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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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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应笑一骨碌爬起身,顺势扑进他怀里,偏头看向瘫倒的杨家兄弟,问道:“师父,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都倒下了?”她缩在屏风里不敢探头出来看,倒是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泽芹道:“为师在酒里掺了蒙汗药骗他们喝下,这蒙汗药能让人昏昏入睡,他们喝下酒便睡着了。”

柳应笑问:“是像娘那样睡着了吗?”

方泽芹摇摇头:“他们还能醒过来。”

柳应笑低声道:“可是他们却害得我娘再也醒不来了……”

方泽芹把柳应笑抱起来,说道:“应笑,这三人不仅害死了你娘,还杀了许多无辜之人,官府正在追拿他们,捉到之后无非要公开处斩,为枉死的受害者讨个人命债,你若是想报仇,为师马上就让他们为你娘偿命。”

柳应笑认真地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我一个人报了仇,别人便报不了?如果官府来做的话,既能给我娘报仇,也能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方泽芹道:“也可这么说,无论是我做还是官府来做,他们的下场都不会变。”

柳应笑握住方泽芹的手,轻声说:“那……徒儿不要师父来做,交给官府便好了。”她虽不知道方泽芹究竟要怎么报仇,却莫名地生出一种抗拒感。

方泽芹都听小徒弟的,她说不要便不要,于是用麻绳将杨广杨飞二人绑在一处,杨雄只剩下半口气,纵使能醒得过来也无法动弹说话,便懒得管他。

这头忙妥之后,方泽芹抱着柳应笑去找魏进,正巧李氏也在,便将杨家三贼以人质要挟的事据实相告,问到如何制服三贼,只说趁其不备在酒里下了烈性麻药,其他一概不提。

李氏夫人闻言长吐一口气,这才对魏进道:“老爷,对不住了,我怕那三名贼人对小娃娃下杀手,是以不敢告诉你。”

魏进笑道:“夫人是一片好心,何错之有?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又对方泽芹拱手道,“先生,这回可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全庄老小性命堪忧!”

方泽芹道:“快别这么说,方某也是为了自保才铤而走险,这三名歹人乃是榜上悬赏的叛党贼首,还请速去报官。”

魏进忙差遣庄客快马飞奔至县里报官,县尉亲率土兵来魏庄押解贼匪,方泽芹一时脱不开身,只得抱着应笑去拜见县尉大人,凡事有问必答,将缘由都仔细交代清楚,待到送县尉离庄时,应笑已窝在他怀里睡着了,小呼噜香得很。

方泽芹与她同床而眠,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之后便收拾行囊相辞要去,庄主夫妇苦留不住,只得托出两匹布帛、百两花银作为酬谢,李氏夫人又送了些女孩儿家用的挂镜插梳及丝纱小件,方泽芹推不过,只得收下。

经此一事更加深了返乡的念头,离了舒州之后,方泽芹带着小徒弟一路北上,打算回老家探亲。




☆、洛阳01

师徒二人在路上行了许久,来到西京洛阳,城外的田间地头种植大量花卉,绿叶捧簇五彩锦团,枝杈相交,连绵成片,暖风中带着股馥郁的馨香。入城看时,只见民宅沿街成市,宅前翠荫蔽檐,各家窗下都修筑了花台,花坊前更是姹紫嫣红,粉蝶扑扇翅膀在花丛中嬉戏,身穿素雅罗裙的妇人蹲在花盆前修枝剪叶,贩夫走卒亦不乏俊秀之辈。

柳应笑生在山里,这一路行来多是走的乡野小村,何曾见过这么满街花光的坊市,只看得目中生辉、眼花缭乱。她下了马,徒步闲逛长街,停在花坊前探头张望,就见屋内屋外摆满各色盆花,有的如小喇叭,有的花瓣重叠相包,大多都种在盆内,也有些插在水桶里。

方泽芹见她蹲在花盆前不起身,问道:“应笑喜欢花?”

柳应笑轻“嗯”了声,凑近花团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花香又美,看着就喜欢,山里也有许多花,都没这儿的好看。”

剪枝的妇人一听到这话便喜笑颜开,抬头朝柳应笑望去,见小娃娃生得白嫩可爱,心里喜欢,顺手就从桶里拿出一枝桃色的花红蝶送给她,也不肯收钱,只是在应笑水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方泽芹谢过,将花去了枝干杂叶,簪在小徒弟的发髻旁,柳应笑取出挂镜照了半天,皱起眉头,方泽芹问道:“怎么?不好看么?”

柳应笑指了指发包,抱怨说:“花好看,可是师父梳的头不好看,总是一边高一边低,松松散散的。”

方泽芹抹了把脸,笑道:“是为师手拙,还需再多练几日。”

柳应笑轻抚花瓣,体谅地说道:“不是师父手拙,是手太大太硬了,头发却细而软,能梳成这样,哇,师父真厉害。”说着还拍了下小手。

方泽芹哈哈一笑,转弯抹角,来到一座跨河拱桥前,这处是连接南北坊街的要道,摊贩云集、人潮如流,方泽芹怕小徒弟走丢,便就近在一家客栈里寄存了马匹行李,抱着应笑游览街市,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任她看个过瘾。

正走着,忽见前方人群围聚,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应笑好奇心起,拉着方泽芹挤入人群里,就见前方有块空地,一名青衣少女跪在墙根下,身前横躺着一个后生,这后生身上盖着块白麻布,布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救兄。

那少女朝着三个方向拜了一拜,哽咽道:“小女子姓石,小字金莲,地下躺的正是小女子的兄长石庭之,去年因爹娘病故,便同兄长来此投奔亲眷,却不知那户人家搬去了哪里,只能流落在这异地,靠兄长卖字画勉强度日,不想我兄长在一个月前病倒,找了三个大夫来治,把过活的钱都给用光了,病却未见好转,反倒越来越重,已自不能开口说话,那济民坊的大夫各个束手无策,小女子只能斗胆向众位好心人求救,若能求得名医救我兄长,小女子愿以身相许,甘为牛马,终生服侍恩人。”

石金莲抬起头来,众人看时,见她约摸十七八岁年纪,明眸皓齿、面容清秀,虽无倾城之颜,却也有几分动人的姿色,而她兄长却是形销骨立、眼窝深陷,瘦得不似人样。

人群里传出窃语声,有对少女容貌评头点足的,有谈论病人的,却无人肯施出援手。方泽芹正待上前,却有一肥胖老儿问道:“老夫是有心相助,若我出钱替你兄长请大夫,你这身是许给老夫呢还是许给大夫?”

柳应笑听身旁有人悄声交谈,一个说:“这老儿不是开和药铺的潘财主么?五六十的老头子还想着纳妾?”

另一个道:“听说潘家铺子近来请了一位了不得的名医坐堂,有副生精壮阳的独门秘方,那老儿吃了之后精神头可足了,这一年多来接连纳了三房妾,如此看来还不够他受用的。”

石金莲道:“我兄妹二人就住在西门内的保来客店里,若老爷愿出钱请大夫,待兄长康复之后,小女子自当投身相报。”

潘老儿道:“口说无凭,你需先签下文书,老夫才能为你兄长请来大夫。”

石金莲道:“老爷若真有心救助,只管写下文书,小女子签押便是。”

那老儿一听自然欢喜,叫她在此等候,便急匆匆找保人去了。

方泽芹牵着应笑走到石庭之头前蹲定,也不多话,掀开麻布一角为他诊脉,脉跳得浅浮急促,手腕滚烫,再一看脸,面色赤红近黑,便对石金莲道:“可否让令兄翻身朝下。”说话时目不斜视,只盯着病患。

石金莲稍有迟疑,问道:“先生是大夫?”

方泽芹颔首道:“令兄病况危急,请恕方某失礼了。”

他把药箱落在脚边,对应笑道:“七星针。”说着将石庭之翻了个身,掀起外裳,伸手轻按脊椎两侧。

柳应笑迅速拉开第三层屉子,取出针盒打开,方泽芹拈出长针灸刺背中脊椎旁的脾俞穴,针入三分留七分。

旁观众人又喧哗开来,有质疑声、惊叹声,更有些不入流的污言秽语,方泽芹全不理会,开下方子,从药箱里取出三种药材,连着方子交给石金莲,对她道:“我在此处照看令兄,你去济民坊领取缺少的药材,领到药后也不必回来了,去客店先煎上,待拔了针后,我自会送令兄回去。”

石金莲却茫然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潘财主引一名中年文士赶了回来,潘财主见被人抢先一步,不由怒气冲天,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如何不懂这先来后到的规矩!”

柳应笑正捧着针盒背向而立,被这突来的吼声惊到,手一抖,盒子滑脱下来,长长短短的银针撒了一地。她跟随方泽芹多时,做事谨慎小心,从来没出过错,这时却将治病的银针给弄撒了,当下紧张起来,生怕会遭到责骂。

方泽芹轻抚柳应笑的头,柔声道:“不怕,落了捡起来便是。”说着将银针捡起,一根根放回盒子里,对小徒弟微微而笑。

潘财主见他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心头冒火,正待发作时,那中年文士却自发上前,对方泽芹拱手道:“在下何志寿,师从鹤亭先生,乃是医圣门的门生,不知这位师承何家,该如何称呼?”

这名号一报出来,四周尽皆哗然,医圣门乃是开国功臣'妙道真人'所创,倡导以气行医,以医载道,是兼修武学医术的江湖门派,创派的初衷是想替武林中人解决内伤外患,平日里也常大开山门为百姓义诊,与太医局一在野一在朝,培养了众多医学名手,在坊间深得人心。何志寿口中的鹤亭先生正是医圣门的现任门主。

方泽芹眯起双眼,嘴唇紧抿,也不搭理何志寿,只将石庭之背上灸针缓慢拈出,翻过身再看时,面上燥火稍褪,双眼和嘴唇开合数下,似是有了些知觉。

潘财主轻哼一声,面向众人高声讥讽:“他哪儿有什么师家,连名号都羞于启齿,不过是个卖野药的,拿些皮毛当耍子招摇过市。”

何志寿倒是谦恭有礼,对方泽芹的无礼似也没放在心上,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先生所灸部位乃是治脾胃肠腑病证的穴位,看他手法精练,绝不是一两日可成,只是……”他顿了顿,伸手给石庭之搭脉,接着说,“病者却非脾胃病,而是外毒内淤的热证。”

又问石金莲:“令兄可有痢疾便血的现象?”

石金莲连连点头,何志寿拿起方泽芹开的药方,手指轻弹,仍旧笑得一派和煦,提高嗓音道:“凡痢疾者内有邪毒,面赤乃是肝火旺盛所致,这是个火病,这先生开的全是温补药,以火济火可谓火上浇油,此方绝不可用。”

众人听何志寿说得头头是道,也都纷纷议论开来,有说方泽芹“小子无知”,也有暗讽他贪图女色,说的尽是些难听话。

石金莲见方泽芹少年俊逸,倒有几分倾慕,心里暗自寻思道:若能委身这一个,即便游医贫贱,也好过那满身横肉的潘老儿。

虽这般想,却也不敢拿兄长的性命当儿戏,不免有些遗憾之意。潘财主叫来一架马车,与何志寿一同将石家兄妹送回客店。方泽芹站在人群中,便有那好事的过来调侃:“少年人一表人才,何愁讨不到媳妇儿?”

另一人嬉笑道:“讨媳妇儿需三媒六聘,遇上这一个以身相许的,若侥幸能医得好,可不是名利财色尽收囊中?”

柳应笑只觉得闲言碎语听着刺耳,市井混混个个面目可憎,不觉心生厌烦,偎在方泽芹的腿前仰头说道:“师父,我们回客栈。”

方泽芹笑道:“不急,还有事要做。”他对起哄的闲人视若无睹,抱起小徒弟自拱桥进入内城,来到官家设立的济民坊,正巧有三名医官在坊前发放药材,但凡老疾穷丐等无钱医病的城民都可凭票取药。

方泽芹走到最年长的老医官身前拱手行礼,掏出锦素细轴与方才开的药方一并呈递上前,说道:“学生巡游至此,有一病者待医,这方子上的药材还缺肉豆蔻、补骨脂、吴茱萸这三味药材,恳请先生赍发。”

老医官拉开锦轴验看,这轴子是太医局授给民间良医的福牒,牒上详载医者名姓、籍贯、年岁、所在科属、师名以及等次,凭此牒可在各州路所设的济民坊、福田院与官家药局领取药材、药料。

老医官校验过后,将锦轴卷起,双手交还,问道:“所医何人?”

方泽芹据实相告:“保来客店的石庭之。”

老医官一愣,随即道:“他也来坊院里求治过,不好治,下了许多细贵药料,却是难愈,你若医不好,恐怕会损及名声。”

方泽芹道:“学生本就名不见经传,何来名声?能治时自当竭力救治。”

老医官撩须微笑,即刻叫人按方抓药,包了十付放在案上,方泽芹将药收妥,施礼称谢,不多耽搁,抱着柳应笑径往东来客店疾行。

柳应笑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见师父脚步匆匆,想是有要紧事待办,也就乖乖闭紧了嘴巴。来到客店内,方泽芹对店小二说明来意,被引至后院柴房前,石金莲正坐在门口煎药,见了方泽芹连忙起身,迎上前来道了个万福。

方泽芹向房里张望,只见室内堆满柴木草团,两条长凳撑起一扇门板,石庭之就睡在门板搭成的床上,柴房有门无窗,一股湿热气息扑面而来,抬头望去,横梁上栖满苍蝇,黑压压一片,嗡声不绝于耳,这哪儿是人呆的地方?

方泽芹见房里只有病人,便问道:“何大夫与潘家老爷何在?”

石金莲回道:“小地方污秽闷热,老爷们呆不住脚,签下卖身契,叫人抓了药来便离开了。”

方泽芹道:“药方可容方某一看?”

石金莲依言将方子递上前,抬眼觑他,面颊泛起薄晕。方泽芹只顾将方子接下,看上面写着枳实、黄连等清火解毒的寒凉药,眉心微蹙,伸手就将炉上的陶锅端起,把满锅药汤全给泼了。

石金莲一惊,忙叫道:“先生,你干什么?这可是我兄长的救命药汤。”

方泽芹撂下重话:“若令兄喝了这碗汤,定然立毙于此!”

石金莲被这话吓得发怔,方泽芹先不与她多讲,取出从济民坊抓来的药,又加上黄芪、白术、山药、干姜及附子,配成十付,吩咐店小二打来井水,将陶罐洗净,把一付药放进罐里,以井水浸透,旺火煮沸之后改文火慢熬半个时辰,滤出一碗药汤端至床头,对石金莲道:“将令兄扶起,这药需趁热服用。”

石金莲却踌躇不前,迟疑道:“先生,你这是……”

方泽芹道:“令兄这病是脾肾两虚所致,体内真寒,外热是虚象,此时胸上发热,而肚腹冰凉,幸而这柴房湿热,能抵御体内寒气,若再下凉药则无药可救。”

石金莲抚摸兄长肚腹处,果然是冰凉的,这才扶起兄长,方泽芹一勺勺将药汤喂石庭之服下,柳应笑便拿着布巾从旁伺候。

一碗汤下去暂时还未见起色,方泽芹便将剩余的九付药全交给石金莲,叮嘱道:“每日一付,用井花水煎熬,方某就住在桥北客栈里,半个月之内不会离开,若令兄病情有变,随时可来找我。”

石金莲欠身道谢,目光盈盈地道:“若能救得兄长,小女子自当追随先生,甘愿作牛作马图报大恩。”





☆、洛阳02

方泽芹回避她的视线,只道:“方某给你的药都是自济民坊取来,本就不费一文,姑娘大可不必挂怀,专心照顾好令兄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他也不多留,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妥了,便收拾药箱,领着小徒弟回到客栈,就在一楼大堂挑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了。店伙计甩着抹布过来伺候,问道:“客倌有何吩咐?”一面擦桌子倒茶。

方泽芹见小徒弟托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问她道:“应笑想吃什么?”

柳应笑“嗯”了一声,没把方泽芹的问话听进去,只兀自想问题,方泽芹叹了口气,叫了三样果点、两盘菜蔬、半斤面饼与一碗甘笋粥,打发走店伙后,他伸手去刮小徒弟的鼻子。应笑这才回过神来,环目四顾,惊奇地说:“唉?方才不是还在桥上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方泽芹捏她的脸颊,笑道:“你这魂都游到天外去了,在想什么?”

柳应笑摇摇头,回道:“只是觉得师父人真好,徒儿弄翻针盒你也不生气,被人笑话也不恼,别人不要你医,你却还讨了药送过去,娘说过,人太好会吃亏,师父,你是不是吃了很多亏?”

这问话倒叫方泽芹不知该如何回答,对小孩子不能谈得过深又不能敷衍了事,他考虑了许久,说道:“医者当如此,为师也不觉得自个儿吃亏,应笑觉得我哪里亏了?”

柳应笑抠着脑袋想了又想,眼睛一亮,说道:“师父亏了银子,药材是要花钱买的,我娘叫我去城里送药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收,没有白送的道理。”

方泽芹道:“为师的药材大多是从官家药局领来的,该收时自当要收,可你瞧那石家兄妹连温饱也顾不周全,哪儿还有钱买药请大夫?难道他们没钱,为师就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人病死么?”

柳应笑歪过头,说道:“可他们请了大夫呀,为何师父要把那大夫开的药汤给泼了,换上自个儿的药,那大夫的方子开得不对吗?”

方泽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确是误诊,应笑说说看,病人若是寒症该如何医治?”

柳应笑道:“师父说过,体内若有寒邪,当以温药驱之。”

方泽芹道:“这道理虽浅显,如何判别病证却是关键所在,若将寒病误诊为热病又会怎样?”

柳应笑道:“那便会开寒凉的方子祛热解毒……”说到这里她一拍手,“那病人明明是真寒虚热,可黄连却是苦寒的药,服久伤脾,是那大夫开错了,可为何旁人都要笑话师父,说师父的不是呢?”

方泽芹轻抚她的头,柔声道:“不懂的人便由着他们说好了。”

柳应笑的眉心打了个结,越问越糊涂:“他们虽不懂,可师父懂呀,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对的,那大夫才是错的呢?他们不该笑话你。”语气有些忿忿不平,面色也红了起来。

方泽芹莞尔一笑,说道:“都是些陌生过客,何需在意他们的说法?要笑便笑,我只管做我该做的事,问心无愧即可。”

柳应笑自然是不懂这番做人的道理,她又如连珠炮般接连提问,方泽芹耐心地逐一解答,应笑本就想得浅,她只是想提问,答案能否听懂倒在其次,只要问出的话得到大人回应便心满意足了。

店伙计端来果点菜蔬铺上桌,柳应笑只吃粥和霜糖果子,蔬菜面饼是丁点不沾。

方泽芹夹了一筷子豆苗放进她碗里,哄道:“面饼不吃没关系,要多吃菜。”

柳应笑皱起眉头,挑起豆苗往嘴里送,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闭紧嘴巴“咕唧咕唧”嚼了半天才咽下肚。

方泽芹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问道:“不好吃?”

柳应笑摇摇头,想想,又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是不好吃,不是那种不好吃,是这种不、好、吃!面饼也不、好、吃!连霜糖梨子都变得不、好、吃了!”说归这么说,却听话地又挑了一筷子豆苗塞进嘴里。

方泽芹居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小徒弟说的不好吃是指嚼起来不方便,菜梗老、面饼硬,应笑吃惯软面汤食,难怪会不适应。方泽芹只当是小儿挑嘴,少不了要念叨几句老生常谈的话,却也没怎么上心。

回到客房后,方泽芹让应笑将石庭之的病症记下,应笑写着写着便“哧哧”喘起气来,脸颊也泛起红晕,不是寻常开心时泛出的淡红色,而是鲜红如血,透过皮肤能看到底下的血丝。

方泽芹伸手一探头,发热了,忙将笔拿起,抱着小徒弟坐在床边搭腕把脉,脉象正常,便问道:“可觉得头疼腹痛?”

柳应笑摇摇头,紧闭嘴巴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方泽芹一听,心里有数了,这娃把唾液聚集在口里不咽下去,正用舌头不停地舔牙根挤口水玩。

方泽芹问道:“好玩不?”

柳应笑正舔得专心,听师父这么一问,“素素”吸着口水咽下肚里,有些扭捏地说:“不是……不是在玩儿,有菜叶子夹在牙齿里了。”

方泽芹忍住笑,顺着她的心意道:“嗯,是菜叶子不好,应笑不是在玩儿,来,张开嘴给为师看看。”

柳应笑仰起头张大嘴巴,方泽芹凑近一看,发现下牙的门牙后面冒出一颗米粒子似的小牙来,由于前方的牙还没脱落,那颗小牙只冒了个尖,把牙床顶得红肿发胀。方泽芹伸手拈住前面的门牙晃了晃,有些松动,再用小指去点后面的牙尖子,柳应笑只觉得牙花肿痛,嘴里发酸,忍不住“啊呜”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在方泽芹的小指上,不像在咬肉,倒像在啃铁条,没把人咬疼,倒把松动的门牙给磕歪了,柳应笑“呜呜”叫疼,两手捂嘴,泪眼花花地望向方泽芹,皱起脸说:“师父,你一碰就痛,那儿的牙在动……”

方泽芹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发热是因为出牙,他把小徒弟抱在腿上,问道:“应笑今年可是七岁?”

柳应笑牙床肿胀,不太想说话,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指头,方泽芹挑眉,又问:“八岁?”

柳应笑这才点,打了个呵欠,抬手揉眼睛,像只小虫子般窝在师父怀里东扭扭西扭扭,嘴里又咕唧了起来。方泽芹轻捏她软面团子似的红脸蛋,暗自寻思:八岁才换牙是晚了些,若乳牙不脱便冒新牙,后面还有得受罪,应笑软食吃多了,得换吃些能磨牙的食物才成。

这晚歇得早,因发热的缘故,应笑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趴在师父身上磨头蹭脑,怎么着都不舒服,牙痒痒的,还不时流口水。方泽芹打湿布巾给小徒弟咬在嘴里,不断喂凉水喝,直磨到四更天才总算把她给哄睡着。

柳应笑一面睡着一面吸吮湿布,嘴唇蠕动,发出“哼哼唧唧”的低吟声,方泽芹俯身亲亲绵软的包子脸,闻到那股小娃娃身上特有的软糯气味,不由得面露笑容,盯着她的睡相看了许久才走到屋角打坐练气。

次日清晨,柳应笑的热度退了,人又精神起来,方泽芹帮她穿戴齐整,背上药箱,先去保来客店探视石家兄妹,石庭之虽还不能下床走动,神智却已恢复清醒,方泽芹又为他搭脉检查,脉搏鼓了起来,手腕也不似昨日那么烫。

石庭之虚弱出声:“先生,我这病……还能治好么?”

方泽芹不含糊其辞,很肯定地告诉他:“只要按方服药,十付即可痊愈。”

兄妹俩不住称谢,石金莲露出女儿娇态,不时偷眼瞧去,满口唤着“先生”,跟前跟后,情意十分殷切。方泽芹心里有数,只装作不知,也不正眼看她,自到院里煎药。

石金莲改而对柳应笑嘘寒问暖,想从孩子嘴里探出方泽芹的家底来,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柳应笑只晓得师父的姓名字号,其他一概不知,她本也想不起要问,被石金莲这么一提醒,倒也跟着好奇起来,蹦到方泽芹身前轻拉他的胳膊,问道:“师父,你家住哪里?爹娘安在?应笑可有师娘?”

这些问题全是石金莲问应笑的,孩子直性嘴快,不懂得女儿家的小心思,竟全都不遮不掩地问了出来。方泽芹朝石金莲瞥去一眼,后者羞臊难当,掩面退回屋内。

柳应笑却全然没察觉出异样来,又问:“师父,你今年多大岁数?能做徒儿的爹爹吗?”

方泽芹笑道:“师如父母,应笑当然可将为师当作爹爹。”

柳应笑歪头想了想,想到了南向天的父亲南员外,便用手指戳着额头朝两边抹开,说道:“爹爹都是这般的——额头上长着横褶子,下巴上拖着黑胡须,肚子圆滚滚,走起路来摇啊晃的。”她拍拍肚子,负起双手,肚皮朝前一挺,学着南员外走路的模样走起八字步来。

方泽芹被这小徒弟逗得笑不可抑,把她拉到身边坐下,点点她的小鼻子,说道:“应笑,师父跟你一样,幼时便没了娘亲,父亲倒还健在,若应笑见到他,便要喊爷爷了。”

柳应笑低声念着:“师父的爹要叫爷爷。”闭上眼睛记了下来,又问:“那什么人要叫师娘?”

方泽芹微一愣,思忖片刻,照实回答说:“若为师将来娶妻,为师的妻子便是应笑的师娘。”

柳应笑脑袋空空,习惯性地发问:“那师父还没娶妻吗?什么时候娶?”

石金莲听到问话,便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方泽芹淡然道:“为师暂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就我师徒二人容易料理,多带个女子实为不便。”

这话本有撇清之意,石金莲却只把头一句听进心里,不觉暗自欣喜,一双眼更是含情脉脉地投在方泽芹身上。方泽芹吃不住她这般瞧法,待药煎好后便熄了炉火告辞而去。

柳应笑被方泽芹牵着走了一段路,突然开口道:“男人都是负心贼,把女人偷到手后就扔去一旁,又再去偷别的。”

方泽芹被小徒弟的话惊得舌头短了半截,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这又是你娘告诉你的?”

应笑点点头,学着柳元春的模样叉起腰,眉梢一挑,阴阳怪气地哼道:“女人原本都是花,可被男人偷到的女人却会变成稻草,失了花的香气,井娃,为娘已成了田埂上的杂草,却盼你能香一辈子。”她学完话后叹了口气,皱眉道,“我娘说啊,男人总是偷许多花,偷到一枝扔一枝,偷花便是娶妻的意思了,师父,你会给应笑偷几个师娘呢?”

方泽芹无言,怔愣半晌后才问她:“应笑可知道何为夫妇?”

应笑回道:“爹与娘在一起便是夫妇,可一个孩子只有一个爹,却会有很多娘。”

方泽芹再度语塞,呐呐道:“人与人之间也不尽相同,为师不会给你找几个师娘,有一个便足够了。”

应笑还有些不平:“别人都有许多,为何师父只要一个?那不是又吃亏了么?”

方泽芹大窘,他心里自有一番见解,只是不便对这般大的女娃深谈,好在应笑是无心发问,注意力很快便被耍把式的吆喝声吸引去,在街上逛了一圈后就把这娶妻的话题给忘得一干二净。




☆、洛阳03

吃午饭时,柳应笑怕磕着松动的牙齿,只肯喝粥,蔬菜果品碰也不碰一下,方泽芹正为此大伤脑筋,忽见一个瓜农挑着担白梨过门。

方泽芹见小徒弟愁眉苦脸,心念一转,轻声道:“为师教你如何吃免钱的瓜果。”便将瓜农叫到座前,问道:“你这梨子可要搏买?”

瓜农嬉笑道:“小人正巧要搏钱使一使,若先生搏赢,一斤梨白送,若小人博赢,先生需得花十五文买我一斤梨。”

方泽芹问道:“你看如何搏法?”

瓜农放下担子,从腰间取出八枚铜钱,说道:“咱们就来八七,你掷这头钱,若能扔个'浑成'出来,便算你赢。”

这是赌行里的黑话,应笑自然是听不懂,好奇地问:“什么叫八七?怎么才能扔个浑成出来?”

方泽芹接过铜钱,拈起一枚竖在应笑眼前,给她解说道:“八七便是指八枚铜钱同掷,这带字的一面叫'叉',没字的一面叫'快',师父要将这八枚铜钱掷在地上,若掷出来的全是叉或全是快便叫'浑成',那为师就算搏赢了,若掷出来的有叉有快则叫'背间',那便是输。”

瓜农道:“先生倒是个懂行的,却不怕将小娃儿教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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