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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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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何不以不变应万变?”安莲转身,眼波轻柔如水。

“不变应万变?”

“皇上只要做原本该做的事情,其他的,无须正视。”

将跋羽煌的变数统统抹去,让他成为无足轻重的小卒么?与斐旭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倒有几分雷同。只是……知易行难,如今要在后宫中忽略掉跋羽煌……

“皇上挂心的,应是大宣天下。”

这是他的保证么?让她只需关心政事,无后顾之忧?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集结世间一切美好的男子,真的是她可以仰望,可以依靠,可以携手一生的夫么?

顾虑

春祭将近,这表面事宜是宫廷执礼司负责,但暗底下的活儿却由斐旭拎着严实跑腿。

自高家事件以来,斐旭便未在朝臣面前露过面。任外头谣言叫嚣,他依旧故我地玩着夜行。直到这几日才偶尔能见到他大白天走在宫廷回廊里的身影,虽是惊鸿一现,却也足够澄清与她不和的传言。

明泉一个人坐在乾坤殿里,托腮执笔,看着醮好的墨汁顺着笔尖滴在圣旨上,化出点点,再晕成团团。不过她脑子里转得却是别的事情。

段敖派下去查贪墨的人前几天突然集体失踪了,事情蹊跷诡异得让人全身发寒。

亲自南下这四个字像诅咒般,夜夜撩心,让她恨不得即刻飞去才好。

只是……她与几位先皇固若金汤的帝位不同,她身下的椅子可有点风雨飘摇,招人眼红得很呢。

如何要走得干净利落,安心省心?

宫里朝里都得有人压得住阵。

四大太妃虽说在后宫地位尊崇,但毕竟只是名分上。论身家实力,马太妃身后是高阳王,徐太妃身后是玉流,都不是能放心的。常太妃与她虽是一条战线,但她向来审时度势,难保会有意外。而古太妃……无依无靠在后宫屹立不倒,必有其过人之处。反正在她记忆中,先皇对古太妃还是甚为尊敬的。可惜她为人平和,且家世平平,在关键时候并无助用。

瑶涓与罗郡王现是自顾不暇,她虽未追问当日究竟,但既然未传佳音,便是没有下文。换了平常她大约还会横插一手,可惜如今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实在是无心他顾。

安莲自然是最恰当的人选,只是宫里有个跋羽煌从中作梗,只怕她一离宫,局面就会搅成一团。安家势力虽大,终究不能只手遮天。连镌久,沈儒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其中厉害关系相互牵扯,谁都算不准下一步彼此是敌是友。

彭挺和徐克敌能投入跋羽煌的阵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

这几个蓄子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个人身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十条麻绳扭在一起,能拖得动山。

安莲纵然也能与其他人联合,只是将后宫朝廷的矛盾激化实非她本意。这些暗疮还没到能剖开来见天日的时候。

除非……

她手腕一抖,整枝笔支在纸上。

脸上时青时白,显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不轻!

可是,她转念一想。若是真能……那宫里朝里都无须担心了。当然前提是……她必须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拍了拍额头,她搁下笔,望着窗外明媚的天色深叹了口气。

“皇上有心事?”斐旭难得经过通报进来。

明泉抱着暖炉,斜歪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明黄的九龙翔云龙被。

茶几上的清茶热气腾腾,显是刚上了没多久。

“朕哪天是清闲的。”她抱怨道。

“皇上不当诗人真是太可惜了。”他摇头惋叹,挑了把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明泉斜飞了他一眼,“这句话听到这里还算悦耳,不用接下去说了。”

“好奇心通常随着年龄而消逝。”

她噎了下,咬牙道:“如果帝师愿意解惑,朕自然极、愿洗耳恭听!”

“身为帝师为弟子解惑理所应当。”他双眼笑眯成一条缝,“臣只是觉得皇上若能从文,必能写出流芳百世的宫怨。”

“帝师大人不会是闲来无事,到承德宫窜门子吧?”她没好气道。

“臣已经好几天没有沾枕了。”他控诉似的眨着眼睛。

“朕等下赐你一百个枕头抱回去,好好沾一下。”

斐旭幽怨之色更浓,“可否用金子打造?”

“孙尚书同意的话,朕没意见。”

脑中闪过孙化吉那张死要钱的脸,他迟疑了下,“银的也可以。”

“朕记得曾赐你一支会开花的……”

“但念及黄水受灾之民,臣内心怆恻,无法形容,愿将所有枕头捐献灾民,略尽绵薄之力。”

提到灾民,她也没了说笑的兴致,“朕真恨不得插翅飞到这几个州看看堤坝是拿什么糊起来的,看看这些父母官们的心又是拿什么做的!”

“皇上插翅以前,莫忘记野心勃勃的鹰和虎视眈眈的狼啊。”

“帝师可是想到了什么?”

“虽未完全,但想必不远。”

明泉眼睛一亮。

“只是不知皇上这次南下,想带上哪些人?”

“人多有失,不如从简。”她细想了下,“朕准备带上孙化吉和沈雁鸣。”

斐旭目光一闪,笑道:“倒是奇特的组合。”

“你不问朕为何选他们?”

“皇上乃一国之君,选了便是选了,有何可议。”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帝师……”

“阮统领留在京城既可保护安侍臣,又能就近照顾家里,皇上的确考虑周到。不过为了皇上安危,臣建议带上慕流星。”

“你不是……”

“皇上安危关乎重大,臣区区家事,不足以提。”

“朕……”

“另外,皇上不妨考虑带上英侍臣。”

她干脆不说话,让他一个人说个够。

“皇上既然让安侍臣留守,就该将他身边最大的障碍与顾虑拔去才是。”

带跋羽煌上路?明泉脸色有点发青。只怕还没到荧州她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放心,英侍臣想必很愿意配合的。”他笑得意味深长。

她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是不是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佛曰,不可说。”

算盘

次日,沈雁鸣在一片惊疑和揣测中晋封为八品郎伴,赐住熹微宫,一跃排在安莲和跋羽煌之后,成为明泉后宫第三红人。无侍寝记录却独得恩宠,其中缘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当天正午,明泉又下了一道令后宫,乃至朝野激浪三尺的圣旨。

钦点一品英侍臣跋羽煌,八品郎伴沈雁鸣,户部尚书孙化吉伴驾春祭。擢一品洁侍臣安莲执掌内廷六府。封连镌久、杨焕之、段敖、范拙为监国大臣,在春祭期间主理朝务。

一连串的旨意下来,反倒将沸沸扬扬的后宫压得死气沉沉,窥不破这位年轻女帝心中的如意算盘。

春祭意义非凡,留安莲带跋羽煌似乎显得后者更受宠,但明眼人一想便知,大宣皇帝后宫是绝无可能交于对峙多年的敌国王子手中。而且最近两者矛盾重重,在女帝江山未稳之际,将他们隔离正是明智之举。但突然晋封沈雁鸣,将他算入春祭队伍不免有些奇怪。表面上看是明泉想要拉拢其背后的沈氏,但细想一层,沈南风并不在监国大臣行列,拉拢沈家并无实用,反会招致其他几位蓄子的不满。明泉虽不是老谋深算,但也不至于糊涂到卤莽的地步。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宫中虽是猜疑万千,却也无人敢明目张胆试探上意。毕竟揣测圣意的罪名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可能有灭顶之灾。

明泉坐在瑶涓宫里闭目养神。

三个时辰走访四大太妃实在是太累的差事。不过这也是必须的障眼法,等她走后,自会有好事之人将目光自安莲身上分过一半。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惜这个东风却不好借。

她脑中思绪千转,连带眼珠也不停动着。

“既然睡不着,不如起来吃点点心。”瑶涓冷清却细软的声音在近身响起。

明泉抖了抖睫毛,张开眼道:“皇姐怎知朕未睡着?”

“你的睫毛委实动得太过厉害了。”她侧坐在桌子边,抿嘴一笑。

明泉吐了吐舌头,跳起来坐到她对面,顺手拿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下咽后方道,“恩,怎么同样的芙蓉糕,皇姐的就比朕的好吃?”

“你若喜欢,常常来吃便是。”她将整盘芙蓉糕推到她面前。

明泉叹了口气,“可惜春祭临近,朕一走两月,只怕下次来时,这儿的草都碧了。”

瑶涓啜着茶,并未接话。

“……朕明日约了罗郡王。宫中朝中变数难定,有他照看皇姐,朕也放心。”她双目看着盈盈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状若不经意道。

“我不过是个下堂王妃,不受宠的公主。朝中动荡岂会波及?”瑶涓漠然反诘。

明泉一窒。当她希望玉流坦白的时候,玉流选择了沉默。当她希望瑶涓迷糊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清醒。就算身为万乘之尊,也无法事事如意。

“朕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她口气微软。太子反目,高阳王心怀叵测,玉流含怨而嫁,她身边最亲的亲人中只剩下瑶涓还在身边。她甚至已有了瑶涓反对,便放弃这步棋的打算。

即使未抬头,明泉亦感到近在咫尺的灼灼眼神。

半晌,才听她叹了口气,“为何不看我?”

明泉缓缓抬起头来,却见瑶涓娇艳脱俗的脸上挂着浅笑,平日里纹丝不动的宁静眼波中微微漾出如水温柔,“皇姐……”

“既唤我皇姐,又有何不可坦言?”瑶涓轻轻抚上她的鬓发,“身为帝王,就须以天下为重,以民生为重。玉流也好,我也罢,在出生皇家那天,就注定了不由自主的命运。”

明泉按住在耳边轻抚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双目,似乎想找出一丝一点的不情愿,“皇姐。”

“若说不怨,那是自欺欺人。可是怨有何用?不过徒惹自哀,招人厌烦。”她摇头制止明泉的张口欲言,“今日后宫的风波跌宕我亦有耳闻,因此你的来意我也猜到几分。无须遮掩,你我同是帝室一脉,论年岁,我尚虚长,可偌大担子却由你独挑。换了以往,我也未必在乎。可如今,见你为国事担忧之余,还要挂怀我的家事,心中一直惴惴难安。”

明泉眼眶一热,险险掉下泪来。

自登极以来,先经历太子汤率兵造反,再是与玉流交恶,而后连自小亲厚的高阳王也心怀异志,可说把她逼入了众叛亲离的境地。而如今,这个一向不闻世事的皇姐却愿意站在她身边,分担解忧,可说是一枚定心丸,稳住了她飘摇落寞的心。

“安莲不能去皇陵甚为可惜。”瑶涓话锋一转,“想必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很想见到女帝的伴侣。”

明泉俏脸一红,吸了吸鼻子娇嗔道:“皇姐几时也学会嚼舌头了。”

“怎么是嚼舌头呢。”她意味深长道,“皇夫一职责任重大。我原先对他还有几分顾忌,毕竟他曾站在叛军一方。只是那日我听他琴声,却也觉出几分绵绵情意来。这后宫中,能让他安心生情,并未惶惑顾虑的,也只你一人吧?”

“情意?”明泉先是眼睛一亮,随即黯然道,“恐怕他心里恼恨更多。”

瑶涓不解道:“他一个阶下囚,手下败将能登上万万人之上的皇夫宝座可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还会恼恨?”

他恼恨的正是这个名声这个理由啊。明泉心中苦闷不已,嘴上却道:“皇夫人选非同小可,岂能说定就定。”

“那你要选谁?跋羽煌?还是……”她拖长音,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帝师?”

明泉吃了一惊,“怎么会扯起他?”

瑶涓淡然一笑:“偶尔听到宫人的闲言罢了。”

恐怕不是偶尔吧?瑶涓回宫以来几乎足不出户,来来去去也不过是瑶涓宫的里里外外。而且她的性子比她还稳重三分,能说出这话来,虽是试探,但必然有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她颇为气愤。这消息,严实和阮汉宸都不曾透露半分。

“于公,他是朕的老师兼战友。于私,他可算是半个知己。皇姐切莫信那些不实谣言。”

“我信与不信有何要紧,不过是惋然一叹,或凑趣一笑罢了,只恐落到其他人耳里,衍生不必要的麻烦。”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瑶涓容貌秀美,平素又端庄雅静,突然做出这么个动作,说不出的俏丽风情。

明泉撇了撇嘴,“谣言止于智者,朕才不稀罕其他人的想法。”话虽如此,眼里却还是微微流露几许恼意。

瑶涓淡笑而过,不再追问。

入了夜的长庆宫气势磅礴,灯火如昼。

这几日送礼拜访的人马差点将长庆、信合两宫的门槛踏破。

明泉到时,正巧遇到冯颖与安凤坡两人从里相携而出,步履互和,不时对视谈笑,神情虽说不上亲热,却也十分欢娱。

见到她时,先是双双一怔,随即侧身行礼。

一个白衣纤骨,一个玉帛可爱,站在一起,倒也衬托。

“平身。”明泉淡淡道,脚步不停地擦肩而过。

心里虽是对这样的组合惊讶不已,不过在这宫里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沈雁鸣转而与薛学浅交好,冯颖另找盟友也在常理。每次见到安凤坡,她总有种隐隐的排斥和不安,却又说不上究竟。

如意大老远就小跑着过来,近了前打千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会自称奴才了,看来这段时日在宫里长进不少。明泉随意点了点头,“起来吧,安侍臣可在?”

“回皇上,已歇下了。”如意大声道。

明泉一呆,却见薛学浅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自里面出来,藏青的大氅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温雅文秀的素颜,连红彤的灯光也遮不住那细腻柔滑的娇白。

薛学浅止了步。自选秀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明泉。

他本是家中长子,替几位弟弟进宫乃出自愿。在进宫前他早已考量清楚,他的父亲虽是京都府尹,但在京城这种遍地皇亲的地方,区区府尹简直比不一个偏远县令来得有实权。几个弟弟尚未成年,他的天资又不突出,即使进入仕途,恐怕也是碌碌无为。思前想后,父亲才将他送入宫来,希望能攀上国戚这竿高枝。可惜明泉似乎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除了偶尔临幸长庆宫外,从不留宿其他宫苑,也不曾翻过几位蓄子的牌子。

安莲的容貌才华举世闻名,再加上安家势力庞大,也非他们几个可比,因此蓄子们私下虽薄有微词,却也不敢公然攀比。但今早下的旨意里竟无缘无故地晋封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沈雁鸣,实在让人费解。或有人猜测沈雁鸣暗地里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但这几日他们日日同进同出,若他有动作,断然瞒不过他去。所以这动作应该来自女帝。他晚上来长庆宫正是想探探口风,毕竟以安莲如今的荣宠而言,一定不希望明泉将注意力分与旁人。

可惜安莲似是早有预料,以就寝为名,将来访者一一拒之门外。

不过这趟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在这里遇到了女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似是惊了一下,忙跪叩道。

长廊只有三人宽,明泉不能再无视擦身而过,只好停下脚步道:“平身。”

薛学浅边谢恩边抬头,但见明泉站在三尺外,虽然容颜清雅端秀,但神情清冷,比之往常见过的少女多了分高高在上的凛然。

明泉转头对如意道:“若是安侍臣歇下了……”

“主子说了,若是皇上来了,再晚也要通禀的。”他吐了吐舌头,“皇上行行好,好歹留一留吧。不然主子睡醒知道了,又要责备奴才。”

才说了一句正经的,又憋不住露出尾巴。明泉暗自摇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通报一声,若真睡得熟了,就毋须起了,朕明日再来便是。”

薛学浅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不禁有些尴尬,想要离开,却又不舍。毕竟这是难得单独见到皇上的机会。

“薛蓄子也是来见安爱卿的?”明泉等如意跑远了,转过脸问。

薛学浅急忙恭身道:“正是。”

明泉笑道:“不如陪朕在这里等一等,若安爱卿起身了,也让你沾个光。”

“谢谢皇上。”真是求之不得。多少人想探明白明泉与安莲两人真正相处的进展而不可得,想不到他竟拣到了这个机会。心里不禁感谢自己因不愿与冯颖同行而故意多坐一会,不然恐怕也无如此运道了。

如意腿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匆匆跑回来,身子无巧不巧地凑在明泉与薛学浅中间,道:“请皇上先在喜容殿小憩片刻,主子稍后便到。”见明泉点头,便领路去了。

喜容殿与主殿只隔了座园子,从道上经过时可闻到里头传出来的阵阵梅香。

明泉脚步顿了顿,“朕来了几回都不曾见到梅花,原来在这园子里。”

如意机灵地跟在她右后,闻言回道:“这园子主子喜欢得紧,时不时过来坐坐,有时候连用膳都舍不得回屋子。”

明泉恩了一声。

如意偷偷抬眼,却见她的嘴角微微上弯了个角度。

喜容殿恢弘大气,红木橱柜对门横列,仰头而望,约两人半高。左右两面通风,连窗户都比别的宫苑宽大。大殿中间只放了一张八仙桌和四把椅子,色泽稍淡,与四周格格不入,显是刚添上去的。

如意用衣袖拂了拂椅子,请明泉坐下后道:“皇上不如尝尝新腌的梅子?”

明泉想起安莲曾托人送过一坛,鲜甜中带着微酸,很是可口,便点了点头,转对薛学浅道,“你也尝尝。”

“谢皇上。”适才一直插不上话,薛学浅正觉尴尬,闻言连忙应声道。

梅子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如意只转了个身,就端了一坛进来,用两个精致小碟分装了些,放在明泉和薛学浅面前。

明泉用小竹签挑了一颗放到嘴里,微微的凉意让舌头一缩,酸甜随即和着唾液流散开来,仿佛融化般。

“是薄荷叶?”薛学浅惊奇道。

如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第三道工序,正是由薄荷叶浸泡。”

明泉吐了核,又吃了一颗,“唔,有心思。”

“主子从小爱吃梅子,因此奴才才下了些工夫。”眉角眼梢,神采飞扬。

明泉挑梅子的手顿了下,“这梅子是你腌制的?”

“正是。”

“哦。”她放下竹签。

却听严实通报,“洁侍臣求见。”

“宣。”

薛学浅每次见到安莲都有种挫折感,仿佛眼前这个男子是从天上落下的晨星,即使身在红尘,沾染凡俗,也无法遮掩璀璨四射、高洁天华的光芒。

从明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他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奢望。

“参见皇上。”安莲清泠的嗓音让他自思绪中翻醒过来。

“平身。”见着这张俊美绝世的脸,明泉满脑子的话反倒一句也迸不出来的,只轻轻道:“这几日可是累着了?”后宫云诡月异,连冷宫里的蟑螂都不是省油的东西。这阵子,他与跋羽煌的矛盾更趋于激烈,恐怕里里外外,有心的无心的,算计的讨好的,都一股脑儿闹得不安生。否则,他也无须以就寝为借口打发那些人了。

“只是贪睡,无碍。”安莲双眸柔和地回望她。略显纤瘦的身体仿佛蕴藏无数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心。

明泉咬着下唇道:“朕过几日便要出发去胜州,这座皇城朕便托付于你了。”

薛学浅身子一震,脸上虽是力持平静,但眼底的震惊却瞒不了人。

皇城乃是皇朝最高象征。以皇城相托表面上看,交付的只是后宫,但往深里一想,这兴许就是立皇夫的预兆!

虽然安莲将成皇夫这个传言在宫里一直沸沸扬扬,叫嚣直上。但他毕竟是心照不宣的罪臣,明泉就算找再多的理由来杜绝天下悠悠之口,但太子汤还在戚州,蔺郡王和连镌久也在朝中,真相总是掩埋不掉的。

跋羽煌以北夷第一王子之尊屈尊后宫,其中野心昭然若揭。如果真要立安莲为皇夫,恐怕这天下也要乱上一乱!

他心思百转,嘴上却未停,“皇上只管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帮衬洁侍臣。”

明泉笑笑,又对安莲道:“朕一去两月,你若有空,可写些书信。”她从严实手上接过一个白玉匣子,交到他手上,“任路途遥远,不过数日。”

安莲将匣子拿在手心,目光幽幽,不知想到什么,“臣遵旨。”

她起身走到他身前,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头柔声道,“两月不过眨眼,你要多保重。”手下的皮肤细腻如玉,几乎不忍放手。

安莲敛目望着她顺滑如锦的青丝,从怀中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翠玉小佛,挂在她的颈上,“皇上也要珍重。”

玉佛上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以及若有似无的芙蓉香。

安莲身上从来只有梅香,这还是她第一次懂得惟洩芙蓉香的含义。

芙蓉香,便是他的体香么?

想到此处,她双颊滚烫如火,几欲燃烧。明明是想作场戏让后宫知道安莲圣眷正浓,不敢轻触其锋,怎么反倒有种成真的感觉。

薛学浅站在桌前,离两人一臂的距离,中间却似乎有千万条鸿沟,将三人隔绝成两个世界。

这便是皇上与洁侍臣的感情么?

说是如胶似漆,又有点距离。说是逢场作戏,又太过自然。

他拳头悄然握紧,这个舞台他暂时还跃不上,只是这个赌注究竟该下在哪边?跋羽煌?斐旭?亦或……继续隔山观虎?

心底的算盘乒乓作响。

晓雅

铺锦十里,仪仗六万。新皇初次春祭之行浩浩荡荡自京城出发,北上胜州。

胜州紧挨帝州北部,左接戚州,下临缅州,与北夷相交,同戚州一般因常年战乱而一蹶不振,先皇曾连换四任总督,但经济始终不见起色。如今这任总督只能勉强不拖不欠,带着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而已。

仪仗行了三日,离帝、胜两州交界约三百里处,明泉偷偷下了帝辇,带孙化吉等人上了南下的马车,一路狂奔而去。

严实则跟着队伍继续北上。内廷特别有一队司职春祭的太监,各个是知晓内情的,专门负责皇帝祭祀期间的衣食住行,因此对皇上中途失踪的事件不但处之坦然,奇书网而且遮掩再三,这才糊弄了过去。

七七四十九日听着虽多,其实大半时间是浪费在路途上的。

明泉不指望能查个水落石出,但至少亲眼去看看黄水肆虐后的灾况。看看是否真的饿殍遍野,朱门铜臭。

皇帝出巡,虽是微服,阵仗却也不小。五百帝轻骑在暗处轮班跟梢,大内侍卫副统领黄正武带着十个大内高手扮作仆人杂役在明里保护,五分热血堂更是先发一步,沿路打点。

再加上斐旭、慕流星、孙化吉、沈雁鸣、跋羽煌及其另一个女侍,足足坐了四辆马车。另外,又派了两辆马车专门装载行李,虽是精简,也处处流露出大家气派。

六辆马车在官道上行驶数日,即使未出帝州,已引起旁人侧目。

“你确定我们不会打草惊蛇?”该不会人还没到樊州童契,半路就被当地的百官拦下口呼万岁了吧?

“越是光明正大,越不会惹人疑窦。”斐旭又染了黑发,此刻一派悠闲地回道。

跋羽煌自南下来,就板着脸,冷冷的目光仿佛能结河成冰。明泉本就不愿见他,现在更乐意把他丢去与侍卫做伴,美其名曰:保护。

车里还有一个孙化吉。她本来更愿意与慕流星同车,不过斐旭摆出随时逃跑的姿势,让她不得不作罢。

“帝师高见,果然深得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的真髓啊。”孙化吉赞道。

斐旭双眼笑眯成一条缝,“孙大人也深通此道啊。”

两人互视一眼,会心一笑。

明泉无力地支着脑袋。和他们坐一起唯一的问题就是必须忍受两只狐狸的臭味相投。

“看脚程,大约明日方能出帝州,皇上看我们是否先找个地方落脚?”孙化吉问道。

明泉皱了皱眉,“不是说好要改名换姓么。”

既是微服,便拟了个假身份。

他们自称是一行自京城迁徙的玉石商人家眷。明泉是小姐,孙化吉是帐房,斐旭依旧是西席,沈雁鸣是琴师,慕流星是明泉的远房表弟,跋羽煌是慕流星的授武师父,跋羽煌的侍女珐夏成了明泉的丫头,黄正武是护院……虽然繁琐,但好在大多富贵人家的排场比这还大十倍,倒也不至于太惹眼。

孙化吉老练成精,哪会不记得,只是这第一声却不好主动叫出来,“老夫糊涂了,小姐莫怪。”

斐旭别有意味地轻笑。

孙化吉咳嗽数声。和聪明人相处就这点不好。

“坐了这么久,朕……正是疲乏的时候,就休息一下吧。”她把话硬是拗回来。

仰龙镇坐落在帝州最南两城之间,来往商客络绎,十分热闹。

明泉一行驾着马车在镇上最大的朋来客栈落脚。

掀起帘子,一阵米酒的清香迎面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一个伙计满脸堆笑地蹿上来,“客倌打哪来啊?”

孙化吉见他瘦得跟猴似的,有心打趣道:“刚从猴山看完猴子下来。”

伙计仰头大笑,“可不是巧了,本家啊。”

孙化吉一窒。

明泉等人掩嘴而笑。难得看到说遍天下无敌手的孙化吉吃鳖……心情真好!

伙计弯着腰迎着他们进去。

只见大堂里几个大汉脱了上衣挥胳膊,几个女子撩起裙摆,露出大腿耍横子。真是纵笑无忌男女别,划拳哪管老幼龄。

明泉眉头微皱。

伙计伶俐道:“楼上有雅座,各位不如去楼上歇息。”

“十二间上房。”孙化吉这个帐房当的窝囊,论官位他不比黄正武、慕流星低,偏偏这两个是武官。论资历他更远超侍女珐夏,偏偏她是个北夷人。所以一路打点的差事便毫无疑问地落在他肩上。他曾不止一次的怀疑明泉钦点他伴驾与荣宠无关,只是看中了这一点。

伙计笑得更灿烂,“客倌大约第一次来,本客栈上房只有五间,已被占去了两间,还剩三间。不过十人大铺倒还有三间。”

明泉、跋羽煌、斐旭……他顶上至少有三个大人物,上房看来是轮不上了。孙化吉一咬牙,眼中精光一闪,将伙计拉到一边,大喷口沫小声低语地交谈起来。

过了会,伙计脸色灰败地跑去把掌柜叫了过来。

又过了会,掌柜汗如雨下,连连摇头。

再过了会,掌柜面如土色,含恨点头。

孙化吉用袖子抹了抹口水,走回来,“小姐,上房准备好了,请。”

“你……砍价了?”斐旭凑着孙化吉的耳朵小声问。

孙化吉嘿嘿一笑。

大宣朝一毛不拔铁公鸡的亏岂是这么好吃的?

进了房间才知道上房分里屋外屋。

明泉添了张床,与珐夏睡在里屋,慕流星守在外屋。两人既有姐弟名分,倒也不惹人瞩目。

斐旭与跋羽煌,孙化吉与沈雁鸣,分了另两屋。黄正武领着侍卫们睡通铺。

一时各归各房,互不干扰。

一夜无话。明泉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悠悠醒转。

出游无须早朝,清闲得仿佛重新回到公主时期,每日每日烦忧的不过是后宫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偶尔与玉流拌拌嘴,偶尔向常太妃撒撒娇,偶尔……听父皇聊聊朝事。独自想象着父皇嘴里那些大臣们的样子,想象着朝堂上的庄严肃穆,想象着有一天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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