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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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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碰我!”他嘶哑着嗓子,那一下虽然是想推开阮沅,但其实根本没劲,就像枯干的枝叶,扫了一下阮沅而已。
“怎么了?”阮沅有点慌,“是想坐起来?让我来扶你吧……”
“我不要你扶!”
那一下子,似乎耗尽了宗恪的力气,话没说完,他身子一软,差点又出溜下去了。
阮沅慌了神,俯身要去搀宗恪的胳膊,岂料他发了怒,胡乱晃着手臂,就是不肯让她搀扶。
“不要碰我!走开!走……走一边儿去!”
他一面说,一面用虚弱的胳膊撑着床,试图再次坐起身来,但是连着努力了两三次,都没能成功,他死死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想做最后一次尝试,结果还没等撑住,胳膊就没了劲。
宗恪“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床上,终于精疲力竭。
阮沅又紧张又想哭,她手足无措站在床边,两只胳膊像是被谁给拽住了。
宗恪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儿,直直瞪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
她和他,就被笼在那死寂的黑影子里,有一万年那么久。
静静等了好一会儿,阮沅这才低声说:“我扶你坐起来,好不好?”
这一次,宗恪没有再抗拒她的帮忙。阮沅将他慢慢扶起,用臂膀抵住他让他坐正,再细细把被子给他围好,免得夜里寒气入侵。
黑夜里,宗恪静静坐着,他大睁着眼睛,好像要从帷幔里看出什么东西来。过了一会儿,有些晶亮的东西开始集聚在他的眼角。
阮沅努力眨了眨眼睛,她真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那些晶亮的东西,竟慢慢从宗恪的眼角滑落下来……
“我不想变成废物。”宗恪小声说,他的嘴唇发着抖,“我不想这个样子……”
心中有什么,“啪”的一声断裂,她不敢再看下去,只是伸臂抱紧他,将他的被子围拢得更紧。
“你会好的,一定会。”阮沅悄声说,“我保证……”
她只是流着泪,又不敢哭出声,只好竭力按捺着。
她把宗恪抱得那么紧,那样子,就好像要把自己的生命传输给他。
次日,阮沅找到崔玖,对她说,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最不靠谱的法子,也要试试改变这种状况。
“你们不能一直看着他这样子,他不能一直这样,躺在床上……”
阮沅说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只剩了哽咽。
崔玖默默听着,她沉吟良久,才道:“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和崔景明商量这件事。”
像有一块巨石,轰地撞击了阮沅的心扉!
“这么说,你们俩有办法了?!”她一把抓住崔玖的手。
尽管手被阮沅抓得很疼,崔玖却没有推开她。
“法子,倒是有一个。”她苦笑,“可那不是什么好法子。”
阮沅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是一个需要牺牲他人的法子。”崔玖叹道,“拿一生,抵一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二章
挽救的原理非常简单,既然宗恪是因为魂魄缺失,导致生理机能退化,那么,就把他所缺失的那部分魂魄补上,也就行了。
这是好像一加一等于二的粗浅道理,没人不懂。
问题就在于,填补进去的这一部分魂魄,又从何而来。魂魄不是皮肤指甲,无法自行生长,每个人所拥有的就那么多:在这方面,正常人体只能承受非常细微的一点点损伤,而且还得花很大功夫自我修复。
妄图像冰激凌一样,挖出一大勺来治病救人,那等于自戕。
“三魂七魄,各司其职,三魂司管精、气、神。七魄所负责的便是七情,也就是情感。这两样加在一起,才是一个人完整的灵魂。”崔玖像给小学生讲课一样,向阮沅解释这些她很少接触到的理论,“魂负责的是最基础的功能:生存,繁衍,与环境的互动。魄则更为复杂:爱恨,哀伤恐惧,欢欣与恼怒……类似这些东西。”
“这么说,宗恪被损害的就是魂的一部分了?”
崔玖点点头:“现在看来是这么回事,很明显,陛下的情感功能良好,是身体出了问题。”
阮沅这下傻了眼!
“那你之前说要补,这可怎么补?!难不成拿走别人的魂给他补上?那别人没了三魂也会死啊,这不就等于杀人么!”
崔玖苦笑,继续解释道:“杀人倒不至于。三魂七魄总体上是一类东西,只不过所控制的领域不同,这就好比同一个人,你可以把他放在吏部当侍郎,也可以把他调去兵部当尚书,外界对此人的尊称虽然发生改变,此人身居的官位虽然从吏部换成兵部,但人,其实是同一个。”
阮沅呆呆看着她,好半天,脑子这才转过弯来。
“明白了。”她大叹一口气,“你是想拿别人的七魄,来补宗恪的魂。没了魂,生理上废掉了,人就完了;可是没有魄,生理上不会有障碍,人还能活着。”
崔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我这个老师当得不错,阮尚仪听懂了。”
“既然魂魄与**紧密相连,你怎么能把人的七魄拿出来,填补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呢?”
“杀死一个人,他的三魂七魄自然就离开**了,可是光拿走七魄,不动他的三魂,那就需要做些手脚了。”崔玖说,“这种办法,叫做‘散魄术’。”
“那你会么?!”
崔玖点了点头:“‘散魄术’过程不复杂,复杂的是前期准备以及后期完善。不过,我和崔景明都会。”
“那还等什么!”阮沅急了,“那你们还不赶紧……”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醒悟,这才发觉自己失口了。
崔玖和崔景明都会“散魄术”,他们迟迟不肯动手,当然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剥夺谁的七魄,来救治宗恪。
“虽然三魂很重要,掌管着人的生死,可是七魄,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崔玖表情很严肃,“再者,人的魂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互相填补的,如果彼此排斥,感觉不合,就算硬塞进去,也只会让原有的魂魄拼命抵抗,最后落得鱼死网破。”
这么说,就和移植肾脏一样了?阮沅想,如果发生排异反应,情况会更糟。
“到底怎样的魂魄,才不会被排异呢?”
“这里面十分玄妙,不能一概而论。”崔玖说到这儿,难得叹了口气,“一般而言,当然最好是结交了很久、彼此脾性投合的熟人或者亲友,这样的话,魂魄间本就熟悉,不至于太排斥也有例外,表面上俩人情谊至深,交往多年,但内心深处却没有真正接纳对方,甚至是以互相损贬奠定的基础,这样的魂魄凑在一块儿,又没了**障碍,岂不得大打出手?所以这种事,作为外人的医生,不好随意断定。”
阮沅想了想:“这么说,亲子之间肯定没问题了吧?”
岂料崔玖却摇头。
“不见得。以前我也帮过一对母子,孩子是武林世家出身,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损害了魂魄,以至半身不遂。母亲想求我用散魄术让孩子恢复,结果魂魄进去,孩子却拼死抵抗”
“咦?!那是为什么?”
“孩子的元魂就是从母亲那儿来的,如同溪流见到了汪洋,它错以为自己会化在母亲的魂魄里,从此消失无踪,为了取得独立性,它就要竭力自保啊。”
阮沅抱着头,她已经完全懵了!
“太复杂了!”她烦恼地抓着头发,“太玄了!我搞不懂!”
崔玖笑起来:“是很复杂,而且魂魄一离开自身,就会有量上面的损耗,无论多么小心都避免不了。所以医家不轻易动用散魄术,一个弄不好就两败俱伤,到现在,我活了这十多年,连同自己亲手参与的,一共也就见过三次施术过程。”
“果然稀罕!”
“而且也有天生魂魄缺损的,这种人,怎么补都补不全,给他魂魄也无处可填,他那部分职能已经彻底毁掉了。”
“你说的是天生肢体残疾的么?”
崔玖摇摇头:“也有人看起来一切都正常,却缺乏感情,那就是七魄受损了……”
关于魂魄的基础理论课程,崔玖足足给阮沅讲解了一下午。因为她发觉,阮沅竟然对这些人人皆知的常识,毫无所知!
“难道你们那儿的人,都不在乎魂魄的么?”崔玖奇道,“先生不提这些的么?学堂里的书上也没说?”
阮沅哭笑不得,那个只讲求现实的世界,怎么会在学校的课本里、辟出章节专门讨论魂魄?又会有哪个老师占用课堂时间,和学生讨论人的灵魂事宜?
“真是个怪哉的世界!”崔玖叹道,“人就是靠着魂魄而活,没有魂就是死人,没有魄就是泥土石块,连草木都有灵你们那儿的人,居然对魂魄如此漫不经心,那到底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呢?”
阮沅答不上来,半晌,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们那儿的人,成天都有别的事儿要忙,如果有谁认真关心这些个,大谈什么魂魄,什么心灵所归……多半会被当成不谙世事的怪物,谈心灵还不如谈谈股票呢。”
“是么?”崔玖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陛下现在这样,也不能就这么罢手不管。”阮沅认真地说,“门主,你和崔太医应该把这些告诉赵王,这件事,总得想出一个解决之道才好。”
崔玖点点头:“我和崔景明也是这么打算的。”
于是,崔玖和崔景明拟出的解决方案,很快呈送到了宗恒那儿。宗恒琢磨了一晚上,不敢有所隐瞒,次日便将这份方案,送到宗恪的病榻之前。
宗恪听宗恒全部说完,有好长时间没出声。
宗恒想了半天,仍旧道:“臣弟觉得此事可行,崔太医本是十分稳重的人,加上崔氏门主难得也在宫里,有他们两人在,治疗的把握也更大一些。”
宗恪忽然开口道:“是要拿别人的魂魄来填补我身体里的空缺?拿谁的魂魄合适呢?”
宗恒一时,不能回答。
良久,他才道:“如果崔太医认为可行,就用臣弟的魂魄,也可以的。”
宗恪生了气,他想拿东西砸宗恒,这才发觉,自己连抬起手的力量都没有。
“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他说得太用力,引得一阵剧烈喘息,泉子赶紧上前扶住他,让宗恪躺下来。
宗恒没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来。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之后,宗恒将崔玖和崔景明找来,认真讨论“散魄术”的可行性。他与包括周太傅等朝中几个元老也都讨论过了,并且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事到如今,宗恒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宗恪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得替宗恪来做决定,反正眼下是他在挑大梁。
崔景明的意思一直很明确:问题的关键不在施术本身,而在于,究竟要采用何人的魂魄。
但他同时也坚持,决不能使用宗恒的魂魄,因为任何施术的过程,都会存在不可测的危险,一旦有个闪失,皇帝救不了,再把主事的亲王给搭进去,那就太惨了。
也由此,包括井遥在内的一干人等,都不在崔景明的考虑范围之内,眼下朝中势态波云诡谲,变幻莫测,这几个如今正站在风口浪尖上,没有谁适合拿来冒险。
既要常年和宗恪相处,彼此了解至深,又不能在朝中担当大任,以免造成不可收拾的影响,于是可供挑选的人员,就缩小到了宫内。
另外,因为事关魂魄,并非**治疗那么简单,魂魄有其灵性,是人之主宰,所以牺牲者必须绝对自愿,否则施术之人,是无法强行从**里完好无损地取出魂魄来的。
泉子说,除了他们师兄弟几个,宫内别的太监虽然****相伴,却不够了解宗恪,恐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因此还是算了。
阿茶太小,不适合做这种事,剩下他和莲子都很合适。不过莲子是他师弟,他做兄长的,不该让师弟吃亏,否则师父回来定会责罚他,所以,就让他来好了。
至于青菡和素馨那几个,全都不在考虑范围内,泉子给出的理由很微妙也很不客气,他说,她们是旧齐的宫人。
泉子说完这些,屋内一阵沉默。
然而,在这沉默之中,却有个慢悠悠的女声响起来:“你们还没考虑我呢。”
众人回头一瞧,说话的是阮沅。
的确,刚刚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把她给撇在外围了,似乎谁也没有认真考虑过,要把阮沅作为候补人选。
“怎么?就因为我是外来的,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短,你们就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她用通透如水晶的目光,逐一将众人扫视了一圈。
于是,大家就全都苦笑起来。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争的。”泉子淡淡地说,“阮尚仪进宫,不是奴仆,是客这话,是陛下亲口和奴婢说的。”
阮沅一怔!
“既然是客,就没道理掺和进这种事。”泉子继续说,“陛下还说,尚仪过两年必然要家去,尚仪不过是来这儿玩,不能当真使唤,往后尚仪回去了,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要嫁人生子……”
泉子的话还没说完,阮沅抓起旁边一个瓷碗扔过去!
阿茶在泉子身边,他轻轻抬了一下衣袖,茶碗“当啷”砸在泉子旁边的墙上!
“他真这么说的?!”阮沅咬牙道。
泉子看了宗恒一眼,点了点头。
阮沅胸口不停起伏,眼圈发红,她呆了两秒,也不看其他人,起身低头快步出了屋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三章
崔玖回到阮沅的那座小院,她掀开帘子进屋瞧了瞧,阮沅正坐在窗前。
窗子开着,她迎着淡淡月华抱臂坐着,脸上怒气已经消失,神情却若有所思。
屋里没有点灯。
崔玖在心里叹息,她放下门帘,找来灯点上,放在桌前。
阮沅忽然道:“我刚才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崔玖不由问。
“泉子的那些话是假的。”她扬起脸来,语调铿锵,“宗恪才没可能那么说。”
崔玖苦笑。
微风顺着打开的窗子攀缘进来,把烛火吹得摇曳不定,阮沅伸手将窗户合上,火光静静伫立,偶尔轻轻一颤。
“所以我不会为他那两句话就生气,”她扭过脸来,望着崔玖,“我还是刚才的决定,就让我来吧。”
崔玖避开烛光,坐到一把放置在黑暗中的椅子里,半晌,才慢慢道:“尚仪把事情想得太轻松了。”
“轻松?我没有。”阮沅摇头,“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才不想让泉子去做的。”
“不是什么好事情?尚仪可知道,人一旦被散去七魄,究竟意味着什么么?”
这问题,阮沅一时答不上来,她还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已经有点热了,进屋以后,崔玖脱去了外衣,因为在黑暗中,她轻轻卷起玫瑰色的衣袖,女孩儿浑圆白皙的胳膊,在无光的角落显得肤色暗淡却十分可爱。但是很快她就觉得不太妥当,便重新放下了袖子。
“我见过一个失了七魄的人。”少女突然说,“不,确切地说,我和这个人曾共处多年。”
阮沅一怔:“是谁?”
崔玖淡淡一笑:“我母亲。”
阮沅惊得浑身一颤!
“能……能说说是怎么回事么?”她忍不住问。
“说来话长了。”少女竖起一根纤细手指,轻轻抵着下巴,“该从哪儿说起呢?”
阮沅屏声静气,静待着一个奇异故事的展开。
然后,女孩就用一种慢条斯理、好整以暇的口吻,开始讲述自己的那个家庭。
“我父亲,是上一代崔家的门主。不过我母亲,并不是父亲的正妻,父亲很早就娶了妻子,那位夫人出身显赫,来自武林的名门正派,不过娘家和越州云门有亲眷关系夫人的母亲,是越州云家的人。”
阮沅默默听着,她听见崔玖称呼父亲的正妻为“那位夫人”,只觉得滋味怪怪的。
“父亲娶妻虽然很早,两人却一直没有子嗣,刚开始那十多年,还努力寻找办法,想让那位夫人生下孩子,后来各种办法都试过了,没什么效果崔家虽然是医道世家,却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药物解决的。”
阮沅微微点头。
“后来时间久了,父亲就逐渐死心,他和那位夫人一向琴瑟甚笃,两人少年夫妻,一直相伴至中年,彼此情意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
崔玖说到这儿嘴角微微上弯,不知为何,阮沅觉得那笑容既悲凉,又讽刺。
“但是父亲的态度,却不是崔氏一族能够容忍的。”崔玖深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是门主,我们这一支担当门主之位,已经十多代了,门主无嗣,这种局面与整个家族都不利,余者不免心里着急,也有人劝我父亲纳妾,好歹要养下几个孩子,以便将来有继承人。如果父亲一直没有孩子,那么门主之位就得从别家的年轻人里选择了,这么一来,家族内部必然会矛盾丛生,那是长老们极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你父亲怎么想?”阮沅不禁问。
“我父亲,不是太在乎这些。”崔玖说,“他觉得既然没有孩子,那么从家族别的支系里选择才俊,也不算坏事情。父亲虽然不在乎,可是,那位夫人却渐渐不能承受了。”
阮沅能够理解,身处这样的位置,常年顶着这样的压力,一般女性都会无法承受。
“然后,那位夫人终于决定,自己给我父亲纳妾。”崔玖慢慢说,“她选择的对象,就是我母亲。”
“……”
“说起我母亲,当年是那位夫人身边的婢女,也是夫人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人,可是当年我母亲跟从主母进崔家时,还不到十岁,年龄上,足足比我父亲小二十岁。”崔玖停了停,才又道,“那位夫人,一直很疼爱我母亲,我母亲生得漂亮,人也格外聪明伶俐,这么多年在她跟前办事情,从未有过差错。不光是那位夫人,我父亲也一样,因为母亲年龄小,又很懂事,父亲甚至教她念书习字,那时候,两个人都是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着我母亲的。”
说到这儿,阮沅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看似完美的家庭之中,即将发生的一系列让人烦闷痛苦的事情。
“我母亲据说人很好……”
“据说?”阮沅一愣,这个词,听起来不太合逻辑。
崔玖慢慢点头:“待人和善,只要有人求她,没有不答应的,倾其所有也要帮人家。有年冬天,同屋的女伴手上冻疮久久不愈,疼痛难忍,母亲就彻夜燃着艾草,帮她熏烤这是治冻疮的良方后来她太困,睡着了,艾草绳落在腿上,裙子烧着了,烫了那么大一块疤,好几个月没法走路。”
阮沅心中一软,这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孩……
“而且又爱小兔、小鸽子什么的,家里谁都知道,要逗她就最简单了,只消说一声:兔子肥了,咱们炖炖吃掉吧!那她就准保得哭,要把她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赎那只兔子。”
阮沅扑哧笑起来。
“因为深得那位夫人信任,我母亲甚至从她那儿研习到了一些云家的法术。”崔玖说到这儿,微微一笑,“之前你问我,易容是哪里学来的,就是我母亲教我的。”
阮沅停了停,才问:“那么,纳妾的事情……”
崔玖点点头:“那位夫人既然有这样的想法,我母亲作为婢女,自然没有权力拒绝。但是想法一提出来,却遭到我父亲的反对。他觉得,本来他和那位夫人过得好好的,并不需要第三个人掺和进这婚姻里面。反正没有孩子也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单单为了子嗣,再娶一个呢?”
崔玖说到这儿,微微笑了笑:“我父亲虽然身为门主,性情却十分温和,是个很好的人这大概也正是他的弱点所在。总而言之,因为那位夫人的坚持,我父亲最后,终于同意纳我母亲为妾。”
阮沅轻轻吁了口气。
“然后,成亲第二年,就有了我。”崔玖说到这儿,仰起头来望着黑暗的虚空,那副模样就仿佛要从无光的苍穹中,寻找到指路的星辰。
“我的诞生,让所有的人都很开心。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崔家以前也有女门主,再者,既然能生女儿,往后也多半会继续生下儿子。这样一来,门主的子嗣问题也就解决了。崔家一门上下,甚至包括整个武林都为这消息高兴。因为得到崔家以及我父亲恩惠的人很多,据说前来恭贺的,从武林至尊到贩夫走卒,络绎不绝,真的把门槛都踏破了。”
阮沅听着,忽然插嘴道:“那么,那位夫人也高兴么?”
崔玖点了点头:“高兴,当然高兴啊,我父亲有了亲生的孩子,再不会有指责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了,本来她一直就是这么盼望着的,不是么?”
崔玖说得很轻快,带着笑意,但是阮沅听着,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渐渐的,这高兴就开始变质了。”崔玖说到这儿,声音低下去,“我还记得小时候,很小的时候,我总是被乳母抱去那位夫人那儿,我甚至还记得她的容貌,她比我母亲年长,虽然不年轻了,但是妆容却华丽尊贵得多,她发髻里那颗珍珠,我母亲倾其所有都不能比。她的脸虽然是笑的,却一直让我生畏。”
崔玖说到这儿,低下头,目光闪烁,好像陷入到往日的追忆里了。
阮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崔玖继续说下去,不由好奇问:“你说的变质,是指的……”
崔玖一怔,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她淡淡地说:“因为有了我,父亲的心思慢慢转到母亲那儿,有意无意的,他逐渐开始冷落那位夫人。”
故事,终于出现转折了。
“每次外出行医,回来以后父亲会第一时间去那位夫人那儿,我诞生之后,他就会第一时间来找我,看我过得好不好。这原本无可厚非,父女天性,没人能说什么。但是渐渐的,日子一久,父亲就更愿意流连在我母亲那儿了。这还是在家里,若是在外一两个月不能回来,父亲就会叫人悄悄送信给我母亲,或者在当地买些小玩意儿,什么彩绘泥人啦,装了机括的木娃娃啦……那时候我还太小,这些不是给我玩的,却是特意送与我母亲的,父亲的那些信,其实并未说什么,都是些琐事,倾诉些思念之情。可是最后,就全让那位夫人知道了。”
阮沅静静听着,她把呼吸都放缓慢了,生怕打断了崔玖。
“我母亲那时还不到二十岁。在我看来,她也是非常爱我父亲的。虽然深知自己身份卑微,但是偶尔,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崔玖说到这儿,笑了一下,“据说有一次,她与我父亲撒娇,说了些不太恰当的闺阁之语,却没料到当时那位夫人就站在外面回廊,全都听见了。等次日我父亲出门,那位夫人便把我母亲叫到跟前,责打了一顿。”
阮沅一惊!
“怎么会这样?!”她说,“何至于动手呢!”
“是啊,何至于要动手?”崔玖慢慢点头,“大约……是心里太恨了。”
阮沅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母亲把这事儿隐瞒下来,她原本是个温柔的人,不愿让我父亲知道,而且想到之前那么多年,也受过那位夫人那么多恩典,而且我父亲对那位夫人态度的转变,我母亲也心知肚明,所以她就觉得此时更应该忍一忍。好在身在崔家,用药物隐藏伤痕,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只可惜,一次两次隐藏得了,次数多了,总会有露馅的时候。更何况我父亲不是普通人,身为门主,药理方面自然远胜过我母亲。”
“这么说,发现了?”
崔玖点点头:“没多久就发现了,我父亲怒不可遏,平生第一次和那位夫人大吵了一顿。”
崔玖说到这儿,苦笑道,“江湖上,谁都知道崔远道是个老好人,难得发一次火,谁想到这一场吵嚷却是对着自己的发妻的。”
“……”
“父亲的意思是:当初勉强我娶她的是你,现在有了孩子,你又无法忍受,要这样糟践她,这不是太无情无义了么?这是之前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事,纳妾之前,夫妻俩从来关系和睦,没有过怨怼。她没想到,丈夫竟会为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妾来责骂自己。于是自那之后,那位夫人情绪更坏,隔三岔五就找个茬儿,把我母亲叫过去,非打即骂,总之,一定要让我母亲又伤又痛的回来,好几天缓不过劲儿。”
“天哪!”
“到后来,连乳母都看不下去了,在关键时刻,她就会抱着我闯进去,我那时刚学会走路,便扑上去抱住母亲,这样,那位夫人就不能再责打她了。”
阮沅听到这儿,叹道,“那你父亲恐怕要更怒了,他一定不能忍受。”
崔玖点点头:“尚仪说得是。到后来每次他回家,母亲总是一身伤,在他面前不住啼哭,父亲为此非常生气,开始只是去责骂那位夫人,后来连吵都懒得吵了,也不过去了。父亲对那位夫人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冷淡,觉得妻子简直不可理喻。他甚至计划要让母亲离开崔家,另外在城中赁一处居所,让我母亲带着我住到那儿去,然后专门找仆人服侍我母亲。”
“那么,搬出去了么?”
崔玖呆了半晌,才摇摇头。
“没有。计划是这么计划的,可是,还没等父亲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出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出声。
空气变得沉重浑浊,好像混入了恶毒的水银,重得叫人窒息。
阮沅能够清晰感觉到,那种事发之前的莫名紧张,扑面而来。她作为一个听众,也不由深深吸引,被崔玖的描述带入到当年。
“父亲要在外面赁屋的事情,很快传入那位夫人的耳朵。”崔玖轻言细语地说,“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夫妻决裂的最好证明。她对我母亲愈发痛恨了:如果不是我母亲,她与我父亲本来是好好的,十多年如一日的相守,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来?”
阮沅无力苦笑摇头:“这话说得没道理呀,若不是她当年执意让你父亲娶你母亲,事情又何至于到如今这一步?”
崔玖缓缓点头:“所以,是她错了。她错以为人家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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