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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撞桥头自然沉-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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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玄胤以为他们逃出了旧邸,所以在建元城中大肆搜捕。其实,他们一步都不曾离开。因为,只有孟玄胤沉不住气,失去了钓鱼的耐心,恼羞成怒的时候,生路才会出现。

    独孤静辉轻轻呼吸着海边湿润的空气,阖起眼帘,他突然怀念起在芦溪城的日子,虽然忙碌,却简单,虽然对未来充满疑惑,却顺利从困境中脱离。

    其实,能够拯救水玥颜的只有水玥颜自己,与其阻她拦她,不若让她放开手脚去报复孟玄胤。

    拂过脸上的风向忽然发生了一些改变,特有的警觉性让独孤静辉从冥思中醒来,睁开了双眼。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正担忧的看着他。清瘦的脸庞身穿着华贵的锦袍,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不舒服?”

    独孤静辉笑了,这是几个月以来水玥颜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话。“想通了?”

    水玥颜一怔,凝望着浸润在金黄阳光里的独孤静辉,半晌,微笑道,“没有,只是觉得,过劳死什么的实在是太愚蠢了。”

    独孤静辉审视着水玥颜,淡雅秀美的脸依旧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可那双眼睛里的微笑,却异常明亮。没有畏缩、没有恐惧、没有悲哀、没有卑微……平静如无波的海洋。

    她,成长了。

    自那天开始,独孤静辉弄了一堆食材给水玥颜补身子,又从即墨菡萏那里搜刮了许多天材地宝宫里的药材给水玥颜。

    药补不如食补,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水玥颜若是想不开,再多的药材,再多的食材也都是白费。

    庄园里侍女和下人当然不是瞎子,看到小姐的心情渐好,他们的脸上也多了些许的笑容。只是,这些笑容在水玥颜看来,却是未来呈现在她面前的,无数人哭泣悲伤的脸。

    “能笑一日,便笑一日吧。”独孤静辉给水玥颜加了块炖得熟烂的黑熊掌,又替她舀了一勺燕窝鱼翅放入瓷碗中。

    水玥颜饭量小,已经饱了,正剥着松子,闻言笑道,“独孤山庄没有做成的事,现在由你来做,感觉如何?”

    独孤静辉从她手边拿走零食,轻笑道,“感觉?夜辽的使臣来上贡,孟玄胤忙着接待,没空理我。再过段日子,日耀的信成公主也要来访,他就更忙了。你别急──”

    “噗”刚喝下去的鱼翅全喷了出来,水玥颜猛呛。

    独孤静辉挂着满脸的鱼翅汤水,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该忍耐。转眼一思索,也发现了自己的语病,噗嗤笑出声,火气烟消云散。从袖中掏出绢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水渍,缓缓道,“那些收来的粮食打算囤积在何处?”

    水玥颜遥望着碧空独自飘荡的那朵云,低声道,“为何不问我囤积这些粮食想做什么?”

    “对于你想做的事情,这些粮食根本就不够。”独孤静辉随手拿了个松子,刨开之后,将松子仁放在一旁的瓷碟中。“只是,大量囤积粮食未免太过明显,只怕瞒不了多久。”

    “我记得,通缉你和阿错的诏书上说,你们犯下的是资助叛军的大罪,对么?”水玥颜轻声道。其实,在她半封闭起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想了许多许多事情。她的灵魂来这里,并不是因为一场意外,也不是为了成就柳天白与裴惜言的爱情,而是为了拨乱所有人的命运。

    所以,颠覆江山,改变历史什么的,才符合剧情吧。如果她是作者,也会写这样的小说。如果命运不曾替她安排这些,那么就由她自己来决定。

    从此刻起,她再也不会相信所谓的因果报应。一念之仁,引来了多少祸事,多少痛苦。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全是空洞、陈腐的说辞。

    资助叛军?

    独孤静辉也笑了,是啊,既然给他安了这个罪名,不坐实它都对不起独孤静辉这四个字

    ###### ### ###

    恢弘华丽的大殿中,孟玄胤高踞主位,头戴帝冕。此冕广七寸,长尺二寸,前圆后方,朱绿里,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綖板前后各系白玉珠十二旒,綖板左右悬金线红丝合股绳为缨,缨上挂白玉珠,垂于两耳之旁,纽孔和武都用金片镶成。这些东西不能单用奢侈来形容,因为在世人眼中,它便是皇权的象征。

    接着,便是素纱中单,绛缘领袖,且领、褾、裾,领上织黻纹十三;暗红色蔽膝,织藻、粉米、黼、黻各二,本色边,脚穿朱袜赤舄;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前三幅、后四幅,腰部的襞积、綼、褐都是本色;深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领、褾、襈、裾亦是本色。腰环白玉带,另有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玉环垂于腰间。

    这么一套下来,孟玄胤的腰绷得直直的,全身上下散发着冷峻倨傲的天子霸气。右手边的白玉台阶下,以德王、康王、睿王为首,玉螭朝臣按官职高低依次就坐案几后。

    孟玄胤一手执觞,面色平和,还微带笑意,然而自宴会开始,各种猜测就在他头脑里盘旋。日耀此次派信成公主出使玉螭,是为刺探虚实?或是示威?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刚经过朝堂动荡的玉螭,绝不宜贸然开战,而这也是玉螭朝中文武百官的共识。

    以尽管殿上歌舞曼妙,玉螭朝臣这边的气氛仍有些沈重压抑。

    反观大殿另一侧的信成公主一行,神态却轻松得多。

    一曲舞罢,千娇百媚的歌伎舞姬翩然退场,清脆的掌声从信成公主身后的人群中响起。

    “妙音,妙舞,妙人。”做男子打扮的信成公主双手举杯起身向孟玄胤遥敬,娇声道,“陛下,传闻贵国专以美人名闻天下,信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谨以杯酒谢过陛下款待之恩。”

    孟玄胤神色如常,淡然道,“信成公主过誉了。”

    信成公主坐回案后,扫视玉螭群臣表情,兀自不紧不慢笑道,“听闻陛下大婚,想皇后娘娘定是玉螭最美的女子,只是今日却不得见,莫不是皇后娘娘嫌弃我x耀乃是蛮夷小国,不愿出来与信成一见?”

    此言一出,玉螭群臣尽皆色变。

    自陛下大婚,皇后娘娘一直****病榻,久药不愈。这是玉螭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此次宴请皇后娘娘未曾出席也在情理之中。偏偏,来自日耀的信成公主却提起此事,让众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一时间,除孟玄胤以外,众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却有一人满不在乎地笑道,“公主想看皇嫂,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皇嫂体弱多病,皇兄疼的紧,自然不肯让皇嫂出来受这等肮脏气。倒是孤的睿王妃,与皇嫂乃是同胞姐妹,公主若不嫌弃,就看看孤的王妃吧。”

    说话的男子就坐在孟玄胤旁边,二十来岁,黑发高挽,束紫金王侯冠,一身锦缎华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中透着股懒散。

    信成公主认得他是玉螭国主刚刚寻回的弟弟睿王孟玄喆。此人不爱美酒不爱佳人不过问政事,只爱纹枰打谱。据说,他的棋艺比熹国公柳子清不逊分毫。最重要的是,他的王妃乃是皇后的堂妹,亦是定南王府的郡主。怪不得世人都说,玉螭国主对于睿王的宠爱,已超过曾经陪伴玉螭国主争夺皇位的德王、康王。

    “那就先谢过睿王了。”信成公主一时也吃不准这位睿王是真得不曾听懂她话里讥讽还是深藏不露,只得朝睿王拱手称谢。

    睿王笑道,“好说好说。”

    三言两语,倒把原先一触即发的尴尬气氛冲淡了。

    信成公主挑衅未成,清了清喉咙道,“陛下,信成今次奉皇兄御命前来,还有件薄礼进献陛下。”

    孟玄胤放下手中的酒觞,心中暗忖:信成公主入城时,已献上了日耀特产作觐见礼,还有什么特别的礼物非要在此刻才拿出来。

    信成公主微笑着拍了下手掌,一直坐在她身后的一名灰衣男子立时起身出殿。

    众人好奇地观望着,也不知那男子会奉上什么稀罕的礼物。不多时,突听一声惊天狂吼,震得殿上的灯火微暗。

    只见那灰衣男子领着四名日耀的武士折回。四名武士肩头各挎着条碗口粗的铁链,吃力地将一个硕大铁笼拖进内殿。

    笼中,便是刚才巨吼的来源。

    一头体态庞大的狮子全身金毛倒竖,利爪张舞。眼睛大如铜铃,血红可怖,似要随时冲出笼外扑噬。

    “吼──”又一声惊天动地的狮吼。不少已呈僵硬状态的玉螭朝臣被吓得瑟瑟发抖,连一些武将也变了面色。

    信成公主得意的一笑,视线从玉螭文物百官的脸上一一扫过,待到独孤定疑的身上时,却是一怔。但她很快就移开视线,娇笑道,“陛下,此狮乃是我皇兄在霓锦山巡狩时擒获。听闻陛下也喜欢巡狩,特吩咐信成将它带来,献与陛下。”

    说完,她对那名灰衣男子使了个眼色,“请陛下龙目御览。”

    说话间,那灰衣男子已“哗啦啦”抽掉了锁住笼门的铁链。雄狮一声狂吼,快如闪电,窜出铁笼,朝着孟玄胤直冲而来。

    “护驾快杀了这畜生”康王孟玄煜随手拔出殿上武士腰间的宝刀,一声怒吼,盖住了群臣惊慌失措的叫喊。

    两侧侍立的侍卫如梦初醒,纷纷冲上前,手持长矛银铛,将雄狮围在了殿中,却谁也不敢接近雄狮三丈之内。

    众人屏息凝神,殿上静得连根针掉地也能听见,却听信成公主轻笑道,“陛下,玉螭的男人都这么胆小么?见了我x耀的雄狮,连动都不敢动?”

    孟玄胤示意乐师重拾丝竹,然后执起酒觞,浅浅地啜了一口,“喆弟,你若是不出手,朕可就将它交给墨了。”

    睿王仿佛也被面前的惨相震住,半天才呼出口长气,“说好是白虎皮的,狮子皮太硬,用着不舒服。”

    而那雄狮似乎被侍卫手中的长戟激怒,猛地扑了上来,直接咬碎他的喉咙。不消片刻,便将侍卫的遗骸吃得干干净净。它抬起沾满血肉碎沫的巨大头颅,冲着周围一阵狂吼,凶暴异常,似乎想物色下一个扑杀的猎物。

    玉螭群臣惊骇的表情落到信成公主眼中,她唇边的笑容更是得意,“这只雄狮与其他猛兽不同,一旦尝了血味,如不饱餐,绝不罢休……倒是可惜这些侍卫了,竟是以身作饵。”

    孟玄胤懒懒地靠在凭几上,桃花眼中满是冷冷的笑意。

    丝竹靡靡,酒香飘溢。灰色石砖上,肠穿肚烂的尸体还流淌著暗红色的血,合着雄狮的怒火,这一切,荒诞诡异不似人间。

    ——惜儿,你到底在哪儿呢?真得如墨所说的那般,跳崖自尽了么?

    ——这么有趣的一幕,因为少了你,让我觉得就算是笑,也没有意义。

    睿王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睿王妃笑道,“爱妃,你想不想试试穿狮子皮做得裘衣呢?”

    睿王妃呆滞地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孟玄胤,如梦魇一般说道,“陛下,如果臣妇能俘获这畜生,陛下可有奖赏?”

    “哦?”孟玄胤抚掌大笑道,桃花眼中的魅惑,恣意且张扬,“睿王妃竟有此等胆识,当真是难得,难得的很。来人,送件趁手的兵器给睿王妃。”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连信成公主一时间都有些错愕。反倒是睿王,慵懒地一笑,执起酒觞浅啜着琥珀色的美酒,竟是半点阻拦都没有。

    而定疑,凝视着水夕颜,眼里除了叹息,更多的是怜悯。

    怜悯……

    定疑蓦然觉得太好笑,当初是他和孟玄喆商定好的计策,是他帮孟玄喆找到的九幽失魂散,是他派人帮裴惜言李代桃僵。自始至终,对孟玄喆和孟玄胤而言,裴惜言都只是一个牺牲品。

    而真正的水夕颜,也就是后来的水玥颜……在悬崖下找到的那具尸体,那具身怀六甲的已经被诶摔烂的尸体,真得是她么?

    定疑的唇边浮起一个怜悯的冰冷微笑。

    在他看来,水玥颜真得是一个奇怪的人。聪慧,却不聪明。理性,却不理智。敏感,却不敏锐。所以,就算她结束生命,也不会为这天下带来一片太平。

    不过,她的运气总是莫名其妙的好,也许这一次,上苍仍会眷顾她。

    水夕颜换了身衣服,并绾发为髻,却是做男子打扮,又要了一柄匕首。遥遥的就听见讥笑讽刺之声,其实如伶人一般的当众表演,水夕颜却不觉难堪。她只是想搏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笑。

    “雄狮虽罕见,终究是牲畜,怎比人命珍贵?何况睿王妃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信成公主说得甚是真诚,可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再说,雄狮已然送给陛下,如何处置是陛下的事情,与信成没有任何关系。”

    “陛下,如果臣妇能杀得雄狮,陛下可愿答应臣妇一个条件?”水夕颜握着匕首,低声道。

    孟玄胤冷然地看着水夕颜,轻蔑地挑起眉,“什么条件?”

    水夕颜的腰背,挺直如标枪,她高声道,“臣妇与睿王感情不和,如果臣妇杀得雄狮,请陛下恩准臣妇与睿王……和离。”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鸦雀无声,只有压抑的呼吸此起彼伏。

    孟玄胤笑着问道,“喆弟,你怎么看?”

    “随她。”睿王随意地摆了摆手,“既然无心,又何必强留呢”

    “好”信成公主抚掌大笑道,“睿王果然是男儿本色,信成佩服,佩服。”

    佩服?

    曾经听说过某种传闻的群臣看了看水夕颜,又看了看陛下,最后看了看睿王,也不敢私下谈论,只得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不知何时发疯的雄狮。

    水夕颜的武功并不好,只是这两年被人捧得有些忘乎所以了。更重要的是,在她心里,只有和睿王和离了,才能重新回到陛下的身边,才能赢过那个病秧子,将皇后之位夺回来。

    是的,这一定是那个妖女用的诡计。所以,睿王才不敢碰她,所以,那个假皇后才会在大婚后一直****病榻。

    是的,一定是陛下有苦难言。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 ###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边关。

    “你的眼神,很特别……”水桓远凝望着面前的叛军首领。明明只是个纤长瘦弱的男子,眼中却蕴含著完全超乎年龄阅历的强悍、坚忍和隐藏得很深,几乎难以被人察觉的死气。就是这双眼睛,让他嗅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破天荒主动地和即将拼杀个你死我活的敌将交谈。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莫听声声催去棹

    第一百九十二章 莫听声声催去棹

    正因为我是个贪图一时享乐的人,才更明白人生中有些珍贵的瞬间是不能错过的。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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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兽,拼得不仅是技巧和实力,还有勇气。越是凶猛的野兽,对人的心理变化也就越敏感。如果在猛兽面前流露出胆怯,下场自然是变成猛兽的腹中餐。只有表现出比猛兽还要强大的杀气,才能让猛兽不敢轻举妄动。

    水夕颜没有杀过狮子,但是,她曾经在青云山中撞见过饿了许久的孤狼。她知道,凭她的力气,根本不适合跟雄狮缠斗。但是,只有胜利,才有可能让她离开睿王,离开错误的方向。

    面对雄狮,即使是最简单的站立,她都几乎花了所有的力气来维持****,不给任何人发现她其实恐惧的想要逃走,想要晕厥。

    任何微小的疏漏,下场都是死。

    一人,一狮,在数百人屏息的注视中,无声对峙。

    雄狮感受到了水夕颜身上的杀气,它双目圆瞪,不急于前进,也不后退,只是瞪着水夕颜,等待时机。

    倏地,水夕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本固若金汤的气势出现了一丝裂缝。身为万兽之王的狮子狂吼着扑了上去。

    水夕颜被狮子凌厉的攻势完全吓傻了,动也不动。

    “天啊”眼看着狮爪就要抓到水夕颜,许多人就惊叫出来。就在这一刻,睿王陡然出手,酒觞若流星一般朝着雄狮而去。

    雄狮一闪身,避开了酒觞,却没有避开酒觞中琥珀色的****。眼睛猛然地疼痛让狮子狂性大发,但视线的模糊让它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水夕颜,只能凭借嗅觉朝着伤害它的睿王扑去。

    飞快地站直腰,睿王不退反进,迎着雄狮的血盆大口冲上前。在雄狮低头咬住他手臂的瞬间,将手中的银?***Φ卦�胨�牟本保�恃�布浔懦觥?br /》

    雄狮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朝着睿王再一次发起进攻。而睿王,一把夺过水夕颜手中的匕首,一手揪住狮子的鬃毛,匕首沿着狮子的脖颈一路用力切下,转瞬间,鲜血狂涌的雄狮变为一整片皮毛,一副骨头架子,一堆鲜肉,还有一堆来自腹腔的脏器。

    众人的喝彩声转瞬被惊恐替代,就算是信成公主,看向睿王的眼神也变了。震惊、钦佩、惭愧……各种表情都有,最多的还是恐惧。

    “可惜啊,爱妃,看来,你与孤和离的日期,又要往后顺延一段时间了。”睿王将匕首交给一旁的侍卫,随手拿起雄狮犹自温热的胆在掌心掂量了一下,对信成公主微微一笑,“公主,原来贵国的狮胆也没有多大嘛”

    信成公主的脸色由铁青转为苍白,她颤抖着看着睿王无意之中仍在她脚边的狮头,半晌,冷笑道,“想来,睿王的胆子应该是很大,大得都能包天了。”

    “还好还好,总比日耀的牛幸福些,也不知道在天上还要飞多少日才能落地。”睿王笑了,只是笑容背后的冷意让信成公主如坐针毡。他回首看向孟玄胤,拱手道,“陛下,请恕臣弟失礼,还请陛下恩准臣弟暂且离开此处,净身,更衣。”

    “准了。”孟玄胤看着睿王远去的身影,眼中蓦然闪过一丝阴狠。

    信成公主看着睿王远去的背影,反而笑了。

    睿王换好衣服从偏殿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薄暮夕阳自竹林的缝隙间斜斜照落,在他温润的侧脸洒上淡红余辉,面容之俊美,令人怦然心动。

    随便寻了个由头走出内殿的信成公主瞧得目不转睛,原先只听说玉螭国主俊美无俦,没想到,这位睿王爷更是飘逸潇洒,不但有一身好武功,棋艺也是出类拔萃的。

    睿王缓缓走到信成公主面前,站定脚步,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信成公主在日耀也是众人捧在掌心的天之娇女,从来都是别人让着她,哄着她,宠着她,何曾见过这等“无礼”的家伙。她高高地昂起头,目不转睛地瞪着睿王温润的眼眸。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睿王眼中的笑意不减,信成公主的脸却红了。她低下头,轻声道,“信成听闻睿王善弈,不知改日可否请睿王到驿馆手谈一局?”

    睿王笑了笑,缓缓道,“喆虽喜纹枰打谱,却不理俗务。礼部一事全由煜王兄负责,且王兄之棋力不逊于喆。公主不若趁此机会邀王兄手谈,也可顺势谈一些事情。”

    信成公主微微蹙起眉,“睿王既然不愿意来驿馆,那就只有信成登门拜访了。”

    睿王眼中的笑意转为戏谑,“只怕公主前脚登门,后脚……喆就跳进春江,也洗不清嫌疑了。”

    信成公主心中的怒气腾然而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们玉螭的那男人都这么麻烦么”

    睿王凝视着她,语气低沉,出奇地认真,“公主若真想与喆手谈,就去惜柳楼吧。”说完,他迈开腿从信成公主身边走过。

    “惜柳楼?”信成公主悠悠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的人。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睿王妃对玉螭国主的情意,他又何必这样自圄呢”

    ###### ### ###

    自第二日起,信成公主果然去惜柳楼相候。而睿王始终待她以礼,二人或是探讨棋谱或是对弈,倒也在建元城中传出一段佳话。

    或有多嘴之人,在水夕颜面前搬弄是非。水夕颜却毫不在意,或者说,她乐得见睿王另寻新欢。毕竟,信成公主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可能做小的,那么,她所希望的和离也许很快就能实现了。

    而在孟玄胤看来,将无所事事的睿王留在建元城绝非明智之举。原本打算在他和水夕颜成亲后,即将他送到水桓远那里作为监军。只是,太多的事情让它耽搁了下来。现在,也该是继续的时候了。

    只有让睿王这支无根浮萍飘荡到战场上,才能来去随心。思及此,孟玄胤淡淡一笑,背负双手走到鸿台边,仰望着万里长空。

    内功毁了,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江湖上有得是先破后立的功法。孟玄胤更在意的是,那个当着他的面抢走水玥颜的男子,那个中了毒却依旧在随扈的保护下安然逃走的男子。而水玥颜,竟然为了他,心甘情愿的跳崖。

    那具身怀六甲的尸骸真得是水玥颜么?

    按照夜秋华的说法,水玥颜的确是怀有身孕……

    为什么水玥颜总能遇到稀奇古怪的人?为什么睿王会庖丁解牛之术?为什么独孤静辉和汝嫣错至今没有消息?

    看来,还是眼睛不够多。

    孟玄胤冷冷一笑,唤过一旁的凌少晨对他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

    翌日,随着海捕文书同时出现在玉螭境内的,还有立在各个县衙门口的风闻言事筒以及直接听命于陛下的司隶校尉。虽武职二品,威权甚重,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一时间,天下人人自危。

    而在泖州城外,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车里坐的正是独孤静辉和水玥颜,而赶车的两人是独孤静辉的贴身随扈,一个叫蓝海城,一个叫蓝湄谆。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性也极为老实,取得名字却是不靠谱的很。水玥颜好奇之余也曾问过缘由,才知道是独孤静辉替两兄弟改得。

    一个是还成,一个是没准,真是……

    水玥颜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只是始终有一道关切的视线黏在她身上。微微蹙起眉头,除了同坐一车的独孤静辉,还会有谁?

    真是个无聊到极点的家伙水玥颜干脆阖上双眼。不多久,独孤静辉拿过披风轻轻盖在水玥颜的身上,然后将她揽在怀中,免得在马车颠簸时不小心撞到头。水玥颜心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低声道,“你又何必……”

    独孤静辉温柔地笑笑,正要说话,车轮蓦地缓了,原来已至泖州城的西门。

    “骆爷”蓝海城隔着车帘低声叫着独孤静辉的化名,言道,“城门的校尉要来搜查。”

    “一路查查查,出了个门真真是麻烦死了。”独孤静辉不悦地蹙起剑眉,但事已至此,再责备那两人也无济于事。

    数人脚步声接近马车开始盘问,水玥颜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觉察到从水玥颜身上逸出的恐惧和杀意,独孤静辉忙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冲动,你身子还没痊愈,让我来应付。”

    这时车外,守门的校尉声音大了起来,“让开,上头最近要捉查要犯,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都得过了军爷这关才能走。” 推开蓝氏两兄弟,就来掀车帘。

    独孤静辉眼一眯,突然揽过水玥颜的腰肢,伸手拔下她绾发的木簪,黑发立时披落两颊。

    对一脸愤怒的水玥颜歉意地笑了笑,独孤静辉俯身亲了下去。

    车帘掀起,守门校尉就看到幅叫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一个英俊男子正和个美少年吻得浑然忘我……

    男风在玉螭并不罕见,泖州城里有些富户也喜欢蓄养几个小倌卖弄风月,但像这样大白天里旁若无人地亲热的,守门校尉还是首次碰到。他尴尬地假咳两声,那英俊男子总算抬起头来,面带薄怒,似乎怪他扰了好事。

    “何事?”独孤静辉明知故问,他本来已气势逼人,沈下脸更显威严。

    那守门校尉何等势利眼,见独孤静辉气度非凡,非富即贵,忙笑道,“这位公子,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检查进城出城的人,还望公子见谅。”

    独孤静辉拥着水玥颜的身子,手指缓缓抚摸着她的长发,对守门校尉斥道,“看完了就快走,别吓坏了我的宝宝……”

    唔大腿被水玥颜发狠地拧了一把,独孤静辉苦笑。就知道她会气他用这招来蒙混过关。不过,刚才偷到一吻,也算是赚到了。

    “是,是。”守门校尉点头哈腰,眼睛却忍不住朝男子怀里那美少年直瞧。少年的脸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想要叫那少年转过头来给他看个清楚,却又忌惮独孤静辉的气度,嗫嚅着不敢开口。

    正在犹豫,城楼上又下来个年近不惑的武将,领着队兵士走近马车。

    “查这么久,出了何事?”

    独孤静辉见是自己顶头上司,不敢怠慢,指着画像悄声道,“雷大人,你看这要犯,可跟车里的少年有点像?”

    “哦?”那雷大人抓过画像,对着水玥颜仔细打量起来。半晌,雷大人对那守门校尉吼道,“你眼花啦,这孩子年纪再小也是个爷们,哪儿像着画上的姑娘了是不是昨夜在春风楼喝得酒还没有醒胡闹放行放行没看到后面等着进城的车队都排起长龙来了么”

    守门校尉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马车进了城,可他又一想,进城总比出城强,他拍个人跟着这马车也就是了。

    “独孤静辉,你给我说清楚,谁是你的宝宝?”确定马车已经距离东门很遥远了,水玥颜这才坐起身,咬牙切齿地问道。

    “小水,你别这么恐怖地看着我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呢虽然,凭我和蓝氏兄弟的武功,也能硬闯,但是泄露了行踪却是件极为麻烦的事情。”独孤静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水玥颜当然知道这层厉害关系,所以才一直忍着不出声,任由独孤静辉和那些人周旋。问题的关键是,“你居然用那么恶心的词称呼我,不是,你居然敢吻我”说着话,她用力将指关节捏得劈啪轻响。

    独孤静辉却是“噗嗤”一笑,“我也不想的。只不过如果换成小水你来亲我,叫我宝宝的话,那也太假了。试想哪家公子会搂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魁梧男人当小倌疼爱呢?哎呀──”

    水玥颜吹了吹拳头,冷笑道,“谁告诉你小受就不能反攻的了?像你这种傻高傻高的,就适合给人压”

    “你说什么?”独孤静辉耳朵尖,抓到水玥颜随口说出的话,调侃道,“既然我适合给人压,小水啊,我很欢迎你……”

    水玥颜再次吹了吹拳头,冷笑道,“对称才是美。”

    独孤静辉看她神色不虞,也收敛嬉笑,只是吩咐蓝氏兄弟将马车停在泖州城内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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