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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罗河女儿 ) 奴隶路卡的奇特未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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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闭了眼,过后,又睁开那双温顺的眼睛,安宁地朝上望着,伊兹密手心一抖,再也挥不下去了。
  路卡给他磕了几个头,忽然转过身,伊兹密心里喊着:“别走!”却不知怎的,提着鞭子没动,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远走,谁都明白他是要去做什么,可谁也不知怎样阻止。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伊兹密只觉黑暗中的脚仿佛踏在自己心上似的,堵在胸口的闷气吐不出来,忽然,他大声喊:“好!我答应你,路卡!我会亲手送你上祭坛!”
  忽然之间,黑暗全部散开,伊兹密几乎恨得要大骂那变态女神,但那女神的旨意太过明显了,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在天光下,看着黑暗散开后光明万丈的太阳。
  神的旨意如此清楚明显,再也没可能去抗拒,伊兹密咬了咬唇,只觉心上也在流血。
  路卡回过身,扑到他的马蹄下,那张小小的脸苍白得象一卷纸草书,伊兹密怔然看着他,路卡又磕了个头:“王子,谢谢您!”伊兹密想说:“你这个笨蛋,我要送你去死,你还要谢我?”但只是无力地松开了手,“哗”的一声,他没提防的是,昏迷中的尼罗河女儿竟然顺着他松开的手掉了下去,伊兹密发觉时想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了,但路卡正好在朝上望,赶紧支身正正接中了她。他满脸都是欢喜,连声说:“还好,我接住了!”伊兹密只觉心上似哭似笑,忽然转了头去,轻声说:“路卡,若是你在战场上为我而战死,那是勇士的荣誉,我不会拦你,但是,你这样死法,我……我也……”但实在说不下去了,转回头来,路卡双手举高,捧着尼罗河女儿给他,他看了路卡一眼,路卡的眼神平静得那样安详,等他伸手接过尼罗河女儿。
  当尼罗河女儿重新在伊兹密怀里后,路卡露出了笑容:“王子,您让我去到埃及,把尼罗河女儿带到您身边,我完成了任务,所以请您不要在意,能够为您而死,这也是我身为随从、身为赫梯人的荣誉。”他跪了下去,双眼安静而坚定。
第 15 章
  路卡早已想得分明,王子不仅仅是他的主人,也是整个队伍所有袍泽的主人,为了保全自己已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这种生死之中结下的情谊如手足般深厚,他不能再看着他们因自己而死,更何况他最重要的主人好不容易才痊愈,如果再有三长两短,路卡死都不会原谅自己,虽然最初听到那个女巫的要求,他很是吃惊,但再想想,无非只是换了种献身的方式而已,既然他都能硬着头皮准备和那女人生活个几十年,那么死又有什么可怕呢?
  但是伊兹密久久地沉默着,所有人也沉默着看他,路卡的个子并不高,他从小就是采石场的奴隶,从能走路就得背石头,那时他的食物更是极其恶劣,在还没有发育以前就注定不可能长得太高,而这段时间他所受的两次重伤终究还是在身上留下了痕迹,脸色远比健康时苍白,那身子也看着极为单薄,是的,这是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的身体,但是,在他还没有享受人生的欢乐时就要去死。
  可是每个人都明白,伊兹密也明白,如果女神没有得到祭品,那么整个团队很可能全军覆灭,伊兹密是站在这里的所有的人的主人,在路卡喊出那一声后,他无法再隐瞒,也无法再让那些牺牲继续下去,他对所有人都负有责任。所以,尽管每个人心中包括他的心中也流动着怜悯与痛惜之情,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好,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把你的骨灰隆重安葬在哈图沙。”所有人的眼睛都黯淡下来,不敢再望向路卡,甚至有几个和路卡特别要好的人红了眼睛。虽然用路卡的命换大伙的命这个选择已经做出,但每个人都很难过。
  但伊兹密向来是高效率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他就不再拖延,吩咐道:“修筑祭台,准备祭礼。”他下了马,指挥着侍从们做事,路卡就站在他身边,但他一次也没回过头,直到路卡轻声说:“王子,请把尼罗河女儿先交给我照顾吧,您好做别的事。”伊兹密这才回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把怀中的少女递了过去。
  刚才这里凶险得让每个人都恐惧,但此刻却安宁得万籁静寂,不再有狼群的嚎声,不再有诡异的风声,不再有狮子出其不意地出现,甚至连山溪也从石头中再度冒出来欢快地流淌,伊兹密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居然又绕回了最初离开的宿营地附近,不由苦笑,真是被那个女妖也好、女神也好的巫女给玩弄在掌心上了,轻轻地叹在胸中,却没有说出来。


  他吩咐把祭台建在僻静处,路卡最后的时刻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而在这个柏树参天、风影清幽、山花照采、溪水微漾的所在让路卡长眠,也多少能告慰伊兹密的心情。
  等祭台修筑好之后,兼任祭司的那位侍从和临时给他打下手的几名侍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给祭台祝圣,要制作祭司所穿的细亚麻服装,要准备神香和敷头用的香膏,要准备祭祀中需要的刀子、杯子、盘子、木柴和其他神圣物品等,这一回务必得令那位不知名的女神满意,必须举行正式的祭祀,所以尽管是在荒郊野外,真要做好也得花上一夜的功夫。伊兹密便下令:“暂且安营,明天早晨再举行吧。”
  他忙完返回帐幕时,已是黄昏过后,一掀开帘子,就看见路卡正听着军医吩咐照顾尼罗河女儿,见他进来,几个人都跪下了,伊兹密挥挥手让他们站起来,问:“她怎么样?”待听了报告,知道情况稳定后,点点头说:“你们都出去,路卡留着。”顺手解开外袍。
  路卡看他一脸疲惫,忙问:“殿下用过晚餐了么?”上来接了外袍。伊兹密点了点头,路卡知道过去这三天他也折腾够了,忙叫人拿热水和毛巾来帮他净了身,洗了手,用盐和削好的柔软小树枝服侍他净了牙,正要拿睡袍帮他换去内袍,伊兹密摇摇头,今晚他可以肯定自己睡不着。路卡只得罢了,又跪下来帮他脱鞋子换拖鞋,伊兹密边打呵欠边问:“你吃过晚餐了没有?”路卡忙答:“吃过了。”伊兹密看看他,那圆圆的脸瘦了不少,眼圈下都是黑影,不禁说:“多吃点。要不够我叫他们拿来。”待回过神来想到这该是路卡的最后一餐,心下更是说不出的滋味,却并没说出来。路卡做梦也没想到王子会这样跟他拉家常,一时受宠若惊,忙说:“我吃饱了,谢谢王子。”
  伊兹密转头看了尼罗河女儿一眼,她安详地躺着,金发在烛光下仿佛春日的阳光,那张雪白的面孔却象新月一般清美,不由反手摸了她的头发一下,朝着她靠下去。这张床足够大,就算睡了他和她,也还有地方。他朝床上坐下,拍着旁边的空隙说:“你也累了,坐一会吧!”
  其实他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的,却说不出来,路卡哪敢坐上来,心里头的感动更是难以言表,只觉今天的王子太体贴属下太不拘礼了,忙摇头说:“谢谢王子,我不累,等会我再回去睡觉。今晚请您早点休息,需要什么就叫我。”
  伊兹密突然将他一拉,路卡立足不定,心里还糊涂着,腰已被狠狠箍在了王子怀里。“你这个笨蛋!”伊兹密小小声地骂,忽然哭起来了。
  
  震惊过后,路卡才发现自己在王子怀里,由于两人身高的差异,他差不多就陷在了王子身体中,王子的头紧紧靠着他的头发,手更将他抱了个结实,几乎箍得他有些难受,上次王子拥抱他,还是因为伤势痊愈喜极忘形,那会他也乐得疯了,并没注意到身份差异,过后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太不知礼冒犯了王子,但这会的阵仗比上次还要惊人,他心里大是惊讶,又是慌张,感动之下更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了,又想挣扎,又想说话,混乱得脑袋都昏了。
  伊兹密觉得他象只小兽般在自己怀里挣动,知道他的心思,干脆又把他收紧了些,这下可好,他完全被王子给包围了,那热热地气息在他头上吹卷,王子的头发也磨蹭着他的耳朵,他还没有思索以前,就本能地觉得王子怀里的味道很好闻,待明白过来头上的潮湿是王子在掉泪时,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别动!”伊兹密又小小声地说。但这个慌张的小家伙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啊,他太不配了,怎能让主人为自己哭呢?这一想,手脚就不由自主地乱动起来了。伊兹密干脆又把他箍紧了点,把他的脸按在自己胸上,差点把他勒了个不能呼吸,提高了一点声音骂:“听不懂么?我叫你别动!”
  这回路卡真的不敢动了,他乖乖地趴在王子怀里,任王子的泪往下滴,其实他很想说:“王子,不用为我哭。”可是他的口鼻都被王子的内袍堵着,差点就出不了气,待王子终于明白过来他在“唔唔”却难以出气的时候,才把他放开了一点,但仍是抱得极紧,好象生怕把他弄丢了似的。
  路卡感动地想:“这就是我的主人,全世界也找不出来这样好的主人。”一对比那个动不动砍属下手臂和脑袋的曼菲士王,同样残忍好杀的亚尔安王,阴险毒辣拿他的生命威胁尼罗河女儿发布预言的拉格修王,路卡就觉得完全知足了,能碰上这么一个好主人,不但亲手喂他喝药,还为他违抗神明,即使牺牲了众多手下也想尽力保全他,现在还为他哭了。他,路卡,一个从小被主人收留的奴隶,现在能有这样的待遇,实在是太有福了!他好想说:“主人,为我不值得哭的。”可是,他也情不自禁舔了舔顺着头发流下来的湿润,心里甜得要命,很想笑一笑,却又怕笑出声来。主人在哭,他却想笑,这简直太不对了,不对得让路卡都想骂自己太无耻了,竟敢在主人的难受时觉得开心!于是路卡又一次卖力地挣扎起来。
  伊兹密会错了意,反而把他按个死紧,顺手在他背后一拧:“不准动!”这句威胁的话说出来,却是让路卡心里更高兴又更难受,主人这么重视他,他怎么能不知礼数呢?结果就成了拉锯,让伊兹密气得要发疯,他却浑然不知。
  伊兹密反手抹了一把眼泪,干脆把路卡的两腿抱起来,往两边一分,架在自己腿边,用手牢牢按着他的背和臀,这一来路卡再不敢挣扎了,和主人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还被迫坐在主人身上,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可怕”!太可怕了!路卡这辈子还没敢这样直视过主人呢,如今居然被主人用手托着下巴跟主人对望,近得简直能碰到嘴唇似的,路卡哪还敢动,全幅精神都用在“不要碰到主人,不要再惹他生气”上。
  伊兹密也是头回这么近距离看路卡,路卡是一头卷卷的象狮子狗似的短发,浅褐色,并没有什么耀眼的,看着很蓬松,很舒服,那常年在日光下训练奔波的小麦色皮肤正处在伤后,比平常白了许多,大大的浅灰色眼睛也并不是一看就惊艳的类型,但那种天真温顺的神情却叫人忘不掉,睫毛也并不很长,象长在篱笆边的山楂树,很是朴实。眉毛倒是挺浓,可鼻头不高,看起来颇为小巧,那圆圆的轮廓由于这段时间的担忧和伤病尖了不少,下巴有些突出,倒让看惯了他往日模样的伊兹密有些不习惯,但他那全心听从主人的安排却又不知暗暗在苦恼什么的神情倒让伊兹密找到了一丝乐趣,很想伸出手去逗他一下。但手指才撩上去又心里一痛,收了回来。
  无论如何,路卡是那种很平凡最多勉强算是清秀的人,但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想接近,他就是普通街巷子里的邻家男孩,有着让人觉得无害的天真眼神和温顺表情,也正是这样伊兹密才把他培养成了间谍,打发他去别国套取情报,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一副让人信赖的容貌,才顺利混进了埃及宫廷,很容易就成了缺少警惕的尼罗河女儿的心腹。
  伊兹密久已熟悉他的容貌,但此时,伊兹密却觉得越看越似乎有新的发现,那张脸庞真的挺可爱,这么纯真而健朗,这双小鹿般的眼睛里闪着光亮,象是要哭却又不敢,真想让人把他的眼泪都捉了去,还有这近在眼前的嘴唇,红扑扑的,是健康的青春的色泽,却又不象尼罗河女儿的嘴唇那么娇艳欲滴,路卡身上的味道让人觉得安稳,虽然伊兹密明知路卡这三天未能沐浴,但他就是不讨厌这人的气味。要不要放开他让他去洗澡呢?伊兹密思考了一下,手指却留恋地抓紧了这孩子的腰,的确,路卡全身上下都还象孩子,尤其是那腰,一抱在怀里就只觉是少年的单薄。真可惜,这个人就象春天里才抽条的柳树,可转眼就要被折了去。
  尽管路卡总算嗫嚅着说出了“殿下,让我走吧,您别难过了”,伊兹密却听若不闻,这样近的距离,王子又凑得这样亲密地贴着看他,那芳香的呼吸和他那满身的汗气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王子的脸又是那么好看,好看得让任何人都会心里发慌,路卡吭哧了半天,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反倒是让自个的脸越来越红,身子也越来越僵硬了。他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挂在王子腰上的两条腿更象不属于自己了似的,手不知该放在王子的胸上,还是抓住旁边的被子,还是伸在空中,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地抖了半天,才被王子发现,王子笑了一声,忽然又把他抱了起来,象亲一只小羊羔似亲亲他的脸颊,把他转了个方向搂在怀里,这下,他可是完全躺在王子怀里了,王子靠在枕头上,也不知怎的,忽然心情大好,手指一绕一绕地逗着他的头发和他的脸,甚至还捏起他的鼻子来,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又成了王子的玩具,可是,一想到明天就要永久地离开王子,再不能服侍王子保护王子不能看着王子成为国王,也不能再让王子开心大笑,路卡就湿了眼睛,只要王子喜欢,就是把自己切成片吃下去又有什么呢?王子喜欢拿他逗乐,就随王子的心意吧!
第 16 章
  那个晚上,伊兹密有时玩着他的头发,他的手,吹着他的耳朵,有时会停下手望望旁边的尼罗河女儿,她呼吸得很平稳,看来只要能继续休息治疗,不会有大碍,有时他却又抱着他不说话,有时他们会讲起童年的一些趣事。
  “那次米达文偷偷爬树受了伤,却让你挨了一顿打。”伊兹密想起来都是忧伤的,米达文下落不明,多半被埃及人害了,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在埃及宫廷里发现的烧黑了而且带血迹的头饰,可是毕竟米达文还没有确切的讯息,他还可以存着念想,而怀中的这个人,明天就要死了。
  “是我不好,你让我看好她,我却没看住。”路卡想起来还是自责,那是他的第一次失职。
  伊兹密轻轻闻着他耳后的气息,觉得心里很是安宁,轻轻问:“那次侍官长打你重不重?”
  路卡本能地吐了下舌头,却又想起这是在王子怀里。他不愿意跟王子撒谎,还是老实说了:“很重。”
  伊兹密沉默了一下才说:“是我让他罚你的,你气不气我?”那声音说不出的婉转,但路卡一听这话就紧张了,不,他绝对不可能气王子的。
  “是我失职了,该打。您别在意。”他真心诚意说。
  伊兹密笑了,这个人啊,他的手揉了这个人的头一把,但他的笑容却很心酸。“我打过你那么多次,你恨不恨我?”
  路卡把头摇得跟祭司们的铃铛似的:“不恨,当然不恨。”老实说,他很奇怪今天王子提的这些问题,在这个时代,主人罚奴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何况每次王子都不是滥罚人!总归是他自己犯了点错,该被罚的!
  伊兹密早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也知他语出至诚,但反而更觉心里多了些难受。又问:“你为什么不恨,我打你并不轻呀?”


  路卡坦率地回应:“您打我,总是越打越轻,可别人打我,总是越打越重,我知道您心里头是不忍心的。”这个年轻的主人,虽然总是强迫着他自己要冷酷无情,可是心里的柔软总能从这种小地方让路卡感觉出来呢。
  伊兹密又沉默了,手一下下地拢着路卡的头发。烛光照着路卡的头发,自然没有尼罗河女儿那种金丝般的光亮,摸上去也是少年的感觉,有些硬,并不是很柔软的,但伊兹密喜欢手在他的发丝里穿行的感觉。
  记忆,从烛光下涌出……
  那年他十岁,那天在王宫大道前看见一群人拥挤着。他提马过去查看,却见一个奴隶小孩倒在地上,背上的石头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负责修缮王宫大道的监工正满嘴脏话地挥着鞭子,那孩子浑身是血,鞭子却还是飞鸣着打下去。那时伊兹密经过了姑姑和表哥谋杀的阴谋洗礼,早就逼着自己要心肠刚硬,可见了那血人似的惨状,也不由动容,正想喝令监工停止鞭打,谁知那个小孩倒也聪明,一眼看见来了个衣服华贵的孩子,忽然来了勇气,扑在他脚下说:“救救我,救救我,我一辈子侍候您。”他低下头,看见一双哀求的大眼睛,在满脸的血迹中说不出的可怜,不由心里一软,叫人把这小孩背了起来,带回宫去。那时候路卡才七岁呢,一晃就过去快十年了。
  这十年里,他虽然收留了路卡,可也没少使唤路卡,该有的要求更一分都没少,路卡起初只是他的私人奴隶,后来则更跟着他进军营,被他交给百夫长训练成暗探和护卫,再后来他经常打发路卡去各国收集情报,路卡大部分时候都是成功,但偶然失败的几次,还是被他施加了处罚。现在想起来,早知道这么快就会失去这个人,当初就不该硬着心肠故意拉开主奴分际,原就该待他好些。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路卡小小声地说:“殿下,我可不可以回去侍卫们那里睡?”伊兹密没说话,只是把他紧紧地留在怀里,仿佛想用这种方式从他骨头里榨出更多的回忆似的。他的手有节奏地在路卡的头上摸索。路卡觉得很舒服,而且很多年来他都没有被任何人抱过,更别说是躺在这么温暖宽阔的怀抱里,而被母亲拥抱的记忆已模糊得不堪记忆,渐渐的,路卡的眼皮直往下沉,他惊一惊,勉强自己睁眼,可帐篷里很静,那王家密制熏香的味道也没有最初那么让他觉得坐立难安,竟有了些习惯,这个帐篷这么暖和舒适,这个人的怀抱这么有力又温柔,他虽然一再地提醒自己要跟王子告辞,可还是忍不住迷糊了过去。
  伊兹密原以为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的,但抱着路卡觉得很舒服,就那么半靠着枕头半躺地也睡着了。路卡的头就偎依在他胸上,而他的头挨着尼罗河女儿,而尼罗河女儿百事不知,睡得安安稳稳,比起三天前刚受伤时的惨白面色多少有了点血色。
  
  黎明滑过万山的边峰,太阳隐隐露出地平线下的光影,曙色微浓,路卡就醒了,他是做随从的人,每天必须赶在主人前起身,早就形成了自发的生物钟。当他醒来时,发现还在王子怀里,简直感动得要晕过去,那种幸福得心跳又不知怎么去报答的感觉涨满了胸口,他侧过头端详着近处的王子的脸,心里想着要把这一夜的记忆带到死后去,就算下了冥神的地盘也要永远记着王子的好。
  他路卡是王子的属下,永永远远都是,如果死后灵魂还能回来,他也要守护着王子。
  这样想着,路卡眼里盈满了泪花,既是为和王子分离而悲伤,又是为有这样好的主人而感动。他悄悄地起身,想从王子的怀里滑出去,一边动一边看到了王子那还抱着他的手,鼻头更是一酸,好想替王子揉揉,可眼泪却没法控制,都掉在了王子身上。他急忙用手背去擦,他也是赫梯的战士了,这最后时刻他可不能表现得懦弱了。
  当他擦完勉强睁开那双朦胧的眼睛时,却发现王子那茶色的眸子静静地瞧着他。该死,他又把王子给惊醒了!路卡想也不想就爬下去给王子磕头,低声说:“殿下,我死后,请您不要在意,请你……”他有些哽咽了,可还是强撑着说完:“保重自己!”
  伊兹密没有再试图拦他,而是庄严地坐在原处,接受了他的告别致意,室中的空气那么静,只有尼罗河女儿的呼吸声安静而绵长,她这一夜也应该睡得很好吧,就象他们一样。伊兹密悲伤地想,但却用最庄严的语调说:
  “我知道了,我会保重好自己,你先下去沐浴更衣吧,等会我会为你送行。”
  路卡又磕了一个头,这才倒退着走出去,伊兹密看着他消失在门帘处,心中的悲伤这才泛滥开来,但今天不是悲伤的时候,这个人是为了他而死的,他必须把主君的责任承担起来,路卡是勇士,他也是。即使面对死亡赫梯的勇士也从不变色,所以他也要用最庄严的举止为路卡送行。但是,一瞬间里这仿佛失去了最贵重的东西的心头又该如何说呢?看着那人走出去而颤抖着想要抓住他的手呢?这后悔着过去的轻率追爱之行导致亲信一个个在身边死亡的痛苦呢?伊兹密不能想下去,再想下去就必须承认过去这一年为尼罗河女儿沉迷是错的。他回过身,看了看那女孩的脸,突然一拳打在床榻上。他的力气之大连他自己也没察觉,那张垫了天鹅绒和织毯的床被他打得整个地下沉了一下,在野外临时支起来的木头架子出现了不为人知的裂缝。
  
  太阳轻盈地跃,跃出了地平线的束缚,渐渐沿着空中看不见的轨道开始上行,传说中那踏着火焰的马蹄应该正在轻快地跃升吧,天空渐渐碧清如洗,但旭日下的众人都黯然不语。而林下幽静的祭台却开始忙碌起来,祭司穿好祭服,把各项物品都摆到相应之处,祝圣之后就可派上用场了。木柴也已堆积好,等那人被杀死后就可进行焚烧。还有烧尸体时要泼洒的香油,装骨灰的罐子,都已备好。祭司头上涂的油膏由于山林里气候清凉,融化得并不多,凝结在额头上闪闪发光,他念着祷词,而助祭则在一边摇着香炉,烧着香柏木树枝应答。
  这是一个美好的黎明,祭祀仪式看起来也具有古老的美感,但伊兹密心情极为压抑,他穿了全套王子服装,额头上也抹了香膏,看着侍从将换上新衣的路卡领来,几乎要回眼不看。
  路卡穿的正是他最近赏赐的衣服,他赏他的时候并没想到要派这个用场,想到这将是路卡的殓衣,伊兹密就觉得心里揪成了一团,但却力执镇定,用温然的声音说:“准备好了吗?”
  路卡规规矩矩给他下跪,禀告说:“我都准备好了。”
  伊兹密尽量保持平稳,安静地说:“祝你在神的国度永享彼岸的快乐。”
  路卡低了头,然后又抬起头,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伊兹密觉得心脏在狂跳,他按捺住所有思绪,俯下头去,在那人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才让开身子,让祭司上来为路卡涂上香油。
  这就是最后的时刻了,伊兹密知道,路卡也知道,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是:
  路卡将会被割断喉咙血管,祭司会用杯子接住他的血,然后,他们开始分尸,查看内脏所显示的神的旨意,之后再用香柏树枝淋上香油进行焚烧。
  祭祀仪式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路卡表现得很平静,当他躺到那祭台上时也很安然,但伊兹密突然不想忍了,他喝了一声:“住手,我来动手!”祭司惊讶地看向他,刀停在半空,路卡也愕然地抬起眼。伊兹密大步走了过去,他不想看着这个人被割开血管多忍受好一会的痛苦,他决定,自己亲手来干,用插入心脏的方式干完这桩事儿,让这个人在最快的时间里咽气。
第 17 章
  当伊兹密握起刀时,眼神就变得冷静而毫无波动。路卡熟悉那眼神,尽管手足都按照祭仪而被绑着,仍觉得宽慰,他懂得王子的心。他朝王子点点头,尽力露出微笑,示意他已做好了准备。
  伊兹密朝下望去,对于如何刺入人心脏这个行为他练习过很多次,也如此杀过很多人,但这一回,他还是想看一眼,更准确地让那人更少痛苦地离开人世。他甚至没有去看路卡的表情,而是琢磨着路卡的血脉流动方向,捉摸着出刀的最准确路线。尽管对此他早有本能般的敏感,可这个人不一样,伊兹密想给他最大的尊重。
  路卡闭上了眼,这个时刻他不想流露和王子分离的悲伤,也不想干扰王子的心。他相信那完美的一击必然可以结束他的生命。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改变,只是急促了一点,只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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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兹密轻轻地举刀,镀银的刀刃挑开早晨山林中的轻雾,路卡安详地躺在刀光下,这个时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也没有流动的心思,伊兹密一心一意只注意刀刃即将滑入的角度,他敢肯定,这比当今世上任何青铜和铁制武器都锋利、仅仅只有他头发中藏着的匕首可以相比的短刀将切断一切痛苦。
  他没有再朝下看,手腕轻轻一动,轻逸得宛如要滑向碧空的飞鸟,那银色的长发与银色的刀光融化在了一处,优美得使人感叹。
  路卡闭着眼,不用看他也能模拟出见过无数次的王子挥刀的动作,那些年里,作为侍从他曾陪着王子一次次演练,王子那在军中被称为“神射手”的箭技和在赫梯几乎无人能敌的剑术都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他曾经见证了无数次王子的艰苦练习和浴血作战。
  现在死在这刀下,他一点也不觉得冤。王子到底是重视他的。他唇边带着笑容,等着那必杀的一击。
  
  但,一个女声叫了起来。
  “停下!”
  “等一下!”
  “住手!”
  一道金色流光从山坡那边转出来,一个金发女孩子提着她的薄裙越跑越近,尽管有伤在身,她跑得并不快,但她的叫声却是又急又尖,上气不接下气。
  伊兹密呆住了,路卡也呆了,连忙睁开眼。没错儿,是凯罗尔,虽然想不通昨夜喝了安神药的她怎么醒得这么快,但看她越来越近。耳朵里她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响,路卡明白,自己又给王子招了事了。
  路卡见过她在密诺亚火山岛上阻止人祭的热烈劲,但这次怎么能容许她来阻止?趁着她还没跑近,路卡赶紧说:“王子,快完成仪式吧,等她来了,你就不好下刀了!”
  伊兹密面露古怪神情,又把他瞪了一眼。这个路卡,简直就叫人拿他没办法!伊兹密本以为尼罗河女儿够难缠的了,没想到一个太过通情达理的人更让人觉得脑袋都要爆炸。如果路卡不是正躺在祭台上的祭品,伊兹密差点要为他的通情达理而破功笑出来,却同时又觉得荒谬到极处而想吼出来。这个混蛋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吗,居然还敢催他赶快下刀?伊兹密好笑又难受,但心里也真真烦恼。这位喜欢发善心到没边的神的女儿肯定会阻止他的,看到他对着路卡下刀,又不知会编排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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