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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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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门”与天上那块大云之间一直有云絮相连,意思似乎是——云门捕捉到人以后将会送到那个地方,其结构类似于现代化的吸尘器一般。仰望它时,我的心有瞬间的迷乱,竟然忘记了斯世何世,斯年何年。

    宇宙天道、缥缈虚空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人类的思想再深邃,也无法与之相比。所以说,人类永远居于“地”而神仙永远居于“天”,单纯从所处的地位相比,人类对于成仙的企图就遥不可期。

    那人并不愚蠢,奔出院门二十米后,立刻调头,冲向西屋厨房门口。

    “云门”立刻追来,当它角度倾斜时,我立刻发现了藏在云絮中的雪亮刀光。

    “快逃,快——”那人冲近,只说了三个字,已经被我的匕首当胸贯穿。

    他的冲击力巨大,推着我后退七步,后背用力抵在厨房墙上,方才止步

    就像刺杀鸦那样,我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在对方心脏上。

    这把匕首极其锋利,刺入人体的感觉就像筷子插入豆腐那样,没有任何阻力。

    “你……敢杀我?”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形貌狰狞,犹如夜叉恶鬼。

    “有何不敢?”我淡然问。

    “我是不能死的,我死了,华北局势就要乱,日本皇室局势就要乱……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做……你要大祸临头了,你要大祸临头了……”他双手攥住我的右臂,浑身都在颤抖,如同风中之烛。

    我以为那一刀百分之百能要了他的命,但他竟然强悍到极点,陡然双臂发力,将我推开五步。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这阵困不住我,困不住我——”他大叫了几声,猛地转身,胸口带刀,浑身滴血,再次向院门狂奔。

    古人将兵法之道钻研到极致,从排兵布阵到攻杀占守,无不中规中矩。奇术之道亦是如此,当一个奇术阵势布置完成后,一切都变成了自动引发的程序流,只要那人向外走,就要横尸当场。

    就在这小院中,我似乎窥见了奇术中的“天道”。

    真正的“天道”,就是借助于天的力量来大行其道,令敌人根本无从抵御。

    那人最终没有逃过此厄,在小院门口一刀两断,身首异处。

    龙头铡来自天上,居高临下,睥睨全城,想杀一个人,那人必定无所遁形。

    在连续的杀戮之后,小院内外只剩下我以及头顶清冷的月光。

    “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我摇头叹息。

    别的战争都有胜负,但此刻的正邪之战双方却是两败俱伤,即使是布阵杀人者,也是用尽全力,不计死伤,务求全部消灭日寇。

    没有人再发声,只剩我自己站在满地血污之中。

    “请问哪位前辈在外面?可否现身相见?”我低声向外面叫。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布阵者一击得手后早就翩然远遁。

    “前辈是夏氏一族的人吗?前辈是泺口浮桥歼灭日寇大队的人吗?”我又问。

    蓦地,厨房方向传来一声怅然叹息。

    我立刻奔向厨房,在布帘外稍一犹豫,随即挑开布帘进屋。

    屋内最明显的不是灶台、案板、锅勺,而是挂在墙上的一个巨大铜镜。它的直径约为三尺,黄铜色,圆形,周边铸刻着许多植物与花纹。

    铜镜磨得铮亮,可旁边并没有人。

    我眼前一花,一个黑影从镜子里一闪而过,飘向屋后小窗。

    小窗为方形,尺寸仅有一尺,成年人很难通过,平时应该只作为排烟孔使用。黑影到了窗前,一停不停,瞬间横飞出去。

    我追到窗前向外看,平野开阔,窗外即是大片荒原,不见一个人影。

    对方无意与我相见,就算再次叫喊也是无用。

    我后退几步,观察那铜镜。

    镜中的我颇为狼狈,身上的衣服仍然半湿,下摆沉甸甸地垂着。

    “我……究竟何去何从?”我苦笑一声。

    我明显感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上各种工作技能、机械设备、操作方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革新变化,让老百姓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但奇术师的传承却是越来越弱,很多精妙之处差不多已经断代,全都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到了二十一世纪,奇术师这个行业充斥着招摇撞骗之徒,使得老百姓也全戴着有色眼镜来另眼看待,越发令奇术界日渐式微。

    “百年历史中,中国的奇术精华全都沦丧了!”我不禁感叹。

    “呜咻——”门外传来低沉的口哨声,接着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有四五个人急速奔近。

    我躲在门边向外看,带头赶来的竟然是张全中。

    “停。”距离大门还有十步,张全中急促地举手,拦住了身边的四个年轻人。

    “有埋伏,不可前进。”他只观察了几秒钟,便发出了警告。

    我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继续观察。

    “你们退后五十步。”张全中挥手。

    “鬼子随时会来,咱们不赶紧进去,还等什么?”有个年轻人低声嘟哝。

    “你懂什么?小院里布下了八卦阵,进好进,出难出。你们不要命的话,尽管往里冲。”张全中解释。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后退。

    张全中伸出左掌,以右手中指在左掌掌心划了个圆圈。

    我明白,他使用的是“手舞罗盘”之术。

    在风水行当里浸淫多年的高手根本无需使用实质的罗盘,罗盘已经牢牢地铭刻于心,俯仰之间,角度一清二楚。

    我不露面,是因为现在捉摸不透张全中的想法,生怕被他当成了向日本人邀功的献礼。

    “八门皆死,够狠,够黑!”张全中自言自语。

    那人被斩杀之前,我也清醒地意识到“八门皆死”这种情况。话说回来,既然对方布下的是“龙头铡”之局,必然要做到“八门皆死”,否则怎么斩杀敌寇?

    这种布局带来的大麻烦就是——我也同时被困,无法脱身。

    除了门口,其余七个方向都是死路。如果我择路而逃,结果跟那人没什么不同。

    “夏先生,夏先生,你在里面吗?”张全中叫起来。

第392章 八门皆死之阵(2)

    我思索了十几秒钟,缓缓走出了厨房。

    “啊,太好了,你真的在这里!”张全中脸上露出喜色。

    他身后的年轻人一起向我挥手,七嘴八舌地叫“夏先生”。

    我轻轻摇头:“我在这里,恰恰不好。”

    张全中的目光也瞬间一黯,可见他与我的判断完全一样。

    “依你看,是谁在此地布下了‘八门皆死’的奇门阵势?这是一个很深的布局,背后之人一定筹谋已久。”我说。

    张全中的眼珠连转了几下,才迟疑回答:“我不清楚……从去年冬天,不,从韩主席当政开始,济南的奇术师就起了内讧,越闹越厉害,最后自相残杀起来。南山、北园、东关、西门形成了各自的势力圈子,有些投靠了日本人,有些跟随别的军队势力,有些则干脆变成了山贼草寇——”

    我举手打断他:“张先生,不要绕圈子,我要听实话。”

    张全中想了想,只回答了一个字:“夏。”

    听到这个字,我心里一喜一悲。喜的是,他的回答印证了我的猜测,布下奇术绝阵的果然是我夏氏一族的先辈;悲的是,正是因为夏氏一族奇术水平绝高,所以今日谁都破不了这“龙头铡”之阵,活生生地把我困住。

    这种局面,大概就是成语“作茧自缚”的最佳解释了。

    “没办法了?”我直截了当地问。

    张全中苦涩地点头:“嗯,那姓夏的在齐鲁大地上没有敌手,我的水平距离他十万八千里。据说,他是从上古典籍中找到了中国奇术的根源,而后逆流直上,进入了甲骨文诞生前的远古年代,最终获得了奇术的真谛。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将是全中国当之无愧的‘奇术之王’。”

    我的心情比他更沉重,仿佛一个为山九仞的人,最终功亏一篑,费尽心力堆起的高山瞬间崩溃。

    本来,能够进入幻象令我十分振奋,很希望借着这样的机会找到老济南那些未解之谜的真实答案。我的确也接近了答案,只差一步,就能与那布阵的夏氏先辈见上面。可惜,就是这一步,把我推向了鬼门关。

    “还能想到解决办法吗?”我问。

    张全中低头苦思,至少过了三分钟,才转头问那四个年轻人:“你们说,土家的人能不能掘地而入,避开地面上的种种奇术禁制?”

    刚刚那多嘴的年轻人立刻回答:“土家的人自称能深入地底三十米,探索趵突泉水的根源。这里又没有泉眼、石头之类,肯定更容易钻下去。不过师父,我不明白前面有什么,让您那么害怕?”

    张全中摇头:“这里的事不是你能理解的,快,放飞鸽传书,通知土家的人赶来这里。”

    那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黑色布袋,解开袋口,一只灰色羽毛的鸽子轻轻一跃,便从口袋里到了他左肩上。

    “叫土家顶尖高手来,事情紧急,叫他们一起过来,别拖拖拉拉的。”张全中再次叮嘱。

    年轻人用右手轻抚着鸽子的小脑袋,嘴里嘟嘟喃喃了几句,然后肩头一缩一振,将那鸽子弹向空中。

    鸽子借力展翅,向东南方飞去。

    “耐心等等,土家的人一定有办法救你出来。”张全中见鸽子去了,遂松了口气。

    我们谨慎地靠近,分别在距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四目相对之时,双方都感到无可奈何。

    “跟我说说那姓夏的。”我说。

    “我只知道,他是韩主席的人。日本人过了山海关之后,他屡次建议韩主席屯兵黄河北岸,修筑梯队工事,把鬼子消灭在北岸的平原区。起初,韩主席对他言听计从,准备调拨精兵,过河设防。可是,后来主席身边的人主意很不统一,最终演变成了弃城而走的结果。眼下看来,他没跟着韩主席走,而是一个人留在济南城里跟日本人对着干。”张全中说。

    我长叹一声:“如果今日我死在这里,绝对不会怨他。”

    夏氏先辈抗日的决心日月可鉴,即使误伤了我,我也认了。

    张全中忽然使劲搓了搓手,向旁边张望了一下,指着一棵枯死的小树回头吩咐:“折下树干给我。”

    我明白,他想用树干代替人体来探测“八门皆死”阵势。

    年轻人走过来,折断了手腕粗细的树干,捋掉枝条叶子,只剩下两米长的一段直木棍。

    “张先生,木棍弄好了。”年轻人说。

    “替我递给夏先生。”张全中向我一指。

    年轻人十分听话,立刻双手挺着木棍,向门口这边伸进来。

    如果木棍可以安全通过,那么我的身体也一定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木棍一头在那年轻人手里,一头缓缓越过门口,抵达我的手指。

    张全中舒了一口气,轻轻点头:“看来,没太大事。”

    年轻人笑起来:“张先生,您老太谨慎了,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埋伏。”

    被铡杀的那人血迹未干,刚刚惊魂一幕犹在眼前,我绝对不敢大意,只能对年轻人报以苦笑。

    张全中的眼珠又转了两转,紧皱的眉头缓缓张开,微笑着点头:“的确,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勇气、有干劲。好了,既然没事,你赶紧进去,到厨房里搜索一圈,找到那镜子就搬出来。”

    年轻人答应一声,扔掉木棍,大踏步向前。

    我注意到,年轻人向前时,张全中不露声色地后退了两步,神色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下意识的,我也随着他的步调后退。

    这是高手的直觉,没有任何原因可讲。

    年轻人一脚踏入门里,一脚还在门外,天空中陡然乌云下坠,电光刀光重现,将那年轻人斩为两段。

    另外三个年轻人同声惊叫,吓得连连倒退。

    “看起来,不行。”张全中说。

    我感到愤怒,也感到悲哀。张全中不愧是老奸巨猾的人,他怂恿年轻人向前,就是为了拿年轻人试刀,免得坏了大事。

    这种做法十分阴险,但也无可厚非。在他眼中,年轻人的价值远远低于我的价值,所以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之下,他选择了牺牲年轻人。

    张全中顿足:“可惜,可惜。”

    我心里只有悲哀,为了年轻人之死,也为了张全中的选择。

    人类生来平等,年轻人与我的性命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无知者无畏,他为自己的莽撞冒失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不要害大家白白送命了。”我不揭穿张全中,只是阻止剩余三个年轻人送死。

    “放心,土家的人来了,就一定能救你。”张全中说。

    正说着,西南方向有两人骑着一辆旧式自行车赶过来。

    “土家二少、三少到了。”有年轻人报告。

    张全中喜上眉梢,立刻转身,向那两人挥手。

    两人到了近前,下了车,把自行车倚在墙上。

    “老二、老三。”张全中打招呼。

    那两人的个子都很矮,大约在一米六零左右,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猥琐。

    “张先生飞鸽传书召唤,敢不快来?请问,有什么吩咐?”那土老二回答。

    土老三比较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双大眼颇为有神,灼灼地看着我。

    “掘地三尺,把院子里这位夏先生救出来。”张全中说。

    门口没有红线,更没有绳索拦挡,任何人想进就进。

    两人同时转身,迈向大门口。到了门口,又齐齐地停住。

    环顾四周,小院东西长度不超过四十步,南北长度不超过三十步,这大概就是我最后的生存之地了。布阵者封住了门口,也同样封住了其它七个方向,无任何可突破的缝隙。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是青山。”我低声自嘲。

    当然,如果我死在这里,也等于是死在故土之上,毕竟这里就是大明湖东北方向,而我家的曲水亭街老宅则在大明湖的正南。

    济南是养育我的热土,我错失了时间,却没有错失空间。

    “有趣,有趣。”土老三笑嘻嘻地说。

    “什么有趣?”土老二眯缝着修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

    “这里被人布下了‘龙头铡’奇门遁甲大阵,我们根本进不去。别说是你我兄弟了,就算把全济南的奇术高手都请来,也破不了阵。我猜,布阵的人一定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才布下这种绝户阵,不给人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土老三解释。

    土老二睁了睁眼,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嗯了一声,又把眼睛眯缝起来。

    “既然没办法,两位就可以省省心了。”我说。

    易经八卦是奇门遁甲之术的根基,也是一切虚幻变化的起源。当两个或者多个八卦高手对拼时,任何花样技巧都用不上,高就是高,低就是低,半点都掩饰不得。

    所以,我、张全中、土老二、土老三见到这“八门皆死”之阵,立刻明白,那布阵者高明之极,不是我们所能对抗的。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土老三笑嘻嘻地说,“我们土家毕竟是中原奇术最古老的分支之一,如果就这么撒手撤退,不等于是灭土家的威风吗?说不得,今天要打起精神来,跟人间斗一斗。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都是济南人,这样斗来斗去,消耗精力,有什么意思呢?”

    “土家不能输。”土老二冷森森地说。

    “怎么不能输?输了还怎的?”土老三问。

    “老辈儿上就留下这么多玩意儿,咱俩得把这套东西利利索索地传给后辈,在中原奇术界留下一个‘土’字。”土老二回答。

    土老三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今天这事儿闹大了,一不小心,咱哥俩就直奔黄泉而去了……唉,说这个干什么呢,扫兴,扫兴!”

    我看得出,他们对“八门皆死”大阵非常忌惮,却不想让家族蒙羞,必须舍命一试。

    “张先生,他是谁呀?”土老三回头问。

    张全中一字一句地回答:“他姓夏,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客人。”

    土老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张先生,大家都是这一行里混的。你该知道,敌人布下‘八门皆死’大阵就是铁了心要杀人。如果我们勉强救他,破坏了阴阳之气,那就必须有人拿命祭阵、祭天、祭地,才能保证大家全身而退。这祭品你准备好了吗?”

    张全中立刻点头,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

    跟他来的四名年轻人已经有一人探路而亡,剩下三人,自然是祭阵、祭天、祭地者。

    我心底不禁愀然,但这时候已经无法阻止失控的局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土老三点头,“上穷碧落下黄泉,咱们就先下黄泉,再上青天吧——”

    他的身体突然“矮”了下去,原先我稍微低头就能正视他的脸,但转眼之间,他的身高已经缩减到原先的一半,必须低头弯腰,才能跟他对视。

    原来,他的下半身已经瞬间陷入泥土之中。

    土老二向正西方向走去,转过小院的西南角,消失不见。

    我再回头看,土老三已经消失在原地,地上的泥土随即合拢,并没留下任何洞口。

    “土家的人很了不起。”张全中说。

    上古时期,周王伐纣,姜子牙麾下的先锋官土行孙能够潜地而行,神出鬼没,立下了赫赫战功。此后,所有“潜地术、钻地术、土遁术”都将土行孙奉为本行业的祖师爷。

    土老二、土老三的“潜地术”一定是来自土行孙,极其玄妙,无法详细解释。

    “耐心等等吧,可能会有些小麻烦,但我相信,土家兄弟既然答应了救人,就一定能做到。”张全中说。

    我对张全中既感激又不屑,因为他为了达成目的,总是不择手段,将所有人都当成了筹码,而不是有生命的独立个体。

    如果让他成功,则真应了《道德经》上说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不是刍狗、草芥,一个真正的高手首先要怀有仁德、仁慈之心,才能做到“仁者无敌”。

第393章 八门皆死之阵(3)

    如果张全中持续这样行事,很可能到迎来最终胜利的时候,他已经是独夫寡人,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忠心之人。

    “你一定很不齿于我的做法,但我还是坚持这样做,已经做了十七年。”张全中淡淡地说。

    “为求成功,不择手段,古人早就为我们树立了无数榜样。”我说。

    历朝历代,能够踏着千万人的尸首登基坐殿的,都是这种人。中国历史一向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他们被塑造成了一代天骄、一代明君,威加海内,万年不朽。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应该知道,历史是什么样的,人生是什么样的,真正应该效仿的榜样是谁。

    我当然不齿于张全中的做法,可他也一定有非此不可的理由。

    “对,古人也是如此行事。”他点点头,“一将成名万骨枯,总要有人垫在底下,供人踩着,继续前进。我读史书不下千册、千遍,翻来翻去,书中只赫然写着两个字——‘杀人’。只有不断地大量杀戮,才能削弱当政者的根基,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日本人在鸭绿江对岸,仅仅使用了一个‘坚壁清野’原则,就让当地反抗军彻底崩溃。在‘坚壁清野’行动中,所有村落和百姓被杀戮驱散一空,千里白地,无水无粮,任何人都无法生存,只能仓惶渡江,逃入东北……”

    我懂他的意思,民众是执政者、占领军的存活基础,将民众消灭,下一步要死的就是政治家和占领军。

    这种筹谋方式跟“涸泽而渔”没什么区别,都等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

    “张先生,我们是奇术师,不是赌棍。”我说。

    张全中摇头:“世间任何人都是赌棍,只不过有人赌得大,有人赌得小。古人还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是历史的书写者,愿意怎么着墨,就怎么着墨。”

    我暗暗地吃了一惊,他这种人对于社会的戕害不亚于占领军,甚至其流毒散布的范围更广。

    当民众被野心家不断地煽动、利用时,就会前赴后继追随,演变为疯狂大剧,酿成历史大祸。

    地底始终没有动静,张全中身后的年轻人按捺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除了等待,我无法做更多。

    “跟随我,一起走?”张全中向我发出了隔空邀请。

    “我不是野心家,你是;我没有那么大的企图,你有。抱歉,我只是想维护满城百姓的平安,而不是像你一样。我们不是同路人,结束了这里的事,就一拍两散吧。”我摇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

    就算无法制止对方,我至少可以洁身自爱,避免沦为野心家的帮凶。

    “在这地火焚城的乱世,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呵呵,夏先生,以你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猜到战争结果。到时候,是封疆裂土好,还是默默无闻好?历史给了你名垂千古的机会,你却不肯抓住,岂非迂腐?英雄创造历史——这机会、权柄已经送到你手上,你都不肯要吗?”张全中笑起来。

    我不愿再看他,转眼看着他背后的年轻人。

    年轻人总是充满热情和勇气,但却毫无方向,很容易被别人利用甚至陷害,大好性命,最终落得染红了别人头上的顶子。

    在二十一世纪的济南,我岂不也是这样?八方势力齐聚济南,一切平衡都被打破,任何一名奇术师都无法独善其身,只能选择“站队”。

    “别逼我。”我再次摇头。

    “没有人逼你,是形势逼人。”张全中说着,随即指向地下,“就像现在,你毫无害人之心,却误入‘八门皆死’之阵,谁会可怜你?如果土家兄弟不能得手,你就会一辈子被困,直到累死饿死。现在,如果形势反转,你将布阵者擒住,你会怎么办?将其千刀万剐还是奉为上宾?”

    我无言以对,因为老济南人早就总结过这样的古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人命不长,祸害一万年。

    蓦地,在我右前方的地面上倏地冒出了一个脑袋,满头满脸都是黑泥,如同一条硕大的泥鳅鱼。

    三个年轻人欢呼起来,因为那正是土老三的脑袋,而其露头之处,已经到了院内。也就是说,他已经从地底突破了“八门皆死”之阵的禁制。

    “好厉害的阵……好厉害!”土老三抹了一把嘴边的泥土,只说了这两句话,猛地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三个年轻人惊呼,但我和张全中保持淡定,等土老三从土中出来。

    呕血之后,土老三的声音变得嘶哑而迟滞:“高手布阵,不是那么简答的……我已经探及到泉源,借水路闯关,才侥幸进入,但我还是操之过急了,被阵势伤及……告诉我哥哥,老三先走一步,九泉之下给他打尖探路去也,哈哈哈哈,哈哈……”

    死亡来得太快,我来不及跟他交谈,他已经连续呕血,奄奄一息。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的泥土正在缓慢而有力地向内收缩,将他的身体死死挤住。

    “还有什么话要告诉家人吗?”我低声问。

    “老一代人死光了……千万别让下一代练……奇术……”土老三用尽全身力气,只留下了这几个字。

    我不禁黯然,他这样说,等于是看透了奇术师的悲哀。

    对于奇术师而言,奇术是一把双刃剑。只有彻底放下这把剑,才不会被其所伤,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土老三临死前终于领悟到了“放手即永生”的真理,将一切都看得通通透透。可是,活着的奇术师春风得意、高朋满座,谁又能明白这一点呢?

    土老三没有成功突破“八门皆死”之阵,并且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我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

    他的颈部以下全都埋在土里,只露着头在外面。更令我怵目惊心的是,他颈部旁边的泥土全都沿着逆时针方向扭动,越收越紧,直至将他活活扼死在土中。

    善泳者溺于水,而土家作为善“土”者,今日却死于土。

    “对不起,害你送了命。”我低下头,向已经咽了气的土老三默哀。

    奇门遁甲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杀人于无形,一旦察觉有异,再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中国古人穷尽智慧研究出来的奇术,不知经过多少年、多少代、多少人的淬炼,今人妄图短时间内破解,根本是不可能的。

    “喂,夏先生,别灰心,我们还有机会。土老二和土老三虽然是兄弟,但两人在奇术上的修为却不可同日而语。”张全中在背后叫。

    土老二一直没露面,这的确是仅存的一线希望。

    我伸出手,替土老三合上双眼,一时无言。

    也许我不该随着那人到这里来,几小时间,院中连死数人,并且出现了“八门皆死”的诡秘之局。我给小院带来了厄运,引发了连环杀戮——“到底陷入这种幻象有什么意义?我能发现什么、改变什么吗?如果只是为了增添不必要的杀戮,那又何必节外生枝?”

    我记得,在天地坛街路口进入幻象之前,自己刚刚经历了鞭指巷大爆炸一劫。在那里,同样也是杀戮连着杀戮、死亡接着死亡。

    “夏天石,你给这世界带来了什么?非但没有让所有事情向好的方向演变,反而越走越糟,越来越坏!”猛然间,我浑身冒出冷汗,整颗心被一种莫大的挫折感、悲哀感死死攫住,无法挣脱。

    随即,自曲水亭街老宅守灵开始死掉的每一个人都出现在我眼前,排成长长一列,宛如一场死人展览会。

    如果没有我,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各种奇术势力也不会聚拢于济南,产生一次又一次的倾轧之战。大溪地别墅仍然安宁祥和,镜室不会沉没,洪家楼教堂下也不会多人横死,樱花别墅的平静不会被人打破,鞭指巷也……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肩头如同突然压上了千斤重的巨石,让我站不起来。

    土老三本来已经合上的双眼再次张开,死不瞑目,直瞪着我,向我发出无声地诘责。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长叹一声。

    唯有一死,才能弥补已死的这些人,向他们、向夏氏一族的列祖列宗谢罪。

    “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不苟活,不推脱,用这条命来洗刷夏氏一族的清白。”我双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喂,夏先生,你沉住气,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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