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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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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禄这个气恨啊,他跟这儿也住了好几天啦,知道店主一共雇佣了四名仆役,照管私店,其中三人(包括当日领他进门的那个)都是好脾气,日常轻声细语的,只有这一个是急脾气、大嗓门儿。怎么今天就偏偏轮到这小子来送饭了?

    只好开门出去,接过食案,然后厉色关照,不得再来打扰。等关上门,返回屋内,就见郄俭正重新把蓍草都拢在一起。郄俭解释说:“占断矣,心乱矣,须重为之。”民间传说,蓍占是求取上天的垂示,所以一定要虔诚;其实哪来的什么有意识的上天啊,蓍占不过是修道者沟通天地灵气、梳理事物脉络的一种神通而已,根本不需要虔诚,但绝对需要聚精会神,全身心的投入。刚才那一嗓子,郄元节的脑子当场就乱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若继续算下去,也必然得不出准确而合理的结果——算了,我重来吧。

    于是重新凝神静气,歇了好一阵子才再度拈起蓍草。张禄正屏住呼吸,盯着郄俭的动作瞧着呢,忽听门外院中又是一声大叫:“西宅回禄,速往相救!”

    郄俭忍不住又一个哆嗦,然后直接把手里蓍草给拋在了案上,对张禄说:“算不得也!”

第三十八章、自从盘古开天地

    所谓“回禄”,是一位上古传说中的火神,后来引申为“火”。那旅店大嗓门儿仆役喊“西宅回禄”,就是说西边儿人家着了火了——因为讳言火,怕不吉利,所以称为“回禄”,后世也有叫“走水”的。

    张禄和郄俭闻声出门一望,就见很多人提着水桶、抱着水盆,匆匆往起火处辐辏而去,眼瞧着浓烟滚滚,火光却已见不大着了。终于过来个小嗓门的仆役,笑着说火头貌似已被扑灭啦,二位先生无须担惊害怕,也不必出来,还是回屋里歇着去吧。

    等到返回屋内,郄俭就说了,头回蓍占,被伙计送饭,一嗓子给打断了,这二回蓍占,西宅又起了火……一回是巧合,两回就肯定有问题啦——“乃知不可算也,触高人之隐耳。”我这要算的事儿里不光光有你,还有于吉哪,人那是多大的神通,相关他的各种因缘纠葛,一定会被保护起来,不容许旁人窥测。我还是别算了吧,隔壁都失火了,再算还不知道出什么妖蛾子哪。

    完了又问张禄:“卿屡问吉凶,得无畏惧乎?”张禄笑着说我有什么可怕的,他于吉也不是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吗——“唯谨慎耳。”

    他当然不是真的害怕于吉,而是隐约觉得,这事情里面有点儿不大对头……一则谶谣,搅扰凡间,可是对于修道者来说,对天上的仙人世界来说,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裴玄仁临时起意,想搞明白其中缘由吧,他不会想别的法子联络于吉,为什么一定要派自己去查访呢?要知道自己可是预言中注定的灭祟之人哪,就该让仙人捧在手心儿里呵护成长,怎么有闲空去搭理这等杂事儿?

    若说裴玄仁不是很明细其中因果吧,张坚可是一清二楚啊,他为什么也坚持要求自己去访于吉呢?而且自己的几个帮手,除了郄俭和魏翱算临时搭伙儿,张坚特派来的一男一女,名字又都跟自己差相仿佛……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还瞒着自己哪。谁信真就那么简单,去找到于吉问个问题就算完成任务?

    当然这些想法也很难向郄俭倾诉,张禄只好说,既然你不想卜算,那不算就不算吧。郄俭问说那咱们可以启程了吗?张禄低头一琢磨,说还有一桩事情,我住店的时候对老店主使了惑幻之法,允许我跟这儿白吃白住,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过分。不如你给他卜上一卦,断断吉凶,也算抵偿他的店、饭钱,如何?

    郄俭说成啊,既然人都把饭送来了,那咱们先吃过,完了你请店主过来,我给他算上一算——“未知何氏耶?”张禄一愣神儿,说我还真没问他姓什么叫什么……

    等到用完了饭,张禄就召唤仆役,去把老店主请了来。郄俭和颜悦色,问他籍贯哪里,姓甚名谁,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店主就说了,我就是吴县本地人,姓顾,祖上非常烜赫——“家祖讳奉,官至颍川太守。今有二子,长名雍,弱冠为曲阿县长,次名徽,游学在外……”

    张禄一听,瞧不出这还是个官宦人家哪,再一琢磨,顾老头儿说他长子名叫顾雍?这人我可听说过……元节啊,不用你算了,我知道他家未来如何,顾雍可是能做东吴宰相的命格哪!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表露出来——他是穿越者的事儿,压根儿就没跟郄俭提起过啊。郄俭再次焚香净手,给顾老头卜了一卦,算完后紧锁双眉,问对方:“君欲闻吉事,欲闻凶事?”顾老头见状吃了一惊,赶紧拱手:“请直言不讳。”

    郄俭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君寿不永,只在期年之内……”你顶多就一年的寿命了,赶紧的把孩子们都叫回来,见上最后一面吧——“至君二子,次男亦不寿;长则可七十许,为国家上卿。”张禄心中暗笑,估计你郄元节算不出来,顾雍究竟可为哪个“国家”的上卿吧?

    随即皱眉:如果郄俭算得没错,那就证明历史跟自己所了解的并不会太过走样,起码江东仍为孙氏所盘踞……那么中原是不是曹魏呢?西蜀是不是刘备父子呢?那则“长人执弓”的谶谣,果然只是胡诌八扯吗?为什么张坚、裴玄仁他们都那么上心?!

    张禄关照店主,说我在柜上留下一封信,将来若有如此这般,几个人过来寻找,即可将信付与。于是问顾老头要来笔墨、竹片,写下一行小字:“仙踪会稽山俭禄先访之卿等急往可也。”

    于是张、郄二人离开吴县,昼夜兼程,匆匆南下。才刚绕过后世的杭州湾,某日午间,张禄突然间心所有感,随即耳旁响起一个声音:“吾从师已下山矣。”

    他知道这是左慈传来的消息,赶紧跟郄俭说了,郄俭略一沉吟,即卜一卦。这回尽量绕开于吉,仅仅探问我们往什么方向走,才算大吉大利哪?卦象上得出的结果是正南方。

    果然到了诸暨北部,也就是会稽山西方,跟大道儿上远远地就望见左慈了。左慈还伴着一位老者,只见他满头白发,也不扎髻,就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一张老脸上满是皱纹,就跟风干橘皮一般,也瞧不出究竟多大年岁。老人穿一袭素色深衣,围着灰色布裳,身上背一个小小的药囊,迈步似乎挺缓,可实际行走速度还真不慢。

    二人心知这必然就是南华仙于吉了,赶紧疾趋而前行礼。于吉瞟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却侧过身,缓行几步,让开大道,跟道旁一片灌木丛旁停下脚步。连左慈在内,三人都跟过来,再次拱手,老人这才终于开了口:“吾知卿等来,何为也。”徒弟左慈都已经跟我说过啦。

    说着话斜睨张禄:“卿其畏我乎?”张禄赶紧回答:“既见长者,敢不觳觫?”于吉笑一笑,突然问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卿知何谓‘缘’耶?”

    “缘”字的本意是衣袖上的饰边,当然张禄明白,于吉肯定不是想说衣服的事儿——“缘者,因由也。”于吉点点头,说:“今有笮融于淮上浴佛,吾往见之,因与论因缘。释家所谓因缘,有其因,亦成其果也。”

    张禄听说过那个笮融,这人是徐州刺史陶谦属吏,镇守下邳。他是虔诚的佛教徒,每年四月八日佛祖诞辰日都要大开****,施财舍物,耗费竟达亿钱——当然啦,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本来就是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来的。于吉说我跟笮融聊过,咱们说因缘,只是指原因,佛家说因缘,却更注重原因所导致的结果。

    “诸物相连,诸事相牵,莫不纠葛,以成经纬。有其因而必得其果,得其果乃必有其因,其因果相系者,即缘也……”

    张禄是没想到,于吉一见自己,不提谶言的事情,直接就开始讲课了。归纳总结于吉的话,大意如下:

    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有所关联的,事物之间互相交换能量和信息,就此统合为大大小小、环环相扣的各层系统。世上没有完全不搭介的物,也没有完全不搭介的事儿,区别只在于关联是紧密是松散,是从前有所关联、现在正在关联,还有将来会有关联。就事而论,这些关联有其先后,乃成因果,因果之间的联系,就是佛家所说的“缘”。

    讲完这一大套,于吉才终于进了正题:“卿等访吾,亦其有因,必生其果,缘之所在,吾不得不卜也……”然后一指郄俭:“郤元节事,吾观之如掌纹……”相关郄俭的事儿,我探察起来,就跟反掌观纹一般简单、清晰——“然卿之事,吾不可得见矣。”但是算来算去的,就连于吉都算不明白张禄。

    为什么会这样呢?于吉说了,那只有两种可能性:其一,“卿之能在吾之上。”你要是修行的境界,或者神通法力比我强,那我就肯定算不明白你——张禄明白其中道理,就好比前几天郄俭想算相关于吉的事儿,结果两回都被打断,吓得不敢再算了一样。当然啦,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张禄修道才几年?就算日后成就可能超过于吉一万倍,这会儿可还算不上什么高人哪。譬如两名棋手,一个初学,一个九段,只要初学者是在认真下,而不是随手摆子儿蒙人,他的棋路,每落一子的用意,九段高手必然是洞若观火啊;可是九段高手下出来的棋,初学者就不可能瞧得明白究竟有啥用——即便这初学者悟性很高,将来还有机会成为棋圣,这会儿该糊涂还是糊涂。

    如果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结论啦——“卿之所处也高,所系必大。”你一定关联着一桩等级非常之高、范围影响非常之大的事件,想要搞明白你,就先得摸着这桩大事儿的脉络。事情越大,必然也越是复杂,恐怕不是我一个地仙所能够轻易窥测的——所以我也算不明白你。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智商的问题,而是眼界的问题。再拿那两名棋手做比,两人在下一盘以地为枰、河川为线,以山为子的超级大棋,九算棋手站在地上,也就普通人大小,他怎么可能搞得明白对方的棋路?而倘若那初学者是在卫星上俯瞰整个地球,能够通观全局呢?即便还算不清高手的棋路,这棋他也是赢定了的。

    于吉说了,可能是我站得不够高,所以才瞧不透——你身上联系着一桩大事哪,你自己可知道吗?

    张禄不敢撒谎,只好微微点头。我靠仙人需要我去除祟,祟在天外,就连仙人都莫明所以,你于老头儿终究还只是一个地仙哪,看仙人都看不大清,怎么可能知道祟?我跟这么桩大事纠缠在一起,那你必然也算不明白哪。

    于吉笑一笑,这才点明正题:“汝欲问谶之所由,吾固不敢轻告人也,恐罹不测之祸……”既然万事万物都有联系,因果纠缠,那么道出那谶谣的来源,本身这件事就可能引发难以测度的结果。我当时得到那则谶谣很偶然,沾上了不可能甩得掉,那没办法可想,可是泄露来源这类行为,我可不敢轻易尝试啊——谁知道小蝴蝶翅膀会扇起多大的风暴来?

    “然卿身既系大事,吾亦不敢不告也。卿之或密,或以告人,吾不问也。”你身上那桩事儿恐怕比谶谣更神秘、更宏大,我算来算去,倘若一口回绝你的探询,结果可能更凶险。所以干脆甩锅吧,我告诉你得了,至于你是从此藏在心中,还是再告诉别人,那是你的事儿,我也不来干涉。

    说完这些话,眼神左右一扫。左慈和郄俭都不傻,赶紧拱手后退——于老师这意思,是他只能告诉张禄一个人啊,咱们不方便旁听。

    等二都退出半箭之地,于吉反手捶捶老腰,干脆席地坐下了。张禄不敢坐,只能拱着手,端立静听。就听于吉说:“吾得彼谶,乃于天渊之间也。”

    张禄心说怎么还这两句?您再说细一点儿成吗?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于吉摆摆手,示意他稍安毋躁,然后嘛,这事儿还得打头说起——“曩者盘古氏开辟天地,女娲氏造就人身,伏羲氏创制八卦……”

    张禄当场就惊了,我靠虽说万事万物都有联系,但您老人家有必要真打这根儿上开始说吗?后面是什么?得长篇评书了吧?您是不是等我先搬个马扎,沏杯茶去?

第三十九章、穿通地心的“天渊”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伏羲创制八卦,这都是神话传说。可是仙人们都知道,这些事儿虽然在凡间给传得彻底走了样儿,其实都还是有所本的——虽然未能登仙,但站在凡间修道者巅顶的南华仙于吉,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神话传说并不仅仅这些而已,还有很多。

    于吉问张禄:“《国语》所载,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卿知此否?’”

    张禄回说我知道——他跟景室山中鼎之上,闲来无事经常翻阅裴玄仁的藏书,其中当然也有《国语》。

    于吉先问:“其本何由?”

    “在《尚书·吕刑》:‘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

    《吕刑》中记载说,蚩尤作乱,苗民造孽,把大地搞得一团糟,于是“帝”(应该是指天帝颛顼)就命令重、黎二臣断绝天地之间的通道,从此神灵不再降临人界。所以到了春秋时代,楚昭王就这一询问观射父,若把这话倒推回去,难道说在此之前,地上的人类是可以直接登上天界去的吗?

    于吉再问:“射父何对?”

    张禄回答:“射父曰:‘非此之谓也……’”说完这句愣了一下——要知道《尚书》乃士人必读典籍,背得出来很正常,《国语》却不是啊,再说了观射父那段回答又特么实在太长……干脆不背书了吧,我根据文意自己组织语言好了:“射父之意,人之奉天,神乃降临,以附巫觋;人之滥祀,无所适从,颛顼乃命重司天属神,命黎司地属民,使复其旧常,无相侵冒。是谓‘绝地天通’也。”

    观射父说人怎么可能随便上天呢?那是上古时代,神灵降下神格在巫(女巫)、觋(男巫)身上,指导人们应当怎么生活、繁衍。可是后来天下乱了,人类胡乱祭祀,自然得不着真正的神意,不知道何去何从。于是颛顼就派重专管神灵祭祀,黎专管人间行政,把神权和政权明确区分开来——这才是“绝地天通”的本意。

    于吉笑着摇摇头:“吾素不以射父所言为是……”我向来不怎么赞同观射父的解释——“按察古籍,民固不能登天,而巫觋常可登也,巫觋岂非人乎?”古书上有记载,虽然没提老百姓随随便便就能上天,但那些仍是人身,并没有成神的巫师可是能够爬上天界去的啊——楚昭王的疑问是有所本的。

    那么巫师们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上天的呢?古书上倒也有写。《山海经》中记载:“巫咸国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还说:“华山青水之东,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高,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说明这世上存在着某些通天的高峰,顺着爬,就有可能爬到天上去。

    于吉说啦,我修行将近千年,成为地仙也好几百年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儿,始终无法突破瓶颈,飞升登天。于是我就琢磨,能不能找到古书上所说的那些“天梯”呢?要是能去天上看一眼,或许就有机缘成仙啦。

    张禄提出疑问:“既已绝地天通,胡可登耶?”不是说颛顼派了重、黎把这通道给断绝了吗?

    于吉笑道:“传说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也。”比方说上古典籍中就没有“仙”的概念,只有“神”,可咱们修道者都知道,所谓“神”就是天地万物自主生出了灵性,但这灵性很低,缺乏足够的自主意识,根本不可能跟凡人所普遍认为的那样,可以庇佑生灵。既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神,当然就不会有天帝,颛顼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存在,那都需要打个问号啊。

    张禄心说天帝或许没有,天公么,倒还是有的……两者大概是帝国皇帝和公司ceo的区别……

    反正于吉找不到突破的途径,闲来无事,干脆就到处寻找天梯,试着撞一把大运。当然啦,《山海经》上的什么肇山、登葆山,他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想来想去,要是中原就有天梯,肯定早被人发现啦,必须搜寻那些人迹罕至的域外偏僻之所。

    所以他就先奔了凉州,又试着往西域走了走,去找昆仑山。你别说,还真被他找着了,加起来一共有四处……包括有人说其实六盘山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的。可是每座山他都仔细爬过了,最长的时间,在山间盘桓超过整整一年,结果还是空手而归,一无所获。

    西边儿不行就走东边儿,于是他来到齐地,找了一条小船,开始涉足苍茫大海。传说中东海之上有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上有仙人居焉,只是漂浮不定,一般人找它不着。在于吉想来,我又不是一般人,要说整个凡间敢于深入汪洋,有机会找到仙山的,这年月大概也就我了吧。

    他已是地仙,可以断绝饮食,而不会对健康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又精通法术神通,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改变天候,所以不怕海上风浪。于是就驾着一叶小舟一直往东去,东边儿找不着,转个头再朝南方搜索,途径的每座小岛都要上去瞅一眼、勘踏一番,经过足足一年多的时光,嘿,你别说,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处非同凡响的地方。

    于吉说了,那地方就是“天渊”。

    张禄心说好你这长篇大论的……直接说想要找个天梯上天,所以跑东海上发现了天渊不结了吗?我对你前面所说的那么多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于吉抵达的那座小岛,据说在会稽海东千二百里外。张禄特意细问了一下,究竟是会稽哪儿——要知道这年月的会稽郡可大了去啦,几乎包圆了后世的浙江、福建两省,少说一千公里的海岸线,真是南头儿扔颗氢弹,北头儿都见不着亮儿,这么粗疏的坐标,你让我怎么估算方位啊?

    于吉说我是从胶东出海的,茫茫大海,航行全靠日月星辰指示方向,怎么可能估准喽?不过离开那岛之后,我就一路向西航行,返回大陆,最终登岸的地方,是在章安郡治略偏南一些。

    张禄大致估算了一下,章安在后世仍属浙江省,还到不了福建,就算于吉航行方向并非正东,而有所偏差,只要偏得不太远,那么海东千二百里外……肯定不是台湾啊,难道是琉球群岛?

    于吉找到的这个岛并不大,接近正圆形,周长大概五十里左右——搁后世应该是十六七公里,则直径约摸五六公里。岛上植被茂盛,正中央凸起一座小山,也就百来丈高吧。这么矮的山,当然不可能是登天之梯啦——这要是天梯,那五岳都能把天给杵个窟窿。于吉一开始没抱什么希望,只是习惯性地入山观览,主要不是找天梯,而是寻访有无仙人遗留下来的踪迹。

    结果到了山顶,却见到一个垂直的洞穴,似乎深不见底,下面却又隐隐地有光亮冒出来……张禄心说您老人家不是见着火山口了吧?于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而笑道:“****光亮,其色非赤,而澄澈若天宇也。”底下冒出来的是浅蓝色的光,就跟咱们抬头看天空一样。

    于吉心知有异,便尝试着钻入洞穴,向下攀爬。他是还不能飞,但别瞧刚才跟大道上走着,似乎腿脚不便,行动蹒跚,其实张禄他们远远地就瞧出来了,老头儿绝对步速要远远超过了常人——左慈跟在他后面,明显是在一溜小跑——所以说身手其实是很敏捷的。张禄估摸这老头儿说不定能徒手爬珠峰,就算到不了顶,大概也是因为高山反应或者呼吸不畅,而绝不会是体力不济……

    总之于吉一直往下爬,****位置不过一丈多宽,越往下爬,倒感觉越发开阔起来,整个儿一倒喇叭口。于吉估算自己向下攀爬的距离,应该已经深入到了海平面以下,而穴底那湛蓝色的光亮,也逐渐能够瞧得清楚了……他虽为地仙,修得身心如一,当时也不禁心跳加速,心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渊”不成吗?

    “天渊”之说,不见于诸典,于吉说他还是刚修道那会儿,曾经听一位前辈高人提起过,但因为年深日久,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所以下海之初就没往这个方向去想——“据云:海东有天渊,可通仙人居所……”

    张禄有点儿迷糊,开口就问:“仙人得非居天上耶?安得在地下?”你老先生不会是摸到地府去了吧?倘若真有地府一说的话……

    于吉撇嘴一笑:“卿之不悟也。”举起手来一指天上:“凡俗有云,神居天上,月有宫阙,日有驷车为载,令师乃无为卿说其谬耶?”天上只有浩渺之气,日月星辰全都是悬浮在其中的气团而已,哪儿来的仙人居所?

    张禄心说裴玄仁还真没怎么跟我提过本世界的宇宙架构,估计他听我说人类将来能够上天,还能够发射什么飞行器游逛于大气层外,甚至登月,所以认为这些都是我已经掌握了的知识;而我总觉得这世界除了多点儿仙人外,其它物理规律跟穿来之世没太大差别,先入为主,也就没向他打问……

    就他从这一世张禄的记忆中得到的知识——也是这年月凡人普遍的认知——天圆地方,日月星辰都是悬挂在天壁上大小不等的巨石(太阳例外,那是个火球)。相比起来,于吉所说的要距离现代科学更近一步,他已经意识到从地面直到各星体的距离并非基本一致了,气团之说,也比巨石要更接近恒星的本质……

    想到这里,不禁追问道:“然则大地何状?”

    于吉笑道:“地者亦球也,悬于大气之中。天如鸡卵,而地如其黄。”其实他这种说法倒也不是修道者的独创,凡世中早有类似理论,俗称“浑天说”。东汉中期著名的天文学家张衡就在《浑仪注》中这样表述过:“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

    而且浑天说不认为这鸡蛋真有壳,也不认为被称为“天”的蛋清就是宇宙的全部。张衡在《灵宪》中说:“过此而往者,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天之外还有空间,至于那空间是什么样子的,请恕我没搞明白,只好暂且置而不论。

    不过这种说法并未普及开来,张禄还是从裴玄仁的藏书中看到的,估计要还在凡间做士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如此先进(就这时代而论)的理论。于是他就故意问了一个俗人肯定会问的问题,也趁机误导于吉的思路,希望能从这误导中挖掘出更多信息来:“地既如卵黄,悬之于天内,则吾头上是天,足下万万里外亦天也。仙人得无居吾等足下之天耶?”

    其实他当然明白,要是这世界上的地球也跟自己穿越来的地球在物理层面上没太大区别,断然不可能出现一个能够穿透地心,直达世界彼端的垂直通道。

    于吉摇头道:“仙人居天上云云,此天非吾所见之天也,此上亦非吾所知之上也。”他怕张禄不明白,还特意打个比方,说:“如海岛之民,无舟楫而不得逾汪洋也,或知陆上事,其必云:‘夥颐!中华天子,岂非神仙之属耶?所居帝京,得无处天上耶?’其所云之天,非实天也,所云之上,非实上也。譬喻而已。”

    老头儿啰啰嗦嗦解释了好半天,张禄心说不就是异时空嘛,搁后世碰见初中以上水平的,我都能几句话解释清楚喽,哪儿需要你这么长篇大论?假装恍然大悟,拱手致谢:“赖长者之教,吾今知之矣。未识果至仙人居所乎?”估计你是找到了一处连接凡间和天上两个世界的时空门啦,那么你究竟有没有达成夙愿呢?

    于吉轻轻叹了口气,说:“吾观足下渊底,如井蛙观天,但见澄澈空明,恍惚似见宫阙。忽有一巨首现,其声若雷,即道吾谶语也……”

第四十章、于吉的思维定式

    于吉在海外无意中发现了“天渊”,他顺着倒漏斗状的垂直孔穴向下攀爬,大概近千丈之后——也就是深入海平面下大约一公里,隐约的地似乎可以看到深处那个出口外不仅仅是湛蓝的天宇,还在云雾缭绕当中,露出了仙庭紫阙的轮廓。这使他心中惊喜交集,更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张禄请于吉仔细回忆当时的所见,根据目测,他大概攀爬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也就是说,整个孔穴可能深入地下三公里左右。张禄不记得地球的直径究竟是多少了,但他记得珠穆朗玛峰的海拔是八千多米,而若把喜玛拉雅山连根铲起,填进马里亚纳海沟,则珠峰仍会沉没在海平面以下——也就是说,光马里亚纳就不止三公里,于吉根本穿不透地幔,更别说整个地球了。

    那肯定不是地球的另一侧,而是一个在物理层面上难以解释的所谓“时空通道”。

    从于吉所在的位置眺望孔穴的另一端,就真的象是一只井蛙仰头望向井口,但实际这井口的大小,估计直径不下数百丈。然而突然之间,出现了一张面孔,几乎填满了三分之二个****——对于如此硕大的头颅,于吉内心深处的第一反应是:“得非盘古仙耶?”

    其实对于盘古的最早文字记载,出自三国时代徐整的《三五历记》,上写:“未有天地之时,混沌状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一万八千岁,天地开辟,清阳为天,浊阴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曰:神于天,圣于地,天高一丈,地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一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五,甚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当然徐整并不是现开脑洞生编神话故事,盘古传说在民间流传已久,修行道中更是早就把他跟伏羲、女娲并列为初代古仙。据说这个世界就是盘古所开创的,然后女娲造人,伏羲创制八卦,共同留下了修仙的传承。而至于这三位古仙究竟是本方宇宙所自然孕育的,还是从天外而来,即便如今的仙人也都莫名所以。

    但既然能够开辟天地,想来盘古应该是一位巨人……巨仙吧,就算不象民间传说那般身高一万八千丈,个头儿应该也不会小。中国古代本有各种巨人传说,但最多也不过身高数十丈乃至百丈而已,不可能有几乎充满直径数百丈****的大脑袋——除非这巨人没有身体,只有一个脑袋……所以于吉看到那大脑袋,才会第一反应:“得非盘古仙耶?”

    随即他就看到那巨头张开巨口,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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