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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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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说得色侯爷口角流诞,只把方泽芹气得咬牙切齿,额角暴起青筋,也亏他修为好,还能按得下怒火。

子元真人连连摆手:“不成不成,那丫头脸上生了一大块面疮,殷红如血,侯爷见了准要败兴。”

侯爷是个贪爱美色的,听说有面疮便退却了:“本候没见过那小灵姑,若是个无颜的那便算了。”

荷云道:“这倒无妨,那丫头面上红斑是我给她染上的,只需拿桃枝、白芷、皂角熬汁便可洗去。”

侯爷好奇道:“你为何要替她染面?”

荷云掩唇娇笑,细声细气地道:“侯爷这就不懂了,咱们院里的姐妹为争个头牌不知要耗下多少心血,有强拼硬抢的,有背里抹黑的,总不过就一个‘斗’字,奴家却不使那一套,最重个人缘,那丫头是个美人胚子,又会弹琴写字,妈妈自然欢喜得了不得,定要悉心栽培她,再过两年不又是一根红苗苗?”

“当着侯爷的面,奴家也不说违心话,这头牌位子是奴家吞了多少怨气才争来的,自不想白白送给那丫头,我见她怯生生的,见了人便往墙角缩,就作个亲切样貌,先唬她一唬,说说那些接客待客的难处,她自是怕了,连房门也不敢出,只当人人都要害她,这时奴家再给她出主意,让她心甘情愿的染上红斑,一来奴家的牌子保住了,再来还送她个人情,此后便以姐妹相称,时常差她做些杂事,那丫头还道奴家爱亲近她,感激得很,奴家说什么她都顺着。”

子元真人冷哼一声,说道:“她可真当你是亲姐姐般,刚被我抓上船时还有些硬性,不愿做的事即便挨打也犟着不做,我一说拿住了你,她便乖巧了,你这般欺她一个小娃,可觉良心不安?”

荷云笑道:“道长这话可就说得怪了,良心是给自家人的,奴家的良心呀,这会儿可全在侯爷身上。”她轻拍侯爷的心口,磨蹭着娇滴滴地道,“奴家也不要名分,只喜爱侯爷人俊风流,奴家都把裙底儿揭给您瞧了,你可不能放着奴家不管,以后您到哪儿可要将奴家带到哪儿。”

侯爷满口应道:“好好好,本候哪舍得丢下你这好娘子呢?你再替本候多出些力,好好调教那些没眼力的妇人,好叫本候在此处过得快活舒心,回京时自然不会落下你,到我府上还有得你忙哩。”

荷云登时眉开眼笑,忙斟酒夹菜,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

方泽芹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咬牙道:这妇人实是歹毒,幸而及时将应笑救了回来,再迟,恐就要陷进她的毒计里去了。

又听子元真人道:“此番多谢侯爷慷慨赠药,又让我吉灵社能在三星观落户安家,只是根基尚浅,日后还要靠侯爷多扶持。”

侯爷笑道:“本是官家的财物,何费我一金一银?那三星观原就没香火了,只有个快进棺材的老儿在守着,我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道长无需挂怀,只需将我交代的事办妥,莫说是药材米粮,就是要修观扩庙也不在话下。”

子元真人沉吟道:“只怕漏了风声,追究下来可就不好办了。”

侯爷道:“道长何需畏惧?本地府尹是我爹的学生,也是靠着我爹一路提拔才高升至此,再则圣上仁厚宽大,被一个小小判官当着群臣之面冷言讥嘲,也不过就皱了下眉头,后妃失手将热汤泼在龙袍上,他也不忍苛责,原渭州府尹方昱台性好风月,多次遭弹劾,圣上却屡屡偏护,本候乃皇后内侄,纵使犯些小过也无甚紧要,本候也不是没放赈,不也在城外设了难民营?不也叫大夫去看了?医不好又怪得了谁!”






☆、05

方泽芹听闻此言,便知这永昌侯乃是无知无能之辈,他将柳叶刀抖在手心里,捏了会儿,又收了回去,暗暗琢磨:如此了账未免便宜了他们,我才找着应笑,节外生枝反为不美,官路走不通时再走行路。

打定主意后便离了朱雀楼,又去芦苇荡里,发现只有一艘游舫泊在沙洲上,另一艘游舫与那四个小道士却没了踪影,再到阁子里查探,留下的这艘游舫是私藏赈粮的船,夹放在隔板里的麻袋没动,橱柜却被翻得东倒西歪。

方泽芹心道:想是那四个道士见走失了应笑,怕担责任,便搜罗财物结伴私逃去了。

他踌躇半晌,留了个字帖钉在船板上,上面写道:花中蝶闻得舫内花香,踏芳而来,采撷归去,特此相告,感激不尽。

这花中蝶是个恶名远播的采花贼,神出鬼没,掳掠良家妇女,每掳一女,必留下字帖道明身份,方泽芹冒名留字,是因花中蝶只劫色,其余不问,也好让子元真人放宽心,再继续做他的营生,若不然,叫这一尾滑溜的泥鳅闻风而逃,日后想要再揪出来便难了。

方泽芹设下套后沿湖北上,果见一艘游舫泊在岸边,四个鬼祟人影挤挤挨挨地往山道上奔逃。方泽芹蹑足潜行,欺上他四人的后心,迅疾出手点住定身穴,抽出腰刀往前一横,将明晃晃的刀刃立在四人脸前,道士们连声大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方泽芹放沉嗓音,低喝:“若再大声吵嚷,就是一刀下去。”

四人忙闭紧了嘴巴,抖抖瑟瑟地僵在原地,方泽芹道:“报上姓名籍贯,师承何家。”

小道士们挨个回答,分别是王有真、严怀准、胡东胡明两兄弟,都是益州人士,师父不消说,自然就是那子元真人。

方泽芹问道:“子元真人是何来头?”

王有真道:“实实不清楚,我四人本在青城山万寿观修道,老住持手段不行,把好好的庙寺给败了,弟子也走得没剩几个,忽一日那子元真人来到观里,扶鸾相面是样样在行,随行弟子个个面红气润。”

胡东接道:“是呀是呀,连那束发髻的玉带钗子都比咱们精细,我等见那子元真人是个活络人,便拜了师,指望跟在他身后捞些好处。”

严怀准道:“师父结交甚广,在各地都有熟人,没见他定过脚,也不知到底是哪座神仙庙里出来的。”

方泽芹又问:“他还有多少弟子,现在何处?”

四人骨碌碌转动眼珠,方泽芹便知他们要耍诈,立时横过刀,将刀刃逼在胡东脖子上,稍一使力,血痕立现。胡东被吓得连声讨饶,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豆子般吐了出来:“师父还有三个相好的弟子,都住在小龙山的三星观里,那三人会使拳脚功夫,专帮着干些暗昧的事。”

方泽芹厉声逼问:“什么暗昧的事?说!”他又加重手劲。

胡东只得招了,原来府尹受侯爷指示,在路关设陷,看到难民里有美貌康健的妇人便带去三星观,对外只说是分散收管,其实是要送给侯爷享用的。子元真人替侯爷办得妥当,侯爷便将赈灾的粮草银子当作酬礼,一个买一个办,配合无间。

方泽芹沉吟了会儿,从腰间掏出个小小瓷瓶,倒下四粒漆黑的丹药,让道士们服下,冷声道:“这药名叫半岁逍遥散,若没有我的解药,不出半年便叫你们毒发身亡。”

正说时,小道们便觉体内奇痒难当,片刻后,瘙痒又变成了刺麻,好似有成百上千的虫蚁全都从四肢百骸往胸口钻去,撕心扯肉,疼得四人龇牙咧嘴,却动不了,又不敢放声喊疼,只能涕泪齐下,哀声求饶。

方泽芹再喂他们吃下红色丹丸,疼痛立减,那四人本还对方泽芹说的话将信将疑,如此一来,不由得不信。

方泽芹道:“这毒每隔半月发作一次,毒发时如万蚁攒心,只叫人生不如死,中此毒的大多熬不到半年便自求解脱,我给你们留条活路,天明后去荆湖村找一名公孙先生,将你师父与那侯爷做下的勾当全盘托出。”他将瓷瓶塞进胡东的衣襟里,又说,“这止疼药是两个月的分量,你四人需听公孙先生差遣,说一不二,若是乖顺,两个月后再来此处,我会给你们备好续命的药,若是耍花招,便叫你们身首分离!”

说着手腕一抬,挥刀横扫,将四人顶上发髻贴着头皮削落,胡东惨叫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其他三人也吓得心胆俱裂,哪还能说出半个字来。

方泽芹收起腰刀,将四人的包袱拆开搜查,摸出四封沉甸甸的银包,往革囊里揣好,解开定身穴,让他们先找地方藏身,自己却纵上梢头,一路飞奔回村,这时天交五鼓,已是平旦时分,东方露白,他悄悄开门进屋,在竹屏前朝里窥视,见应笑还睡着,便换下夜行衣,将所有行囊俱都藏在药箱背层。

忽听应笑在里间问话:“是师父吗?”

方泽芹道:“是师父。”快步走到床前,见应笑缩在被子里,双手捂脸,额上全是汗,他忙揭开被子,扯来外袍替她擦汗。

应笑放下手,仍闭着眼睛,问道:“师父去了哪里?”

方泽芹随口道:“去了趟茅房。”

应笑沉默片刻,轻哼了声,转身朝向床里,气鼓鼓地说:“你们大人专会骗小孩子,这儿与师父家不同,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乡里乡间更无茅房,攒着黄金要去浇灌田地呢!”

方泽芹暗道“惭愧”,心想三年不见,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好唬了,便说:“师父怕把你臭到,自去林子里解决的。”

应笑哼哼地道:“那敢情师父是闹肚子了?”

方泽芹微愣,问道:“应笑醒了多久?”

应笑道:“有些时候了,喊师父没人应,徒儿又不敢睁眼看天色,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方泽芹听她语气冲冲的,憋屈地很,心下好笑,从后轻轻抱住她,问道:“为何不敢睁眼?这么大的姑娘还怕黑么?”

应笑道:“徒儿是为师父着想。”

方泽芹奇了:“这怎么说?”

应笑道:“师父适才跟徒儿说了什么?‘明儿早上一睁眼,保准叫你看到师父’,若徒儿睁了眼,师父又不在,岂不是叫师父做了不守信义之徒?所以徒儿只能闭着眼等师父回来呀。”

方泽芹听出她在赌气,好声好气地道:“为师已经回来了,来,转过来看我一眼。”说着伸手去扳她的肩膀。

应笑起先倔着劲,被师父扳了两下后气就顺了,乖乖转过身来看师父,张大眼睛眨了眨,抬高手从师父头上摘下一片叶子,拈在两指间转动,说道:“这是水杉的叶子,荆湖岸边才有。”

方泽芹心知这孩子不好糊弄,只得老实坦白:“除了上茅房,为师还去干了些别的事。”

应笑扒拉在师父身上闻了闻,又伸手轻摸微湿的长发,说道:“师父下水了,有湖水里的草腥味,你又到游舫上去做什么呢?”

方泽芹笑道:“替应笑把辛苦钱讨回来,再猜猜,师父还去了别的地方。”

应笑摇头回说:“猜不到,师父回来就好。”

方泽芹道:“我去城里打探荷云的下落。”

应笑一愣,弹身坐起来,方泽芹拉住她,也跟着起身,见她着紧那毒妇,心中不免郁闷,应笑轻声问道:“那……找着了吗?”

方泽芹踌躇不决,暗自想道:应笑竟这般重视那荷云,若说出真相必会惹她伤心。

挣扎良久,按住应笑的肩头道:“荷云此刻正在朱雀楼,却不是被捉去的,是她心甘情愿送上门,为师见她在楼里过得舒服自在,便随她的意了,你也无需再为她担心。”

应笑垂下眼,低声问道:“子元真人没为难她么?”

一回想在楼里的所见所闻,方泽芹就怒火中烧,吐纳数回方才压下怒气,叹道:“他二人同桌饮酒作乐,有甚为难?应笑,她对你的好并非出自真心,师父不想让你伤心难受,却也见不得你对那样一个口蜜腹剑的毒妇人投下感情。”

应笑咬住嘴唇,喃喃道:“我能瞧见别人面上的好坏,又瞧不见心里的,谁知道心里是黑是白呢?也只能认面上的好了,她对我好时,我便也对她好,对我不好时,那不理会就是了,我也不伤心,也不难受,因她对我不好才是应当的,我不是她生养的,为何要对我好?”

方泽芹不禁愕然,绝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只听得心惊胆跳,不知该如何接话。应笑复又躺下来,将头发丝绕在指头上把玩,说道:“我仍是感激她的,如今晓得她心地不好,以后不见就是了,听师父说她过得快活我就放心了。”

方泽芹怔愣半晌,也睡下来,揽住她道:“能看得开是好事,只是你这番话倒叫为师不甘心了,你也只认师父面上的好,却不相信我是真心待你?”

应笑道:“我看不到别人心里的好坏,却晓得师父是个大好人,你对不认识的都好,对徒儿就更好了,徒儿当然认师父的好,面上也好,心里也好,若要说有哪些不好……”说到这里她就抿起嘴巴了,怯怯瞥了方泽芹一眼。

方泽芹坦然笑道:“师父有哪些不好,你说出来,为师改就是。”

应笑却道:“改不了,只因师父是大人,你们这些大人总是仗着年岁长就不把小孩子瞧在眼里,我见到的都是这样,师父比旁人好些,也还是有这个怪毛病,可不知你们大人的言行举止可全落在孩子眼里呢,我看着、记着、想着,时常觉得你们怪滑稽可笑的。”

方泽芹惊笑,问道:“师父哪儿让你觉得滑稽可笑了?”

应笑有板有眼地道:“师父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就挺可笑,你道小孩子好哄骗,却不知咱们也会装傻哄大人乐,应笑不想对师父装傻,以后师父也别再随便诳我,不然应笑会暗地里埋怨师父,还会在心里笑话你。”

方泽芹连声说是,心道:这孩子怎的成了个小人精?往后的日子可要有意思了。

他见应笑用孩子气的口吻说这些老成话,只觉可爱逗趣,忍不住摸摸头发,捏捏鼻尖,恨不得将这讨喜的小徒弟搓成面团揉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某控深入骨髓了,给我来只小徒弟…。…




☆、06

二人又交心畅谈许久,方泽芹见应笑了无睡意,看看天色亮了,便带她起床梳洗,捧上面汤来,问道:“可要熬药汁将红斑洗去?”

应笑摇头道:“不碍事,不疼不痒的,那些药材得留着给病人用。”

方泽芹见她有医者的仁心,心里欢喜,从药箱里取出马蹄木、赤小豆与红枣,塞在红布小袋里,走去替她挂上,说道:“这是避瘟疫的悬挂方,行医的需先顾好自己才能悉心照料病患,晓得么?”

应笑乖乖点头,洗漱已毕,拧了条热布巾捧在手上,踮起脚往头顶上举,眨巴着大眼望向方泽芹,说道:“师父,给你擦脸。”

方泽芹忙双手接下捂在面上,应笑又端来凳子放在他身后,拍了拍,偏头唤道:“师父,请歇着。”

方泽芹一屁股落下去,好似坐慢了;那凳子就会凭空消失一般,应笑颠颠地跑到他背后捏肩捶背,一面念叨着:“昨夜辛苦师父了,湖水凉,您老千万别被冻着,徒儿给您老人家舒筋活血,叫您一辈子也不会闪到腰。”

方泽芹心里乐个不行,笑道:“师父还没七老八十,可吃不住你这般孝敬。”

应笑竖起食指点了点,鼓着腮帮道:“少时不养筋血骨,待到老来徒伤悲,师父,您这会儿不好好养身,日后就会像那三条腿儿的桌子凳子似的,颤巍巍,风一刮就倒了。”

方泽芹哈哈一笑,拱手拜拜,连声道:“受教受教。”说着拉小徒弟坐在身前,拿把篦子替她梳头结髻,谁知三年不练,手也生了,拢半天拢不出个圆揪揪来,没奈何,只得将粗长的发辫一把抓在头顶心,七弯八绕攒成一团,再用方巾包起,拿根布条连巾带发一并束紧。

这是个男子发式,梳在应笑头上倒更显活波伶俐,她自个儿也不在乎,跑去院里收了道袍,换下勒里勒得的肥衫裙,把一身道服穿上,活脱脱就是太上老君炉前的小仙童,方泽芹见她屋里屋外地忙个不停,开窗扫尘、收衣晾衣,每件事都做得似模似样,不觉悲喜交加,暗自叹道:这孩子在外定是吃尽了苦头,真难为她了。

忙走去陪她一起收拾,正忙时,忽听梆子声响,公孙先生在外大声呼喝:“吃饭了!吃饭了!”

这一喊,男女老少俱各起床,捧碗的捧碗,拿钵子的拿钵子,纷纷赶去灶房前领饭,待众人吃饱喝足,方泽芹又安排青壮去村西开田掘井,妇人家全留在村里照顾老人,一切杂事都有分工。

因昨晚又入驻一批难民,公孙先生便觉米粮太少,不够三日吃的,带上赵宏,一人拖一条板车,风风火火地往府城方向去了。

方泽芹带应笑往后村探望病人,正走在路上,忽见一妇人迎面跑来,神色惊慌地叫道:“先生,你快来看看,我婆婆许是不行了!”这是戚家寡妇张氏,丈夫孩子就是得瘟疫死的,她婆媳俩西迁避灾,谁知到这村里没多久,戚老太也染病了。

方泽芹随她进屋一看,就见老妈妈躺在床上哧哧喘气,一诊脉,细促不耐按,是个危急重症,当下就纳闷了,心道:昨儿看时病情尚且稳定,怎么才过了一夜就病危了?

便问是如何起病的,张氏拭泪回道:“昨晚吃完药后婆婆便说胸口烦闷,像憋着一团火,叫喂她服下散火的青蹩丸,夜里吐了一回,早上就不行了!”

方泽芹听闻后拍桌而起,把张氏给吓了一跳,应笑见他满面怒容,再看戚老太颧骨焦黄、浑身发汗,便知道为什么气了。方泽芹握着拳头在桌上按了许久,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复又坐下来,见老妈妈大汗淋漓、颧高唇白,他就如同被泼了桶冷水,只觉得心里透凉,叫应笑赶紧去煎碗独参汤来。

等应笑端来了参汤,戚老太却再也喝不进去了,喂多少吐多少,药汁从鼻子里直往外冒,到最后已自不能吞咽,捱不出半日便断了气,张氏在床前哭得死去活来。

方泽芹出得屋外,叫人把戚老太的遗体拖到后村荒地上,用干枝柴禾搭了个架子,要放火烧尸。

张氏哪里肯依,扑在老妈妈身上护定,厉声叫骂:“好你个狠心的庸医!就是你那药让婆婆断命的!人都死了你还不让她入土为安,连个坑穴也没有,到了九泉之下让她如何安身啊?”

众人见她哭得可怜,也同来央求,应笑又是难受又是憋闷,看向师父,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方泽芹面不改色地道:“这老妈妈是染病而亡,疠气存内,这疠气正是疫病之毒,此时正当暑天,尸体易腐,尸腐后疠气散出即成病源,人因感病气而生瘟疫,此后转相染易,终遭致灭门之灾。”

众人一听都怯了,不敢再多嘴,唯有那妇人闹腾不休,哭嚎道:“你要烧,便连我一起烧死吧!”

方泽芹不为所动,叫人将她拉远,用浸过药汁的布巾为应笑蒙住口鼻,点起火把往木架下塞去,不一时火焰腾起,将干枝柴禾烧得噼啪作响,方泽芹将应笑拉到上风处远远观望,身后传来张氏发疯似的叫嚣怒骂,字字句句砸在应笑心上,再看被火焰吞噬的人影,只觉得分外凄凉。

待火熄灭,方泽芹用药汁浇在骸骨上,用麻布兜起,带到后山掩埋,应笑默默随在身旁,师父挖坑时她递锄头,师父埋骨时她捧土,又找来一片木板刻字作碑,立在坟头上。

待忙定后,二人已是一身泥污,回村用药汤洗手擦脸,脚也没歇住,又去给其他病患复诊,直到午时才总算闲下来。

回到屋里,不消人说,应笑自拿出笔墨誊抄诊籍,方泽芹煎了药茶端上桌来,见她一声不吭,便问道:“有何心事?”

应笑停笔,皱眉看向方泽芹,说道:“那老妈妈之所以没救,是因她媳妇儿喂她吃了青蹩丸,青蹩丸里有藜芦,与师父方子里的人参药性相克,《本经》言明这两种药材最忌同服,再则老妈妈的病本该补气,怎可给散气的青蹩丸?这不是师父的过失,你为何不说?”

方泽芹道:“看那妇人是个孝顺媳妇儿,若让她得知此事,兴许会觉着是自己害了公婆,悔恨之下若自寻短见可不是又添一桩憾事?”

应笑哪儿能想到这些,听他一说,也觉得有理,却还有些不平:“可她吵吵嚷嚷,到处说师父是庸医,万一别人也这么觉着,岂不是冤枉师父了吗?”

方泽芹盯着她看了许久,笑问:“应笑可认为师父是庸医?”

应笑连连摇头:“师父开下的方子可好用了,吉灵社卖的百草还魂汤便是按固命汤的方子来配的,正对这疫病的症状,买药去的都说吃了便好。”

方泽芹愣了一愣,旋即道:“应笑,你记住,瘟疫非寒非暑非风非湿,症状各有不同,常与伤寒风湿相类,实是因疫毒之气内侵所致,这疫气所引发的症状因人而异,不可单一而论。”

应笑乖乖听从教诲,正编写诊籍时,忽听外头喊道:“方大夫,有人要见公孙先生。”

方泽芹闻听,便知是胡东等人来了,让应笑避在屋内,自到院中接待,却见四个小道士已换了身农人装扮,用煤灰将脸庞抹得漆黑,辨不出原貌来,暗自好笑道:这四人倒是机灵,如此一来,也能避过子元真人的耳目。

便充作不识,上前拱手作礼:“在下方泽芹,是公孙先生的朋友,不知四位找他何事?”、

因他昨夜是憋着嗓子装出的假声,四个小道士浑然不察,只当是个斯文书生,向前作了一揖,各自报上名号,严怀准道:“我们是西迁来的难民,因与公孙先生相识,听说他住在此处,特来投奔。”

方泽芹道:“公孙先生不在村里,你们且在此稍候。”将四人引至偏屋坐下,自去前院筛酒煎药,过不多时,就见公孙先生从大门进来,好先生!甩着袖子怒气冲冲,活似吃了爆豆子儿似的。

方泽芹迎上前问询,公孙先生顿足道:“白跑一趟!连麦壳也没捞着一粒!说咱们前日才领了粮草,叫过两个月再去领,若不然,便得花银子买他的,一斗米九十钱,一斗麦六十钱,比那饥荒年里还贵,笑话笑话!真是没处理论去了,气煞我也!”

方泽芹好言安抚,指向偏屋道:“这不又来了四个避难的,说与先生相识,正在屋里候着。”

公孙先生入屋看时却是一个也不认识,正自狐疑间,四小道倒头便拜,将子元真人所干下的勾当和盘托出。

公孙先生早揣测出一二来,听他们一说,不由大喜,对方泽芹道:“这四人就是人证,有他们做证见,不怕官老爷不重视。”转念又一想,不觉黯然神伤,“上京投告一事宜早不宜迟,可眼下盘费短少,如何能措办得来?”

方泽芹道:“先生不必烦恼,你先打个折底,叫村里父老乡亲们画上押印,只带一个人证随行即可,方某虽不才,二人的盘费还能凑得出来。”他回屋取来两包银子,统共一百二十两。

那四小道见了桌上白花花的雪银,各个眼睛发亮、满目垂涎,却不知这其中有百两银子都是从他们包袱里搜出来的,方泽芹只出了二十两,其中还有十两是药济局所赠。

公孙先生忙道:“怎好要先生破财?”

方泽芹道:“先生多虑了,你既能不辞辛苦为民申冤,难道我连这等身外之物也吝惜吗?”

公孙先生道:“如何用得了这许多?我盘算过了,一切吃穿用度只需五六十两便足够了。”

方泽芹道:“有备无患,正如先生所说,此事必须尽快办妥,不能在路上消磨时日,你可用多出来的钱雇马车代步,衙门上下还需打点,那判官虽是正直无私,手下人却难说。”

公孙先生听他说得有理,便不再谦让,收下银子,随即起草诉状、收拾行囊,带上四道当中最怯懦的胡东同行,当晚便离了江陵府。方泽芹将其余三道安置在后村一间空屋里,嘱咐道:“左右邻舍都是病患,三位切不可擅自出来走动,万一被染上瘟疫可就麻烦了,不必忧心,每日水食自会给你们送来。”

小道贪生怕死,又唯恐被子元真人撞见,正愁没处藏身,听方泽芹这番话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不消他说,自往屋里扎了根,就是来个八抬大轿也抬不走了。






☆、07

公孙先生带着胡东一路北上,迤逦来到东京,直奔开封府衙,正值官爷升堂,公孙先生却不去投告,在近处租房住下,也不出门,就在客房里闲着。胡东提心吊胆地问道:“先生不是要去衙门申冤么?怎的又不去了?”

公孙先生道:“你不知道,这开封府向来有两名官员轮换升堂,今儿升堂的是陈大人,我要找的却是判官庞醇之。”

胡东更不明白了:“您老要告状子不是该找官大的吗?怎的漏下正官要去找个辅佐的判官?”

公孙先生笑道:“你有所不知,开封府尹实是东平王的长子,不过是个挂名的,那陈大人还不能算个正官,只是临时委任的知府事,而位居其下的判官却是圣上亲派下来的监察官吏,名为佐理,实则是监州,我问你,咱们要告的人是谁?”

胡东道:“不是子元真人与那侯爷么?”

公孙先生又问:“你可知道那侯爷是什么人?”

胡东稀里糊涂,公孙先生摇摇头,道:“那侯爷是当今皇后的内侄,换作寻常官员都还要思量三番,即便有心上奏,也定会将言语放宽,藏藏掩掩、畏畏缩缩,如何能奏到实处?那庞公人称铁面判官,是东平王一力保举的人才,唯有这等不畏权贵的直铳子才敢于犯颜直谏。我便是要向他当面陈词,将公粮私用的祸害一一道明。”正说时,却见胡东眼神露怯,他顿了顿,放缓语气宽抚,“你也不必怕,上了堂有什么便说什么,你只是受一时的迷惑,若能迷途知返、将功补过,庞公定会宽怀相待。”

胡东叹道:“既随先生到此,敢不尽力?”心中却想:若不尽力,这条小命可就得交代了。

及至次日清早,换了庞公升堂,公孙先生与胡东击鼓鸣冤,被当值的带上堂,见座上大人方面大耳,眉目含威,一个惊喜,一个畏惧,都拜在堂下。

公孙先生向上递了呈子,先不作声,庞公打量他一番,接过呈子细细审视,见状纸上墨字飘逸、陈诉明晰,不觉暗自赞叹,面上却不露声色,将惊堂木一拍,问道:“这状上所写可是真有其事?”

公孙先生凛然道:“小民愿以性命担保,所述字字属实,有证人在此,大人不妨一问。”

庞公颔首道:“好。”向胡东问道,“你就是证人?”

胡东拜在堂下哪敢抬头,连声说是,报了姓名籍贯,亦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所有见闻当堂禀明。

庞公道:“你二人先回住处候着,随时听传。”便退了堂,来至书房,照着诉状打了折底,叫书吏誊抄,上朝时递了折子,将公孙先生与胡东所陈之事据实奏明,直言圣上用人不当,放粮赈灾绝不可用椒房之亲。

圣上不怪庞公言语顶撞,反倒赞他刚正不阿,因庞公乃是东平王力荐的良才,正要提拔他,便借此机会加官进职,赐发钦差御符一道,任命为荆南观察使,下诏太常寺择翰林医官五人听候调遣。

庞公怕走漏风声,暗派捕头王点选快手十名,轻装便衣,随公孙先生先行上路。也亏得方泽芹冒名留下字帖,叫那子元真人麻痹大意,他丢了灵姑、失了财物,还指望从侯爷身上捞回本钱,不思量如何脱身,反倒更加肆无忌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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