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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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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听见崔景明说的那番话了。

    “我和泉子商量过了,今晚上我就留在这儿。”阮沅忽然说,“这几天,我和他轮流值班,再加上青菡,偶尔沉樱来帮把手。”

    宗恪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不是你的差事,你不会伺候人。”

    “我可以学,有泉子他教我。”阮沅微弱地说。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阮沅就成了宗恪贴身的护士。

    夜间,躺在外屋床上,阮沅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侧耳听了许久,也没听见宗恪的动静。

    他睡着了么?

    想了半天,阮沅披上衣服悄悄起身,她走到宗恪的床跟前,轻手轻脚掀开帐子,他没睡,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要不要喝点水?”阮沅问。她确信,宗恪能听见她走过来的声音。

    宗恪摇摇头。

    又静了一会儿,她听见宗恪的声音:“这件事,没告诉宗吧?”

    宗恪突然提起儿子,这让她意外,平日里宗恪几乎不在言谈中谈及他这个孩子,就好像他根本就没孩子一样。

    “应该没人告诉他。”阮沅低声说,“告诉他了也是让他担心,何必呢。”

    “嗯,等到必须告诉他时,再开口吧。”宗恪慢慢地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怎么都逃不掉的。”

    阮沅慢慢靠着床坐下来,夜深人静,宗恪突然说起这些,简直像留遗嘱,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也许都还没等他知道,你的眼睛就好了。”阮沅努力安慰道,“到时就算告诉他,也是虚惊一场。”

    “要是怎么都好不了呢?”宗恪转过脸,像往日那样望着阮沅,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根本看不到阮沅的眼睛。

    “不会的!”阮沅马上说,她的语气很坚决,好像要命令谁。

    宗恪不出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于绝望中拼命求助的困兽,正发出无声的鸣叫。

    但是阮沅却无法判断那鸣声的确切含义。

    静谧的夜,没有一点声息。搁在远处的蜡烛,被微风吹得明明暗暗,阮沅不把灯拿近前来,是因为宗恪一直不喜欢。如果不是看公文,夜里他最讨厌把灯凑得太近,他觉得太明亮了晃眼睛,宗恪宁可在黑暗里呆着,静静喝茶或者看院子里水绿色的月光,要么,就让莲子吹一曲清婉的笛子。

    莲子不仅会摆弄机械,也擅长乐器,但他总是吹很哀的曲子,听得让人愁肠百转,无计可消。莲子的笛声听起来,像“一川烟草、满城飞絮”,似乎人间的离愁别恨,全都融在这短短一枚笛中了难道这孩子就不会吹点欢快的调么?阮沅想,可是宗恪却偏偏喜欢莲子的曲风,那种时候,黑暗中就只剩了君臣二人,宗恪痴痴的样子,像是要随着缥缈笛声,渐渐融入这夜色中去。

    今次阮沅还是按照老习惯,把灯放在远处。

    她忘记了,如今就算点着灯,宗恪也瞧不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三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阮沅累得坚持不了,不知不觉睡过去,没想到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宗恪的呻吟声给惊醒!

    顾不得穿鞋,阮沅光着脚跑进屋,只见宗恪披散着头发,半个身子跌在床外头,他声音嘶哑,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有什么强烈的痛苦在煎熬他,宗恪的脸,青筋暴露,扭曲挣扎得不似人形!

    阮沅吓得尖叫,慌忙上去扶他,谁想被宗恪一把推开!

    “谁?!是谁?!”他嘶吼道,“谁在朕跟前?!”

    “是我啊!”阮沅赶紧说,“宗恪!你是不是哪儿很疼?!”

    宗恪大睁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双手在虚空里乱抓,阮沅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来,先别往前爬了,你快掉下来了,宗恪,你回床上去……啊!”

    阮沅只觉得一阵剧痛!她被宗恪抓住的右手腕,像被钳子给大力卡住!

    “……宗恪你放手!”阮沅不由疼得尖叫,“我的手要断了!”

    但宗恪就是不肯松手!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被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派来的!”他语无伦次地叫嚷。

    阮沅疼得直想哭:“……什么派来的!宗恪你疯了?!”

    “我才没疯!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他的嗓子都嘶哑了,“你和你表姐一样!除了害我就没安别的心!”

    阮沅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宗恪这疯虎一样的失态,把她吓得哭起来:“松手啊!我的手要断了!”

    宗恪扑上去,一把掐住阮沅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

    “你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手里的一把刀!杀了我,再杀了儿,你们姐妹好坐拥天下!这江山就又落在了你们元氏手里了,是不是!”

    宗恪压在她身上,叫得声嘶力竭,失明的眼睛泛着血红的光,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狰狞的魔鬼。

    阮沅拼死挣扎,但她所有的力气,就像蚂蚁撼大树一样,都落了空。

    “你想让我再掉进去!那样你就得意了!你想让我中你的阴谋诡计!你们这些歹毒的女人!趁早杀了干净!我再不留你这后患了!”

    阮沅觉得,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在渐渐收紧,她能吸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阮沅听不清他到底在嚎叫什么,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终于有人冲进来,一掌推开了宗恪!

    阮沅从床上翻滚下来,狂咳不止。

    “尚仪!”有人扶起她来,阮沅看不清人,但能听见那声音是泉子。

    她的衣衫不整,还光着脚,想出声,喉咙却出不来声音。

    宗恪嘶哑的叫喊还在继续:“杀了她!杀了她!给朕把这女人拉下去,五马分尸!……”

    阮沅跪在地上,双手捂住喉咙,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悲苦,眼泪夺眶而出!

    “皇兄,请安静。陛下!……”有力的声音,是宗恒。

    接着,是桌椅翻到、杯子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很多人冲进来,屋里一片嘈杂!

    原来半夜里,宗恪的体温骤然上升,毒性发作,谵语不断,阮沅差点被他掐死,幸亏宗恒这晚没有回王府,他及时赶来,以强力制服住混乱发狂的宗恪。这当儿,泉子也赶紧叫人找来了崔景明,勉强灌进了一碗镇定作用的药物,才总算让宗恪安静下来。

    崔景明的结论是,毒质入侵到大脑,已经影响到神智了,他也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昨天他开的药物是抑制毒素蔓延的,没想到效用才维持了一晚上,其实他通宵没睡,一直在和赵王以及几个太医讨论对策,得出的方案却不甚令人满意。

    “但是眼下这状况,看来拖延不得了。”崔景明皱眉道,“下官这就开方子,先让陛下服药,效果此刻还不好说,咱们一步步来。”

    混乱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午后时分,宗恪服用了崔景明的药,竟开始大口呕血,阮沅急得要去找崔景明算账,宗恒却拦住她。

    “吐的是紫黑色的血,是带着毒质的。”他说,“崔景明嘱咐过,这药略有些狠,没办法,只能以毒攻毒,保住性命再说,他也说了,得一步步慢慢来。”

    “可他总是这么吐血也不行啊。”阮沅急得眼睛都红了,“都吐了大半盆血了,再这么吐下去,还能保住命么?”

    宗恒叹了口气:“阮沅,你先冷静一下。”

    在这儿,除了宗恪没人喊过阮沅的名字,宗恒这一句话,顿时敲醒了她。

    “那怎么办……”阮沅啜泣起来。

    “再等等,反正能办的都已经办了。”宗恒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和井遥守着,里面还有泉子。”

    阮沅不动。

    “回去睡吧。”宗恒又说,“你看你,眼圈全都黑了,昨晚陛下闹了半宿,连累你也没睡成。”

    阮沅垂下眼睛。

    “脖子……没事了?”

    阮沅不由伸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昨晚宗恪下狠力气掐她,泉子怕她受伤,赶紧上了药,但是脖子上的指印仍旧血红刺目。

    宗恒看她一脸凄惶,赶紧安慰道:“陛下是因为中毒才举止失措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阮沅,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不会的。”阮沅低声说,“我不会……不会和病人计较。”

    嘴上这么说,阮沅却忍不住抽抽搭搭哭起来。

    昨晚宗恪骂的那些话,太难听了,阮沅第一次知道,原来宗恪对她竟存有戒心,就因为她是厉婷婷的表妹,他居然怀疑阮沅入宫,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他竟然怀疑她是来害他和宗的……

    尽管宗恒后来反复劝她说,这是病人神志不清的疯话,不能当真的。可是阮沅依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就算是疯话,那也是平日里转过的念头吧?

    从宗恪那儿出来,阮沅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疲倦过度又兼心灰意懒,她只觉头晕脑胀,步伐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旁边一个宫女赶紧伸手扶住她:“姐姐小心!”

    阮沅定住神,这才看清,扶着她的是个小宫娥,阮沅认得她,那是暖阁新进来的宫人,名字叫双喜,她正捧着一个托盘。

    这是个才十七八岁的年轻丫头,高挑个头儿,长圆脸,肤色暗黄,长得不漂亮,塌鼻梁,嘴有点大,脸上还有些麻斑,唯独一双深黑的眼睛炯炯有神,显得不同寻常,倒像是活生生镶嵌在那张脸上的,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之前阮沅听青菡随口提过,说双喜本是太后身边做洒扫的粗使丫头,因为脑子有点笨,一直不受重视。半年前,不知怎么生了场病,痊愈之后忽然开窍了,得了太后的喜欢,就被阿莼弄进暖阁来做事,成了近身伺候宗恪的宫人。

    “是你啊,你从哪儿来?”阮沅松了口气,问。

    “我从太后那儿来。”那丫头脆生生地说,“太后说这两天陛下病着,都没好好吃东西,所以吩咐我刚把燕窝粥给送去了。”

    阮沅怔怔瞧她,那丫头也奇怪地看她:“姐姐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说着,还用手帕擦了擦额角。

    半晌,阮沅摇摇头:“没什么。你去吧。”

    奇怪,她在心里道,这个丫头……为什么看着如此眼熟?

    目送阮沅离去,双喜脸上的笑容收敛,她转过身,朝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里,有个专门建的小佛堂,平日太后总是在此礼佛,闲杂人等是不许进去的,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人物。

    双喜进了慈宁宫,迎面见到太后的贴身宫女绿岫。这个宫女跟从太后很多年了,是太后最要紧的心腹,此时她见双喜回来,赶忙迎上前,低声道:“夫人?”

    双喜却摇摇头,示意她小声,只问:“太后呢?”

    “在小佛堂等着夫人您呢。”

    绿岫领着双喜,一直到了最里面的佛堂,果然,太后正在佛前,低声吟诵着佛经。

    双喜进来,悄然立在一旁,也不做声,只等着太后把那卷经文的最后几句低声念完。

    合上经卷,太后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玉雕观音,忽然道:“你知道,我刚才是给谁念经?”

    双喜回答:“臣妾不知。”

    “是给我死去的悦儿。”太后叹了口气,“人死了二十年了,做母亲的,到现在也放不下。”

    “天下为父母的,总要到死,才肯放下惦记着儿女的心思。”双喜说。

    “我记得,夫人膝下是有个女儿,如今还在么?”

    “哪里会在?”双喜淡淡一笑,“早化为白骨了……也好,早死,早解脱。”

    她这么说,似乎触到了太后的伤痛,那双苍老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

    “太后,别人的孩子,终究不似自己亲生,怎么想办法拉近,也不是一条心啊。”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看她:“你不顾一切冒死进宫,难道没有惦念的人么?”

    “臣妾没有什么人可以惦念了。”双喜垂落眼帘,“丈夫去世,儿女也死了这么多年了,臣妾这残余的生命,只有眼下这一件事可以干。”

    “残余的生命……”太后念着这几个字,声音变轻,“说来,咱们还真是像。”

    “臣妾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后哼了一声,“你我都是将近风烛残年的女人了,没有从丈夫那儿得到应有的慰藉,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好好守护。撇开延齐那些事儿,我们其实没区别。”

    双喜低着头,不出声。

    “燕窝粥送去了么?”太后忽然问。

    “回太后,送去了。”双喜道,“但是能不能到了陛下嘴里,这很难说。现在他身边守备极严,看来外来的饮食,一概都是没法近前的。”

    “外来的饮食?”太后笑起来,“连我送去的食物,也成了‘外来的’了?”

    双喜沉默片刻,又道:“不过那不要紧,蛊药已经种下了,臣妾靠着这具身体,也一样能够操控只要那边不用连根拔的法子……”

    “连根拔?”

    “太后放心,暂时,崔太医是没这个能耐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太后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双喜:“夫人是否觉得,我是个残忍的女人?不惜下毒毒害自己的孩子?”

    双喜低了低头:“当今圣上,算不得太后您的孩子。”

    太后笑起来:“你倒是个爽快人,普天之下没人敢这么说,偏你就说出口来了。”

    “陛下不是太后所出,陛下早年,也未经由太后您的抚育,母子一说,不过是个名分。”

    佛堂的光影十分黯淡,但是双喜看得见太后脸上的褶皱,还有松弛的脖颈皮肤,她才六十岁,人却看着那么苍老干瘪,有什么正在吸取她的活力。

    “再者,太后也没打算要他的命。”双喜抬起眼睛,看着太后,“若真的只是要性命,那反而简单,臣妾也不必如此麻烦了。”

    太后突然问:“等到药效发挥作用,人会怎样?”

    “第一步是失明,接下来,会损害记忆、思考的能力,到最后,就会变得十分温顺,像孩子一样依从他人了。”双喜顿了顿,“不过……”

    “你说。”

    “不过,人恐怕就不会太机灵的。”

    “是这皇位害了他,也害了我的悦儿。机灵不机灵的,又有什么要紧?恪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机灵,这个皇帝啊,他不当也罢。”太后叹了口气。

    “既然太后这样想,臣妾照办就是。”

    “嗯。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太后一双眼睛盯住双喜,“你进宫来,不是为了替你丈夫复仇,又是为了什么呢?”

    “等到药效进入第三步,在臣妾看来,那也和死亡没有太大区别了。”双喜低声道,“人是得考虑进退的,若没有太后的协助,臣妾根本没可能进宫来,更无可能办这件大事。况且,臣妾的夫君是自裁身亡,臣妾的孩子……唉,不提也罢。人死不能复生,臣妾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些事实,臣妾唯求太后一件事。”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臣妾想寻到夫君的遗骨,臣妾的夫君自尽之后,遗骨应该遗落在这边了。”双喜说,“天下之大,凭臣妾一己之力,这愿望无异于痴人说梦。等日后,太后重掌大权,只需降一道懿旨,天下皆动。太后一句话,远胜过臣妾苦苦搜寻十年。”

    太后点了点头:“夫君的遗骨,对我们女人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我知道了,等药物起效,这孩子能重新安定下来,我自然会派人协助你。”

    谈话到此结束,双喜悄然退出。

    太后低下头,抚摸着敲木鱼的小槌,那玉做的手柄,已经被手指摩得光亮温润。

    “念这么些经,是想让悦儿你在阴间好过一些,至于母后我,若真得下十八层地狱,那也无妨了。”

    静谧的夜晚,低低的诵经声又响起来,如之前的每一个不眠之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四章

    这一觉,睡得阮沅浑身酸痛,噩梦连连。

    等到睁开眼睛,窗外已经黑了,拿起手表一看,晚上八点。她睡了不到五个钟头。

    在被子里又躺了一会儿,阮沅还是决定起身,泉子他们都在宗恪那儿忙,她始终没法安心继续睡觉。

    匆忙梳洗,穿好衣服,阮沅回到宗恪的寝宫,泉子正端着药碗从里屋走出来。

    阮沅赶紧迎上去,悄声问:“怎么样?”

    “清醒过来了,也认识人了。”泉子苦笑,“不过,刚刚又呕了血……”

    “天哪!”

    “说是心口疼,药一进去就像小刀在里面剜。”泉子停了停,“崔太医说,既然如此,就只能把分量再减轻,可是这么一来,次数就得增加了。”

    “这怎么行!”阮沅急道,“这纯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毒下得诡异,咱们找不到确凿的毒药方子,崔门主一时半刻又联系不上。我听说,因为无法查到施术之人,赵王和井统领正商量要拿死囚做实验,一样样的查,究竟是哪几味毒药。”

    ……恐怕等查清楚了,宗恪的血也吐光了,阮沅想。

    和泉子谈完,她匆匆走到门口,停了停,没听见里面的声音。

    宗恪睡了么?

    刚刚一挑帘子,只听耳畔嗖的几声轻响,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鬓发飞过去!

    阮沅吓得手脚冰凉!

    “是谁?!”是宗恪的声音。

    阮沅连声音都变了调子:“……是我啊。”

    等到感觉没动静了,她这才大着胆子,回头瞅了瞅,几枚钢钉,正正钉在身边的墙上!

    再看宗恪,披头散发,一只手撑在床边,嘴角还有一丝鲜血。

    听见是阮沅的声音,他松了口气,软软靠在被子上。

    “……没伤着你吧?”他低低喘息着说。

    “差一点。”阮沅哆哆嗦嗦走过去,赶紧扶住他。

    替他挽好头发,又给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阮沅端来热水让宗恪喝了几口,这才扶着他靠床慢慢坐好,给他盖好被子。

    阮沅抬头瞧了瞧,冰冷的暗器还插在墙上,如果她刚才往里再走两步,这些玩意儿就全得插在她脑袋上。

    她不由一阵后怕。

    低头看看宗恪,他面色发青,低低喘息,一脸病容。

    “还疼么?”阮沅轻声问。

    “有一点儿。”宗恪低声说,他的双眼茫然无光,只是瞪得大大的。

    阮沅知道,等会儿崔景明还会送来药,宗恪就又得惨了。

    宗恪突然轻声问:“泉子不是说你去睡了么?”

    “嗯,睡了的,现在休息过来了。”阮沅说,“你睡一会儿吧,我替你守着。”

    宗恪摇摇头:“睡不着,成天躺着,昏昏沉沉的就像睡觉。”

    阮沅想了想:“要不要我念些东西给你听?”

    “不用了。”宗恪叹了口气,“我现在,脑子不好使。”

    “你现在已经好多了,”阮沅低声说,“昨晚那会儿才怕人呢,满嘴里胡说八道的……”

    “是么?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想起昨晚那一幕,阮沅的脸色暗淡了,宗恪那些话,太刺痛她了。

    没听见她的回答,宗恪问:“怎么了?”

    阮沅终于小声说:“你把我们每个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们要害你,尤其是我,说我害死了你再去害死宗,到时候就可以独坐天下,还说我蓄谋已久什么的。”

    她真想哭,可她不敢说“你还差点掐死我”这种话,还好,宗恪看不见她脖子上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宗恪才小声说,“……对不起。”

    阮沅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她抽了一下鼻子,低声道:“宗恪,我从没有害你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来,手给我。”

    阮沅赶紧伸手,握住他,宗恪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薄薄的茧,那是常年行军打仗,握着缰绳和刀剑,慢慢磨出的茧。

    可是现在,他的手上一点儿劲都没有,虚虚的,甚至捏不成一个拳头。

    “下次我再发疯,记得叫我的名字。”宗恪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要大声喊我的名字,告诉我你是谁,知道么?大声点,我准能听见的。我一听见了,人就能清醒过来。”

    阮沅忍着眼泪,不敢吭声,只一个劲儿点头。

    宗恪停了一会儿,低声嘟囔:“你是不是……想放弃我了?就因为我说了那几句疯话?”

    “才没有。干嘛突然这么说?”

    “阮沅,别放弃我好么?别的时候都可以,现在现在可不行不我说错了!别的时候也不行。”

    “我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阮沅不禁心慌,“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呢?”

    宗恪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我一个人,熬不住。”

    这是阮沅从未自宗恪嘴里听见的话,这让她震惊。

    宗恪平日是很喜欢开玩笑,嘴里没个正经,极少有严肃的时候,但是他没有软弱过。

    他从来没有在阮沅跟前示弱,越是困境,宗恪反而越镇定,他是扛得起大局的人,阮沅觉得,这家伙天生是当皇帝的命。

    她从未想过,宗恪表现得那么强硬,是因为他没有人可以依赖,他已经没有“上司”了,没人能拍着胸脯和他说:“不用担心,跟着我好了!一切有我!”

    没人能和天子说这种话,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瞧着他,就怕他支撑不住,所以都要他做出打不垮的铁汉一样的镇定,来稳定他们的情绪,宗恪是这天下的脊梁,皇帝如果情绪不稳,其余人只会更慌。

    现在他一反常态,阮沅心里发慌了。她不敢再任凭宗恪胡说下去,于是想了半天,找到话题打断了他。

    “今天早上,太子来看过你的。”她说。

    “还是通知他了啊?”宗恪一怔。

    “哪能不通知他呢?”阮沅低声说,“孩子过来的时候,你在吐血,宗恒不叫他看,他非要进来看,然后宗恒就把他抱进来了,儿脸色煞白,可是没有哭。”

    “很惨,是不是?瞎老爹,还拖着个残废儿子……”

    这么简单的话,却一下子戳中了阮沅的伤痛,她再忍不住哭起来,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他们被这命运给欺负了,孤独畏缩在这庞大的宫殿里,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甚至连互相安慰都做不到。

    “怎么了?”宗恪努力坐起身来,他惊慌起来,“干什么哭成这样?”

    阮沅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哭,宗恪好像明白过来,于是他就像上次那样,轻轻拍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难怪自己哭不出来,原来是有她帮我哭啊,宗恪不由想。

    “别难过了,”他勉强笑道,“事儿又不是在你身上。”

    “我宁可这事儿落在我身上!”

    宗恪被阮沅紧紧抱着,感觉到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肩头,粘着自己散乱的鬓发……

    他叹了口气:“我瞎了,所有人都慌,都想着法子给我治;如果你瞎了,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到时候着急的就只有我了。”

    阮沅脑子很乱,她觉得宗恪这话好像藏着什么,但她一时想不清楚。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抽抽搭搭地说。

    他笑了:“说什么呢,要是我从此瞎了,再也看不见了,你难道还要陪着个瞎子过一辈子不成?”

    “我才不管那些!要是你再看不见了,那我就一辈子跟着你,当你的眼睛。”

    “傻瓜……”

    宗恪轻轻拍着她,兀自悠悠出神了好一会儿。

    “不过你这话,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忽然说,“我很小的时候,三四岁的时候。”

    阮沅渐渐止住哭声,她不知道宗恪要说什么。

    “我在花丛里玩,结果跌倒了,手掌和膝盖都蹭破了。我疼得很,哭个不停,有人从后面把我抱起来,是我母亲。”宗恪顿了顿,“记得我说的我母亲的事情么?”

    “记得,你说过,你母亲……不得宠。”

    宗恪点头:“嗯。那时候她身边奴仆很少,人也不太勤快,都是别处派来的,知道我母亲不受宠爱,又没有足够的钱打发他们,所以也不肯殷勤服侍。只有一个乳母对我很好。我叫她常嬷嬷。”

    阮沅拿手背擦擦脸上的眼泪。

    “在舜天的时候,跌倒了,磕碰着了,母亲都很心疼,要把我抱在怀里安慰很久。所以我虽然不太记得她的面容,但是却一直记得她抱着我的感觉。”宗恪轻声说,“好像有她保护我,疼得也不是那么厉害了。”

    阮沅的心又柔软又难受,像被雨水沾湿的羽毛,她不禁轻声问:“那,你后来离开了……”

    宗恪点了点头:“五岁的时候离开母亲,身边就只剩了常嬷嬷,来了华胤,就在这宫里,她替我母亲保护我,可是没两年她也被赶走了,宫里的总管疑心她偷东西。”

    “为什么会疑心她偷东西呢?”

    “因为,她真的偷东西。”

    “啊?!”

    “嗯,去御膳房偷东西给我吃。”宗恪一笑,“做人质,待遇太差,她觉得我吃不好,身体越来越弱,她做的针线活也贴补不了多少,所以就干脆夜里去偷东西给我吃。”

    “……”

    “我还记得,她偷来的很热的肉馒头,真好吃啊。”

    阮沅一声不出,她不敢出声,只能静静等着宗恪说下去。

    “常嬷嬷总和我说,叫我别怕,有她在我身边,一定会给我弄到吃的。可是她说了这话没多久,就被赶出宫去了。后来我继位,想再找到她,才知道她早就过世了。”

    阮沅一时不由泪潸潸。

    “知道下一个说这话的是谁么?”宗恪问。

    “谁啊?”阮沅哑声道,又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你表姐呗。”宗恪笑道,“常嬷嬷被赶走以后,偷东西给我吃的人也成了她,萦玉总是悄悄把好吃的糕点藏在袖子里,然后跑来找我,她跑得又急,又怕糕点掉出来,所以等到我手里,都被压得扁扁的了,不过我还是吃得很开心。后来她带我出来玩,在这宫苑里乱跑,我很害怕,怕被人看见了会挨打,以前我就被打过的。她就说,怕什么?我是公主,我会保护你的。”

    阮沅不出声,她靠在宗恪肩头,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但是后来,她来得就少了,因为她认识了秦子涧。”宗恪微微一笑,“她说她这阵子不能来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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