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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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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泉看着帘子放下,摊开掌心,露出四个深红的指甲印。

连镌久坐在佐政殿,正与独孤凉日行一吵,便见严实匆匆而来。昨天夜里宫里动静他是知道的,没想到明泉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记着昨日之约,心下不禁有些佩服。

独孤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在警告不要向皇上胡乱进谗。自武举以来,独孤凉全然抛开六部最冷最孤的一贯作风,与他又缠又打,几乎是当着敌军来攻击的。看来他身后的武将派系给了他很大压力。

他走在去乾坤殿的路上,不声不响。严实不是崔成,水泼不进,刀割不破,他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能收买的,见许多官场老友纷纷在他手下铩羽而归,他更是庆幸自己看人之准。

“启禀皇上,左相连镌久求见。”

“宣。”

从先皇到明泉,这个乾坤殿他不记得自己进了几次,但每次进来,总有种被压制的束缚感,使人不能逾越半分。他垂下头,叩拜道:“臣连镌久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明泉用手指醮了点冷水,抹在太阳穴上,“武举进展如何?”

“一切按皇上吩咐进行。各地府衙经过县试到乡试,想必两个月之后,就能进京面圣参加殿试。”

“可有兵法卓越者?”

“共有两名,臣已派人送他们进京。”

明泉满意地点点头,“在民间能有两人,已是极难得了。”

“启禀皇上,内廷执法司有要事觐见。”

连镌久忙道:“臣先回佐政殿候旨。”

明泉想了想,“也好,朕一会再召你。”

“臣告退。”

连镌久匆匆出来,正好与一个面目清秀的太监擦身而过。

雨后(下)

“奴才费海英叩见皇上。”

“起来吧。”

费海英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你该不会特地来告诉朕什么噩耗吧?”

费海英满腹要说的话都被堵了下去。

明泉悲涩一笑,“说吧。”

“沈雁鸣已在供状上画押,在寅时吞金身亡了。”他来之前脑中转过数百个念头,想来想去也找不到理由为何沈雁鸣身上会携带这么大金块,总不能说他手下以为他要行贿而故作不见。正在头疼之际,却听明泉淡淡道:“朕知道了。薛郎伴呢?”

“今晨已送回去了。”

“恩。”明泉疲惫地支着头,“将诉罪状给沈府送去。”

费海英连忙应道:“是。”

“将他穿戴整齐,按郎伴品级送葬。若沈家想见,就让他们远远地看上一眼,不可靠近,更不可碰触。”

费海英虽觉她的要求奇怪,也没多想,“遵旨。”

“去吧。”

费海英临走前抬头看了一眼。他已有数月未见皇上,只觉得眼前的皇上与数月前相比,眉目展开,更清秀了些,却半点不见曾经的少女娇媚,好似被那双飞扬的眉,凌厉的眼硬生生压了下去。

“严实。”明泉唤道。

“奴才在。”

“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让佳若过来。”她抚着额头,“顺便去佐政殿告诉连相,朕乏了,今天就不见了。”

“是。”

一觉醒觉,窗外半灰。

范佳若听到动静,蹑手蹑脚进来道:“皇上,臣服侍你更衣?”

明泉点了点头。

范佳若唤人为她端茶漱口,“沈儒良与沈南风大人在宫外求见,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

明泉神思一恍惚,梦里沈雁鸣那张凄怨的脸又在眼前浮现,班驳伤痕深刻入骨。茶含在口里半天才吐出来道:“告诉他们,沈家的好,朕会一直记得。让他们回去吧。”

范佳若轻应了,“严总管已经将奏折搬过来,放在书案上。”

明泉点了点头。

“薛学浅适才过来谢恩,臣见皇上睡着,便让他晚点再来。”

明泉展开的手臂僵了下,等范佳若帮她把衣服拉上,才道:“你去宣他过来吧。”

“是。”

比薛学浅来得更快的是冯颖,只见他单衣凉薄,神色憔悴地跪在地上,双手固执地握住拳头。

“还不死心?”明泉睡了一觉精神大好。

“臣请皇上成全。”犹带童音的话语透露不容质疑的坚决。

她拿起奏折,慢慢批阅起来,仿佛他不存在。

玉流代狄族上了封贺书,大体是恭喜宣朝与北夷两国交好云云,称颂三句便有一句幸灾乐祸。看来她在狄族过得不错,阿修巍巍也由得她胡来。

她笑笑,终是欣慰大于尴尬。本想让严实将此信转交徐太妃,又怕徐太妃多想,以为她因书中言语怪责于她,还是作罢。

范佳若在门口轻声道:“启禀皇上,薛郎伴到。”

“先让他等等。”明泉放下折子,“你真想参加武举?”

“请皇上成全!”

“就算朕让你参加武举,但不封你任何官职又有何用?”

冯颖身体一僵,面色刷白。

明泉舒出口气,“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朕就成全你。待武状元胜出之后,朕安排你与他比试一场,武功兵法骑术射猎,你输一不可。”

冯颖抬起头,“臣谢皇上隆恩!”

“不必谢朕,要谢就谢沈雁鸣吧。”

冯颖身子一震,跪着磕了三个响头,才道:“臣告退。”

明泉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子,不禁想道,他应是有几分知道沈雁鸣的所作所为吧。却不知道他的坚持中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几分是为了镇北国公府,几分是为了沈雁鸣。

互相期许,兴许也是一种折磨。

“臣薛学浅叩见皇上。”

明泉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男子就是当初长庆宫内,笑语殷殷的儒雅青年?

“平身。”

薛学浅凝跪不动。

明泉叹道:“你也有事求朕?”

“请皇上恩准臣剃度出家。”

她闭了闭眼。在他进门,一脸超脱后的平静时,就已经猜到几分,“想清楚了?”

“十分清楚。”

“一旦出家,就算后悔也无转圜余地。”

薛学浅低声道:“臣从不曾后悔,无论是进宫,还是遇到皇上。”他心灰意冷并不是因为沈雁鸣的陷害,而是因为终于看清楚自己将来在这座奢华宫殿里的命运。安莲,穷极后宫所有人也翻不过去的山。与其有一天,薛家因他连坐,倒不如早早退出这片战场,独善其身。

明泉看着案上纷乱的奏折,徐徐道:“只要薛令刚不做有损朝廷之事,朕都不会动他。”这等于承诺只要不造反不通敌卖国,薛家犯再大的错都不要紧。

薛学浅怔了下。这不就是他当初进宫的目的么?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达成的。

“臣谢主隆恩。”

“清凉寺素来与皇家亲近,你便去那里吧。”

“谢皇上成全。”

她竟是如此成全别人的人生。“退下吧。”沉默了下,又道,“走之前,不必过来谢恩了。”

“遵旨。”薛学浅恭敬地叩了三个头,撩起衣摆,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门槛才慢慢转身走出去。

全都走了。明泉看着案前空荡荡的一片。他们因她而来,也因她而走。来得仓促,走得黯然。犹记得新春设宴时,那几张英俊含怯的脸,坐在不远处,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目光清澈纯然。那时的柳很青,花很红,每个人的脸上无论真假都带着笑容。

而现在,麻木的沧桑将宫殿压得死气沉沉。

记忆中的人来来去去,只有她一直被留下来,留下来……

“佳若。”

范佳若打开门,轻轻走了进来,“臣在。”

“宣连镌久觐见。”

范佳若看了看天色,道:“是。”

她拿起奏折。与连镌久商量些什么好呢?

不等她想出理由,连镌久倒带来一份奏折,“皇上寿诞将至,各州各县已将贺礼及道贺官员名单呈上,请皇上过目。”连镌久将奏折递给范佳若,明泉再从范佳若手上接过。

“皇夫册立匆忙,正可借此机会同庆。”连镌久想起自己还欠皇上一顿宴庆。

想起安莲,明泉分不清心下涌上的是何滋味,只得虚应了一声,佯作低头看折子,“不知道高阳王会派谁过来呢?”手指慢慢在名单上滑着,点到雍州,蓦地停了下来,脸上血色全失。

范佳若最先发现明泉失常,身子稍稍向她倾了倾,却见奏折上姓名如云,她的手指停在中间,用小楷写着雍州长官司副长官。没想到皇上寿诞如此大事高阳王竟然只派正七品的官过来道贺,怪不得皇上气愤。

她目光往后瞟了瞟,想知道谁这么触霉头,明泉似是发现她的窥探,随手将奏折合上,却还是让她看清了那三个字--

慕非衣。

樊州(上)

毕竟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次寿诞,严实身为大内总管几乎忙得脚不着地。常太妃抛了丧侄之痛,与徐太妃为了宴庆之事一会吵一会好,直把后宫上下闹个鸡犬不宁,最苦的是内廷执礼司,一样事情至少做个五六遍才算过关。

外头一片热火朝天,乾坤殿里落针可闻。

连镌久、孙化吉、段敖分站两侧,默然地听着上面翻折子的声音。

明泉将折子看完,转手递给坐在一旁的安莲,“各位卿家怎么看?”

孙化吉低头看着鞋面,打定主意不第一个开口。

段敖一贯的面色沉凝。

连镌久站在最前,虽然看不到身后两个人的样子,不过猜到这个出头鸟肯定轮到自己来当,因此也不推脱道:“樊州亏空如此严重,恐非朝夕之事。臣以为非杀不可儆百。”

明泉不置可否,“段卿,你告诉朕,这白花花的五百万两银子去了哪里?”

五百万两啊!等于国库一年一半的收入!孙化吉感到心脏一阵抽搐。

段敖出列,“臣无能,尚未查清。”即使是自责,他的语气依然不冷不热。

明泉啪得把手重重拍在桌上,惹得众人心头一跳,“不用查了,早在你这份折子上来前,欧阳御史就先上了加急奏折把事情查清楚了。这五百万两既不是贪赃吞没了,也不是失职弄丢了,而是……”她恨恨道,“统统借到雍州养兵去了!”

连镌久等人心猛得一沉。这个结果比贪墨五千两还严重!

“没想到朕还帮着高阳王多养了十万兵马。”她嘿嘿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按大宣军律,各地异姓王未经朝廷许可,不得私自征兵,高阳王扩招十万兵马,必招天下所忌。”连镌久道。

高阳王既然敢招兵,自然就不怕什么忌不忌。明泉叹了口气,“孙卿可有办法将银子要回来?”

“各州府互相借贷银两倒不是不可,”孙化吉徐徐道,“不过若这些银两乃是朝廷税银,朝廷自然有权讨回。就怕……”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在座所有人都明白是怕高阳王不会傻乎乎地吐出来。

明泉想了想道:“段卿,朕封你为钦差,速至樊州,务必将这群贪赃枉法,私相授受的蛀国之蚁揪出来!”言下之意,无论是借是挪,都按私吞论处!

“且慢。”安莲突然道,“臣以为与其大张旗鼓,让他们望风而逃,倒不如派人将他们手中借据要过来,去雍州催还银两。”

“他们会乖乖交出来?”这帮官员现在已经得罪朝廷,若再交出借据,就等于再得罪高阳王,最后只会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因此她才会直接跳过这个念头,用威逼手段。

安莲不温不火道:“臣自当尽力而为。”

连镌久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所谓的派人要借据就是动用安家埋伏在各地的势力,安凤坡做过樊州巡抚,安家在当地的势力自不用说,可惜他派人去查过,除了巡抚衙门的那几个,根本看不出其他什么人坐在安家的船上。人人都说安家势大,但安家具体的势力却谁也说不清楚。他与安老相爷斗了这么多年,也只知道他在京城中的一些人马,而且还是明面上的。安莲如此做,不但未必能讨得了女帝的好,还很可能会因外戚势力过大而被女帝深忌,睿智如安莲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那么他这么做的用意又在哪里?还是他已经有自信女帝不会为此而忌惮于他?

“皇夫需要多久?”

“一月即可。”

“那就有劳皇夫了。”

“能为皇上分忧,乃我安家之幸!”

明泉眉峰一挑。

连镌久心中疑云更重。听他们对话,客气生疏,安莲更是对安家二字毫不避忌,难道他们是因达成某种协议而暂时联手?

“连卿,武举进行的如何?”

连镌久忙道:“各州县皆选出头三名,约莫月末能至京城,下月月中进行各项考核。”

“朕等不了这么久,朕要下月月中之前就见到武状元。”

“臣遵旨。”知道高阳王手里握着二十万大军,他自然能理解明泉急于招武系人才的想法。

“孙卿,你找王四海,让他把雍樊两州的生意缩一缩,至于损失,就由朝廷负责。”

孙化吉虽然心痛那到手的一百万两飞走,却也明白此乃非常时期,忙应道:“遵旨。”

“你们退下吧。”

“臣等告退。”

明泉见安莲看着自己,不由放柔声音道:“皇夫还有事?”

“樊州之事事关重大,臣想向皇上要一个人。”

“安凤坡?”除了安凤坡,还有谁需从她手里要的。

“正是。”

明泉沉默了下,“皇夫相信他可靠?”安凤坡可是有勾结高阳王的历史。

安莲道:“臣相信。”

安凤坡进宫的理由,造反的理由与可靠的理由都只有一个,“朕相信你。”

安莲神情一动,未答。

明泉目光微黯,“朕封他为密使,不可公然出现,一切须听欧阳成器调度。”

“谢皇上。”

“朕要谢谢你才是。”安莲公然动用安家势力帮助她,不可不说是对她的信任。因此她的道谢里除了谢他出手相助外,也是感谢他信任之意。

两人一时无语,几日的僵持慢慢龟裂……屋里的气氛犹如冰雪初融,清冷中带着一袭暖意。

樊州(下)

在朝廷的催促下,武举考生顶着烈阳赶路,终于在中旬最后一日悉数赶至京城。连镌久一边派人进宫向明泉禀告,一边征用京城两间最好的客栈安置他们,显示朝廷的重视,一边又向阮汉宸要了大内侍卫维持秩序,武举考生多是出身市井草莽,不似文举考生一言不和拂袖而去,他们更喜欢诉之以武。

消息传进宫的时候,明泉正与安莲一起在清惠宫向常太妃请安,闻之大喜,唤来严实和阮汉宸一同乔装出宫。

科举除才华外,更重人品。因此两间客栈虽然进出随意,四周却布满朝廷眼线,一旦某个考生行为出格,立时记录在案。

明泉去的是喜来客栈,外头密密麻麻停了不少车马,车夫三两结伴,坐在一边闲聊,甚是熟稔。

进了客栈大堂,里里外外都是人,或坐或站,嘈杂声络绎不绝。她一身圆领烟灰男袍,走在人群中犹如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倒也不惹人瞩目。安莲因容貌太过出众,与严实一同留在马车里,所以只有阮汉宸随侍。

占据大堂中央的大都是参加武举的考生,大宣第一次开办武举,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一种想望,又是一种考验,每桌虽然坐了不少人,但彼此之间排斥防备据多数。

明泉挑了桌角落的位置,贴墙的位置坐了三个人,另两条凳子空着。明泉笑眯眯地凑过去,“可否拼个桌?”

靠坐墙上的蓝衣人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他身边的绿袍男子便抢先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有什么坐不得的,请。”

明泉微微一笑,选了与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阮汉宸几不可见地朝角落里使了个眼色,才坐到另一条凳子上。

“小兄弟也是来这里下注的?”

“下什么注?”她轻愕。

绿袍男子下颚朝旁边的几桌努了努,“喏。都来这里淘状元榜眼探花呢,要是淘上一个收为门下就发了。谁都知道现在世道不同了,武人比文人吃香。”

看来文臣们虽然表面上不理武举,下头的动作没少做。明泉问道:“为何这桌没有?”

坐在阮汉宸对面的黄衫男子轻哼了一声,张嘴欲驳,但见她问得坦然,并无一丝轻视之意,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倒是绿袍男子笑道:“也来了几拨,耐不住挤兑,没坐多久就走了。”

明泉总算明白为什么明明这里位置有空,还有很多人宁可站着也不坐过来,敢情都是被赶走了。

“三位兄台也是来参加武举的?”

“呵呵,没什么参不参加,不过过来看看皇上又折腾什么罢了。”绿袍男子言者无心,明泉却听者有意。虽说参加人数众多,但不知多少是有真才实料,有多少只是过来瞧瞧。想到这里,不免懊恼。“一旦武举夺魁,等于天下武者楷模,光耀门楣,前途无量,兄台竟只是来看看?”她故意露出怀疑的语气。

黄衫男子嗤笑道:“什么天下楷模,说穿了不过是选几个靶子,等打仗的时候还能扔出去当炮灰。”

“北夷已与我大宣结为盟友,有什么仗好打的?”她佯作不解。

绿袍男子使了个眼色,黄衫男子呷了呷嘴,不再多言。

“在下萧二,兄长蓝大,吾弟陈三。适才不过胡言乱语,贻笑大方了。”绿袍男子指指蓝衣男子,又指指黄衫男子道。

明泉连道不会,“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虚度十五载,未出京城一步,不免故步自封,因此听说喜来客栈来了不少各地豪杰,特来见识。”他们三个显然用得都是化名,极可能根本没有参加武举,而是如萧二所言,过来看看的。

萧二含笑待语,却听邻桌砰得一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拍桌而起,“你,你你说得是哪门子的胡话!老子我当初,打遍樊州……没有敌手,什么追魂剑,春秋刀……哪里是老子对手!老子当年扬名立万的时候……他们还不知在哪里……哪里喝奶呢!”

看他步履蹒跚,形若癫狂,分明酒醉十分,同桌也不相劝,只是坐在那里冷冷道:“狗卷帘子,光靠一张嘴。”

大汉大怒,抬起一脚,踹翻桌子,“老子刚才就看你不顺眼了,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尽身没尽干净被宫里扔出来了。”

大堂从拍桌起就静了下来,许多考生巴不得出点事少几个竞争对手,闻言莫不拍手起哄。

那大汉离明泉一桌极近,阮汉宸下意识地朝明泉靠了靠,后者却恍若未觉地看个津津有味。

“武状元要是只考泼妇骂街的话,你倒当仁不让,可惜……”同桌其他人见势不好早已离开,只剩刚才冷嘲的男子坐在那里。明泉这才看清他的相貌,倒是仪表堂堂,只是身形略瘦,眼睛细长,给人阴霾刻薄之感。

大汉吼了一声,扑了过去。

那大汉身材魁梧,这一扑虽无章法,却如一座小山,将那男子罩在身下。眼见那男子就要被压住,却不知他身体怎么一扭,竟堪堪侧与大汉扑落的身子擦肩而过。

轰。

大汉倒在地上,却没有人再笑。谁都看得出来大汉只是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外行,而这个男子却绝对是个高手。

“万刃独行万山行么?”萧二似笑非笑地低喃。

万山行。明泉暗自记住这个名字。

大汉酒醒了一半,慢慢爬起来,几乎看都没往旁边看,就匆匆走到楼上,可见对武举并未死心。

众人不免叹息对手一个没少。

“不知他们吵什么?”明泉自言自语道。

蓝大突然开口,“大概是为了雍州招榜之事吧。”

萧二微诧,又上下打量明泉一眼。

明泉心中一震,“莫不是雍州也开了武举?”

“嘿嘿,这话可乱说不得。不过是招几个武将,算什么武举。”蓝大打了个哈哈。

明泉立刻明白万山行大概是嘲笑樊州高手都去了雍州,轮上大汉仗着一手三脚猫功夫出来丢人现眼,才惹出这场是非。

“在下交友不多,难得与兄台投契,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明泉看了看天色,若不赶回去,怕今天又要连夜看奏折了。

“相交乃是缘分,有缘再说吧。”蓝大不置可否道。

明泉站起身,“在下俗事缠身,先行告辞。”

蓝大陈三还是坐在那里,倒是萧二一同站起,“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明泉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在下姓黄,称我为黄四即可。”

萧二微微一怔,却是不再追问。

明泉让阮汉宸代结了酒钱,走出客栈,外头的马车不减反增,暗自一叹。上了马车与安莲将客栈见闻一说,却见他立刻问道:“你可是猜测那三人是兰郡王手下?”

明泉点点头,“当今天下姓蓝之人本就不多,而有这般气势会趟这浑水的,就更少了。”她本来想过兴许有人故弄玄虚,但又马上被自己否决。第一,她的微服本是性之所至,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第二,无论是否出身兰郡王府,如此曝露自己引人注目显然并无好处。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条,他们三人着实不像屑于冒充别人之人,不改其姓想必也有几分骄傲在里面。

“意料之中。”安莲并未动容。武举乃大宣首例,各大势力若无动静才是奇怪。

“看来这次武举人才没引来,倒引来不少探子。”她苦笑。樊州的人会跑去雍州,那其他几州定然也会,却不知道朝廷最后选出的武状元是不是人家挑完拣完不要的。

“大宣人才济济何止千万,心思各异并不稀奇。但正统二字,惟吾皇当之。”

明明已是夏天,但听到这段话自安莲口中轻轻诉出,竟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明泉看着他温意满满的双眸,但觉心中一道涟漪轻轻漾开。

四娘

明泉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有生之年,在这种情形下见到郭四娘。看着她身后的追兵,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到极点,“光天化日,公然行劫。哼,难道真以为宣律是用来难为刑部官员的么?”

郭四娘拼尽全力一个纵身,跳到阮汉宸身后,“他们……是杀手!”

明泉眼神更寒,“朕要活口!”

“遵旨。”随着他一声低应,四周顿时涌上数十乔装侍卫。

幸亏地处偏僻,虽有几个行人,倒不置引起恐慌。

郭四娘站在马车外,严实下意识地挡住帘子,却见明泉伸出手,朝他道:“纵然有人会出卖朕,但绝对不会是郭四娘。”白老二已死,当今天下还有什么可以收买这个眼神凛然的女子?

郭四娘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化作深藏眼眸的感动,“草民郭四娘,参见皇上。”这句皇上是她有史以来叫得最心服口服的一次。

“平身,请进。”明泉侧身让出一方可坐之地。

郭四娘本是江湖草莽,倒不觉与皇上共坐一车有何不妥,只是在见到安莲的时候微微一怔,即使曾见过一次,还是不免为这男子惊世绝俗的容貌晃眼。

“四娘不是在镇北国公府,怎么会……”明泉话说了一半,就惊觉不对。冯继曹已为国捐躯,郭四娘失去托庇,正是无处可去。

“不瞒皇上,北夷贼子攻陷渡汉之前,冯国公已经派人将草民等人秘密护送至城外。”北夷与宣朝结盟是处于国与国之间的考量,但对郭四娘来说,他们杀城掠地,乃是十恶不赦的贼子。

“如此说来,你应在几个月前就到京城了,为何不来找朕?”冯继曹会如此做,明泉毫不意外。无论怎么说郭四娘都是受皇上所托照顾,若能逃生,也算让皇上记了一个人情。

郭四娘仰起一个坚毅的弧度,“草民虽然不识斗大几个字,却也知道知恩图报,冯国公待我如上宾,处处礼遇,草民若弃之于危难,岂非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有白老二的刚韧在前,明泉当然不会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莲若有所思道:“郭女侠可是去了北夷军营?”

郭四娘眼中掠过一抹赞赏,“正是。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敌军贼首,渡汉之围自解。”

她虽说得儿戏,却听得明泉一阵热血沸腾。以一己之力,在千军万马中取统帅首级,这是何等的豪气,又是何等的勇敢!想起跋羽煌趾高气扬的神情,明泉恨不得身在当时,派下一万帝轻骑士掩护她。

“可惜,草民夜浅军营,不但没有找到贼首,反而不慎泄露行踪,差点性命不保。若非当时冯国公突然出战,恐怕……”她言近哽咽。

明泉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轻震了下,很快擦干眼泪,道:“不过此行并非毫无收获。至少让草民知道贼子之所以能来得如此之快,完全是因为我军出现奸细出卖情报的缘故!”

明泉脸色一变,“什么?!”

“虽然当时一片混乱,但草民绝对不会认错,那人叫高武雄,原本是个被发配的犯人,冯国公看他勇猛果敢,破例升为千户长。草民曾在国公府见过他几次。”她面上露出恨恨的神色,“若非想要跟踪他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草民早就在路上结果了他!”

“那人是不是去了雍州?”明泉突然冷冷问道。

郭四娘一怔,“皇上何以得知?”

“他见的人是不是高文辙?”

“不是,乃是一名叫楚方的高阳王府幕僚。”

“楚方?”明泉皱眉。

“此事恐怕与高阳王脱不了干系!”她说完,才发现车中一片静默,想起明泉与高阳王乃是亲兄妹,不免暗悔失言。

“不会是高阳王。”明泉淡淡道。

郭四娘侧着头,似乎在想她为何如此肯定。

“他宁可把宣朝江山败在要杀他的尚氏后人手中,也不会屈膝奉送于异族。”她沉默半晌,又道,“朕,亦如此。”也就是他们宁可把江山送给对方,也决不会捧给北夷。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少年沙哑的声音大叫道:“小爷一路杀你到这里,岂能让你逃脱!”

明泉听得耳熟,不禁拉开帘子,果见夏淳淳舞着把扇子上蹿下跳,像赶鸡一样把对方圈在一个范围内。对方只剩下六个人,可能意识到大势已去,突然互使了个眼色,不顾侍卫等人的刀剑,猛然回身,朝对方的腹部捅去!

由于太出乎意料,阮汉宸和夏淳淳意识到时,他们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

阮汉宸静静将剑收起,走到马车前。“臣有负圣托,甘愿受罚。”

明泉叹了口气,“对方乃是死士,不能怪你。”

阮汉宸默然不语,但从其阴沉的面色看,显然是极为恼火。

郭四娘道:“能够培养死士,这便不止是幕僚所能做之事。”

明泉知道她这话乃是提醒自己,只好转移话题道:“当年事情已过,四娘又回到京城,不如重回五分热血堂如何?”

郭四娘呆了下,“还回去做什么?”话虽然如此,但眼角眉梢的想念总是掩饰不住。明泉便道:“阮卿,派几名侍卫护送四娘去五分热血堂。”她又指着夏淳淳,“你过来!朕有话问你。”

夏淳淳撅撅嘴巴,慢吞吞走到马车前。

“朕问你,你不在樊州与欧阳破案,来京城做什么?”

“草民乃是为了禀告红杏楼之事。”

“说。”

“经过草民抽丝拨茧,努力不懈,终于查出红杏楼幕后最大靠山乃是樊州总兵滕环!”

“是他?”

“红杏楼老鸨乃是他的老相好,两人勾搭成奸,鱼肉乡里,其恶行罄竹难书。”说到这里,他声音也多了几分愤恨。

明泉手指捏着裙袂,皱成一团,“他们可曾伏法?”

“不曾,欧阳说等樊州大案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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