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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与背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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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毛人凤那里回来。神魂未定的杨进兴举着匕首,跳上车子后对上司说:“事倒做完了,没想到黄的身上会有这东西啊!”“要小心点,要犯们厉害着呢!”说着,俩人乘车一同回到白公馆,准备实施他们的第二批屠杀……

“刘笃一、白银山!你们两个出来,保人给你们开释了!”杨进兴一回到白公馆,便嚷嚷开粗嗓门,以又一个谎称点了俩位被军统内部关押的“违纪分子”名字。几分钟后,刘笃一、白银山以同样的方式被枪杀于步云桥边。

此时,天色渐黑。特务分子似乎不再顾忌什么了,看守宋惠宽、程遂愿押着谋刺蒋介石的嫌疑犯何仲甫和陈为诚,刚出白公馆,就在左侧转弯处的桃园边将何、陈处决。特务分子分别从陈为诚的手腕上抢下手表和金戒指,然后两个刽子手互相往对方的肩膀上捶了一拳,乐嗬嗬地说:“收获不小!”

此刻的白公馆内极度紧张,难友们已经知道特务们的大屠杀已经开始,而刽子手们也不再掩掩掩蔽蔽了,按照预先的分工,他们有人负责在监狱里点名提人,有人则把人押到白公馆外面的松林坡和步云桥两个地方实施枪决,有人则在这两个地方挖坑埋尸,“一条龙”的杀人如屠斩牲口那么简单,那么程序化,那么满不在乎……

特务杨进兴所带的刽子手们从下午四点多一直延续到傍晚六七点钟,先后连续进行了四批屠杀,整个白公馆已是一片血腥和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与“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的”国际歌声。

“不许唱!死到临头了你们还唱什么?”特务们气急败坏地用枪托敲击着一个个牢门,然而整个白公馆的每一个囚室内的难友们此时已不再理会这些恫吓了,他们依旧高呼口号或高唱国际歌。有的则直冲特务们怒吼道:“你们这些狗东西,今天你们杀了我们,明天解放军绝不会饶过你们!”“哈哈,明天我们在阴间等着你们这些王八蛋!”

“真是不可思议:都快死了的人,嘴还那么硬!”特务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特务们自然不知道,其实就在大屠杀开始的前两天,监狱里的临时地下党支部便作出了决定:在敌人很快实施杀人计划时,作为共产党员的狱中同志,必须做到临危时“脸不变,心不跳”。当敌人行暴时,可以呼口号、骂反动看守和特务们,以鼓舞斗志和士气。地下党支部的决定给了难友们极大鼓舞和教育,因此每当敌人押走一批同志时,囚中留下来的人会自觉地呼口号、骂刽子手们,而且轮到自己被敌人拉出去枪毙时,依然面无惧色,表现出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的本色,这些都在敌人阵营里引起巨大的恐慌和紧张。

屠杀仍在疯狂地继续……

就在这时,素有“杀人魔鬼”之称的西南长官公署二处二课课长雷天元带着另一批特务出现在白公馆,他们是奉徐远举之命,专门来处决由特务组织的西南长官公署二处看管的一批共产党“要犯”……

新的更大一轮的大屠杀又开始了——

“熊世政!”

“丁地平!”

“谭谟!”

“……”敌人在一个个点名提人。

“同志们,再见了!”牢房内,难友们相互握手告别,有的则忙将身上仅有的物品留给狱中的同志。

“刘志国,出来!”敌人走到楼下二囚室,冲里面吼道。

那个被点到名的年轻共产党员,他就是《红岩》里刘思扬的原型刘志国。“急什么?等我把诗作好了嘛!”蹲在地上的刘志国不紧不慢地这样回答牢门口持枪的特务们。

“要得你个刘志国啊!”特务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这样蔑视他们的“枪决行动”,顿时吼道:“都要枪毙你了,还作他妈的啥子诗嘛!”

“走!”几个特务乘势上前将刘志国揪起便往牢房外走。

“再见吧!同志们,我先走一步了!”刘志国突然用力甩了一下胳膊,回头对同室的同志罗广斌等说:“记住同志们:如果哪一位同志能活下来,一定要把这些刽子手今天的凶残屠杀向人民公布!”说完,昂头走出白公馆。

“打倒蒋介石反动派!”

“人民就要胜利啦!”

“中国共产党万岁——!”

刘志国一路高喊口号,一路大声背诵着他刚刚写就的诗句:

同志们,听吧——

像春雷爆炸的

是人民解放军的炮声,

人民解放了

人民胜利了!

我们——

没有玷污党的荣誉!

我们死而无愧……

“神经有毛病!死了还不后悔?快快去死吧!”恼怒成朽的刽子手们早已不耐烦了,端起枪杆,连续在刘志国的头上、身上扫去……

“你们……不得好死!”倒在血泊中的刘志国没有立即断气,当他最后睁开眼睛时,仍冲着刽子手们愤怒地骂着。

“看你的嘴还能动不——”一个刽子手举着手中的枪杆,用刺刀猛地捅向刘的嘴里……刘志国再也没有动弹。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刽子手似乎依然不解恨,举起枪托又朝烈士的头上砸去……几天后,解放军大军在挖开敌人残害烈士的“万人坑”时,刘志国的弟弟看到了自己哥哥的惨状:“他的头被打扁了,眼珠子流了出来,肚子被打穿了,嘴唇都被刺刀割掉了……”(引自刘国鸾1951年3月19日重庆《新华日报》“为革命先烈复仇”一文)。

此刻,留在白公馆内的共产党员听到外面的枪声,知道又一批亲爱的同志倒下了,于是他们瞪着愤怒的目光,齐声朗颂起刘志国那首仍在冒着热气的英雄诗篇:

“我们——

没有玷污党的荣誉,

我们死而无愧——!”

他们真的没有玷污党的荣誉,他们此刻最想表达自己的是向自己亲爱的党表白:我们将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党的荣誉。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让自己以英雄和党员的形象来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革命者和钢铁般的共产主义战士!

呵,党员在此刻是多么崇高的荣誉和尊严。

“李仲达!”

“石作圣!”

“冯鸿珊……”敌人又在点名提人。

“许晓轩!该轮到你了!”特务打开又一个“重犯”囚室,对一位长满胡须,戴着手铐脚镣的瘦高个“犯人”吆喝着。

“老许!老许也被点名了……”这时,监狱的楼上楼下,不断有人在这样说。

“老许”在白公馆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因为他是这座“人间地狱”里共产党的秘密地下组织负责人,又是坐了9年多敌人监狱的“老资格”,加上他是狱中少数几个公开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和党内职务,每天戴手铐脚镣的“重犯”,所以无论在特务眼里,还是难友心目中,他“老许”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许晓轩被捕前曾任中共川东特委青委宣传部长、重庆新市区区委委员,是位具有卓越才干的青运工作的组织者和领导者。1916年10月,许晓轩生于江苏省江都县仙女庙镇,童年的他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父亲因欠债、失业、流浪、忧闭而死得早,这给小晓轩的心灵上烙下了永难忘却的印记:“为什么有的人住高楼大厦,吃山珍海味,过着红灯绿酒的生活?而有的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却吃不饱,穿不暖,住在不能避风挡雨的破棚烂屋?”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腾着,穷人的活路在哪里?这不公平的世道怎样改变!随着年龄增长和在参与进步的工人运动中得到的洗礼,他懂得了革命道理,有了远大理想。1938年5月,许晓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走上一条职业革命者的道理。他先后在银行和工厂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是位富有经验的工运领导者。1938年5月,按照党的指示,许晓轩参与了川东青委机关刊——《青年生活》的创刊,他是该刊的主要编辑和发行者。这期间,许晓轩不仅全身心投入到了办刊发刊的具体工作之中,而且还写了不少革命的激扬文字,对教育青年产生很大影响。1939年春,许晓轩同志担任了中共川东特委青委宣传部长,后调任重庆新市区区委委员。

1940年4月的一天晚上,许晓轩到大溪沟21兵工厂分厂参加一个地下活动时被捕。这位重庆重要的工运组织者和青年运动的领导者的突然“失踪”,让同志们和他的家人异常担忧,后通过狱中的秘密关系传出消息,才知他被关在重庆望龙门22号的一个军统看守所里。

“我出世八个月的时候,爸爸就被敌人抓了起来。当时爸爸被抓到什么地方,我们家里一点也不知道。”许晓轩的女儿许德馨回忆自己牺牲的父亲时这样说:“一开始只有我伯父知道我爸爸失踪了。因为他们在重庆市里工作,我和祖母及妈妈都住在乡下,我伯父怕祖母和我妈妈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所以一直瞒住家里人。事过半年,我们才得知爸爸被关在重庆望龙门的一个秘密监狱里。爸爸被捕以后,我可怜的妈妈承受不住精神上的打击,便病倒了,在床上一躺就是3年,瘦得不像人样。爸爸在监狱里知道后,托人秘密送回一封信——其实只是写在香烟壳子用铅笔写的四个字:‘宁关不屈’。据后来越狱出来的同志说:敌人对我爸爸硬的软的都用,强迫他在烈日下作苦工,带重镣,并罚他绝食,每天只给他一点水喝,还常用严刑拷打他,但却休想从我父亲嘴里挖出一个字。硬的不行,敌人就改用软的,假装要释放他,说给我爸爸自由,企图用甜言蜜语来让我爸爸在悔过书上签字,我爸爸断然拒绝,并直截了当地说:‘要枪毙请便,要我签字休想!’他对党对革命事业的坚定和忠诚,鼓舞了许多难友,难友们都很尊敬他,亲热地称他为许大哥。”

许晓轩后来从白公馆被转入贵州的息烽监狱。在这座臭名昭著的国民党“营中营”的院子里,有一棵核桃树上刻下“先忧后乐”四个大字,那便是许晓轩的杰作。他那刚劲有力的刀法,不仅显示了他的雕刻艺术才能,更展示了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共产党人的精神世界。许晓轩在狱中威信很高,难友们都十分尊敬他。他是个异常爱学习的人,每天早上天刚亮,便开始学习外文。晚上,他利用走道上透进来的微弱的桐油灯光线读书,天天如此。狱中两、三年下来,许晓轩不仅能翻译一般的俄文,而且还能用英文读《孙子兵法》。有难友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连这样的书都看?”许说:“既然敌人把我们关监狱里出不去,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要充分利用时间学习,为将来有一天出去更好工作打基础。”

1946年7月,军统息烽监狱撤销,

许晓轩和罗世文、车耀先、谭沈明等“重犯”重新回到白公馆。后许晓轩与共产党员谭沈明、韩子栋三同志组成临时支部,他任支部书记。在许晓轩的领导下,他们一直在策划狱中的革命志士们的越狱计划。经过一段时间的周密考察和分析,许晓轩认为韩子栋同志有机会逃走,因韩当时在狱中小买部和伙食团干些杂活,有机会逃出魔掌。“能越狱一个人,就走一个人”。这是临时党支部的决定。越狱计划开始了:先由韩子栋利用跟监狱看守一起出去干活的机会,画一张道路、壕沟、岗哨、四周环境的简图回来,再有狱中支部的同志们详尽商量。1947年8月18日,在许晓轩的亲自指挥下,韩子栋同志利用与看守一起到磁器口街上买菜的机会,乘特务们在茶馆打牌时间,终于逃脱,并历尽艰辛到达延安。解放后,韩子栋担任贵州省政协副主席。《红岩》中的“疯子”就是根据韩子栋的传奇经历塑造的人物,给广大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此次韩子栋的越狱成功,让特务们一下提高了警惕,他们要许晓轩带头保证不越狱逃跑。许晓轩断然拒绝,因此被罚带重镣和在烈日下做苦工。然而敌人的阴谋无法消磨许晓轩的革命意志。

有一天,狱中发生一件意外事:一位无辜的青年难友遭到敌人毒打。“快说,这纸条上的消息是从那里来的,是谁写的?”特务们一边用鞭子抽打这位青年难友,一边逼着他“交代”。

—文,—“住手!那纸条是我写的!”突然,一个宏钟般的声音从楼下一室牢房传出。

—人,—“又……又是你啊!许晓轩,你给我出来!”特务又气又恼地吼道。

—书,—牢门开了,许晓轩昂首挺胸地走出牢房,坦然地问特务:“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屋,—“这纸条的字是你写的吗?消息从那里来的?”特务问。

许晓轩轻蔑地看了一眼特务手中的那张字条,说:“消息是你们提供的……”

“不可能!”特务叫了起来。

“那可不。”许晓轩镇静地解释道:“有次放风的时候,我看见你们的办公室的门开着,我便进去从你们的报纸上看到了这消息。”

“你,你敢!”特务听后气得快跳起来。当罪恶的皮鞭正要落到许晓轩身上时,整个监狱响起了“不准打人”的怒嚎。这声音让特务们胆颤心惊,只好当即宣布:“算了算了,今天停止放风。”

许晓轩多次表现出的这种临危不惧、舍已救人的高贵品质,使监狱里的难友们异常感动和敬佩。

有难友在放风时问过许晓轩:“如果有一天敌人要枪毙我们的时候,你老许有什么要求?”

许晓轩拢了拢尖尖的下巴,笑笑,说:“真如果在我临死的时候,敌人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就说要看当天的《新华日报》。看完后我死无遗憾了。”

“许晓轩!出来!”这里1949年11月27日夜晚的白公馆内的特务叫喊声。这一天,被狱中难友称为“许大哥”的许晓轩将被特务们拉出去枪毙。此刻,许晓轩没能获得他最后想看一份当天《新华日报》的愿望,然而他却以一个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的名义,向有可能留下生命的同志转达他用十年牢狱之苦铸炼出的一个带血的心愿:“……请转告党,我做到了党教导我的一切,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仍将这样……希望组织上务必经常注意整党、整风,清除非共产阶级意识!”

说完这句话,许晓轩轻轻地将身上的一件棉衣脱下,然而深情地披在一位难友肩上:“亲爱的同志穿上吧,它会对你有用的。”随即他大步跨出牢房。

刑场上,许晓轩一双蔑视的目光象两把利剑,刺向对他举枪的敌人:“你这狗东西也活不了几天,人民必将审判你们!”

“中国共产党万岁——!”

面对这样的共产党人,刽子们的双手在发抖。“哒哒,哒……”子弹穿过英雄的身躯,或在手铐和铁镣上“当当”乱响,溅出斑斑火星……

又一个倒下了。

又一批倒下了……

“宣灏!”

“文泽!”

“……”

“现在轮到你们啦!快出来吧!”满身沾着烈士鲜血的刽子手们回到白公馆,又开始新一轮的屠杀。

“你这个瞎子,问你一句:还有什么要求?说来我我们听听……”特务走到四室牢房,问一向走路都看不清的高度近视者宣灏。

不想,弱不禁风的宣灏淡淡地撇了一眼刽子手们,脸端微微一笑。

“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刽子手们感到不可思议。

宣灏心想,当然要笑嘛!你们不是问我最后的要求吗?我的“最后的要求”是个秘密,只能向狱中的党组织讲,而且我已经在前些日子完成了这项使命。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要求吗?”突然,宣灏愤怒地对几个刽子手大声说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的最后要求是:我们的生命,是蒋介石匪帮,在人民解放军就要到临的前夕,穷凶极恶地杀害了的!他们既然敢犯罪,他们就应当自己负起责任来!不管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能放过这些杀人犯! 当人民法庭审判他们的时候,更不能为他们的甜言蜜语或卑贱的哀恳所哄过!‘以血还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相信我的同志们一定会以同志般的忠诚来满足我——一个追求共产主义的革命者的愿望!”

“妈的,临死了你竟敢还在胡言乱语!”刽子手一听,一拥而上,将宣灏的嘴堵上,然而连推带跌地将他押出牢房。

“文泽!你呢,你在牢里也算是个老资格了,怎么样,也想最后交代几句?”刽子手将凶残的目光盯向另一位“犯人”。他就是已有8年“狱龄”的共产党员文泽。

“算你猜对了。我确实有几话要说……”文泽是监狱里有名的诗人,早在参加革命前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十三四岁在重庆巴蜀印刷社当学徒时就开始文学创作,常在报上发表诗作。新四军部队里一位颇有影响的“战士诗人”。“皖南事变”后被捕,先后被国民党反动派关进江西上饶、贵州息烽监狱,后来与许晓轩等一起押到重庆白公馆。8年牢狱,文泽没有断过写作,他的《刽子手》一诗曾在难友中非常流传:

……

啊,他,他们就是这样的一批——

恶棍、流氓、窃贼,

可是,这还只是他落寞的时候,

很快,他高升坐了办公室,

会拍着桌子叫你签字,会替难友找“前程”,

运气来了,很快当上了奴才们的头领,

“领袖”的耳目,保镖头儿,警犬。

失踪、捕杀、关监,

搜索到床底,叫声……

每一群人里都有他的小狗钻进来窃听,

每一个百姓家里都被他的喽罗所暗探。

“你的老伙计许晓轩在外面等着你呢,劝你识相一点!”特务这样威胁文泽。

“老许?是啊,你们把老许弄哪儿去了?”文泽一听不由怒从心起。许晓轩和文泽差不多时间被捕,而且又同在贵州息烽监狱呆过数年,之后又是白公馆的同室难友,俩人情意笃深。其实,就在刚才提走许晓轩的时候,文泽便知道敌人的屠刀马上会在他的头顶上落下,现在一切都变成了现实。“同志们,再见了!”“战士诗人”在跨出牢房的一瞬间,突然扬起头颅,一边用手与留在狱中的难友们挥手告别,一边高声诵道——

“……呵,兄弟,

不用告别,每一颗心都已知道!

呵,快天亮了,这些强盗狗种都已颤栗、恐慌,

他们要泄忿、报复,灭掉行凶的见证,

他们要抓本钱,然后逃掉。

但是你听着:狗们不能被饶恕。

血仇要用血来报——!”

几分钟后,文泽倒在了他的狱友许晓轩身边。他的这首《天快亮的行凶》的完整诗稿,就是在他牺牲之前眼见一批批难友被押走杀害时怀着满腔怒火急就而成的。诗稿写成后,交给了一位同室的难友,后来这位难友侥幸脱脸时将文泽的诗稿带在了鞋内,而今天我们才有可能读到这异常珍贵的英烈诗作。全诗还有以下句章:

黑夜是一张丑恶的脸孔,

惨白的电灯光笑的像死一样冷酷。

突然,一只粗笨的魔手,

把他从恶梦中提出。

瞪着两只大眼,定一定神,

他向前凝望:

一张卑鄙得意的笑脸,

遮断了思路。

立刻,他明白了,

是轮次了,兄弟,不要颤抖,

大踏步跨出号门——

他的嘴裂开,轻蔑地笑笑:

“呵,多么拙笨的蠢事,

在革命者的面前,

死亡的威胁是多么无力……”

记着,这笔血债,

弟兄门一定要清算:记着,血仇。

呵,兄弟,我们走吧,

狗们的死就在明朝!

血永远写着每个殉难者的“罪状”——

第一、他逃出军阀、土豪、剥削者的黑土;

第二、他逃脱了旧社会屠场的骗诈、饥饿;

第三、他恨煞了尘世的麻痹、冷漠、诬害;

第四、他打碎了强盗、太监、家奴、恶狗加给祖国的枷锁;

第五、他走上了真理的道路,向一切被迫害、

被愚弄的良心摇动了反抗的大旗……

呵,兄弟,你走着吧!勇敢地走着吧!

呵,兄弟,记住我们战斗的心条:

假如是必要,你就迎上仇敌的刺刀。

但是真理必定到来,这块污土就要燃烧。

刽子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一转身,他去了……

十二

文泽、宣灏等人是特务分子预先计划的白公馆在押“要犯”中最后一批枪杀的。这场白公馆大屠杀从下午四时左右,一直延续到晚上八九点钟,共杀害28人。其中谭谟在中特务三枪后未死,醒来后从尸体堆里逃出来得以还生。当时监狱里尚有罗广斌等18人是属于徐远举亲手处理的各种“关系”人物,到底如何处理这些人,西南长官公署二处仍在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特务头目雷天元接到二处徐远举的电话指令,告知他“特区”里的国民党警卫部队天明前将撤离。

“估计共军这一两天就要进城了,务必在明天拂晓前处理完毕渣滓洞的囚犯和白公馆里剩下的囚犯。”电话那头的徐远举异常沮丧地说道。

“这么快啊?”雷天元惊恐地反问了一声,然后脸上抽动着横肉,道:“放心处座,就是共军明天进城,我们也绝不会让手上的那些共党分子有一个活到天亮的!”

“好,马上行动!动作要快,要利索!”徐远举作最后的交代。

“是!”

“叮呤呤——”雷天元的电话又是一阵暴响。“雷长官,我这里近200号犯人要处理,照我现在的人手,估计明天上午都处理不完哪!能派点人支援我们吗?”电话是渣滓洞看守所所长李磊打来的,他在向雷天元求援。

“那这样吧:我把白公馆这边的人手给你调过去。”雷想了想,说。

“要得嘛!”渣滓洞那边说完便挂了电话。

“警卫连的人,你们马上集合!”雷天元命令在白公馆外面的伪警卫连武装人员。

“集合啦!”国民党特务们忙排成队,提了枪和其他杀人武器,在雷天元的带领下,直奔渣滓洞方向。

此后渣滓洞发生的一场血腥的大屠杀我们暂且放一放。回头再来看看此时的白公馆将要发生的事——

此时的白公馆像个垂死的老人,方才还是里外三层警戒森严、口号声里夹着辱骂声,另加恐怖的枪声,交织在一起如一座杀人魔穴,这儿会特务头目雷天元将警卫部队一拉走,又加上惊恐万状的监狱内一下消停了下来,顿时整个白公馆显得空落落又阴森森。

此刻谁最惊恐、最紧张?不是别人,正是杀人魔鬼、刚才还穷凶极恶、疯狂杀人的看守所所长杨进兴。不觉有些心慌意乱,刚才那些被他枪杀的革命者临死前说的“你必将会受到人民的惩罚”之类的话,像山谷的回声一样在耳边回荡,震得脑袋嗡嗡的。是啊,共军就要打到了,现在形势紧急而混乱,大官们一个个都在跑,自己一个小人物,万一跑慢了被解放军抓住,那可惨透了嘛!再看看这时的歌乐山下,黑糊糊的一片,自己的武装警卫部队也撤了,万一有共产党的游击队摸过来……想到这里,杀人如麻的杨进兴心里一阵阵发虚。

“陆兄啊,我这边任务完成了,弟兄们要求撤离。”杨进兴这回要来个瞒天过海,便打电话给上司陆景清报告道。

“既然完成了任务,那就撤吧。”陆景清一听,便同意了。

随即,杨进兴命令手下将二处寄押的本来分散在白公馆楼上楼下几间牢房的16个男囚犯全部集中到楼下二室。另有楼上还剩下的郭德贤和她的两个孩子。

“撤!马上撤!”杨进兴向他的一群惊弓之鸟一挥手,离开了白公馆,自己比谁都跑得都快。至于监狱里这19个人怎么办,他已经顾不上了。这时,看守杨钦典和杂工李育生寻机转到楼下二室,杨钦典把这些情况都给罗广斌他们讲了。

杨钦典1920年出生于河南郾城县,自幼家贫,只念过一年多私塾,为求生计,18岁即入伍当兵,靠吃苦肯干混到上士班长的地位,1946年被抽调到白公馆看守所任看守,巴望着能由此更上一层楼,再弄个一官半职,因此也卖力地在长官差遣下做过不少坏事,如参加杀害杨虎城、“小萝卜头”的行动等。此人长期混迹军旅,身上既有服从、效忠的军人习性,也有北方人的豪爽、倔犟的性情,却不太会逢迎巴结,做人的良心未完全泯灭,因此混了多年也没受到重用,只是个上士,在看守所里被调东遣西,倒霉受气跑不掉,升官发财却没份,所以日常中不免流露出一些不满情绪。这一切,都被具有丰富斗争经验和敏锐观察力的狱中革命者注意到了。

“尽力做好杨钦典的策反工作,以备同志们越狱计划所用。”这是狱中党组织定下的一项特殊任务。在监狱所有革命者的生命攸关时刻,党的这项决定便成了特别重要的任务。狱中的同志一致认为:策反杨钦典这样一个人,比党组织企图通过内外接引实施营救计划更实际,也更容易实现。

革命者在狱中一直注意捉摸狱方看守人员的情况,平日很注意观察看守人员的一举一动,伺机进行策反工作,以争取其在关键时刻能提供帮助。狱中策反是狱中斗争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内容,与公开的对敌斗争比较,它更需要讲究斗争策略和斗争方法。看守们长期受到当局的欺骗教育,对共产党人和革命者怀有本能的敌对情绪,没有经过水滴石穿、铁杵成针的艰难过程,是达不到目的。在对敌策反过程中,稍有不慎,即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和牺牲,这方面是有着惨痛而深刻的教训的,如许建业烈士被捕后,看守陈远德的欺骗手段给地下党组织造成的破坏。杨钦典表现中的细微点滴,都没有逃过狱中革命者的眼睛,他被列为争取教育和策反的对象。一有机会,革命者就给杨钦典谈形势、讲政策,鼓励他立功赎罪、弃暗投明。特别是陈然,对杨做了大量工作,影响至深。陈然是河北人,杨钦典是河南人,都是北方人,陈然就与杨拉北方“大老乡”关系,从谈乡情,拉家常,到讲社会为什么贫富不均,进而讲我党的宗旨、方针和政策。经过长期的循循善诱,再加上陈然的性格直爽刚烈,很为杨钦典敬佩,所以杨对陈然的话深信不移,同时感到自己接触到共产党与长官宣传的共产党完全不一样,大部分是好人、是汉子。除了陈然之外,罗广斌也是杨钦典很佩服的人。罗广斌家里很有钱,但他参加了共产党,甘愿过苦日子,徐处长几次让他只要签字就可释放,但他都不签,也是条汉子。在狱中革命者的的感召下,杨钦典从心底里愿帮助狱中革命者,他值班看守时,有意延长放风时间,见政治犯在传递消息,也视而不见,后来他还甘冒风险给难友们转达消息,从狱外带回药品、食品等。特别是陈然的牺牲,对杨钦典触动极大,他觉得陈然这么好的人,政府都要杀,这个政府、这个社会真是太坏了!在这次大屠杀中,他想躲避不参加,但又怕特务组织的疑心和残忍,稍有不慎,自己也会人头落地,只好跟着杨进兴行动。在屠杀现场,他总是装出一副被吓坏的胆小样子,经常连枪都掏不出来,气得杨进兴大骂他是个废物。

杨钦典在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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