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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尊-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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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的这一个月,大女儿将一切事情都打理得井然有序。

看着这些记录清晰明了的账本,又环顾了一下一尘不染的店铺和忙碌却不忙乱的伙计们,徐掌柜忽然又生出了“若心然是个儿子,那该多好”的感慨,忽而又想到了苏氏腹中的那个孩子。他希望苏氏生个儿子出来,却又隐隐地害怕苏氏生个儿子出来。若是苏氏真的生下儿子,那么自己是否继续追究她偷盗并变卖扳指的罪责?是否将她扶正让她成为“徐夫人”?她会不会母凭子贵又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前几天牛肉蒸饼的事情,徐掌柜虽然任其不了了之,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数,只不过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苏氏是个孕妇,纵然她有千般错万般错,可在她有孕期间,徐掌柜并不想对她怎样。徐掌柜本来就优柔寡断,虽然之前因为苏氏偷盗扳指叫他怒不可遏,可紧接着,苏氏怀孕的消息又叫他狠不下心来施以责罚,否则,做出这样的事来,徐家就是将她活活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的。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店里热闹起来,抬头一看,竟然看见了杨天龙。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想这个瘟神怎么又来了?前几日他们不是到店里来试穿了衣服,然后满意而归了吗?

杨天龙不仅带着自己的好几个小厮,而且还带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矮挫粗壮的汉子,穿着珍珠纹暗紫色绸衫,虽然天气还不是十分炎热,他却不停地摇着一把描金折扇,不屑地打量着福盛祥的店面。而他身后的六名小厮,比上一次杨天龙带来的那几个还要面色不善,一个个抱着膀子,凶神恶煞地跟在矮挫壮汉的身后,吓得好几个胆小的顾客都悄悄走了。

伙计们也如临大敌,因为他们早就预感到,虽然大小姐徐心然出了个请杨天龙和他的小厮们亲自来店里试穿新衣的主意,叫杨天龙一伙想找茬儿却找不到借口,可是,这并不代表杨天龙会就此偃旗息鼓。

试穿新衣那天,徐心然满面春风地亲自接待杨天龙,还亲手给杨天龙奉上了香茶。当然最主要的,是那些衣裳做得的确无可挑剔,当场试穿的时候,杨天龙和他的小厮们都说不出来那些衣服有什么不妥。最后,徐心然收了银子,客客气气将他们送出了福盛祥大门。

伙计们一个个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个瘟神,总算是给应付走了,但愿他从此以后再不来。

可是,这才没几天啊,怎么又来了?还带了一个看起来比他更加凶狠的地痞。看来,杨天龙虽然两次来福盛祥都没有讨到便宜,心里窝的火儿大了去了,这时候才发作出来,要福盛祥好看呢。

想到这里,伙计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刚才热情招呼顾客的笑容僵在脸上,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伙不速之客。

徐掌柜虽然也感觉到了这伙人来者不善,可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微笑着招呼道:“诸位想选什么料子?”

矮挫壮汉并不理睬他,而是摇着扇子对杨天龙说:“这就是你说的福盛祥?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呀,也就是一般的货色。”

杨天龙说:“知道老哥你就爱穿时兴的料子,可你岁数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是跟着那些愣头青学,稍微穿得庄重些也好,才符合老哥您的身份么。”

矮挫壮汉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得毫无顾忌,露出了三颗金牙。

而这笑声一起,又吓走了几名顾客。

徐掌柜之前听大女儿说过杨天龙一伙儿来找茬却最终圆满解决的事情,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杨天龙今天却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看起来他仍然在记恨徐家,记恨徐家让他没有面子。若是今天他们再闹起来,不知道大女儿是否还有锦囊妙计来化解。

徐掌柜打算再问一遍,可他还没开口,徐心然从后院走了进来:“哟,原来是龙大爷大驾光临啊,快请坐,快请坐。”又埋怨伙计们,“你们可真是没眼色,龙大爷来了,还带来了贵客,你们居然也不给上茶,也不去后边儿告诉我一声,真是怠慢了贵客啊。”又转向杨天龙,“龙大爷,上次那些衣裳,您还满意吗?这次来想做什么样式的衣裳?我爹打算四月间就去苏杭一带进货呢,龙大爷喜欢什么,不妨告诉我,我叫我爹专程为您捎来。”

阿威捧着一个茶壶进来,说:“大小姐,这是刚刚沏好的西湖龙井,今儿来了贵客,我特意拿了这好茶叶呢。”

徐心然接过茶壶,为杨天龙与矮挫壮汉斟茶:“龙大爷带了贵客来,只管不吭声,我还不知道怎样称呼这位大爷呢。”

杨天龙端起茶杯笑道:“这位是邹七爷。”

徐心然笑容可掬:“原来是邹七爷,请喝茶。”

邹七爷看着徐心然:“你就是徐家大小姐?”

徐心然听出来了这句看似平常的问话里的潜台词:你就是那个有名的灾星?

可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生意人特有的那种微笑:“正是小女子。”

邹七爷不停地摇着扇子:“大龙兄弟这几日总是夸耀他新做的春衫多么精致合体,还一个劲儿地说,福盛祥到底是老店,东西不唬人,所以撺掇着我也来这里做几身衣裳。可我看来看去,你这里并没有什么上好的料子啊,都是些不时兴了的东西。”

朱先生又开始不停地擦汗。

徐心然不慌不忙地说:“邹七爷原来喜欢时兴的料子啊,只是这一阵子,我们小店的料子都销得差不多了,存货不多,所以没有邹七爷看得入眼的。不过不要紧,下个月我爹就要去苏杭一带采购新的料子,到时候请邹七爷一定要来赏光啊。”

第一百零五章 谁比谁狠

徐心然不知道今天杨天龙带来这位邹七爷是什么目的,暂时看起来,他并没有找茬儿闹事的迹象,可像他这样的地痞恶霸,谁又能说得准呢?也许前一刻还有说有笑,可瞬间就可以翻脸不认人。前两次他来找茬儿,都被自己巧妙地挡了回去,可这一次,自己还能运气这么好吗?还有这个什么邹七爷,看来也是市井中欺男霸女的角色,杨天龙特意带了他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们身后的这些小厮,足足有十一个,是来打架的?还是来砸店的?

一想到这些,徐心然手心儿里全都是汗,可脸上依旧波澜不兴,给杨天龙和邹七爷两个斟了茶之后,轻轻将茶壶搁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却盘算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必定以死相薄,说什么也要保住这个店铺。

邹七爷的神情依旧傲慢,不过眼里的鄙夷倒淡了几分:“你这小女子倒很会说话,不过,你们去苏杭进货,这都还没去呢,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徐心然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得僵硬了:“大约不到五月份,新料子就能进来了,那个时候,邹七爷若信得过我们福盛祥,那么就请赏光来做几身夏装,还有礼品相赠。”

邹七爷摇着扇子:“什么礼品啊?”

徐心然示意阿威拿过来几个碎布头做的生肖和小摆设:“就是这些礼品。”

邹七爷随手拿起一个胖鼓鼓的、眉眼十分滑稽喜兴的生肖猪,说:“做得倒也精致,就是太小了。你们福盛祥可真是小家子气,连做个生肖都做得这么抠抠索索的。哎,这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什么呀?别不是塞了些烂布条破棉花吧?”一边说,一边双手用力,竟然将那只生肖猪给扯开了,露出了里边洁白的、宣软的棉花。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里面不是烂布条也不是破棉花,可邹七爷还是立刻将撕烂了的生肖猪扔在地上。指着徐掌柜的鼻子冷笑道。“你们福盛祥就是用这样破烂的东西来糊弄顾客的?你这可真是个黑店啊!”

徐心然还没想好对策,立刻过来两个小厮,抬起脚就将那只生肖猪踩得满是脏污。

朱先生急了,冲上前去想拦住那两个小厮:“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面放的都是好棉花啊,却被你们踩脏了!”

一个小厮不耐烦地推开他:“你这死老头儿,快滚开!”一把就将他推倒在地上。

邹七爷看着地上那个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生肖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哼,你们福盛祥专事欺行霸市,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好心好意到你们铺子里来买料子。你们不仅拿卖不出去的次品搪塞我,还用这个破玩意儿来羞辱我。今天这个公道我若是不向你们讨回来。那我的‘邹’字就倒过来写!来人呀!给我砸!”

伙计们都慌了,急忙去护那些料子,可是他们都是本分的百姓,哪里比得上那些如狼似虎的地痞?很快,他们就被推到了一边儿,有两个还被打得口鼻流血。柜台外面的桌椅板凳被摔坏,柜台上的一角被砸了个大坑。然后那些小厮将好几匹料子扯到地上。不停地吐着浓痰和唾沫,还拿脚去踩……

方才还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几个胆大的顾客见邹七爷动了真格儿的,这才惊慌起来,一个个尖叫着纷纷往外逃。

徐掌柜和朱先生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邹七爷不仅是个与杨天龙一样的地痞恶霸,而且比杨天龙更加心狠手辣。杨天龙虽然想找茬儿,可到底还顾忌颜面,没有充分的理由。不会当众撕破脸皮。而这个邹七爷,简直就是无赖一个,没有任何理由就命人动手砸店。

而这个时候,杨天龙和他的小厮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就仿佛他们从没有来过这里。

徐心然明白了,杨天龙两次来福盛祥,却没有占到便宜,心里早就窝着火儿了,可偏偏没办法发作,所以今天特意请了人来替他出气。

眼看着好端端的一个铺子被这伙无赖弄得乱七八糟,徐心然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冷不防捡起一把被胡乱仍在地上的剪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邹七爷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剪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给我住手!”徐心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脸庞涨得通红,紧紧抓住邹七爷,大声道,“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就宰了他!”

那几个小厮还真被吓了一跳,一个个停下手来,看着邹七爷。

邹七爷却呵呵冷笑起来:“你这丫头,倒也有几分胆识,只是,就凭你这拿惯了绣花针的手,也想要挟我?”

徐心然冷静地说:“不错,凭着我这一点力气,是奈何不了你,可是,我完全可以将自己刺伤,然后,告诉官府,是你邹七爷领着人来福盛祥闹事,并且伤了我。”

邹七爷微微有些吃惊:“谁会相信?我带来的这些人都可以作证,我们并没有动你半分半毫。”

徐心然反问道:“是吗?可是我店里的这么多伙计也都可以作证,是你的小厮拿剪刀刺伤了我。而且,就算你力气比我大,本领高强,可若是我拼了这条命,你也逃不掉!”

邹七爷的汗下来了:“你店里的伙计自然会向着你说话,即便你去报官,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徐心然紧紧握着剪刀:“可是我店里的伙计会将自己的店铺弄得如此狼藉吗?邹七爷,今天你不请自来,还要找茬儿闹事,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今天,要么你立刻道歉,并赔偿我店里的全部损失,要么我现在就拿这把剪刀刺伤自己,然后去报官,说福盛祥来了一伙强盗,不仅乱砸乱抢,还伤了人。两个选择,你看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邹七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可语气仍旧十分强硬:“你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也想跟我邹七爷斗?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报了官,官府就能将我怎样吗?你不过是受了伤,又不是死了,就算嫁祸于我,我也只是在大牢里和几个老友见见面罢了,莫非你以为,官府能为了你这一点点伤砍我的头?真是笑话。”

“原来邹七爷也怕出了人命啊。”徐心然笑了,然后将剪刀拿开,又忽然高高举起,狠狠地向着自己的喉咙扎下去。

“心然……”徐掌柜睁大了眼睛。

“大小姐!”朱先生和伙计们惊叫起来。

“你居然敢来真的?”电光火石之间,邹七爷一抬手,徐心然手中的剪刀立刻飞了出去。可饶是这样,她的喉咙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有鲜血慢慢洇了出来。

徐心然镇静地摆摆手,制止了父亲和伙计们上前来,定定地看着邹七爷笑道:“我还以为,邹七爷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会对人命官司放在心上呢。不过,就像你方才说的,你的小厮们都可以作证,你并没有杀人。那么,邹七爷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邹七爷脸色苍白,那把摇个不停的折扇早收了起来:“徐大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我邹某人今儿心服口服。”说罢,命令小厮们,“咱们走吧。都记住,以后凡是我邹七爷的人,再不许来冒犯福盛祥!”

小厮们唯唯答应。

邹七爷又拿出来一张银票:“这是二百两银子,算是我邹某人为今天的莽撞赔罪。”

说完,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徐心然看着邹七爷硬塞给她的银票,不敢相信这场风暴就这么结束了。而徐掌柜则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心然,你伤到哪里没有?”

徐心然摇摇头:“爹,我没事。”

徐掌柜的声音还在颤抖:“心然,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方才若是那姓邹的不怕你要挟,你岂不是……”徐掌柜说不下去了,虽然邹七爷一伙已经走了,并且说明再不会来找福盛祥的晦气,可他的后怕却愈来愈浓,以至于都要站立不稳了。

徐心然搀住了他:“爹,您放心好了,那个姓邹的不会在这里闹出人命来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地痞无赖,平时张扬跋扈欺男霸女倒是不怕惹出麻烦,官府也不会认真追究,可出了人命,那就不一样了,官府一定会按律给他们治罪。”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去赌这个啊!”徐掌柜苍白的脸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一点点血色,“方才是那姓邹的出手快,若是他慢一点点,那你现在……”徐掌柜不敢再往下想。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徐心然尽量保持着微笑与镇定,因为父亲已经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朱先生稍好一点,可也只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伙计们更不用提,一个个像是活见了鬼,这时候都不敢大口喘气。那么,只有自己帮他们消除恐惧了,“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又看着手里的银子,“这邹七爷虽然狠辣,可出手倒是挺大方,咱们店里今天这些损失,远远到不了二百两银子。罢了,余下的,就当他给咱们赔罪吧。”

第一百零六章 再次出击

“听说,那杨天龙一共去了福盛祥三次,可是每次都是灰溜溜地回来,半分便宜也没占到,反倒照顾了人家一笔生意,一出手就是二十七套衣裳啊,徐茂林恐怕乐坏了。”

这天午后,天高云淡,阳光明媚,严掌柜和程掌柜并程掌柜的儿子程洛山坐在一间茶楼的雅座里,一边端着茶、悠闲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聊着最近行业内比较吸引人的事情。

程洛山笑道:“二十七套衣裳而已,算得了什么?福盛祥若是今年能把那五万六千套军服做出来,那才算他徐茂林的本事呢。”

程掌柜嗤笑道:“徐茂林有什么本事?还不都是靠着他那个女儿?不过——”微微皱起了眉头,“认真说起来,他家那个女儿倒也有几分真本事,被杨天龙盯上还能全身而退,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更何况,以前她差点儿还做了杨天龙的女人。”

“那徐大小姐的确是有胆有识。”程洛山接口道,“听说昨天那情形,着实是惊险万分啊,那邹七爷是什么人?杨天龙够厉害了吧,可见了邹七爷也得打千儿作揖恭称人家一声‘七爷’。我听人说啊,那邹七爷一言不合,就命手下砸店,眼看着福盛祥的那个铺子就要毁了,可没想到,徐大小姐一个弱女子居然力挽狂澜,拼了那条性命保全了徐家的祖业。”

严掌柜抿了一口茶,慢慢坐回桌子旁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绿豆酥放入口中,半晌才说:“那丫头连命都不要,谁还能斗得过她?不过我就纳闷儿了,她早晚要嫁人的,就算她现在替福盛祥挣下家财万贯,可最后也就是拿走一笔丰厚的嫁妆罢了,大部分还不都要留在娘家?她这样拼命,图个什么呢?”

程洛山冷静地说:“那徐大小姐。京城里谁不知道她是个克星?前两年徐家的小妾苏氏也没少给她张罗婆家。可人人都忌惮她的八字,竟然没人敢娶她,连纳妾都不肯要她。恐怕她自己也知道嫁不出去了,又不肯去那些穷汉家里屈就了自己,所以打算一辈子待在娘家做老姑娘呢。”

“且别管她老姑娘不老姑娘。”程掌柜不瞒地看了他们一眼,“那是徐家的事,咱们操什么心?眼下,杨天龙都对福盛祥没辙儿了,那咱们也不用再指望他,赶紧再想个办法啊。这眼看着,他们的军服就要做出来了。”

严掌柜拿右手五根指头轻轻叩着桌面;“你们说这徐大小姐那脑袋瓜儿是什么做的?竟能未卜先知?害得咱们纵火不成。还得花银子从五城兵马司将那两个笨蛋捞出来。”

程洛山想了想,说:“我早就说过,那个办法不管用,可你们二位长辈不听,我也不好劝阻。不过眼下我倒有一计。”

严掌柜和程掌柜同时眼睛一亮:“什么计策?快说!”

程洛山说:“我这两日打听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福盛祥为了制作那五万六千套军服,从裴阳县订制了大批的深褐色棉布。前些日子只到了一部分,还有几乎一半儿,裴阳县的柯记织染坊才做出来,准备过几天给送过来。所以呢,咱们不如来个釜底抽薪,将那些棉布截下来,叫他们福盛祥做无米之炊,这样才能彻底叫福盛祥慌了手脚。而那五万六千套军服,首先用的布料和颜色必须是一模一样的。绝不能有丝毫偏差,到时候他们断了布料,就算再去向别家订货,一则时间上来不及,二则那颜色就不可能染得和原来那批一模一样。”

“后生可畏啊!”严掌柜击掌叫好,可心里却打了个寒战,心想着程洛山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却有如此狠毒的心计,还好,暂时他还没有想到对付严记绣坊,不过自己也得防着点儿。可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依旧微笑着,“程公子此计甚好。咱们这就该派人去裴阳县,将那些布料收购一空。”

程掌柜沉吟片刻道:“严掌柜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去裴阳县收购布料。”

严掌柜也不含蓄,看着他笑道:“程掌柜端的好筹谋,截了福盛祥的布料,你就可以做那批军服生意了,就算不做,那么福盛祥也不得不花高价从你手里去买。”

程掌柜被严掌柜一语点中,脸上有些讪讪的。

程洛山忙说:“我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急着对付福盛祥,有些事情没考虑那么周到罢了。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咱们两家一人一半,将来若是福盛祥花高价收购这批布料,咱们也是一人赚一半。”

严掌柜说:“好!那么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去安排人手,让他们和你们的人一起去裴阳县。”

…………………………………………………………………………………………………。

“爹,按事先说好的日子,余下的那批布料,也该送来了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等了好几天,另一半的布料依旧不见踪影,这让翘首期盼布料早日送来的徐心然急得快要上火。

徐掌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按照以往的情况,就算有什么事情暂时耽搁了,柯记织染坊那边也会派人来知会一声,或者写封书信来,说明原因和具体交货的时间,而不是像今年这样,不声不响的。

徐心然说:“爹,不如派个人去裴阳县看看吧,反正裴阳县离京城也不算太远,骑马三天三夜就能跑个来回,算上路上打尖住宿的时间和去柯记问询的时间,四天时间,足够了。”

徐掌柜于是派了小林和崔平安去裴阳县。

而让他和徐心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四天之后,小林和崔平安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余下的一半布料,已经被其他商户全数买走了。

徐掌柜听了这个消息差点儿晕厥过去。

徐心然也如五雷轰顶。没了布料,那些军服拿什么做啊?不过她还算冷静,问小林和崔平安:“那么柯记的柯掌柜有没有说是哪家商户买走了布料?”

小林摇摇头:“我与崔大哥一再追问,威逼利诱,什么招儿都使上了,可那柯掌柜就是不说是谁。最后我急了,要揍他,他才吭吭哧哧透露了一点,说就是京城里头的大商户,也是做绸布生意的,其余的,再追问不出来了。”

徐心然轻轻叹道:“看来,这次福盛祥得罪的人太多了。”

徐掌柜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这笔生意就要做成了,可是……可是那柯家怎么能这样做呢?事先与他们都是订了契约摁了手印的,订金也没有少付他一个铜子儿。他不能这样害咱们哪……”

徐心然端了茶给父亲:“爹,这样的事情,除了与咱们结怨颇深的严记和程记,还有谁做得出来?还能有谁对这批布料如此感兴趣?咱们新开了制衣坊,这就等于告诉程掌柜,我们今后不上他的当了,而且还要与他对着干,与他的制衣坊平分秋色,那程掌柜能不将咱们视做眼中钉么?至于严掌柜,那本来就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咱们又从他的作坊里挖了好些人过来,虽然那些人他已经辞退或者准备辞退,可他哪儿能容得了旁人捡便宜?而且那些女工,他只是暂时辞退的,因为那些女工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大部分人是因为眼睛长期疲劳,视力变得模糊,所以绣花的时候动作就慢了。而严掌柜打的算盘是让那些女工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养养神,恢复恢复视力,等她们身体好一些,自然还会求着他允许她们回到严记绣坊去做事的。而在这些女工养病期间,严记绣坊不会支付任何费用。可眼下,咱们福盛祥居然将这些女工招到了咱们的制衣坊来,还定期给她们一些清肝明目的药物让她们保养好眼睛,其他的待遇也比严记绣坊强得多。因此这些女工无一不死心塌地为咱们福盛祥出力,绝了再回严记绣坊去的念头。这叫严掌柜怎能不火冒三丈?我怀疑,严、程两家早就联起手来了,这次布料的事情,十有**是他们在捣鬼。”

“这么说来,他们或许是想囤积着那批布料再去兵部争取军服的制作机会,或许是等着咱们福盛祥高价从他们手里购买那些布料?”朱先生气愤之极,沉声道,“这可真是一条毒计啊。”

徐心然点头道:“若真是他们做的,那么他们的打算也不过就是这样。咱们得想办法将那些布料再弄回来,不过先要打听清楚,那批布料究竟在何处,万一此事与严记和程记无关,咱们岂不是莽撞?”

朱先生苦笑道:“就算是莽撞,咱们也没办法了。无论是谁,意图都是很明显的,那就是要咱们福盛祥断炊,没米下锅。既然如此,咱们得出多高的价钱才能将那些布料买回来呢?”

徐心然吩咐小林和崔平安:“那就麻烦你们再去打听一下,那批布料现在谁手上。打听到了也不要吭声,悄悄回来告诉我即可。”

自从来到福盛祥,徐心然最器重的除了阿威,就是他们两个了。器重阿威,是因为阿威读过书却并不迂腐,人也机灵;器重小林和崔平安,是因为他们都会些功夫,且胆大心细,做事稳妥。因此,凡遇到重要的事情,徐心然就会交给他们三个去办。

第一百零七章 又来挑衅

小林和崔平安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打听到了,其实并不是他们有多么能干,而是严掌柜和程掌柜有意放出风声,叫福盛祥知道这个消息。若是福盛祥不知道,那他们怎么羞辱徐掌柜父女呢?

“真是岂有此理!”很少发脾气、尤其是几乎不议论同行是非的徐掌柜发怒了,“那批布料,明明是我们福盛祥先订的,而且订金也付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做?那柯掌柜也言而无信,做生意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又不是不给他银子,他怎么能出尔反尔?这不是……这不是要把我们福盛祥逼上绝路吗?”

徐心然一边拨拉算盘,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爹,这事儿明摆着就是严记和程记联手威逼利诱柯记织染坊将布料卖给他们的,而且人家出的银子比咱们事先说好的价钱高出两成,那柯掌柜只是个生意人,自然是趋向更高的利益,对他来说,那些布料卖与福盛祥和卖与严记程记有什么区别?况且人家出的价钱比我们高。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也指责不着柯记,人家剩下的一半儿布料是没有给咱们,可是那些定金,人家专程叫人送回来了,单纯从做生意的角度,咱们真没什么可说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们要尽快把那些布料再弄回来,否则,即便现在咱们再找新的织染坊去做,做出来的布料也不一定和原来的那批棉布一模一样。”

朱先生满面愁云:“大小姐,若能将那些棉布再弄回来,那自然再好不过,可严记和程记之所以抢先高价买走那批布料,就是要让咱们这批军服无法完成,咱们就算是出更高的价钱,他们也不一定能卖给咱们啊!”

徐心然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能过了这个难关的。”

…………………………………………………………………………………………………

回到家中,管家徐安神色不安地迎了上来:“大小姐。今儿二夫人要人参鹿茸乌鸡汤。说是要补身子呢。”

徐心然皱了皱眉头,这个苏氏,自从宣布怀孕的消息之后,就变得无比娇贵,吃穿用度全都要上好的,别的不说,就她的一日三餐,几乎将厨房折腾了个人仰马翻,不是说厨房买的菜蔬鱼肉不新鲜,就是说厨子的火候掌握得不好。不是说汤羹盐放得太多,就是说给她的饺子故意皮儿厚馅儿少。徐掌柜应付了几次。嫌头痛,索性将一应家务都交给了她打理,因此,她只得压缩在制衣坊和铺子里的时间,每天午饭后就回家打理家中琐事。

其实徐心然心里明白,父亲不只是嫌烦,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那个小妾。若是事事顺着她。那么就等于他不再追究和惩罚盗走先祖遗物的罪人,这是徐家先祖不能允许的;可若是不顺着她,那么她怎么能够安心养胎?

徐心然知道,父亲盼一个儿子,都盼了十几年了。自己的母亲早早离世,没能完成他这个心愿,姨娘苏氏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再无动静,眼看着徐家就要绝后,可是。上天垂怜,姨娘苏氏居然又有了身孕,而且据好几位大夫说,她一定会生下儿子,因此,在这段特殊的时期,父亲既不能对她再像以前那样惯着,可也不能得罪了她叫她不高兴。

可他已经发话不叫她再插手家务,自己来管理,那么天天都免不了要安排她的一日三餐。倒是安排了几日,可苏氏没有一天满意,虽不至于摔碟子掼碗,可动不动就赌气不吃,这可愁坏了徐掌柜。

徐掌柜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苏氏这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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