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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第6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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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倒是出了场,却趴那儿不动了,观众等了又等,渐渐有些不耐,那躺在大青石上睡觉的武松见状不对,悄悄睁开只眼,瞅准老虎的方向,假装睡梦中翻身,一哨棒朝那老虎屁股戳了过去,同时压低了声音唤道:“快起来!该你上了!”
易倾南好梦正酣,屁股挪了挪,埋头又睡。
武松急了,力道加重,使劲朝那老虎屁股戳去,易倾南迷糊中但觉屁股一痛,顿时火起,一个翻身爬起来,哪个王八羔子瞎了眼,敢来搞bl爆咱小五哥的菊?!
当当当当,铜锣敲响,展天魁见老虎晃晃悠悠起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奏乐提醒,下一步,该是老虎扑上去,武松挥棒就打,一场热热闹闹的武戏开演。
可没想到,老虎凭空挥了挥虎爪,就地倒下又开始睡了。
那席间的观众早前都看过这戏,慢慢的也觉出没对了,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武松在台上愈发着急,也不管是虎扑人还是人扑虎了,冲着那老虎一哨棒就劈过去。
这一棒子本意是要将犯晕的老虎打清醒,力道便用得重了些,老虎正睡着,被打得有点蒙,还没回过神来,身上就捱了好几下。
演武松的常宽经验也算丰富,发现不对之后就想着尽快收场,丢开哨棒,一把摁住那老虎,揪住尾巴转两圈,动作煞是利落好看,三拳两脚把老虎打死,接着来个英雄亮相,就等着猎户上台捆绑,这出打虎的戏就算结束了。
可他愿意,老虎却不答应了。
易倾南只觉得黑灯瞎火的,被人给痛揍一顿,末了还让人死死按住,好生憋气,这酒劲一上来,一个用力,就把身上那人给掀翻了。
武松反应相当快,只手撑地躲开,靠着自身功夫站了个四平八稳,倒也没现丑,见老虎甩了甩头,又睡下了,赶紧一个箭步过去,再次按住开打。
底下的人已经在议论了。
“哎,今儿这戏有点意思,演得有新意!”
“怎么有新意啊?”
“前晚那场老虎是趴着来的,今天这场是站着来的!”
“对啊,而且今天的老虎特别不好对付,看那武松打得汗都出来了……”
不仅是武松汗出来了,展天魁和钱通也是额上冷汗涔涔,总算看到台上武松三拳两脚又把那老虎打“死”了,赶紧敲锣让猎户上场。
谁知这厢武松刚松手站起来,正和猎户唱着,那头老虎又晃晃悠悠起来了。
武松唱得卖力呢,却听得席间一片哗笑,转头一看,坏了,怎么又起来了?
演戏的纳闷,看戏的也是不解,尤其那位新来的贵人,康亲王宁彦辰,侧头去问坐他旁边的裴夜:“跟我们那天在城南看的不一样呢,那天不是三下两下就打死了吗?这会子怎么没打死,又起来了?”
“我怎知道。”裴夜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抿一口茶,继续盯着戏楼。
在旁侍候的大管家见王爷又在主子面前讨了个没趣,便自作聪明,陪笑解释:“回王爷,这老虎大概是没死透,又缓过劲来了。”
没死透,那就再打呗,台上武松也这么想的,又比划上了,打来打去,又踹上一脚,老虎便倒下不动了,武松过去一拢,再一个英雄亮相,搞定,收场!
没等到台边的猎户冲上前去,就只见老虎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又起来了。
底下观众再也忍受不住,哗然大笑,前仰后翻,更有甚者,连口中的茶水都喷出来了。
那珠帘后方的女眷席上,裴老夫人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边笑边是轻捶桌面:“哎哟,今儿个这扮老虎的是谁啊,怎么就这么好玩?”
谁?
除了超级无敌的小五哥,还能是谁?
少年游 第四十五章 当堂验身(下)
易倾南头皮都要炸开了。
敢情方才的连番轰炸只是个前戏,后面洗白白了才来动真格的?
她犹犹豫豫的模样被裴夜看在眼里,抿了下唇瓣,声音愈发冷冽:“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不用,不用!”易倾南吓得连声答应,自己现在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搓圆捏扁,宰杀剁砍了。
那侍卫也不多话,直接提起她的衣领。
不要啊,她不要洗脸啦!
易倾南在心里哀嚎,但她哪里敌得过那侍卫大哥的力气,连拉带扯给拖出门去。
“等下。”背后传来一声唤,声音虽低,却不容置疑。
对易倾南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天上神仙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让他改变主意了?
抱着那门柱不松手,惊喜回头:“将军……”
裴夜根本不看她,只朝着那侍卫道:“把他交给裴宝,让裴宝监督执行。”
砰的一声,易倾南额头撞在门柱上。
“你没事吧?”裴夜挑挑眉,开口询问。
“小人没事,就是昨晚酒灌多了,还有点头晕眼花,走路不稳。”易倾南哭丧着小脸回答,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虚,赶紧跟上侍卫,踉踉跄跄走出去。
房门一关,脚步声远去,裴夜即朝窗棂处淡淡看了一眼,道:“堂堂王爷,竟做这偷窥之事。”
但听得浅笑声声,一只手掌撑在窗台上,一跃而进,身姿甚是矫健。
正是康亲王宁彦辰。
他今日没再是玉冠锦衣,而是着一身便服,石青色的直裾袍子,圆领宽袖,腰带紧束,浑身上下没一件配饰,却仍足见潇洒清俊。
“本王听说你审问同犯,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宁彦辰拖长了语调,本欲引起悬念,却半晌不见他追问,只好自行接下去,“没想到不温不火,跟拉家常似的,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眨眨眼,又自笑道:“你是不是见这小子好玩,故意放水来着?”
裴夜翻了个白眼,没理会。
宁彦辰对自己热脸贴上对方冷屁股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也不觉没趣,饶有兴致拉了张锦凳坐下:“本王倒要看看,这小子洗了脸卸了妆会是样子,竟让我们裴大将军这样重视,想想都很期待呢。”
“随你的便。”裴夜从书案上取过一叠文书,低头翻阅起来。
“看看你,脸色那么难看,不就是被那人逃了吗,哈哈,没想到裴大将军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什么九曲阵,什么七星卫,要依本王说,逮逮兔子抓抓猴儿还行……”
正说得带劲,就见眼前黑影一闪,有物事激射而至,赶紧侧身,伸手抄住。
却是一支蘸了墨的毛笔!
要不是他反应得快,立时住口,径直就飞进那张开的嘴里去了。
“瞧你这小心眼,还受不得半点批评!”宁彦辰撇嘴哼着,却也不再继续,免得真惹恼了某人,被他拒之门外,自己便少了处歇脚玩耍之地,岂不无聊死!
就在两人嘻哈怒骂之时,易倾南也已随那侍卫到了目的地。
一眼就看见灰衣灰裤的裴宝守在门口,顿感亲切,熟人啊,可惜自己身份特殊,只得忍住打招呼的念头,故作不识。
侍卫当即上前说了来意,易倾南听他们说得慎重,脑子里飞快转着各种念头,正无意识盯着那灰白的衣色,心慌意乱,就见裴宝点头过来了。
“怎么这么臭?”裴宝刚朝她走近一步,就急急掩鼻,“难怪要让你过来洗浴,连我都闻着受不了,更别说主子了!”
“谁叫你们闻了,真是……”易倾南小声嘀咕着,被他一手拖进门里,看起来像是间浴室,面积还不小,没等她看仔细,人已经到了两只又高又大的木桶跟前,“看清楚了,凳上有布巾,还有胰子,你别磨蹭,赶紧洗!”
易倾南见那木桶足有大半人高,堪称巨型,里面装满了水,看得她直吐舌:“洗个脸而已,用得着这么多水吗?也不知道节约水资源!”
裴宝哼道:“谁说只是洗脸了,你这又脏又臭的,浑身上下都得洗,至少要洗得脱层皮,才算干净!”末了又努嘴道,“门口有干净衣裤,你这身脏衣服也得换下来扔了!”
脱层皮……
似有道灵光微闪,易倾南心头一动,禁不住怦怦直跳,却故意朝裴宝凑近过去,捂住嘴,喉咙里格格响动,作干呕状。
裴宝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易倾南神情痛楚,苦着脸道:“不行了,昨晚喝太多了,我还想吐……”
裴宝是个有轻微洁癖的,闻言立时退开一大步,指着角落道:“那儿有净桶,你去那儿吐去!”
易倾南不迭说好,走了几步又抚着肚子,自言自语道:“这又吐又拉的,正好一并解决。”
话音刚落,就瞥见背后人影一闪,又退开好几步。
易倾南忍住笑,装模作样去解裤带,裴宝终于忍受不住,拉开房门冲出去。
“你小子好好洗,我去外面等着,我可警告你,你别给我耍花样!”
“是是是,小人遵命。”
易倾南一边含糊答应,一边嘴里发出各种响声,呕吐的,放屁的,拉稀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估摸着那裴宝去得远了,这才赶紧扯下外衣,脱去长裤,踢飞鞋袜,抓起凳上的布巾和胰子,爬上高高的浴桶,扑通一声跳下去。
不就是要脱层皮吗?
那好,她就给他们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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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陪儿子过节,最近字数少了点,见谅,祝大朋友小朋友节日快乐!
少年游 第四十一章 醉虎(下)
老天,这是什么状况?
武松看得傻眼了,难不成临时有变动?可事前也没人给自己说啊!
眼风瞟了瞟台边的一干猎户,见他们也是一愣一愣的,再悄然往台下看,班主展天魁和管事钱通不住抹脸,那已经不是在擦汗,而是在擦眼泪了。
这倒好,打虎打成这样,死而不僵,后面的戏也不用上了,那就继续开打吧,打到哪儿就算哪儿,他就不信了,那老虎就这样蹦跶个没完!
心里想着,便冲着那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老虎过去,举拳又打,戏份做足,这你来我往的,趁着那停歇的功夫,一把抓住老虎的后颈,对着那敞开的虎嘴低吼:“怎么回事啊你?你死了!死了!”
易倾南脑袋还晕着呢,忽然被人这么近距离一吼,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死了?
谁死了?
难道那伙黑衣人又追来了,要赶尽杀绝?
心头一个激灵,吓得她就地一滚,往戏台角落里避去,武松却想的是几下打完好收场,哪容得她逃走,拿着哨棒快步直追。
台下展天魁跟钱通看着这戏又演回来了,顾不得涕泪横流,锵锵锵锵又敲锣打鼓起来,武松踩着鼓点,连步赶上,哨棒舞得虎虎生风,一下又一下朝老虎打将过去。
他心里有气啊,这多打了好几回,底下观众笑倒大一片,自身英武神勇的形象全毁了,这个阿德,既抢戏又拖戏,可是犯了大忌,如此想着,手下也不留情,真刀真枪跟那老虎干上了。
易倾南虽然头晕目眩,但身体本能还在,反应也不含糊,听着背后哨棒挥舞不停,她直觉便要躲闪,却苦于四肢乏力,仓皇间又是一滚,再次避过,一来二去的,就有了经验,滚得越发娴熟。
这下可好,就看着武松从这头打到那头,老虎从正中滚到台角,一个不住地打,一只不停地滚,打来打去,滚东滚西,武松满台追逐,老虎便是满地打滚,反正只有一个信念,就不让你打,我就不让你打!
底下已经笑得不行了,一个个捂着肚子,东倒西歪,毫无形象。
台边猎户的扮演者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台下展天魁与钱通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台上戏还没完,正乒乒乓乓打得厉害,两人手上的乐器也不敢停下,继续敲打伴奏。
一人一虎在台上折腾胡闹,武松打虎变成了武松追虎,而且还怎么追也追不上,席间众人捶胸顿足,狂笑不止,就连那些服侍的丫鬟家丁们都掩嘴偷笑,身子抖如筛糠,到处都是碗碟打翻,桌椅跌倒的声响。
“本王好多年没这样笑过了,我的天,这展家班从哪里找来的活宝?”宁彦辰好歹忍住了,手肘撞向裴夜,“你看什么呢,看得这样出神?”
“没什么。”裴夜眸光从台上收回,略一凝敛,道,“这样追下去,估计到天亮都打不死这老虎。”
宁彦辰笑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说,不如做。”裴夜淡淡一句,大手一伸,忽然迅如闪电,在宁彦辰的腰间一拂。
宁彦辰身形一缩,低叫:“你做什么?少在本王身上揩油,本王可不是断袖……”
裴夜两指并拢,指尖一点莹光闪耀,原来是宁彦辰腰带上的一颗珍珠,眼神微动,轻巧一弹,珍珠便朝着台上那老虎激射而去。
易倾南正滚得带劲,忽觉一阵劲风袭来,右腿窝顿时一麻,翻腾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身上一不小心就捱了重重的一棒。
这一棒非同小可,不仅打得她痛跳起来,那心底的憋屈也给激得迸发,这也太欺负人了,她都伏低做小躲成这样了,家也没了,莫老头也失踪了,伙伴们有的腿瘸了,有的给卖去青楼了,还有的至今生死不明,都悲惨到这境地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非要逼上绝路吗?!
酒意上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老子跟你拼了!
怒吼一声,底下众人仿若听见一声虎啸,却不知其实是她喝多了舌头打结,捋不顺畅,但见那老虎勃然大怒,四肢起立,腾地跳起来直扑武松,虎爪一挥就把那哨棒给击飞出去,再一挥,一个大大的巴掌朝武松的脸面上狠狠打下。
武松见势不妙,赶紧后退,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这下换老虎顺势追击,武松左躲右闪。
那夜里打坐练功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易倾南体力越来充沛,动作越来越灵活,相形之下,这唱第二场的常宽就有些吃不消了,一不留神,捱了好几虎掌。
老虎越战越勇,在台上扑腾跳跃,劈扯抓挠,当真是出神入化,无所不能,而武松被打得鼻青脸肿,妆容糊掉,既要顺应剧情,又要顾及形象,十八般武艺使不出来,没法,只好回身奔逃。
这场面,岂止是混乱,简直就是诡异。
红缃白笠失魂落魄的武松在前面跑,黄皮黑纹威风凛凛的老虎在后边撵。
展天魁和钱通已频临崩溃了,也没见主家喊停,只凭着那丝职业素养,叮叮当当,硬着头皮继续敲着梆子,打着皮鼓。
台下笑声都沙哑了,喷出的茶水口水不计其数,还有人实在忍得没法,滑到桌子底下去了,直接坐地上狂笑。
乱,乱,乱。
武松逃无可逃,背上又捱了几下虎爪,少年人脾气上来,一个扭身,也不管不顾,朝那老虎反扑上去。
拼了,看谁厉害!
戏台上,更怪异的场景出现了。
武松与老虎你扣着我的肩,我抱着你的腰,拧麻花一样拧在一起,开始摔跤比赛。
论起较角力,自然是身材高大的常宽更胜一筹,可易倾南正憋了一肚子气呢,又处在昏沉沉醉醺醺,怒发冲冠六亲不认的状态,斗志旺盛,寸土不让。
但见那一人一虎抱成团,在台上扭来扭去,老虎一巴掌打掉了武松的白色范阳笠,武松也不甘示弱扯断了老虎黄底黑圈的大尾巴。
老虎尾巴一断,底下观众笑得更欢了,趁个空当,武松抱着那虎头一阵猛摇,再次贴近低吼:“你小子到底想干嘛?!死吧,快死吧!”
这句终于是叫易倾南听清楚了,心头咯噔一下,酒也醒了大半,战战兢兢透过那敞开的虎嘴朝外看去,只见台下坐满了人,而武松披头散发横眉冷眼站在跟前,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神情。
怪了,她不是在那软垫上睡觉么,怎么一下子到这戏台上来了,看这情形,还扮成了老虎跟武松对打?
易倾南呆站着,摸着没了尾巴的老虎屁股,又惊又疑,彻底傻了,常宽见老虎终于消停了,赶紧去捡哨棒,准备再开演打戏。
谁知这哨棒刚捡回来,武松人还没过去呢,那头易倾南回味着他的话,倒是反应过来了,扑通一声仰面倒下。
这回更妙,还没打,老虎自己死了。
少年游 第四十二章 大祸临头(上)
眼见老虎倒下了,武松愣了一愣,只听得台下笑声若狂,生怕它再死灰复燃,赶紧一个箭步过去,也没力气再做那些虚晃动作,直接一屁股坐在老虎身上,转首给台边的猎户递眼色。
易倾南给压得呲牙咧嘴,鉴于自己已死的身份,也不敢有丝毫动弹,只微微侧头,透过那敞开的虎嘴往外瞅,视线透过戏楼前的鲜花彩带看过去,恍惚间却见一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男子脸庞,冷淡的眼神正对自己,吓得她立时闭眼。
幻觉,一定是幻觉!
自己这还套着虎皮罩着虎头呢,他又没有透视眼,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梆子皮鼓咚咚地敲,台边的猎户终于回神过来,一拥而上,将倒毙的老虎绑了个结结实实,其中有个机灵的,顺手把武松被打掉的素白范阳笠也给捡回来了。
老虎打死了,绳索绑上了,也再闹不出什么岔子了,一群人簇拥着武松,正边走边唱着台词下去,过程虽然艰辛,勉强还算是个圆满收场,虽然那根被遗忘的老虎尾巴孤零零躺在戏台中央,稍微有那么一点碍眼。
展天魁跟钱通一边招呼人等拉上大幕,一边留神听着主座上的动静,见除了那位裴大将军板着张俊颜不苛言笑之外,其余众人都是笑得前仰后翻的,真真是笑得开心,没半点喝倒彩的意思,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来。
之前戏班子众人都住在那小树林后的平房里,不曾在府中各处走动,除了那杨嬷嬷与大管家,也没跟府里的人打照面,是以今晚才见识到了这裴大将军的真面目,原来就是那日在城南唱堂口时见过的公子。
而坐在首席上正被大管家小心翼翼招呼的贵人,面容也不陌生,正是那日跟裴大将军一道的公子爷,旁的不说,单看那一袭玉冠锦袍,那一身雍容气度,其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再听听珠帘后方,一片欢声笑语,老寿星裴老夫人笑得开怀,连连说好,周围众人高声附和着,齐赞裴府这堂会办得喜庆热闹,不同凡响。
看着,听着,两人愁容顿消,眉开眼笑,开始憧憬展家班的美好未来。
他们高兴了,可常宽还憋着气呢,等回到后台,一脚就朝那刚刚松绑的老虎踹过去。
“死小子,你今天把我给害苦了!”
他容易吗,打了一次又一次,还反过来被老虎撵着跑,最后还是老虎自己倒地而亡,好好的戏给唱成这样,还被笑场,一世英名都毁了!
越想越气,脚下也毫不留情,用尽全力。
易倾南刚刚在台上“自杀”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虽然裹了一身虎皮,还是给摔得有点晕,现在又被这么一脚,刚好踢在老虎屁股上,冷不丁向前扑去。
只听得扑拉一声,充作后台的棚子竟被她撞开个口子,扑倒在花坛边的小道上,跟一名匆匆而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刀光闪耀,与此同时,席间有人轻叱一声,那人听得真切,还刀入鞘,撇下她自行去了。
易倾南茫然爬起来,还在想那刀光是怎么回事,却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要不是那叱声,那人的利刃就横在老虎颈圈上,只须这么往下一拉,便纵是有层虎皮挡着,她那纤细的脖子也免不了要遭殃。
等她揉着被踢疼的屁股回去棚子,与她相撞的人也急急来到席间,却是一身侍卫装扮,先朝宁彦辰行了个礼,然后凑近裴夜耳边,低道:“那人连闯了七八次,都给属下的阵法给挡了回去,如今困在主子设置的那九曲阵里,外间有数十人守着,暂时也出不来……”
“好极!”裴夜没做声,倒是宁彦辰先开口,低声笑道,“恭喜你啦,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随便便请个班子唱个堂会的,居然也能抓住个要犯!报上去又是大功一件!”
“八字还没一撇呢。”裴夜语气淡淡,依旧是那千篇一律的官方表情。
“这人困在你府里,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跟个铁桶似的,你还怕他能跑得了?”宁彦辰转了转手腕,露出双修长好看的手来,低头看着,眉梢微扬,“本王这手天天握笔,不是写就是画的,真是无聊死,要不今日就由本王替你打头阵,缉拿要犯如何?”
裴夜扯了扯唇角,似是笑了笑:“不劳大驾。”转过头去,面色一整,朝那大管家命令道,“就按我之前说的,妥善安排。”说罢又朝戏楼方向投去一瞥,眸光点到即止,忽而站起,与那侍卫一道去了。
“瞧你那表情,本王不过是说说而已,还懒得动呢……”宁彦辰低咒了好几句,旁边大管家依稀听得是死面瘫之类的词,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恭请这位贵人去将军的园子休息。
曲终人散,裴老夫人被丫鬟婆子们搀扶着,心满意足回了自己的清波园,宾客们则是被安排住进了东头客房,而展家班的一干人等收拾完毕,原封不动回了宿地。
只除了,那失踪的两人,白沐和阿德。
当众人看到那从虎皮套子里钻出来的人,当真是目瞪口呆,一头雾水,易倾南这会儿酒意还没过去,大着舌头含含糊糊说完自己的遭遇,便是又一头栽下昏睡过去。
她却不知,这一觉醒来,头顶上已经变了天。
少年游 第四十六章 脱胎换骨(上)
那两人还坐在屋子里等着易倾南洗浴完毕,归来复核身份。
相较于宁彦辰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搭话,裴夜显得甚是安然淡定,看过了文书,默想了一会儿,又从别处取了一卷画轴,展开端详。
却是一副年轻男子的半身画像,着一身碧色宽袍,头上松散挽个发髻,姿容轩秀,气度清奇,如青山绿水般淡雅无害,其眉眼五官并不陌生,正是那失踪的展家班乐师白沐。
宁彦辰见他看得出神,好奇凑上前去,看清那画上的人像,不觉笑道:“这家伙倒长得人模人样的,哎,你说我皇兄颁下密旨四处寻他,究竟所为何事?”
裴夜头也不抬:“为人臣者,不敢揣测过问圣意,执行便是。”
“迂腐!”宁彦辰骂了一句,忽而神秘笑笑,压低了嗓音道,“本王在想,他会不会是我皇兄遗珠民间的皇子?毕竟这些年来容皇后仗势专横,一直压制后宫,皇兄虽妃嫔无数,却子嗣稀少,才只宣儿一个皇子,偏生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从小就靠着灵丹妙药保着,我皇兄为江山社稷着想,早做打算也是应该的。”
他说的却是后宫掖庭敢怒不敢言的事实,皇后容氏早年依仗外戚势力,在后宫独断专行,暗地里弄没了不知多少皇子公主,有无故落胎的,有母子双亡的,还有幼年夭折的,当时苍汉皇帝宁江析凭借丞相兼国丈容渊的扶持初登帝位,只顾着巩固皇权,削弱王侯权力,哪有心思去管后宫的纷争,后又逐步架空了容渊的实权,打击外戚一族,待到江山一统,政局安定,君主大权牢牢在握,却已是十余年过去。
而今容皇后所出只嫡子宁恒宣,以及两位公主宁清玥和宁梓媛,后宫只有德妃庄氏与昭仪赵氏分别育有一名公主,除此之外,宁江析再无子女。
宁恒宣年方七岁,却是容皇后在怀他之时遇上祸患,被以前加害过的一名妃嫔下了慢性隐毒,虽事后积极救治,但还是落下病根,后在分娩前夕又适逢皇帝宁江析清理外戚势力,其父容渊被扣以奉诏不遵的罪名,即便是念及旧日功勋不予重责,却仍落得个早早告老归田的境地,经此巨变,宁皇后终是动了胎气,九死一生才诞下嫡子,小皇子甫一出生就胎伤发作,好在皇宫内苑灵药众多,什么百年山参,千年茯苓,成形首乌,灵芝仙草,便都用在了他身上,这才堪堪捡回一条小命。
但据太医断言,嫡皇子先天受损严重,若非天降奇迹,只怕很难捱到成年之时。
近年来,朝堂各方势力其实已将目光投注在康亲王宁彦辰身上,因为根据苍汉法典与前朝惯例,若皇帝无有皇子继位,则可由公主的驸马或是亲王之中择优选出一名最具贤能者,荣登高位,继承大统。
苍汉几位公主年纪尚轻,别说驸马,就连门亲事都没定下,众臣便也不予在意,而这位康亲王,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胞皇弟,可谓身份显赫,血统高贵,然在朝中只是个闲职,并无实权,且成天恃才傲物自由散漫,甚至很多时候还闹出些麻烦事来,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件,却是当年苍汉与少商之战,这位亲王在京中听得捷报频传,对那位屡建奇功的少年将军好奇心遂起,偷偷乔装打扮奔赴前线,却误闯敌军阵地,陷入包围圈中,两天两夜突围无果,要不是裴夜率军援救及时,只怕早失了性命。
尽管他惹事不断,声誉平平,却仗着皇兄的庇护与宠爱,只除了几次闭门思过与扣罚俸禄的小小惩罚,多年来倒也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大臣们也是清楚他的脾**迹,对未来立储之举犹有怀疑,虽然心思暗涌,却也按兵不动,明里暗里并无丝毫表现。
上则无人管制,下则无人问津,他便继续我行我素,日子一如既往地悠闲自在,但即便如此,似方才这等犯上之言,也是实在过分了些。
裴夜目光一凛:“你想找死么?当心隔墙有耳。”
“本王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宁彦辰嗤笑一声道,“再说了,你裴大将军的府邸,曲阵星卫双重保障,还怕有人浑水摸鱼,窃听窥探?”
曲阵,乃是指九曲连环阵,星卫,说的是北斗七星卫。
裴夜熟读兵书,天纵奇才,某日一时兴起,在自家府邸东北一座茂密的桃花林里,利用地形地貌设置了一个奇妙的阵法,名为九曲连环阵,顾名思义,该阵曲曲折折,混混沌沌,纷纷扰扰,却是变幻莫测,牢不可破。
至于北斗七星卫,则是裴夜身边的七名贴身侍卫,这七人乃是其祖父亲自挑选的七名孤儿,秘密养在别处,练就一身不俗功夫,七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默契如若一人,后跟随裴夜经历战火硝烟腥风血雨,在尸海骨堆里摸爬滚打幸存下来,既是属下又是战友,对他自是绝对服从,忠贞不二。
能在这九曲阵与七星卫的双重屏障下突出重围,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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