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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撞桥头自然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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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百万生灵涂炭,锦绣河山满目疮痍,几个仕子挨不过心中的国仇家恨,所以妄图借此离间无逸兄与柳子清。”一声冷笑从夜秋华那粉色的唇中飘落,秀雅的五官上染了一抹冷厉的神情,一瞬间,少年的风貌蜕变成冰寒。“只是,若此刻就杀了那文沐琚,在此之前所作的种种安排岂不是白费?”

    孟玄胤双目轻阖,眼皮微微动了动,仍是面无表情。“方怀仁胆子虽小,却是个破案的高手。此事,就由他去吧。”

    “若是由他去,无逸兄就不会将天子剑交与昆吾了。”夜秋华眼眸一转,轻笑道,“原来,汝等得是那件事。”

    “也不尽然。”孟玄胤眉头一挑,两道目光倏然扫了过来,“既然有人愿意给朕过墙梯,用上一用又有何妨?”

    “可现在这样,进不得,退不得,生不得,死不得,实在是让人有心无力。”

    “万事若以生死就能解决,反倒轻贱了。”白皙修长的指,轻轻地沿着淡墨描在微黄宣纸上所绘出的深浅轮廓滑动,峥嵘树枝,半开半放的绿萼,站在树下抬首遥望远方的秀雅女子,乌黑的发,隐隐地遮着她雅致的脸庞,飘扬的衣袂间,隐约可以闻到梅花的暗香,在风雪中,遥遥地传来。孟玄胤的唇边泛起一个冰凉的微笑,“此次或不能一次清除权臣之害,但做一回问路之石击破朝堂这一池静水却也足矣。”

    “收购草药一事业已查明,说来倒也凑巧,又是那独孤家做的好事。不过,吾已找到擅长御兽之人,大约十日之后,即可深入夜辽内境。”

    “此事绝非一日之功,更何况,夜辽疆域甚广,此次只要将与独孤家交换的部族草场毁掉即可。”雪白的手指有着圆滑的形状,莹润光泽的指尖轻轻地举起那张画,在宫殿里转了一圈,随意地将画抛落在书案上,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在宽大的宫殿里,回荡着。

    “这么狠毒的计策,是何人想出来的?”

    “惜儿。”

    “惜姐姐?”

    “为了换取出宫的机会,只是没想到,直接去了牢房。”垂落的衣袖,恍如不经意似地拂开了书案上带着淡淡陈暗墨迹的图画,那幅图画却似被强烈的剧风吹拂一样,急剧地从书案上飘落,然后,在跌落的时候,慢慢地碎成一片一片的纸片。

    夜秋华揭开茶碗的青瓷盖子,看着在茶碗里飘荡着的翠绿枝芽,手,有些轻轻地颤抖,半晌之后才说道,“定疑是独孤不凡的私生子,并不是汝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孟玄喆。”

    一声轻柔的笑,淡淡地在宫殿里逸起。

    “这倒有趣了。独孤不凡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死于鬼楼刺杀之下,次子从悬崖上失足跌落,虽不死却也成了半残的废人。幼子自生出那日起,便是痴呆……”孟玄胤华美的声音带着轻笑,十分悠闲,“独孤家百年基业,如今却要毁在自己手中,想来,独孤不凡心中也是颇为感慨吧。”

    “不若多留定疑在牢中几日,想来,与独孤不凡有关联的人,必有异动。”

    “是啊,这样好的机会,若是不利用,倒不如早早地抹脖子喝毒药,大家自然是既痛快又省心省力。”

    清朗的眸子里显出了一抹困惑的神情,夜秋华怔了半晌,方洒然一笑,“这话肯定是惜姐姐说得。”

    孟玄胤的嘴角边,轻轻地泛开一抹淡淡的笑,笑得,直如冷月如冰,残阳似血。“前几日,朕偶然得知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和孟玄喆有关?”

    “很难说。”孟玄胤眼光一冷,凝眸注视着夜秋华,冰冷的眸光令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瞧着夜秋华惊惧的模样,龙莫愁忽地笑了笑,“朕以为你的胆子一直很大,还是平静的日子过多了,也有了牵绊,所以小心谨慎起来。”

    “无逸兄啊……”夜秋华因那突来的笑而惴惴不安,喃喃道,“让墨陪你练练剑法吧?劈他个几百几千次,心情肯定会好”

    “这倒也是,朕已经很久……”孟玄胤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中,扬起的面容俊美而邪魅,“没看过你用软剑了。”

    “诶?”夜秋华的脖颈子突然生出一阵寒意,还有,被人拎出去什么的,很难看好不好“墨,你个棺材脸,大晚上的,谁要练剑啊”

    弹剑出鞘,墨冷冷道,“不想被挑个对穿,就出剑。”

    “天啊,吾这是自找麻烦么无逸兄,无逸兄,汝让墨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个时辰后,夜秋华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踉踉跄跄地走回温室殿,“这是要闹哪样啊就算是检查吾的功夫有没有落下,也用不着下此狠手吧”

    “如何?”孟玄胤淡淡地扬了扬眉。

    墨轻轻拍了拍衫上的尘土,垂首道,“不是一个路数。”

    “明夜,找个机会再去试试文沐琚。”孟玄胤轻轻地抬起手,指尖缓缓拂过坚硬而冰冷的窗格,“朕一直以为父皇深爱的是静太妃,甚至母后也是这样告诉朕的。可现在,朕却对于这样的说法深表怀疑。”

    夜秋华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却并未回话。皇家之事,本就繁芜复杂,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桩桩惨烈件件喋血。能够活下来的,除了心志极坚以外,还要手段狠戾。

    “既然从静太妃的事情上难以找寻孟玄喆的下落,不如从她的身上开始下手吧。”孟玄喆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递给夜秋华。

    “活人?”

    “应该是死人,不过,到底是该死而未死还是不该死却已死,则是你需要去查清的事情。”

    夜秋华迎着烛火,看着那信笺上,完全陌生的三个字——慕兰实。一个人的身上,必然有一段难以解释的往事,而一段往事常常与很多人相连,甚至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死人易查,活人难寻,只怕要动用鬼楼的二十七魅。”

    “就从开棺验尸开始吧。”孟玄胤转身回到案前,冰冷的语音,轻轻地穿透垂挂着的轻纱,“明日之事,墨自会着人去办,当然,如果你有兴趣陪着墨练功,朕并不反对。”

    “饶了吾吧。”夜秋华将信笺放在灯上,看着它逐渐烧成灰烬,这才笑道,“墨天生就是习武的料,所以做个武痴也没什么坏处。吾,天生就是个情种,所以,有练剑的时间还不如在温柔乡里多打几个滚。”

    “听说,今**撺掇着周清溪和人打架……”

    “没……没有的事,大家都是七尺男儿,切磋切磋武艺而已。”夜秋华小心翼翼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怎么又绕到这事上去了。

    孟玄胤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好自为知的表情,然后提起叶筋笔。笔尖沾上了墨,慢慢地在宣纸空白的地方轻轻勾勒。沾上宣纸的一瞬间,那握着叶筋笔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转瞬间却又变得镇定平稳,稳得仿佛前一刻的颤抖,从来不曾出现过。

    年少时,不曾好好练过工笔人物。浅浅画就却仍不十分相似,然而眉宇间欲说还休的样子,竟然叫人心头一紧。

    夜秋华看着烛火下,孟玄胤认真的神情,俊丽的容颜泛起浓浓的苦涩。

    总有一日,这勉强维持的平静会崩溃吧……

    ###### ### ###

    月亮淡淡的清辉安祥的徐徐降落在大地上,清冷迷离,美得无法形容。树叶在微风中摇晃着发出细细的脆响,十分悦耳。

    裴惜言看着牢房内的柳天白,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有半点埋怨的。”

    柳天白揉了揉额角,环视了一眼牢房,心,如同棋枰上被拂乱的棋子一般。他伸出手,将一个净白的小瓷瓶放到裴惜言掌心,“这是可以安神调息的药,早晚各一次。”

    望着柳天白给她带来的锦被,裴惜言的嘴角泛开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微微地侧开了眼眸,轻声道,“你我的双手皆染满鲜血,我有愧却不后悔。你呢?”

    “我要得只是正道,而我眼中的正道就是做对的事情。”柳天白的目光沉郁下来,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烛芯一跳,灯火突的亮了一下,又迅速回复了暗淡。

    “所以啊,不要因为我暂时身陷囹圄而觉得伤心,这里,也很安全啊,”裴惜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她心里轻轻地说道,至少比你安全的多。

    柳天白凝视着裴惜言的眼眸,静静地。许久之后,从袖中拿出那支玛瑙银簪,他说,“等我。”

    走到门边,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到时我们一同去春江水宴。”

    “你保证。”

    “我保证。”

    “拉钩。”裴惜言伸出小指,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耀眼。

    柳天白笑了笑在她可爱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指与她的小指勾在一起,立下约定。

    裴惜言的右手做出“六”的手势对着他,“稍等,我还要盖章呢”

    “好”柳天白合作地伸出“六”字的手势,与她勾手指和盖印章。

    两人异口同声道,“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说完,两人像似心有灵犀的相互一笑。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全世界的声色都停滞了。万丈红尘,千般苦障,在那一刻的相视之间,似都化为尘埃,了无痕迹。

    温热的体温,熟稔的气息,就这样真真切切的融在一起。

    许久之后,裴惜言站在窗边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如她的面容一样冰凉清冷。所谓刺杀之事,只怕其中另有文章吧否则,他眉间为何会有一丝凝滞。

    ###### ### ###

    这几天,裴惜言总是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虽然每天红绡和绿珠都会来牢房看她,可传来的消息却是越来越严峻。

    然后……

    忧国忧民的,总觉得距离她有些远。裴惜言托着下巴,望着铁栏外的天空。皇宫她进过了,牢房她住过了,下一步,就是去ji馆娼寮逛逛然后唱唱一八摸的小曲……桀桀桀桀桀桀。

    脚步声听久了,让她有些想打盹,昏昏欲睡的。可眼睛刚闭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来了,紧接着是特亲切的一句话,“柳夫人,您喝水么?”然后,她清醒了。

    等周公刚招放下棋盘准备招呼她下翻转棋的时候,又是一句特窝心特温暖的话,“柳夫人您饿么?”然后,周公悻悻然地挥着小手帕,脚踏白云,飞远了。

    隔壁的女犯人叽叽咕咕地嘲笑比起这个到更让人容易忍受一些。裴惜言烦闷地想,杀人不过头点地,像现在这样被一只苍蝇整天在耳边嗡嗡嗡嗡嗡得滋扰着,她真心想找个报纸筒拍死它啊

    如果,稍微安静一些,其实,裴惜言觉得,牢房什么的,也还不错。只要能忘了自由二字,其实,就跟宅在某处有何区别呢?

    偏偏那两个字,却是最为关键的。

    可她必须等。

    虽然裴惜言从不认为她有必要为了玉螭国牺牲什么,但为了柳天白,她还是愿意继续等下去的。

    所以,当展越浩在天牢之中严刑拷问庄子敏及其同伙时,身在牢房的裴惜言,已经琢磨出一套单人就可以玩的桌面游戏。

    起因是,无聊的人习惯性地想要找点事情做,然后整理了整理乱草。这个工程不小,收获更是颇丰。捡出五只老鼠的干尸,搜罗了一堆多到可以记数的大小骨头,几片贴眉用金箔花钿,还有些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因为首饰比较值钱,所以都扔到角落里等待下一位有心人去发现吧。

    当真相水落石出,展越浩拿着圣旨到牢房宣布裴惜言无罪开释时,她正玩得不亦乐乎。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游戏,老鼠是强盗,金箔是财宝,大小骨头就是需要夺回财宝的将军和士兵。

    “柳夫人,你可以出来了。”展越浩在外面宣读完圣旨,这样说道。

    裴惜言懒得理他,已经是最后的战役,功败垂成在此一搏。

    “陛下已经查明你是清白无罪的,现在,你可以离开牢房了。”

    嘘,她的斥候已经到达山寨的脚下……诶裴惜言仰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踢碎她的斥候的元凶,心中恨声道:坏银,你很讨厌,知道不。

    展越浩看着脚底下的老鼠尸体还有大大小小的骨头,心中甚是茫然,他让开一步,言道,“将你们的柳夫人搀出去吧。”

    裴惜言很不屑地回敬他一个白眼,她又不是没力气。

    “小姐……”红绡和绿珠眼睛哭得跟核桃似得。

    “这是怎么了?”裴惜言脸色突然变得铁青,“难道,柳天白出事了?”

    红绡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搀住裴惜言。

    “到底怎么了?不要光哭不说话。”裴惜言拂开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有人弹劾柳天白?”

    “没有。”

    “柳天白遇刺了?”

    “没有。”

    “地震……不对,我怎么没感觉呢。难道,房子突然塌了?”

    “没有。”

    “起火了?”

    “没有。”

    裴惜言蹙着眉,心中满是长长的疑惑,却又不知,那惑,从何而来,幽幽的,凉凉的,盘在心底。

    绿珠拽了红绡的袖子一把,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文家的四公子被抓了……”

    裴惜言叹了一声,方道,“果然很严重。”

    “可建元城的百姓都说您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是狐狸精变得专门吸人精血的妖女,还有人说您是朝廷的走狗……”

    “噗……”裴惜言掩唇偷笑,走出牢房时,正巧看到那人站在台阶下,青衣宽袖,在风中发出娑娑之声,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言儿……”他低低地唤着这个名字,宛转的,似呢喃,无限深情,眼角眉梢又带上雾和水气,“言儿……”

    “柳天白”裴惜言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快乐地叫着,“柳天白,柳天白,柳天白”

    “我在。”柳天白紧紧地揽着裴惜言的腰,只觉得她又瘦了几分。

    “怎么办呢?你娶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没准还是狐狸精变得专门吸人精血的妖女,据说也有可能是朝廷的走狗……”裴惜言笑得眉眼弯弯,弯啊弯啊弯到心里去了。

    柳天白看着那双如展飞的蝶翅般妖艳而妩媚睫羽,看着那张仿似风中鸢尾花般空灵的眼眸,清风吹过,风动花摇,泛起勾魂夺魄的妖媚风情。他轻轻叹息道,“妖精么?倒也是呢整日里忙着为你惹出来的祸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结果你倒好,在牢房里住上瘾了。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大的气性,怎么就那么执拗少动动心思,真得那么难?”

    “事情总要出,让我撞上总比让你撞上强。”

    “我是你的夫君,自当是我保护你。”

    “我还是你的老婆呢,我怎么就不能保护你了”

    “你是女子。”

    “我从没说过我是男人”

    展越浩在一旁听着实在不好插嘴,他看了看根本就熟视无睹的定疑,然后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汝嫣错。终于发觉,原来,建元城的风气已经变得如此热烈而奔放了……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自惜身薄祜

    第九十六章 自惜身薄祜

    这世间,有些事情就像是轮回一般。比如聚散离合,比如喜怒哀乐。

    ——水玥颜呓语录

    ###### ### ###

    在暮春最后的日子里,山谷中的桃树向天空伸出枝桠,上面听着渐渐绽放的桃花,清香幽静,朵朵娇艳。

    还有天边的云,红彤彤的火烧云,像极了银簪上镶嵌的玛瑙。

    还有笑,爽朗的,清脆的,内敛的,张狂的,交织在一起,仿佛佛国仙境,远远地挥别了死亡与悲伤。

    眼前,歌舞未休。

    一只纤手如凝霜,款款将酒盏送至唇边。眉若远山,眸似秋水,含着轻愁,低低地哀叹,“独孤公子,春江水宴,你就当真不沾一滴酒么?”

    杯盏,是玲珑剔透的美玉精雕而成,衬得酒光潋滟。

    琼浆,是琥珀微光的汾酒盈盈闪耀,映得佳人眇曼。

    粉黛,是蛾眉螓首的花魁嫣然一笑,弃了鸾弦又拨琵琶。

    曲,幽幽,随着风,飘摇在水面之上,柔而不媚,轻且浅,静亦淡,不尽****。

    月如钩,花似雨,酒若忘忧散,人,半醉半醒。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深深渗入泥土中的鲜血,忘记了此等良辰美景之地也曾是人间炼狱,忘记了文家的公子被判流刑却惨死在路上,忘记了出城时门楼上高高悬挂的人头。

    夜,深沉。

    露水,渐重。

    倚在定疑身边的花魁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身具暗香,偏又姓花,所以在建元城的纨绔子弟之间倒有个诨号曰——盈袖,暗香盈袖的盈袖。

    所谓人不****枉少年,当然,也有那老夫聊发少年狂。只是众人都端着劲儿,即将成为国之栋梁社稷柱石的劲儿,收敛地笑闹着。

    或有人吟诗作赋,只是声音飘远,难以听清。

    而花盈袖,则是带着个三分薄怨七分春情的笑容,用染着凤仙花颜色的青葱十指,轻轻抚上定疑的手背,娇声道,“琵琶弦上说相思,难道奴家的心,独孤公子就看不见么?”

    一旁添茶送水的小侍女们吃吃地笑着,秀美的侧面飞起了一抹嫣红。

    花盈袖嗔怨地瞪了她们一眼,手指悄然伸到定疑的袖中,犹若羽毛一般轻轻划过,撩拨着今夜唯一能入得她眼的男子。

    定疑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花盈袖,眼眸潋滟般亮起,如流星自长空划过,带着冷意和杀气。

    花盈袖瑟瑟地收回手,睫羽轻颤,像某只飞鸟掠过时张惶的翅膀。“奴家不美么?”她哀婉地问着。

    “很美。”定疑的声音并不温良,却很是坦然。

    “莫非公子觉得奴家蠢笨不堪?”

    “不曾。”

    花盈袖本已有些醺然醉意了,桃红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仿佛还带着刚刚飘下枝头的怆惶,没有敛尽的美。“既然如此,公子为何要轻慢奴家呢?”

    “春江水宴不过三日,姑娘若求一时之****不若去别处寻寻。在下,并不适合姑娘。”定疑的嗓音清越,他的眼眸隔着氤氲的夜色,神情却是清彻得离奇。

    “公子莫非已然成亲?”

    “不曾。”

    “公子已有心爱之人?”

    “尚未。”

    花盈袖托着下巴望着他痴痴地笑了,“既然如此,公子又为何非要独自一人挨过这漫漫长夜的孤单寂寞呢?”

    “甘苦自知,姑娘不必以己之心度他人之心。”

    花盈袖叹了一口气,轻微的,漫长的,而又苦楚的,眉间慢慢又染上了恍惚,“听说你是柳大人的挚友?”

    定疑并未回答,但无言便是默认。

    “我曾经听梅姐姐说起,柳大人对他的夫人极好,是么?梅姐姐布下筵席等了许多日,甚至下了帖子去请柳大人……”花盈袖仰起头,看着不远处坐在主位的柳天白,幽幽道,“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歌伎舞姬都是极为下溅的女子?”

    乱风吹朔影,冷月泄清辉。定疑的表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虽然是一闪即逝的,但就算花盈袖到了耄耋之年时犹记得,曾有一晚,金榜题名的独孤公子那萧索寂寞的声音。他说,“此事只在己心,又问旁人何来?”此言虽有伤感,却又像是当头棒喝。

    是啊,又问旁人何来?花盈袖凝起了眉眼,心中落寞地笑了笑,低哑的语音里带着几分柔软的迷惘,“……真是羡慕柳夫人呢……恣意……骄傲……最重要的是……女人最大的骄傲不是她的长相有多出众,而是她的男人有多疼她……”

    “她从不羡慕他人,只是偏执地过她自己的生活。”定疑的眼中平静无波,此时正值滚滚月华,半幕云霞半幕水烟,照着他俊朗的侧脸,无数水尘空中起舞。

    “独孤公子。”花盈袖这四个字说得极慢,幽幽的叹息,带着朦胧的醉意,带着恍然的苦痛。“若奴家自赎其身,寻一处幽微之所隐居,公子可愿……”她的话没有说完,是因为她自己苦涩的笑了。欢场无爱,更何况她早已非清倌人,在风尘中数年,她见过无数的读书人,有些人还是朝廷的重臣,但是等而上者,就谈些诗赋文章,等而下者,便是声色犬马。只是看腻了那些惺惺作态的纨绔子弟,又不愿委身于年迈猥琐的商贾,所以,有了从良的心。

    所以,她轻施一礼,盈盈说道,“独孤公子见笑了,奴家多饮了几杯水酒,方才之言实属醉语,伏乞勿怪。”

    “姑娘言重了。”定疑看着她硬生生忍住泪珠儿的模样,自知该劝慰一番。可他在男女相处上实在是个脸薄的,唯一可以嬉笑怒骂相对的,又是他那性子极古怪的师嫂。若是让他讲经论道,自可侃侃而谈,就算是口若悬河倒也不难。可是如何安慰一个被自己惹哭的女子,对于一个常年在禅寺清修的居士而言,实在是有些为难……所以,他只能抬手执起酒壶,替花盈袖将酒盏斟满。

    花盈袖一愣,泪珠儿便到了眼眶里,只死死忍住,不让它落下来。这么多年来风尘里承欢作笑,要哭也只是暗里哭,她也是第一次忍不住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两个人就这么呆坐着,一个低着头一个蹙着眉,一个不停着弄着衣角一个抬首仰望星空,惹得那上来伺候的小侍女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个个溜着眼睛偷偷的瞄。

    半晌之后,花盈袖已知道这个定疑其实是个清微淡远的男子,可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眼前这人,与她见过的那些恩客截然不同,既不阿谀奉承也无甜言蜜语,却让她没由来的腼腆几分。正在胡思乱想间,却见定疑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轻轻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温言道,“这本小册子是在下平日没事誊写的**,姑娘若心有忧患,倒可时常拿出来念上一念。今晚,在下还有他约,只得就此告辞,还请姑娘原谅。”说完,他拱手一礼,起身离去。

    花盈袖待定疑走了好久,才轻轻捧着那本小册子放入怀里,口中喃喃自语道,“春风若有顾,惟愿落花迟……”一片女儿家的心事,人都痴在那儿了。

    星碎如银,月华如洗。

    定疑辞了花盈袖,又与众人话别,这才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沿着春江水岸,缓步前行。如今,他已是明经擢第,虽未得状元之位,倒也取了探花之名。只是,他并未和其他应明经举的仕子一般被派往各地担任县令或县丞,而是留在建元城,并且被分到了户部。

    这是谁的手笔?

    天子?

    还是那人?

    又或者是他们共同的心愿,只是目的不尽相同罢了。

    那么,顺水推舟的人又是谁?

    “公子,庄主有请。”一道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定疑眼中多了几分蔑然,身子不动如山,仿佛打破他沉思的声音早已在他料想之中。

    定疑冷冷道,“没兴趣。”

    “庄主有令,不论公子愿意与否,今夜务必请公子往永夜山庄一行。”

    “这么多年,他还是那副惟我独尊的猖狂模样。”定疑缓缓转过身,看着夜色中那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笑了笑,“有什么废话,让他亲自来说。”

    “庄主之尊,岂能妄动。”中年男子沉声道,“公子若不想受伤,还是乖乖得跟属下走吧。”

    “乖乖得?”定疑的声音很轻,“我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随便,否则,最好从我眼前消失……你不觉得你的出现完全玷污了满眼的翦翦轻风月移花影么?”

    “公子,属下位卑,不敢与公子做口舌之争。但,庄主之名属下不敢不从,所以……得罪了。”说着话,中年男子一指点向定疑背心的灵台穴。

    电光火石,变故又生,定疑身形一错,凌空出脚,步法曼妙,流水般的身形却微微一滞。只慢得这一刹,中年男子脸上一喜,谁知竟被迎头盖脸的白色粉末迷了眼睛,下一刻,他已经在春江水中苦苦挣扎了。

    待到中年男子水淋淋惨兮兮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气得脸色发青。出门前,庄主早已说过这位庶出的公子性子偏颇且精通医道。他已经存了一百二十个小心,结果……结果不但中了招儿,还被踹入水中

    中年男子恨恨地看着那个在不远处慢慢前行的身影,甚觉憋闷。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永夜山庄中,独孤不归一身蓝衣,倚在蒙了貂皮的檀木大椅上。身旁,是神情肃穆的护卫们,犹如威严的石像,动也不动。

    烛光婉转间,有一片红云飞来。细看时,只见是十二位丰肌秀骨的舞姬从半空落下,犹如仙女降落九霄。舞姬们赤luo着美玉般的足踝,踝上戴着精巧的金钏,钏上镶了数不清的细密金铃,随着衣带翻飞,红纱舞动,发出疾如骤雨,又清澈如莺啼般的声音。

    定疑走进花厅时,看到得正是这幅灯光旖旎,酒樽香暖,美不胜收之景。

    独孤不归并不急于说话,他淡淡地扫了眼定疑,而后端起酒盏浅浅地啜了半口。风过处,歌舞声骤停,只剩下树叶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细细簌簌的轻响。

    “你长得不像我。”

    定疑嗤笑起来,眼眸幽幽如水波潋滟,半晌之后,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以此为荣。”

    “那个贱婢没有教过你规矩么?”孤独不归眼珠子泛着森森的冷光,薄唇紧抿,右边眉梢处有一道鲜红的刀疤,斜斜上挑,整个人看起来狠戾而无情。

    定疑嘴角轻轻向上扯起一个弧度,几乎把方圆数丈的罗幌都冻结在无尽的杀气腾腾里,他森然道,“这样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多嘴。”

    “明日,辞了那小小的仓部司员外郎之职。”孤独不归皱了皱英挺的眉宇,似乎有几分兴致被打断的不悦。

    “玉螭的国主姓孟不姓独孤。”

    眨眼间,独孤不归修长的手握上了定疑的颈项,冷冷说,“你最好快些答应,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

    略长过手肘的黑发被狂风卷起,在空中划过猖狂的弧度,漆黑的眼眸在树影斑驳间幽深的如同野兽,锐利而残忍。声音从喉咙里一丝一丝的挤出带着十二万分的不屑,“你又不是没掐过,是不是在女人身上趴得太久了,跟软脚虾似的没半点力气。”

    孤独不归一愣,眼中的杀意慢慢变成惊愕,“那个贱婢告诉你的?”

    “跟你……有关系么?”

    “你是我独孤家的子嗣。而我,是你的父亲。哼,即便是乞丐之子,也懂得割肉喂父,卧冰求鲤。听说你也读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怎么,连长幼尊卑都不懂?”

    定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低笑着问,“你是说……就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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