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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音寄情(楼心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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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你就会气消了?」他看来非常认真。

    「你少没志气了好不好?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扬音神簫,要真任女人又打又骂的话,传出去那还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连皇兄都不曾打过她,却也挨了他一巴掌,他可没吃虧。

    任飞宇耸耸肩,并不是很介意,「丈夫做错事就该乖乖地让爱妻教训,这有什么好丟人的?慕文还不是时常让净寒吼到连文曲神扇的英名都荡然无存?」

    「是不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英雄豪杰,一碰上自已的女人就全都变了一个样儿?」洛儿好奇的问。

    「也不尽然,至少傲辰就是例外,他和湘影可说是相敬如賓」想了想,他又是一叹。

    「怎么啦?」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有没有告诉你,傲辰和我那艳绝天下的小师妹成亲了?」

    「哦?」那很好啊!这段竹马青梅的恋情,一定羨煞天下有情人,他叹什么气?

    他摇摇头,「我不晓得他们的结合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他们相拥往回程走去,一路上任飞宇向洛儿缓缓地诉说着傲辰与湘影的爱恨情仇

    ******

    「雪蓮?」洛儿因诧异而显得语调不稳。「这怎么可能?她没理由这么做呀!」

    曲慕文倒没太大的反应,他心中早就有数了,只是在等任飞宇自己发现罢了,这是他对飞宇的尊重,再怎么样,雪蓮都是飞宇的朋友,若他当面指控他的朋友,也等于是在污辱他,曲慕文不愿这么做﹔他甚至打算,若飞宇一直没有发现,他会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以免伤害到飞宇——这是他和净寒商量后所做的決定。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避讳了。飞宇,你打算怎么做?」

    任飞宇又是一愕,「你是说——你就早猜到了?」

    曲慕文不置可否。「七星草之事,我一度也以为是意外,但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却让我不得不将它们联想在一起。七星草什么地方不好放,偏偏放在单纯的洛儿房中,当然,我不会怀疑洛儿,因为她是你所认定的女子。

    「那么,何以诸多疑点全指向洛儿?自然是有人刻意引导我们往这方向去想,而这么做对谁有好处?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绝命门一心想取寒寒的性命,却又苦无机会,因此他们只能与我们之中的某人做条件交换,但是光凭这些,我仍无法断言兇手是谁。直到昨晚,在洛儿房中找到的字条,证实了我的怀疑。」

    「雪蓮」任飞宇悲愴地低唤,「怎么会是她?」

    ******

    任飞宇会主动来找她,令雪蓮感到惊喜不已,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任大哥,你找我有事?」

    「慕文和净寒明天就要离开了。」任飞宇缓缓地转过身,眸光深沉的瞅住她,「你没有话要向他们说吗?」

    「晚一点我会亲自向他们道别的。」她以为他指的是这个。

    「就这样?你不觉得自己还欠他们一句道歉?」他目光如炬的锁住她,好似已洞悉一切

    她当下一惊,「任大哥,你」

    他将字条摊在她面前,眼眸中尽是悲哀,「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

    知道瞒不过他,雪蓮也放弃掩饰,「是洛儿交给你的吧?没错,这是我写的。」

    他沉痛地望住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净寒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处处置她于死?」

    「你明知道为什么,又何必问呢?」她神色哀淒,泪已蓄满了眼眶。

    「我不知道!」他慍怒地低吼:「如果你是要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我,那么我会恨你的!」

    他恨她?

    她脸色微变,淒怨地道:「即使我刻骨銘心的爱着你?」

    「爱?」他讽刺地笑了!「你爱我,却忍心陷我于不义?好一个刻骨銘心的爱,我承受不起,也无福消受!你想过没有,若净寒真中毒身亡,你要我如何对慕文交代?就为了爱,你就能蒙蔽良知吗?

    「你别忘了,慕文今日之所以会在这里,全是为了替你娘医病呀!而你竟恩将仇报?」

    「不,不是的,我并没有要致净寒于死的意思,」她慌乱的解释着,

    「那个人他说这药的毒性不强,我想,以曲大哥卓绝的医术,一定能轻易化解毒性的,更何況,上回七星草的事不也有惊无险?所以我才会」

    只是见事情严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更没勇气承认了。

    「别为自己的过失找藉口!你怎会这么盲目?!我所认识的雪蓮,是体帖而善良的,可是现在,你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不但会用心机、耍手段,甚至还百般誣陷洛儿。我对你感到非常失望!」

    「我用心机、耍手段,为的是什么?你难道都不明白?」

    任飞宇面色一沉!雪蓮说什么他都能忍受,但她不该将洛儿的言行与自己的所作所为相提并论。

    「就算洛儿会用些小计谋,但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可她伤了我呀!」她嚷道。

    任飞宇眉头蹙得更紧了,「没有人该为你的伤心负责,我与你不曾海誓山盟,而洛儿只是单纯的以自己的方式来这求爱情,但是,你的作法却深深地伤害了我们每一个人,你明白吗?」

    雪蓮怔住了,无言以对。

    那晚,任飞宇拒绝了她,她满心的羞愤与悲怨,而毒蜂老人出现了。当时,她满脑子只想得到任飞宇的爱,再加上毒蜂老人一再保证他只是想给净寒一点教训,不会要了她的命,她才天真的相信了他,怎知事情会演变成这般无法收拾?她一直以为任飞宇不爱洛儿,所以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他,也许还能帮他摆脱洛儿的纠缠,直到那一晚,见到他哀慟欲绝的神情,她才明白任飞宇已对洛儿动了真情﹔而她的做法,已狠狠伤害了他。

    任飞宇凝视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她聞言后,泪落得更兇了,「我不知道」

    究竟是谁错了呢?太多的恩恩怨怨,一旦掺杂上情爱,是与非谁又能说得准?

    也许,此事他也该负上一部份责任,雪蓮心太痴,在感情上,他总是有愧于她,即使彼此间不曾有过承诺,但,她今日所为,他毕竟逃不开道义上的责任。

    「你是个好女孩,只不过因为一时迷惘,才会模糊了是非,但你的本性仍是善良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只希望你今后别再犯相同的错。我们明日一别,也许不会再见面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曲慕文尊重他,所以将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至于他打算如何解決,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也好,雪蓮安慰着自己,他们待她已够寬厚,她还能再奢求什么?任飞宇不属于她,这是她早就看清的事实,就这样结束一切,又何尝不是心灵的一种解脱?

    明日一别,天地茫茫,白首难聚——最后一次,她任自己为他断腸悲泣。

 第八章

    离开雪蓮那儿已经一个多月了,当日,他们便与曲慕文和净寒两人分道扬镖了。

    这一段日子以来,他们四处游山玩水,倒也还算尽兴,洛儿简直愉快极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没再碰上任飞宇的「红粉知己」,没有生气的理由,她自然就心情开怀罗!

    终于,任飞他总算想起要回千迥谷去看看被他遗忘已久的师弟、妹,也好让他们见见他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相信他们也会与曲慕文一样的认同洛儿。

    一路上,两人依旧有说有笑的,直到接近千迴谷时,任飞宇突然俯近洛儿的耳畔,脸上仍是一派温和的笑。他若无其事的低语:「把它吃下。」

    躺在他掌心上的是一颗小药丸。那是曲慕文煉制的「定魂丹」,习武之人食后能增进內力,而普通人吃了,则能活絡筋血、安定心神。

    「好吃吗?」洛儿故作天真的问。聪明如她,也发觉了周遭气氛的不寻常。

    但是见任飞宇仍面不改色,因此她也就不以为意。

    「要命的话,最好别计较好不好吃的问题。」他没好气地道。

    于是,她不敢有异议,赶紧乖乖地吞下。

    果然,在进百转林之前,一道身影倏地飞身而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看清眼前美得惊人的女子后,洛儿不悅地瞪向任飞宇。「这又是你从哪儿招惹来的桃花?」

    「洛儿大人明鑑!这女人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喔!」他急忙澄清。

    「是吗?」谁教他前科累累?也难怪她会作如此反应。

    「宫水凝,你又想来缠我的师弟傲辰了?」他将被误会的不满全发洩到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宫水凝?那她不就是飞宇说的那个对狄傲辰痴恋成狂的女人?

    因为好奇,洛儿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哇!还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耶!」她瞪大了眼惊叹。

    任飞宇嗤哼,「美有什么用?她的內心比蛇蠍还狠毒,难怪傲辰不屑一顾!」

    「废话少说!狄傲辰呢?」面对他的尖锐讽刺,吕水凝一点都不为所动,霜冷的艳容没有任何表情。

    「有本事自己进去找呀!」

    欲进千迴谷,必得先经百转林,而师父早在百转林中设下独创的奇门八卦阵法,外人根本就无法踏进一步,更别说毫发无伤的离开了。

    也因此,吕水凝才会在外头「守株待兔」,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吕水凝,凭你的姿色,随便勾一勾小指头,就有成千上百的男人自愿拜倒在你的裙下,你又何必对傲辰痴缠不休呢?我勸你还是赶紧交出解药,放过傲辰,别折磨自己了。」

    一有机会,他仍是不放弃说服宫水凝,期望她能想通,让傲辰摆脱多年的奇毒煎熬。

    「休想!我说过我没解药,狄傲辰这辈子只能爱我,他是属于我的!」一个女人,若爱到痴绝,那疯狂的情爱烈焰,足以将人灼得体无完肤,而傲辰便是宫水凝烈爱下的牺牲者。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傲辰的性子,若他会向你妥协,那他便不是狄傲辰了。」这女人爱傲辰爱得如此惨烈,要是让他知晓傲辰已娶了湘影,不晓得要疯狂到什么地步了。

    「对呀!对呀!」在一旁无聊得直想打瞌睡的洛儿,也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反正狄傲辰对你弃若敝屨,你干嘛老是要巴着他呢?不如我介紹几个男人给你,保证不比狄傲辰逊色。」

    任飞宇有些错愕的瞪向她,「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种男人,我怎么都不知道?」

    「眼前不就有一个?」她巧笑嫣然的回道。

    「我?」任飞宇指了指自己,旋即饱受惊吓地跳开了一大步,「你别陷害我成不成!我什么女人都敢招惹,就她——我敬谢不敏!」

    宫水凝这爱恨激狂的女子,任谁都无法消受的,他才不想少活二十年呢!

    「你们说够了没有!」宫水凝的沉默,并不代表她愿意让人当成笑话般来讨论。「狄傲辰到底在哪里?」

    洛儿看不惯,又嘲弄了几句﹕「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死缠着人家不放——哎喲!」一截水袖挥来,幸好任飞宇及时拉了她一把。

    「宫水凝,你够了吧?我不想和女人动手。」他挡开宫水凝,但她显然不打算就此罢手。

    「今天没见到狄傲辰,我绝不会善罢甘休!」闹到天翻地覆,她就不信狄傲辰不出来见她!

    宫水凝的存心挑兴,显然将任飞宇惹恼了,他朝洛儿吼道:「捂住耳朵,什么都不要想!」

    「噢!」洛儿愣愣地依言照做。

    见洛儿已做好「防备措施」,他一手格开宫水凝的袭击,边飞身退了一步,然后执起洞簫,吹起扬音神簫独步江湖的「灵幻曲」。

    一时间,簫音幽邈飘忽,四周狂风渐起,捲起了飞沙黄叶

    见宫水凝渐渐乱了心神,鮮红的血液自她的唇角缓缓滑落。任飞宇分神瞥向洛儿,见她也蹙紧了双眉,神情痛苦

    不行!洛儿虽已吞食了定魂丹,但未曾习武的身子仍承受不住灵幻曲的杀伤力,再这样下去,她也会震伤心肺的。

    剎那间,簫音骤停,四周归于平静,方才的飞沙走石彷彿只是幻象。

    他奔回洛儿身边,轻扶住她虛软的身躯,关切地低问:「洛儿,你没事吧?」

    洛儿缓缓调勻呼吸,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复又惊駭地瞪大了眼﹔任飞宇回身一望,只来得及反手将洛儿推开,自己承受了那迎面而来的白色粉末!

    霎时,双眼传来一阵刺痛,任飞宇还来不及反应,便坠入了茫茫无际的黑暗之中。

    「飞宇——」洛儿赶紧冲回他身边,可他却已失去知觉了。

    同一时间,另一道紫色身影翩然而至,在看清眼前的狀況之后,那紫衣女子柔和的美颜浮起一丝慍怒,「宫水凝!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除非叫狄傲辰出来见我!」

    「可以!我让他见你的尸!」

    语毕,只见一截紫绫挥向宫水凝,快得令她闪避不及,胸口严重受创,呕出一口鮮血。

    在负伤的情況下,宫水凝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当下抽身而去,而那名紫衣女子也无心去追,旋身回到洛儿身边。

    「飞宇」洛儿又惊又惧的直唤,但任飞宇却不曾应她一声。

    「别急,先进千迥谷再说。」她柔柔地勸慰道。

    「你——」洛儿望向眼前的紫衣女子。

    「我叫顾湘影,是飞宇师兄的师妹。」扶起任飞宇,她不再多说。

    ******

    千迴谷扬音楼

    已经一天一夜了,任飞宇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洛儿凝望着他昏睡中的俊容,一双柔荑轻轻地握住他的,小脸上满是忧惧。

    顾湘影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后,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我已经通知曲师兄赶回来了,飞宇师兄不会有事的。」

    这番话总算让洛儿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下来。曲大哥的医术高超,她是见识过的,飞宇绝不会有事的。

    突然,她感觉到任飞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她喜出望外的叫出声来:「飞宇!你听得见我叫你吗?飞——」

    「闭嘴!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让我好好睡上一觉吗?」任飞宇虛弱的声音缓缓逸出唇边,让洛儿听了又哭又笑的,甚至忘形的扑进他怀中。

    「噢!」他闷哼一声,「你该不会打算在洞房之夜时也这么压我吧?」

    「人家都快担心死了,你还逗我!」洛儿又瞋又怨的捶着他的胸膛。

    「真不愧是风流的二师兄,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就急着吃女人的豆腐。」

    一阵低低柔柔地的女声响起。

    「湘影?」他愕然唤道,「你怎么也在?这是哪儿?」

    顾湘影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会不晓得这是哪儿?

    「别告诉我,出去鬼混了几个月,你连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都认不出来了。」

    「我在扬音楼?」他玻鹚郏肟辞逯茉獾氖挛铮肝尾徽频疲俊

    掌灯?洛儿与顾湘影愕然相视。现在是大白天呀!

    一时间,洛儿发觉自己的胸口彷彿被揪住了似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置信地低唤:「飞飞宇,你——看得见我吗?」

    「开什么玩笑还么暗,我看个鬼呀!」

    洛儿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间完全凍结,她浑身冰冷,举起顫抖的手在任飞宇眼晃了晃可是他却毫无反应。

    洛儿倒抽了一口气,任飞宇看不见的事实有如一道巨雷般劈向她的脑海。

    她掩住唇,惊痛地说不出话来。

    「洛儿?你在哪儿?怎么不说话?」任飞宇的双手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摸索着,而他的目光却毫无焦距。

    「我在这儿。」她急切地迎向他探寻的手,咬住下唇,深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一滴微温的液体滴落在任飞宇的手背上,「洛儿?你在哭吗?」他好不容易触及已然泪痕斑斑的娇容,万般不捨地为她拭泪。「告诉我,怎么回事?受什么委屈了?」

    「飞宇——」她再也忍不住地投入他的怀中放声痛哭。「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会一辈子守着你、永远爱你」

    「你在说什么?」他不解地轻拥她。

    倏地,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他记得扬音楼纵使不掌灯,也会透进几许微弱月光,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呀

    他凝起面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焦距的眼眸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你们说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洛儿?湘影?」

    「飞宇」

    「飞宇师兄」

    洛儿和顾湘影两人同时忧心而又不忍的低唤。

    似乎是领悟到了什么似的,任飞宇瞠大了眼,面色白得駭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难道

    「不——」他嘶吼出声。

    洛儿伸手想抚慰他,却被他激动的挥了开来。他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几度险些栽倒,先是碰着了桌子,又勾倒了椅子,然后是木柜、花瓶转瞬间,整个房子全乱成一团。

    不,他不相信!这不会是真的!

    任飞宇脚步踉蹌地欲夺门而出,洛儿被他激狂的神态駭着,来不及阻止他,只能惊急地追了上去。

    由于他双目难辨方向,加上心绪过于狂乱,一时失神,竟跌坐在门口。

    「不——」他抱着头,有如负伤的野兽,发出了最淒厉悲绝的哀鳴。

    「飞宇,你别这样!」洛儿泪如雨下,从他的背后紧紧抱住他,「就算失去一切,你都还有我呀!我可以当你的眼睛,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洛儿!」他回拥着她,哀慟的闭上眼眸。

    顾湘影在一旁看得心酸,眸中也浮现了淡淡水光。她赶忙出声道﹕

    「你们别忘了我们有一个医尽天下百病、无所不能的曲师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儿一把抹去泪,迭声道:「对,我怎么忘了曲大哥呢?他的医术精湛,一定能医好你的眼睛的,一切就等他回来再说,好吗?」

    任飞宇只能茫然的点头,此刻,他淒惶的心已是一片空白。

    ******

    近晌午时,曲慕文和净寒终于回到了千迴谷,他们从顾湘影口中得知任飞宇双目失明的事,曲慕文立刻来到扬音楼。

    「曲大哥,你回来了!」洛儿惊喜的叫唤。

    「慕文?」任飞宇寻着开门的声音望去。

    曲慕文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但他无神的眼眸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湘影说的都是真的?!」

    任飞宇轻扯唇角,苦涩地道:「这种事能拿来说笑的吗?」

    「别急,先让我看看再说。」

    房內静得没有任何声响,洛儿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曲慕文。

    约莫一刻钟,曲慕文终于松开任飞宇的手,开始查看他的眼。

    「如何?」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飞宇眼中所沾染的剧毒,在眼中形成了一道薄膜,阻隔了视物的能力,若冒险逼毒,恐怕会弄巧成拙,反而伤了双眼。

    另外他还吸入了少许的毒粉,体內犹有残余的毒性,恐怕暂时无法以內力运功了。」

    「你的意思是?」任飞宇神情木然,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曲慕文无奈地蹙着眉,「我很抱歉,飞宇。」

    连天下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那么

    「我懂了。」他的反应出其的平静,「慕文,麻烦你先出去好吗?我有点事想单独和洛儿谈。」

    曲慕文忧心忡忡的深望了他一眼,终究仍是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后,任飞宇轻唤:「洛儿?你还在吗?」

    「在!我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她连忙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你想跟我说什么?」

    殊料,他却冷淡的抽回了手,「你离开我吧!」

    洛儿怎么也料不到,他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激动地喊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不然你指望如今的我还能说些什么?还有资格说些什么?现在的任飞宇,再也不是以前的任飞宇了,所以我让你走,不想误了你,你还不懂吗?」

    在等待曲慕文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处在属于自己的黑暗中,思考了很多事,包括他与洛儿的未来。如今,他心中已有了決定,若他的双眼就此失明,他将会放开她——即使明知道这么做,会令自己痛徹心扉。

    「不懂的人是你!你以为一双眼能改变什么?我的決心?还是我的感情?你太小看我了!」

    「好,那就当作是我不要你、我不希罕你,我只要你滚得远远的——」

    「我爱你呀!飞宇!」她哭喊出声,不顾一切的投向他怀中,死命地抱住他,「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要离开你,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你休想赶我走!」

    「爱?」他尖锐地讽笑出声,笑得淒愴、笑得哀绝,「你爱我?爱一个无用的瞎子?!多久呢?十天?半个月?一年?两年?我感谢你的同情?还是感谢你的悲天憫人?」

    瞎子这两个字如千万根利针般,扎得她浑身抽疼,「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话来伤害我、伤害你自己?一双眼改变不了什么,至少我们仍拥有彼此呀!」她的话听在他耳中,只觉得悲哀。

    「『改变不了什么』?!我甚至连自己走出房门都有问题了,你教我如何忘却这惨痛的现实?!」

    「好!就算一双眼真的能让一切变得不一样,但我要你知道一件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动摇不了我的感情。你看不到世间万物,无妨,我就是你的眼睛,让我陪你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永不分离」

    这番痴言痴语,教任飞宇怎能不动容?但为了洛儿的将来着想,他一定不能心软。忍着椎心的疼痛,他不让自己动摇,「你一定要我说明白才肯离开,是不是?好!我告诉你,因为我痛恨你的完美!我不要你留在我身边,时时刻刻提醒我的残缺。如果你真为了我好,那就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管我了,行不行?」

    天!他在说什么呀?这一连串的话喊出口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周突然沉寂了下来,静到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消失了。他不安地轻唤:「洛儿?」

    她走了吗?为何不出声?

    泪无声地在洛儿脸上奔流,她声音轻如丝缕,「你是说,我在拿我的完美伤害你?那么,若我也毀了自己的双眼,你是不是就能坦然的爱我、不再赶我走了呢?」

    「洛儿!」他駭然失色。她在胡说些什么?!难不成她想他心胆俱裂地狂叫出声:「不!洛儿,你别胡来——」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一双手慌乱的在空气中摸索着,终于触到洛儿仍站在原地不动的身子,他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头按入胸怀,在不清楚她会做出什么傻事之前,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阻绝她可能会有的疯狂举动。

    「既然你不是真心的,又何必说得如此绝情?」

    听了洛儿这句话后,任飞宇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她只是在试探他罢了!

    他狠狠地甩开她,讽剌露骨的狂笑出声,「哈!原来一个瞎子当真如此无用,连一个十八岁的丫头都能将自已耍得团团转!」

    洛儿听得鼻酸,发热的喉间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飞宇,别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们彼此,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你而去的。」

    「是吗?」他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冰冷笑意,「我并不意外,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太多了,我早已习惯了。反正,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眨了眨眼,强迫自己逼回眼中的泪意,「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离开你了吗?我求你别再说这些违心之论了,这不仅伤了我,更是狠狠地在伤害你自己呀!」

    「如果自我安慰能让你好过些,我不反对。需要我提醒你吗?打一开始,就是你自己厚颜地缠上我。从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是个没有真心的男人,永远也不会为谁而执着,要我守着一个女人度过一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要自作多情的把那些哄你的话当真,那我也没办法,毕竟,在我身上发生过的风流艳史多得难以计数,我哪来多余的心力去一一顾及呢?」任飞宇的心已然支离破碎,他再也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

    「好!那这个呢?」她手执玉珮逼视着他,猛地想起他看不到,才又道:「这块玉珮你又如何解释?你若不是真心,那你当初说的这些话又算什么?难道大名鼎鼎的扬音神簫是个随便对女人海誓山盟的轻浮之人?」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是这块玉珮造成你的一廂情愿,将它还我!」语毕,他循声朝洛儿的方向探去。

    「我不要!」她退了好几步,将手背到身后,「玉珮你收得回去,那誓言呢?你如何收回?你说过此生要以我为妻的呀!」是的,他此生会以她为妻,但他却再也不够资格成为她的丈夫了,这辈子,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有个名唤洛儿的妻子,而和洛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也会好好珍藏心中,因为,那已是他唯一仅有的了。

    用力咬牙,他狠下心道:「那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罢了。」

    「是吗?」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移身走向窗边跪了下来,「我朱洛儿今日以性命起誓,今生今世以任飞宇为夫,生不改其心,死不移其志。如有违誓言,天誅地滅,神鬼难容!」

    「把这些誓言收回去!」任飞宇变了脸色,「我要你马上收回它!谁希罕你发这么毒的誓?!」

    她苦涩地道﹕「立下的誓言,岂容说收回就收回?正如付出的情,我没办法说割捨就割捨。」

    洛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他冷漠的背过身,僵硬地道:「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现在还」见」得到她吗?洛儿淒楚地想着,但仍是如了他的愿,黯然心碎的离去。

    直到关门声传来,任飞宇才无力地跌坐椅中,独自啃噬着椎心的痛楚。

 第九章

    「他不是有心的。」曲慕文朝走出房门的洛儿说道,眼底尽是忧虑。因为放心不下他们,所以他一直站在任飞宇的门口没有离去。洛儿神情淒苦的回了他一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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