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西出玉门-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挺好,是她的风格。

    抬眼看她身后,那个站在门帘边的影子,又慢慢退了进去。

    正想说什么,忽然有了隐约的光,抬头看,是肥唐开了窗,拿大手电往这照:“哎东哥,停电了,我给你们照着点啊。”

    昌东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微攥的手心里已经生了薄汗,低头看叶流西,她正伸手拨理头发,有几丝发缕带出水珠,混着新浴的味道扬上他的侧脸。

    叶流西察觉到了,马上停手:“是不是甩到你了?”

    昌东笑笑:“刚在浴室里,都没听到你说话。”

    叶流西回了句:“我洗澡,还要敲锣打鼓吗?再说了……你也没说啊。”

    光听到很不连续的轻微水声了,还有他浊重的呼吸,有几次,她都怀疑那头到底是不是有人,侧着头,攥着毛巾,毛巾角的水滴下去,滴答一下。

    她都能通过水声知道他在干什么,舀水声、淋浴声和偶尔的毛巾擦洗,带出的声响是不一样的,还有冲洗,能想象得到,水流是怎样自肩颈往下,漫过结实的腰背……

    于是她晃了神,直到凉意侵上身。

    ……

    可别感冒才好,万一真感冒了,一定要赖死了是水不热,真实原因,抵死都不能往外说。

    叶流西瞥了一眼昌东:“走呗。”

    昌东说:“手给我。”

    “为什么?”

    “胆儿小,怕走着走着,身边的人,不知道换成谁了。”

    叶流西鼻子里哼了一声,过了会才把手伸过来。

    昌东牵着她往回走,肥唐漫不经心的,手电光始终卯住他们前头的方寸地,像驾驴嘴边吊着的那串胡萝卜,一直在抓不住的地方晃。

    进楼道的时候,昌东回头看了一眼。

    浴室那头黑洞洞的,安静得很。

    ***

    回到屋里,昌东绷着的神经才算真正松下来。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说完了,屋里静了好一会儿,门窗都被风撼得嗡嗡响——没人关心这地下居然也能起风。

    肥唐听傻了,额头上有只用口红画了一半的乌龟,一看就知道是斗地主被反噬,他心虚地把应急灯的光往暗里调,生怕太过夺目,引来外头某些东西的注意。

    丁柳一颗心砰砰跳:“西姐,你背后有人,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叶流西说:“不知道啊,根本就没听到动静……”

    蓦地想到,自己洗澡是不是被那东西看去了?妈的,真该转掉它眼珠子。

    肥唐对昌东真心佩服:“东哥,你怎么忍得住的啊?”

    换了是他,不吓尿也嚎得整个旅馆都听到了。

    昌东说:“黑咕隆咚的,看不清,什么来路不知道,是人是鬼不知道,惹不惹得起也不知道,又也许只是个过路的。我也就是洗个澡回个房,不想生出什么事,装没看见不是更好?”

    初来乍到,一切都复杂,他不想树敌、不想交友,只想置身事外,能避就避。

    这不是避过去了吗。

    他招呼肥唐帮自己铺地垫,屋里只有一张床,给了叶流西和丁柳,男人身子骨硬,都打地铺。

    灯灭的刹那,外头的风更大了。

    昌东低声说了句:“不管外头有什么动静,哪怕是有人敲门,咱们都别管,有想上厕所的,就憋一下吧。”

    ***

    睡到半夜,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嘹亮鸡叫。

    怪不得说“雄鸡一唱天下白”,鸡叫的威力确实非同小可,胜过闹表齐鸣,昌东几乎是瞬间就醒了。

    更糟糕的是,这只鸡叫过后,群鸡响应——旅馆里不止一只鸡,一时间嘈杂无比,而这嘈杂声里,还混着一个男人的大叫:“什么东西!”

    这声音……

    丁柳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李金鳌吧?他怎么出去了?”

    肥唐困得睁不开眼:“胆儿大呗,他不是有方士牌吗?”

    一直闷声不响的高深冷不丁冒出一句:“别是被你们灌多了吧?”

    昌东心里咯噔一声,翻身坐起。

    这话没错,晚上的酒,几乎都进了李金鳌的肚子,算算时间,难道是半夜酒醒、憋得难受、迷迷瞪瞪间出去上厕所?

    外头传来李金鳌惶迫的大叫声,声音颠扑不定,绊桌倒凳的声音此起彼伏,事态似乎比想的还要糟糕,昌东摸了枪在手上,吼了句:“帮我打灯!”

    高深离得近,一把揿下应急灯,搂起了跟上昌东,门一打开,两人几乎同时抢出去——

    雪亮的光柱打向楼下,罩住大堂的餐厅一隅。

    那里没别的东西,只有李金鳌,和那只鸡。

    那只鸡死命扑腾着翅膀,振翅欲飞,但因爪子被绑在李金鳌腰带上,怎么也挣不脱,惊慌失措间,带着李金鳌撞桌撞椅,那架势,确实也是……勇猛非常。

    ***

    昌东把李金鳌半拖半拽进屋子坐下,高深一手抱灯一手拎鸡,灯摆上桌面,鸡往李金鳌身边一搁。

    李金鳌惊魂未定,越想越是恼火,忽然一转身,一巴掌打在鸡头上:“废物!”

    那只大公鸡耷拉着脑袋,母鸡抱窝样一动不动,也许是自知理亏,一脸的“打就打,我无所谓”。

    叶流西觉得好笑,过来在地垫上坐下:“也别怪人家鸡了,你每天把鸡那么倒吊着,也难怪它脑子不正常。”

    李金鳌说:“我那是锻炼它……”

    “很有效果啊,它确实擅长倒吊。”

    李金鳌又气又窘,传说里越是能耐的方士,就越是衣衫褴褛、貌不惊人、行事离经叛道——他悉数做到,腰间倒吊一只鸡,全玉门关都找不出第二个。

    差就差在本事实在是一般。

    鸡也不争气,遇到点事跑得比他还快。

    昌东忍住笑:“刚怎么回事啊,鸡不会无缘无故带你跑吧?”

    李金鳌终于回神,这时候,才想起要为人和鸡都挽回点面子:“镇山河平时不这样,它主要吧,怕蝎子。”

    昌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鸡的名字叫镇山河。

    “不是普通的蝎子吧?”

    李金鳌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尽量压低声音:“几位也要小心点,这旅馆里,有蝎眼的人。”

    ***

    李金鳌确实是喝多了憋醒的,他住一楼,离厕所近,一时间也没多想,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放夜尿。

    回房的路上,总觉得周围怪怪的,偷眼那么一瞥,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到有个黑影,跟自己一般高,一般胖瘦,腰上也吊了只公鸡,简而言之,就是跟他一模一样。

    镇山河就是在那个时候打鸣的。

    昌东问他:“那黑影是什么东西?”

    李金鳌老脸一红:“我当时也有点懵了,没反应过来,现在回想,也是妖,叫‘双生子’。这妖吧,怎么说呢……”

    说穿了,这妖就是一团影子,只在黑暗里出现,不能见光,一见光就散,古时候,拎个灯笼,双生子就不敢靠近了。

    它没什么杀伤力,但特别喜欢模仿人,学得也很快,黑暗中盯着你,学你姿态、学你走路,片刻功夫,影子轮廓就能跟你一模一样了。

    双生子最大的乐趣就是把人吓得屁滚尿流,然后在原地咕咕笑,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不怕它,无视它,这样它就会特别难受,觉得是自己技术不精,模仿得还不够像。

    岁数超过一甲子的双生子可以学人说话,但是,必须听你说话的字数达到一定的量。

    比如,你说“1234”,它就能说“1234”、“4321”、“1324”等各种组合,但它说不出“5”。

    李金鳌压低声音:“发现它的用处没有?只要佐以一定的法术,它就可以被控制利用。想一想,黑天,看不见,它假充是你身边的人,跟你套话、假传消息、挑拨离间……”

    乍见双生子,李金鳌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倒不怪他,有些妖,跟珍奇动物似的,很多年没出现过了,都以为是老死、灭绝了。

    所以他大喝了一句:“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那团双生子的影子,像被吸走一样,瞬间变形,急速流向某个方向,李金鳌抬头一看,不远处站了个人,双生子的影子,就是流向那人手里的皮袋的。

    李金鳌说:“双生子的影子,要用厚的动物毛皮缝制成的袋子来装,这双生子,显然是有人养有人溜的,当时镇山河还不害怕,我也准备把它的爪子松开,谁知道这个时候,那人往边上一让,露出身后一只蝎子,没错,我一看那轮廓,就知道是蝎子,至少得有小脸盆大……”

    然后,镇山河就发疯了。

    叶流西问他:“那个人,就是你说的蝎眼的人?”

    李金鳌点头,警惕地看了看门窗,食指竖在唇边:“小声点。”

    叶流西让他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怪不自在的:“蝎眼的人,就这么可怕?”

    李金鳌说:“当然,乱党啊。一般的蝎子才多大?巴掌大了不起了吧,只有蝎眼的人能养巨蝎,听说他们的头目,都会在眼角画一只蝎子……”

    “做事可毒了,一年多以前,他们在戈壁沙漠的胡杨林里,吊死了上百个羽林卫!”

55、第⑤⑤章

    肥唐听到“吊死”这样的字眼,喉头一阵发紧,怪不得一进关就总听到人说“世道不好”,这世道,的确让人心头毛毛的。

    庆幸自己不是关内人的同时,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同情:“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

    李金鳌摆手:“难咯,自从二十多年前天现异象,我就知道这一乱,没个百十年过不去。”

    丁柳马上问:“什么异象啊?”

    一干人中,就她还不满二十,没见过理所当然,问起来理直气壮。

    李金鳌鼻子里哼一声:“你才多大点,别说你了,你们这些人,那时候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刚会走吧。再加上严禁提起,哼,官禁民传,禁得住么。”

    肥唐愈发心痒痒的:“什么异象啊?”

    他直觉不会是日全食超级月亮那种。

    李金鳌慢吞吞说了四个字:“日现南斗。”

    肥唐说:“哈?”

    问他秦砖汉瓦服饰器具他还能略知一二,扯到天文,压根听不懂。

    李金鳌只好换了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大白天,天上出现了南斗七星,日现南斗!”

    即便解释得通俗,也没出现李金鳌料想中一片惊愕的场面。

    南斗就南斗呗,肥唐觉得还没“倒斗”听得耳熟。

    高深犹豫了一下:“我听说……”

    大家都看向他。

    高深脸颊发烫,他性子有些木讷,能做就绝不说,能打就绝不谈,久而久之,说好听点叫惜字如金,说不好听就是有点社交恐惧,尤其是人多的场合,更是沉默得像隐形人一样。

    五人同行,每次看到其它人聊得默契,心里就很羡慕,偶尔插上一两句,从来也说不到点,瞬间被人忽略过去。

    现在忽然成了焦点,浑身不自在。

    “我爷爷是个……”

    他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爷爷,是乡下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物,家里道士袍桃木剑、和尚衣裳木鱼杵、朱砂黄纸罗盘应有尽有,被乡里乡邻请去驱过邪、做过红白法事、还给猪催过生——他在爷爷身边长到九岁,没少打下手。

    于是索性略过去:“我爷爷教过我,说是‘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北斗七星常被视为凶星,但南斗七星,能算得上是吉星的。”

    李金鳌嘿嘿笑:“是凶是吉,要依照实际情况来判断,难道你没听说过……”

    他声音压得更低:“‘日现南斗,西出玉门’吗?”

    丁柳蹙眉:“没呢……鳌叔,都没人跟我讲过。”

    李金鳌语气中有浓浓的骄傲:“你们不知道也正常,看你们不像方士之后……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做方士的,知道的确实多些,汉武帝绝妖鬼于玉门这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昌东点头:“是,都知道。”

    这得感谢在荒村的时候,老签的普及。

    “皇帝做事,总喜欢问问老天的意思,据说汉武帝也卜了卦,想问问封印玉门关这事会不会出纰漏。”

    “他的卜法叫‘龟壳字卦’,用的是千年寿数乌龟的壳做成的卦具,里头放蓍草,地上铺一张写满字的帛书,摇晃龟壳之后,蓍草会落下,但有几根蓍草,会立起来,立在不同的字上,立起的先后顺序,就是卜卦的结果。”

    “听说卜出来五个字,就是‘南斗破玉门’。”

    肥唐听入了戏:“这不完了吗?还封印个什么劲儿啊,都能被破了。”

    李金鳌白了他一眼:“人皇帝不比你懂?据说又继续卜了两卦。”

    第二卦卜出了玉门关的大劫数,叫做“西出玉门”。

    好在最后一卦给出了破解之法,定了汉武帝的心。

    至于破解之法是什么,李金鳌又不知道了,还是那句老话:“我要是知道,早坐上铁皮车了。”

    昌东问他:“那‘日现南斗’这种异象,以前出现过吗?”

    李金鳌讳莫如深地一笑:“当然有,如果没有,我怎么会说这一乱至少百十年呢,这是有参照的,上一次是在……”

    他皱了皱眉头:“多少年来着?一千……不止,一千二、三百年前吧……”

    肥唐迅速拿公元纪年减了一下,然后用口型示意其它人。

    唐朝。

    ***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想睡觉的继续睡觉,李金鳌有点怂,磨蹭着不敢回去,昌东也无所谓,反正房间大,多收留个一人一鸡不成问题。

    只是再次躺下之后,他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会去想叶流西:眼角画蝎子她中了,被挂在上吊绳上她也中了,那她是羽林卫呢,还是蝎眼的人?

    叶流西也睡不踏实,仔细听屋里的动静,捱到丁柳她们睡熟,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下床,绕到昌东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昌东坐起来。

    知道她一定摒不住想找他聊,但实在没合适的地方:去房间外头太危险,留在屋里的话,这么多人,说不准哪双耳朵就是竖起来的。

    这难不倒叶流西,她走到房间角落处,打开衣柜门,然后朝他招手。

    也真是亏了她能想得出来,正大光明的事,做出了偷情的感觉。

    昌东犹豫了一下才过去,手表的表盘是夜光的,借着这么点幽幽透透的光,他低头钻进去。

    叶流西小心地关上柜门。

    衣柜不高,昌东都不知道该把自己身子怎么摆,他叹气:“等到明天早上再聊不行吗?”

    “不行,憋得慌,你不也一样吗?”

    那就起来聊呗,干嘛要等到第二天早上?

    她也在尝试着站得舒服,这柜子没打通,两个人挤在一个立格里,摸黑各行其是,挤挨蹭靠,简直混乱,昌东忍不住:“你先别动。”

    他背倚住柜壁,慢慢坐下去,然后拉着她坐下来。

    坐定的那一刻,长长吁了口气,觉得世界终于清静。

    柜子有点窄,叶流西侧着肩跟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就在他耳边:“李金鳌说的那些……你觉得,我会是哪种身份?”

    昌东斟酌了一下:“不好说,你做事带匪气,乍一看更像蝎眼的人,但如果羽林卫的风格也是张扬跋扈那种的话,说你是羽林卫,也不算离谱。”

    “但是又有蝎眼又被吊死,我会是卧底吗?”

    总觉得,身为羽林卫,被派去蝎眼卧底,混到小头目之后漏了馅惨被吊死,才是一个有头有尾面面俱到的流畅故事。

    又或者原本是蝎眼小头目,被羽林卫策反,蝎眼一怒之下,吊死她以儆效尤……

    昌东说:“你这种性格,当卧底?”

    “我这种性格怎么了,反其道而行之啊,大家都觉得我这样的不像卧底,但我偏偏就是……再说了,我不是失忆了吗,也许失忆前,我的性格冷漠阴森,是卧底标配呢。”

    昌东说:“不管你什么性格,为什么没能把你吊死,你反而出现在那旗镇外的戈壁滩?既然出关一步血流干,能进出的都是皮影人,你这种存在,又该怎么解释?”

    叶流西:“……所以我睡不着啊。”

    “卖瓜烤串,那么多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睡不着了?”

    叶流西没好气,懒得理他。

    昌东说:“看我的表盘。”

    叶流西挨近他。

    他的手表挺精美,一定价值不菲,有三圈夜光的圆环,大表盘内又嵌两个小表盘,她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昌东说:“我们的目标和方向,到目前为止,还是一致的,帮你也就是在帮我自己。”

    他指最大的那圈圆环:“这是关内的老百姓,类似阿禾,老签,他们给了我们大致的概念,让我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再指中间的那一圈:“李金鳌之流,因为是方士之后,自己又有点技艺,算是特殊的阶层,所以知道的东西多些,什么日现南斗,皮影商队。”

    叶流西看向最里头的那一圈:“这是核心层?”

    昌东点头:“我相信,玉门关的秘密,比如大门到底在哪,汉武帝当初卜出的化解之法究竟是什么,是否存在天赋异禀的人可以出关——一定有人知道,他们不但知道,还确保着某些事情的运行,只是暂时,我们没有接触到他们而已。”

    叶流西沉吟:“你说的‘他们’,是指方士和羽林卫?”

    昌东默认。

    暂时,他还不知道关内的社会是什么模样,但基本可以确认几点。

    并不兴旺发达。

    可能还处在类似封建社会,因为封建社会最持久、呆滞、死而不僵,中国近代如果没有受到外来文化天翻地覆似的冲击,很难说王朝会不会继续苟延残喘——很显然,关内是一潭死水,皮影队带进的所有都只是涓涓细流,很难掀起巨浪。

    掌权的依然是术士和羽林卫,因为他们是力量的绝对拥有者,由始至终手握一切物资,只要统治不是太苛刻,地位完全可以固若金汤。

    叶流西说:“小扬州是个市集,到了小扬州之后,应该就能打听到那些核心人物是谁了,一步之遥,但又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昌东回答:“越接近真相,就越艰难。尤其这真相,明显是被人操控或者刻意隐瞒的。”

    他记得叶流西说过,一切都是个局,她只不过是被人一步步往前引,到了现在,不敢说图穷匕首见,但这图至少是在寸寸揭开。

    叶流西说:“咱们到了小扬州,得更小心。”

    昌东摇头:“现在就得小心了,没听李金鳌说吗,这里有蝎眼的人。”

    双生子先盯住叶流西,后盯住李金鳌,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金鳌有方士牌,扬言带着镇山河去小扬州立功,明显是要对付蝎眼的。

    而他们开铁皮车,不为蝎眼做事,又跟李金鳌同桌喝酒,在对方眼里,已经是敌人了。

    话题压抑,柜子里也有些闷,昌东轻轻把柜门推开一道缝:“总之……”

    他忽然停住,食指竖到唇边,示意叶流西不要出声。

    叶流西愣了一下,摁住他膝盖,尽量动作轻地探身出来看——

    柜门是双扇的,昌东推开了一扇,而另一扇处,有一只鸡,鬼鬼祟祟,正把头紧紧贴在门上,鸡屁股朝着两人。

    叶流西气笑了,这他妈是在……窃听?

    她坐回来,胳膊支住昌东的膝盖,手托着腮,说:“有点想吃鸡。”

    昌东说:“确实,鸡汤不错,汤色黄澄澄的,又有营养。”

    叶流西说:“那得老母鸡*吧?公鸡还是爆炒的好,拿开水活活烫死,拔光毛,翅膀和腿砍了做烧烤,身子就拿刀剁……”

    镇山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尾巴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

56、第⑤⑥章

    李金鳌睡着之后,酒的后劲又涌上来浸人的神经,一觉睡到大天亮,耳边人声嘈切,这才打着呵欠睁开眼睛。

    地下的“天亮”,其实是“开天窗”,店里的伙计上到地面,抬移开几块地皮,阳光会从厚玻璃窗内直透进来,在正对着的餐厅大堂里洒下几块明亮的光斑。

    李金鳌翻身坐起,房门已经大开,房间里,各人忙各人的,叶流西梳头,丁柳搽面霜,肥唐做俯卧撑,肚子会着地的那种,高深卷收地垫,昌东在册子上写着什么。

    一片忙碌里,唯独不见了镇山河。

    李金鳌咦了一声,走到门外,扶着二楼的栏杆张望了一回。

    大堂里,有几只鸡悠闲地踱来踱去,间或停在光斑里沐浴过滤了的阳光,但都没有镇山河。

    “那个……”李金鳌看向门内,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谁看见我那只鸡了吗?”

    叶流西头也不抬,手指轻巧地绕住梳子上带下的几根发丝:“没注意,出去溜达了吧。”

    “这破鸡!”李金鳌怒气冲冲,冲着楼下吼,“死在外头别回来算了!”

    昌东正记手账,闻言笔头一滞。

    多少绑架伤害案,人质都被放回来了,家属还不知道受害者曾被绑架过——大概都长了一颗跟李金鳌一样大的心。

    ***

    下楼前,昌东又递了个口罩给叶流西,她没好气接过来,把松紧绳挂上耳朵。

    丁柳在边上看到,很是同情。

    叶流西昨儿进店起就开始戴口罩了,理由是地下的味道让她不舒服,闻多了头晕——丁柳觉得,这问题确实不好解决,味道这玩意儿,四面八方,见缝就钻,戴口罩也就图个心理安慰,可怜她西姐黑眼圈都出来了,昨晚肯定没睡好。

    早饭是稀粥、烤馒头片、咸水花生米,为了让叶流西吃得舒服点,丁柳特意选了张正被阳光罩住的桌子,人一坐进去,满身暖融,满眼明亮。

    这一夜还算好,有惊无险,眼下粥热饼脆,花生米咸糯得刚好,肥唐吃得有滋有味,聊兴也起来了:“哎,东哥,昨晚上李金鳌说的那个唐朝,你不觉得怪有意思的吗?”

    昌东正看前台,闻言收回目光:“怎么个有意思法?”

    肥唐说:“你就没发现,唐朝的诗人,特别喜欢写玉门关吗?比如啊,那个‘春风不渡玉门关’,是王诗人写的,‘孤城遥望玉门关’,也是个王诗人写的,还有‘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嗯,忘记谁写的了。”

    昌东说:“李白在你旁边哭呢。”

    肥唐还真往身边看了一眼:“他都诗仙了,不在乎这个……东哥,你有没有琢磨出点什么?”

    显然没有,昌东说:“要么,您给点拨一下?”

    肥唐得意洋洋:“东哥,你这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听我说啊。”

    “上一次异象是在唐朝——异象是日现南斗,而南斗破玉门——关内乱了一阵子,老鳌说至少百十年——与此同时,关外是怎么个情况?嗯?”

    关外……

    昌东沉吟。

    关外正值唐朝。

    他记得,小时候看唐太宗的电视剧,李世民对西突厥用过兵,后来为了跟吐蕃争夺西域和青海,反复征战,战场大多在河西一带,唐时边塞诗大流行也正是因为边患频仍。

    肥唐神气活现:“你说,有没有可能,上一次那一乱,从关内延续到了关外?”

    他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推测的有道理:“哎,真的,东哥,你发现没有,唐朝是尊崇道教的,道士满街走,还有,志怪小说!唐朝的志怪笔记小说是不是达到了一个顶峰?为什么?文化永远反射社会情态,透过现象看本质,是不是因为……”

    他压低声音:“那时候玉门关的关门破了,有妖出关了?”

    昌东还没来得及回答,前台处忽然一阵混乱,前台女人的声音气冲牛斗:“这是什么玩意儿!”

    昌东和叶流西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

    时间要回到昨天半夜。

    镇山河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

    六目相对之下,镇山河展现出了超越常鸡的镇定。

    它……若无其事地走了。

    叶流西差点扑出去,被昌东给拦住了,他低声说了句:“不着急。”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只大半夜听墙角的鸡,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也不用当场翻脸,动静大,搞得一地鸡毛,谁都不好看。

    捱到快天亮的时候,昌东和叶流西互相配合,实施了绑架:镇山河睡得正熟,昌东捏住它的鸡喙和爪子,叶流西拿胶带把它嘴封住,又用布条把它连翅膀带身体裹绑了三圈。

    整个行动干脆利落,鸡毛都没落一根。

    外头隐约有了人声之后,叶流西倒提着镇山河出去,前台处有张桌子,桌布挺长,几乎罩到桌腿根,但只有个桌面,底下是中空的。

    很好,她设法把镇山河倒吊在下头,走的时候,拿剪刀把布条剪出个豁口,稍事挣扎,一定能撑开。

    镇山河全程一动不动,满眼呆滞。

    李金鳌说,那个蝎眼的人,身边带了好大一只蝎子。

    昌东说,从现在起就要万事小心了,因为那个蝎眼的人,已经把他们当敌人了。

    这人是谁呢?旅馆里住了几十号人,不揪出来就不知道该提防谁,简直坐立不安,看谁都像。

    这人如果退房,一定要过前台,而过的时候,应该会把蝎子装进拎包或者箱子里,她没法翻人的包看,但没关系,手头有最灵敏的鸡形探测器。

    ***

    前台的那张桌子成了精一样又撞又晃,鸡翅膀扇起的风把桌布带得一抛一抛,前台女人凶悍地把桌布一把拽下:“什么东西……这谁的鸡!没人领宰了啊!”

    大堂里所有人都看向前台,昌东也看,看得理所当然,这时候,不看热闹的人,才说明心里有鬼。

    那个双手拎着行李袋尴尬退开的男人,二十来岁年纪,个子瘦小,穿件不得体的黑风衣,貌不惊人,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白,腰又佝偻得厉害,像个晚期的绝症病人。

    肥唐伸长脖子,看得乐颠颠的:“这谁的鸡啊?”

    在他眼里,公鸡都是一个模样,完全没往镇山河那里想。

    正闹得不可开交,李金鳌一溜小跑着过来:“哎……那是我……我的鸡!”

    ……

    病弱男拎着行李袋,不声不响地顺着往上的楼梯出去,留下李金鳌在原地,一个劲地跟前台女人赔不是。

    昌东收回目光,压低声音:“刚刚那个男人,可能是蝎眼的人,不遇到也就算了,再遇到,要小心点。”

    肥唐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发问:“刚……刚哪个男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