来时,只见以黑旗客栈前院为限,向后密密麻麻地排了几百匹身穿白色老虎纹的革甲战骑!
为首一骑的战马右蹄刨地,嘴嚼子里喷着浓烈的战意,再看马上勒缰之人扎着垂下的白狼尾巴,一身竹青革甲,手上平端着一支丈二勾镰长锋刀,深陷青色头盔中的脸目一片深黑,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令买天部一阵悸动。
就在强劲的西风从后卷过德喀尝帘甲众骑的狼袍时,此人轻磕马腹,跨下战马缓缓迈向分雷身前,左右的强奇里和贾扎拉“哗”地抽出兵刃直盯着来骑!
当来骑一步步迈去时,双方的勇士均半刃出鞘!只瞪着双方的头人!
分雷屹立在场中,嘴角挂着淡笑,就在来骑与他一尺远时!分雷蓦地抬手按在马头!只听他一声暴吼!那战马“嗷”动前蹄高抬而起!竟向左侧刨去!而那骑上之人倏地腾空而起!诡异地在空中旋过数周!“嘭”地下沉后,双脚炸裂空地与分雷对视着!
当全场的杀意渐浓时,青盔武士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仅以此花,向买天头人致敬。”
买天部战士一怔!齐望向分雷胸前!
在大草原上,当巴哈秃儿之间决斗时,是以一束花别在对方胸前为胜利条件的,众人甩目望去,分雷的胸前正别着一束德喀部独有的纳命草!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位能竭临黑旗客栈!是姓铁的荣誉!两位头人里面请!”
在场诸人谁都知道分雷败了,铁爷这么一说只是打了圆场,谁不知道买天部的人最重荣誉!那是来自生命的真正意义!
买天部勇士们有些低落,藏珠毫无表情,鸿吉里和朵朵伊一时也是垂头丧气,当两人看了看强奇里等猛将时,却见他们露出轻蔑的神色,正待铁爷上前引领两位头人进堂之时,只听“噗噗噗”数声闷炸之音!全场千来双眼睛骇然望去,只见德喀尝帘甲头人的座骑已爆成了一摊血沫!
几百骑德喀尝帘甲刹时惊呆了眼,等转过神来,只听买天乌骑甲的勇士们暴起震天喝彩!片刻的颓色已荡然无存!德喀头人深陷在头盔内的双眸闪过寒芒,转过头来哑声道:“不愧为大草原上的第一巴哈秃儿,看来苦雅拉的‘堂罡地震破’已得衣钵了。”
分雷笑道:“头人言过了,小弟只懂耍几路拳脚,哪及头人的‘换影手’哩。”
“哦?兄弟识得这路玄招?”
“换影手至中原传来,草原上的人们因体质的关系一直排挤此学,没想到头人能运其自如,已如火纯青了。”
德喀头人仰天大笑,连声三个“好”,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能通晓此学的竟然是我的敌手,真是弄己愚人。”
分雷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插话的铁爷,笑道:“铁爷可放心,三间井的规矩当如一往,头人与我方决不会在此地动手的。”
德咯头人颌首道:“买天头人所言正是我想讲的,今日只论酒事,要杀要砍明日离开这里再说。”
铁爷叫了声“好”!乐道:“两位头人千金一诺,我姓铁自然信得过二位!来!里面请!”
第六话乌兰布和的三间井
第七话 德喀尝帘甲
眼前此景,若非草原大漠,是不易见得的,平时稀落的三间井在如今已是炊烟袅袅,两部合算四百骑的勇士们掺合在一起,围着三十堆煹火席地而坐,彼此催杯换盏,那叫一个热火朝天。鸿吉里呆立在黑旗客栈三楼的外廊处,眼望此景一时惊愕地合不拢嘴。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场面,明知明天就要刀兵相见拼个你死我活,这刻却像亲兄弟似地坐在一起忘情喝酒。最让人意外的是,占在绝对下风的不满百人的买天勇士们仍旧笑谈风声,难道这就是今日享受明日死的豪迈气概?难道这就是买天乌骑甲被人们尊敬和崇拜的灵魂所在?鸿吉里深深呼了口气,心忖自己虽生在草原,却无草原之心,或许汉人永远无法明白草原勇士那流淌在血液里的精神所在吧……
这时身后传来的大笑打断了鸿吉里的思绪,他回首睹去,只见分雷光着膀子!单手托着一缸酒狂饮而下!在坐诸人不停地尖叫喝彩!德喀的头人始终未脱去头盔,只露出嘴角淡淡笑意,见分雷一口气吹下五斤烈酒,第一个跳起来拍着大手笑道:“买天头人果是豪汉!我为草原上有此等人物而感到骄傲!”
分雷嘿笑着放下酒缸,红着老脸道:“别一口一口头人的了,我叫分雷,你济朗也少和我玩虚的!来!该你了!”
在坐诸人不论是买天还是德喀,均将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席中的铁爷也露出倾注的神色。德喀尝帘甲的头人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双手缓缓摘下头盔,当脸面完全暴露之时,包括分雷在内无不惊骇连连!
济朗看去约有三十,却半头秃发,右侧脸面皮肉模糊,若在黑夜,胆小者必以为是头猛鬼呢!
就在尴尬的静默中,分雷突地仰头大笑!不片刻连泪水也呛了出来!众人正不解之时,只见济朗跟着“咯咯”笑道:“虽然惨不忍睹,但分雷兄弟却是第一个敢透出真性情的爷们。”
分雷捂着肚子笑瘫在席中,抹了抹泪水道:“看来你我明日只有一个能活的了。”
济朗颌首道:“有资格令我脱下此盔的只有你分雷一人,当年我年少时跟随祖上争讨买天,这右脸的疤痕正是拜你部滚油所赐,从此后高烧不断,呵呵,想来干些疯狂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分雷笑道:“言过了,但这缸酒你必须喝下!”说罢大手拎过五斤装的坛子“嘭”地拍在案台上!
德喀部的在席勇士均半起身子,见济朗摆了摆手又坐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痴的还是傻的,明摆着明日要交下首级,这刻仍谈笑酒间,呵呵,我济朗佩服你!也愿意交下你这一天之间的朋友!”说完探手拎过酒缸!咕咚咕咚纳头灌下!在场诸人均看的头皮发麻,那可是草原上最烈的酒,两人这么一口气吹下不死也得趟三天了。
谁知分雷笑道:“做事要十全十美,五斤好酒只算半斤八两,来!我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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