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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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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兰不听则已,一听更火:“斟酒哪里轮得上我?你没见尹家那丫头来了?她那个勤快劲儿,我长八个手也赶不上!”
“你这么个说法,那就是这个家哪儿你也呆不下了?!”洛家娘子再也听不下去,从厨房里走出来,开口道:“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多话,你这媳妇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底要怎么样?老四媳妇也是好意劝你,你既然不听,不如回自己房里,要清静就躲个干净!”
翠兰脸涨得通红,婆婆到底是长辈,她再有气也不敢当面发泄,只得冲秀如翻了个白眼,说句多管闲事,甩手向前头去了。
秀如为难地看着其背影,又看看洛家娘子,口中咀嚅道:“娘,大嫂子也不是恶意。。。”
洛家娘子叹了口气:“你别替她说好话了,她在背后说了你多少你不知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实心人,才这样凭她欺负。”
秀如憨厚地笑了笑:“娘,您这样维护我,还有什么欺负可言?厨房里还有盘红焖蹄脚,那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洛家娘子摇摇头,挥手:“行了行了!”
前头天井里,一张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放着不少十寸大盘,一碟蜜汁切厚火腿、一碟高丽肉、一碟醺虾、一碟炒腰子、一碟炒鸡爪、一碟芽笋烧肉、一盘清拌鸡,另有烧鹅烧鸭烧肘子,总之,全是肉食。桌下放着两只硕大的白头泥坛,盛的有苏州出名的贡酒:金橘酒。
“四嫂子!”曜灵本来坐在洛进身边,看见秀如端菜过来,忙笑着站起身来,又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我说这菜怎么这样好了?原来都是四嫂子的手艺!”
洛嘉笑得手里筷子也捏不牢:“丫头你说谎可叫我抓住了!这家里哪天不是她做菜?偏又说出好来了!”
曜灵回头瞪他一眼:“四哥偏会捉弄人!”回头又求秀如:“四嫂,你正好这里站着,你说四哥,只怕他还听你。”
翠兰本来木头一样站在洛进身后,这时反倒来了劲,阴阳怪笑地开口:“尹丫头,你四哥哪敢说他媳妇?只有反过来的份!”
洛良咳嗽一声,曜灵忙回过身来:“师傅,是不是没酒了?”
翠兰正在发怔,洛进暗中捅了捅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慌手慌脚抓起桌上酒壶就向洛良面前倒去。
洛良呀了一声,原来翠兰用力过猛,酒倒进一半,拨出去另一半,又撒了不少在他衣服上。
“行了行了不用你!”洛良顺手将翠兰推开,自己抓了块不知什么布就擦了起来。
曜灵从自己袖子里拽出块手巾,递了过去:“师傅也不看看,那是抹布!”
洛良看看,又闻闻自己的手,自己也笑了。
翠兰哼了一声,索性扔下酒壶,真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洛进正要起身,洛良眼光抛过来,他尴尬地又坐了下来。秀如忙道:“我去看看。”洛嘉微微点了点头,秀如笑着去了。
见满桌沉默,曜灵缓缓坐了下来,岔开话题笑问洛良:“师傅,这回出去,有什么新鲜趣闻没有?”
洛良仰脖将杯里酒干了,说声爽快,然后方笑对曜灵道:“哪儿的酒也比不上丫头你亲手制的杨梅烧!要说趣闻,倒没什么。只是回来京城的时候,正赶上城门上的一场小热闹!”
一桌人都听住了,曜灵两扇睫毛长长的,密集而细柔,上下扇动不已,着急地问:“师傅总爱这样吊人胃口,什么是小热闹?”
洛家娘子手里捧着大盘的包子上来,口中埋怨:“这老头子!愈发心眼紧了!回来到现在,竟瞒得水泄不漏,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热闹!”
洛良嘿嘿笑道:“若告诉了你,你不早就宣扬得天下皆知了?!”
洛家娘子放下托盘,顺手就收起洛良的酒杯,口中哼道:“看来你已经喝高了,不然怎么说起醉话来了?!”
众人大笑起来,曜灵搂住洛家娘子的脖子,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道:“师娘别混师傅,叫他老人家快说出来才好!”
洛良有意要卖关子,伸手就要酒杯:“没这东西,我不够兴!”
洛家娘子嘴里嘟囔着,曜灵笑嘻嘻从她手里夺过杯来,送去洛良面前,洛家娘子不觉嗔道:“老头子!若你说不出个好来,明儿的酒也别想了!”
洛良装作没听见,满满斟上一大杯,痛快地干了,嘴里发出一声怪响,又打出个大大的酒嗝,再偷眼看看自己媳妇,见其脸色微怒,方才笑着开口道:“昨儿快进城时,正碰见有两个做小买卖的要出城,一个卖甘蔗、一个修补竹垫子的。因时候不早了,都急着回家,城门口人多,少不了磕磕碰碰的。买卖甘蔗的一看人多暂时走不得,就趁机当地做起生意来,喊了一嗓子‘甘蔗!’哪曾想接着补垫子的就喊了一嗓子‘补垫!’”
第二十五章 隐事
洛良见将众人胃口吊足了,方才开口,他这一声不要紧,说得桌上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原来那修补垫子的不知是哪里人士,家乡话一出口,不是补垫,倒成了不甜!
洛家娘子搂着曜灵,笑得前俯后仰的,口中直道:“这不是成心给人填堵!?”
洛良一拍大腿:“可不是说?那卖甘蔗的当下就恼了,说你说谁的东西不甜?两人急赤白眼就吵了起来,开始旁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却就在跟前,听了个明明白白,笑了半天,好容易才将两人劝开了!”
洛家娘子笑够了,嘴里哼了一声:“哪里是你听得清楚?分明就是个好管闲事的性子!哪儿有事哪儿就有你!大事小事,你不揽上一手心里不净!”
曜灵笑靥乍开,樱唇半启:“师娘还不知道师傅?热心肠的人,到哪儿也看不得人受屈。”
洛家娘子回头捏了她红粉菲菲的脸颊一下:“看你师傅一开口,你就立马地帮着他,师徒一心,偏就一气儿地对付我!”
洛家老六,洛正,笑道:“娘,谁不知道尹妹妹最向着就是您老人家?您这话可说岔了!”
洛进偏头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冲洛家娘子挤了挤眼睛,笑了。
曜灵装作不知,只问洛良:“师傅,那后来怎么样?两人就这样被你劝走了?”
洛良呵呵笑着:“不走怎么的?我也等着回家,他们也等着回家,还有一队云南客,也等着进城,将个城门口挤得满满当当,他们知趣,也就顺手推舟,走人了事。”
曜灵的笑冻在了脸上,她急就追问:“云南来的客人?师傅看真了?怎就见得是从云南来的?”
洛良不明其意,也不知道这事有何重要,随口就回道:“我走南闯北的,对各地口音倒甚熟悉,那人说话是云南口音,因此我听出来。且那个打头的我脸熟,记得我押这批货出城里,正赶上他进城。昨儿我回来,倒又碰上他出城,因此想起来是他。看那人帽顶,鸦青石怕有半两一颗,只怕是非富即贵。”
曜灵搂在洛家娘子肩膀上的双手,慢慢落了下来,她心里紧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丫头,”洛家娘子看出不对来,轻拍她手臂,问道:“想什么心事?云南客怎么了?”
曜灵一惊回过神来,这才觉出自己失态,忙又笑了起来:“我常听人说起,说云南花好香多,因此才有些恍了神。”
洛正心中一喜,赶着就问:“尹妹妹,你想去云南么?”
洛进笑道:“后日你不是要押一批货去云南?尹家妹子,你若放得下采薇庄,就跟六弟去一趟好了!”
曜灵还没来得及开口,洛良就呛了一声:“进儿你这话说得太没道理!你不知道尹丫头拿采薇庄当命当宝?叫她舍开半天也不中用,别说一个月了。”
洛进心想我不过问问罢了,撞大运呗。
曜灵不看洛正充满期待的眼神,伸出俏白胜雪的皓腕,端起自己面前的梅子青暗花酒杯,凑到洛良杯前:“师傅真真是知灵儿心者,为这个,我敬师傅一杯!”
洛良哈哈一笑,当真与曜灵碰杯,浮一大白。
酒也差不多了,洛家娘子便命站在身后的老二老三媳妇,将桌上酒杯都收了下去,洛良自觉畅快淋漓,伸手捏起只热腾腾的羊肉包子,大笑道:“离家多日,酒倒罢了,横竖哪儿都有,就只这东西,别处就吃不到这家里的滋味,想得我梦里也留口水呢!”
洛家娘子也笑,心里在嘿嘿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今儿我没动手,是老四媳妇做的,你也尝尝,我教她做的,你看味儿正不正?”
洛良早在她说话时就已经一大口咬下半个去,听见这话,眼睛笑得一条缝:“你这老婆子又唬我!这哪是媳妇做的?分明是你这爱嚼舌头爱打谎的老妈子做出来的!”
桌上众人又发一笑,曜灵笑得一双粉嫩的嘴唇弯出大大的弧度来,青金色的眸子隐进眼内深处,慧黠地闪出火花来,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洛正看得傻了眼,吧嗒一声,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了。
洛家老二和老三媳妇看见了,都抿着嘴笑,又各自从背后推自己的夫婿,示意去看。
正好秀如从翠兰房里出来,看见了也笑,却是心地善良,看见洛正脸红得跟火炭一般,有意替他遮掩,便对洛家娘子道:“娘,我去看过大嫂了。她没什么别的说,我挑了一盘菜送进房里,叫她先吃了。”
洛良本来高高兴兴,这时脸色便有些沉了下来:“老四媳妇你也太好说话!公公婆婆这里坐着呢,谁许她一个媳妇先就躲在房里吃饭了?你去叫她,出来这里伺候着!”
洛进脸上不好看起来,从耳根子一直红到脖子下面,洛家娘子心里不忍,嘴上便吼了老头子一句:“你酒高了,就别管那许多事!家里好容易清净些,没有她也好,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的媳妇不都这里站着?还有我!你有什么事?我伺候你!”
洛良嘴里满塞了包子,正要说话,曜灵已经满盛了一碗火肉白菜汤,口中连道:“别说话,师傅!快喝快喝!这肉凉了害腥!”
洛良前后受攻,没了招,只得低头喝起汤来。曜灵看吃得差不多,快手就接着收拾起碗筷来。
“哎呀丫头,你动什么手?放着洛家这许多人,怎好劳动你尹掌柜的来做这些小事?”洛家娘子忙拦着不让,秀如也抢过她手里碗筷,笑着按她坐下来。
饭后,曜灵谢过洛家上下,便要回去。洛家娘子一把拉住她,拽进了自己房里。
“师娘,你有什么事要这样鬼祟?”曜灵笑嘻嘻地坐在外间一张椅子上,因才吃了饭有些热,粉嫩的双颊边,便若隐若现的透出些红扉,整个人好似新开出来的玫瑰花般的娇嫩可爱。
第二十六章 心刺
洛家娘子先不出声,走到曜灵面前,先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遍,然后失惊作慌地问:“丫头,你多大了?!”
曜灵不笑了,抬眼正经看了看洛家娘子,心里有些郁烦。
洛家娘子毫不避让,直视对方,青棕色的眸子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良久,洛家娘子自己先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替自家孩儿说好话,我不过替灵儿你找算罢了。”
曜灵莞尔一笑:“我知道师娘好心。不过师娘看错了灵儿,灵儿心里不想那事。”
洛家娘子拉过曜灵的手:“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怕说句实话。丫头,你也这样大了。若你爹娘还在,也是时候落定了!”
“可惜的是,我爹娘已经不在了!”曜灵说话声音不大,可字字铿锵有力,不容人反驳:“采薇庄的事已够我烦神,我无法再分心去想他事。”
洛家娘子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挣着又多说一句:“既然烦神辛苦,多个人替你多担不是更好?!”
曜灵不开口了,可她眼睛是会说话的,看见那眸子里棕色隐去,青光渐显,洛家娘子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放开对方的手,摇了摇头。
曜灵微微一笑,倾身过来反安慰洛家娘子道:“师娘不用操心,六哥那样有本事一个人,还愁没有好媳妇上门?”
洛家娘子猛地头一抬,曜灵人已经到了门边,转过身来笑道:“今儿的包子师傅猜得不对,要我说,却正是四嫂子做的呢!”
洛家娘子忍俊不住:“你这机灵鬼儿!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你!”
曜灵边开门出去,边回道:“若不是鼻子闻出葱味淡了些,光凭舌头尝味道,是再分不出来的!”
洛家娘子也就笑了:“知道你猫儿似的鼻子!怪道呢!”
曜灵拎起裙边,正小心从台阶上下来,不想迎头正撞见一个人,黑暗中,守在台阶下,见她出来忙道:“先别急着下来,尹妹妹!等我将灯笼点起来再走!”
一听这声音曜灵便知,是洛正。
“六哥不必!我看得清!”曜灵脚下不停,人已经到了台阶下。
洛正边手忙脚乱地打着火石,边注意看着曜灵,见人已经到了跟前,头上就冒出一脑门的汗来。
“六哥收了吧!”曜灵只瞄了对方一眼,停也不肯停下来就要回去。
洛正从未独自与曜灵这样接近过,近得能闻见她发丝间传来的馨香,近得能看见她眉笼翠雾,檀口点丹,近得,能叫他的心,快要跳出胸腔。
“尹妹妹!”眼见对方如这夜起骤起的凉风一般,将要不着痕迹地逝去,洛正鼓起全身的勇气,叫了一声。
曜灵头也不回:“时候不早了,六哥快些歇息吧!”
洛正心想反正做也做了,趁着黑夜无人,也不怕丢脸,因此又在曜灵背后唤道:“尹妹妹,我,我明儿就去云南了,你,你想些什么没有?”
曜灵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半晌,她回过身来,冲洛正浅浅点了点头。洛正欣喜若狂,又是吧嗒一声,再看地上,原来是火石掉了。
回到自己屋里时,曜灵已经觉出累来。忙了一天,这会儿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曜灵默默坐着,此时月光出来了,透过窗纸,正洒在面前的梳妆台上,花梨木上刻有孔雀牡丹纹,是娘生前用的,现在,留给了自己。
那场大火始终是曜灵心尖上的一根利刺,何干的话,更叫她想拔也拔不出来。爹是个最谨慎小心之人,晚里忘了灭烛引发火灾这样的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曜灵曾听得老吉头无意中提过,那晚他听见有个伙计起晚去了茅房,可天亮后再问,又都说没有。
想必那人看见了什么,又被自己所见唬住,吓得不敢出声。
为什么?父亲已经放弃了与生俱来的权利,他只想活得自由自在罢了,为什么老天还不肯放过他?!
这个问题,几乎从曜灵懂事以来,每晚她都要自问一遍,为什么?!
今天,她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宁王的人来了?从云南入京?这距离不短,若不为要事,断不会如此辛苦。
而且,太后一向有旨,宁王镇守西南,无事不可入京。宫里风声她一向关注得紧,从不听闻太后有这样的意思传出来过。
看来,是宁王偷偷派人入京?皇上知道么?太后知道么?宁王送礼去郑丞相家,又是所为何事?
曜灵一向知道,天上没有自掉金银的好事。若无事相求,没人愿意好好地给别人送礼,尤其是,官场宦海中人。
郑相一向与皇上贴心贴意,所以才得皇上喜欢。先帝在时,他不过三品闲职,只因皇上即位时出力不小,这才被封为丞相,官居一品,手握大权。
如今他竟有这个胆子,勾结宁王?!
曜灵苦思良久,只不得其解,看看月亮已至中天,知道时候不早了,只得洗手净面,更衣休息。
翌日,曜灵起身后就去衣箱里翻寻,钱妈妈送早饭来时,正见地上乱糟糟地,堆得满是长衣短袍。
“这丫头,一早起来不换衣服洗脸,跟自己衣箱过不去是怎的?”钱妈妈放下托盘,走去曜灵身后问道。
曜灵头也不回,闷声闷气地开口:“妈妈记性好,替我想想,余王府里的阿芳婆,她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
钱妈妈张口就来:“那个老妈妈,人老心躁,最喜欢洋红的杭缎。掌柜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曜灵不及说话,先搬开最上面一只箱子,然后伸手揭开下面一只的盖子,在里头好一通找,终于拽出一件长衣来。
“我的天神!这衣服是自己会躲还是怎么的?我记得有这么一件的,就是寻不着!”曜灵小心翼翼捏着长衣转过身来,捧在手里宝贝似的,平铺去了床上。
钱妈妈一头雾水,先看了曜灵一眼,又看床上的衣服一眼:果然是洋红色的织金缎,上头热热闹闹地用金线,绣出八宝缠枝莲纹来。
第二十七章 寻路
“这衣服我没见掌柜的穿过?哪来的?”钱妈妈好奇地问,看那花样精致,又忍不住上手去摸,果然油光水滑,细润腻手。
曜灵不经意地耸耸肩膀:“妈妈一向是这里记性最好的,你都不记得,我哪儿知道?左不过是那些太太小姐们赏的罢了。”
钱妈妈摇头:“看这花样,不像是别处有的,怕是宫里赐的吧?”
曜灵一听,双眼就笑得眯缝了起来:“那就更好了!”
钱妈妈哼了一声,手从织金缎上缩了回来,口中就道:“我知道了,掌柜的必是要拿去送给那个阿芳婆了!”
曜灵青棕色的眼眸,狡黠地闪出精光来:“妈妈真了解我!”
钱妈妈掉头就去了桌边,从食盒里盛出一碗玉米莲子粥,重重放在桌上,不说话。
曜灵笑着上前来,将头靠在她肩上,如小女儿般撒娇道:“钱妈妈怎么了?谁又惹得妈妈这样生气?!”
钱妈妈不理她,身子一低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曜灵,苦口婆心劝道:“掌柜的你也够了!那个阿芳婆是个无底的窟窿!一年说是不拿不拿,也有几十两银子,十几套衣服收进怀里了!如今倒好,你竟自己送上门去?这不是亏本的生意?!”
曜灵笑着坐下来,先就着盛好的碗舀起一小勺莲子粥,入口便赞:“好香!别人煮的再不如钱妈妈这样玉米浓香扑鼻,莲子细糯味永!”
钱妈妈板着脸道:“不用拍马屁!你这掌柜的不会算帐,我必要替你把着关才好!”
曜灵看见对方认真起来,这才放下碗来,也换上正色,开口解释道:“不为算帐!妈妈想必知道,我尹家有些事,是帐也算不出来的!”
钱妈妈放在桌上的手,瞬间抽动了一下,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曜灵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沉默良久,钱妈妈清了清喉咙,迟疑地开口:“当真,找那婆子有用?”
曜灵微微颔首:“一件衣料,买些消息,也算便宜了。”
钱妈妈的手捏得铁紧,青筋也爆出来了,口内更是犹豫不已,迟迟方才接话道:“有些事,已成了陈年旧事。若再翻动出来,只怕牵着骨头粘着筋!到时候,反不可收拾!”
她边想边讲,话便说得断断续续,可曜灵却回得极快,脱口而出:“这不是小事!灵儿活这么大,唯一心愿就是解开这个迷!做儿女的不为父母申冤,还有何脸面苟存于世?!”
钱妈妈不说话了。
半晌之后,曜灵不出声地默默将粥喝尽,轻轻放碗于桌上,然后对钱妈妈微微一笑:“我知妈妈是为我好,我一定小心,不会出事!”
不会出事?!你爹当年也是这样说,还不是。。。
话已到了钱妈妈嘴边,她硬生生地又吞回了肚里。
“既然掌柜的这样说,老奴也就没别的话说。只是掌柜的,你自己。。。”钱妈妈简直言语不能,说什么才能完全表达出心里的担忧呢?
曜灵宽慰地拍拍对方的手,其实不必说,她想,我全心领了。
待将铺子里事情料理完毕,曜灵换上干净清爽的玉色竹布长衣,拎上钱妈妈收拾好的包裹,里头有她寻出来的那件洋红色衣裳,还有个剔红正冠迎客图长食盒,里头盛了些阿芳婆喜欢的鲜花点心,想了想,将昨儿洛家从杭州带来的小玩意也放了几样进去,方才出门去了。
阿芳婆的家就在余王府后门的一条小巷里,看似不起眼的一道小街,不想竟车马如云,十分热闹。
曜灵从车上下来,丢了几个铜板,便抬眼来看,见这里一无买卖铺子,二无戏班场子,心里只是不明白,普通人家罢了,怎么门前这样熙攘不断?
“轿夫,你且慢着,”曜灵叫住问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家?怎么这样喧闹?”
那轿夫就笑了:“敢情你是第一次来?”说着就将身子倾了过来,低低又道:“可有了门路?哪一家?”
曜灵向后退了半步:“什么门路?!”
轿夫大笑起来:“到这里来的,都为了求人求情。这里住的,都是各王府大户家的管家,买办之类,也都是手眼通天之人。初到京里寻不到门路的人,都要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对了,丫头你才说没有门路,那么,银子有吧?”说着,轿夫斜斜瞥了曜灵手里的包裹一眼。
曜灵听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于是面上含笑口不语,将那包裹松松拎于手中,并不看轿夫一眼,径直就向巷子深处,阿芳婆家走去。
快到巷尾时,曜灵远远就看见个小丫头,穿一身红衣,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口,手里把玩着个纸扎的人偶,笑嘻嘻的。
曜灵知道,阿芳婆家里有个小外孙女儿,名叫春妞儿,看样子,这就是了。
“春妞儿!”曜灵先解开包裹,取出样东西来,然后走到跟前,盈盈笑着,冲台阶上的小女孩喊了一声。
小女孩抬起头来,别的都没看见,先就看见曜灵手里一吧珐琅纹银转珠烟盒,那盖子还上有一个狮子滚球。
“哎呀这东西好玩!”春妞大笑着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来,“给我给我!”
曜灵有意将手抬高,逗得小丫头站起来伸长了身子去够,她方笑着问道:“你姥娘呢?你先进去给我回个话,说采薇庄的催帐来的,我就将这东西给你,好不好?”
春妞一转身就跑进大门里头,速度惊人的快。
不过片刻,阿芳婆气喘嘘嘘地,被春妞拖出门来,口中还在抱怨不已:“这丫头今儿是疯了?叫你自己门首处玩着,你这样不要命地拽你姥娘做什么?!”
话音未落,阿芳婆抬头看见曜灵,见其一身素衣,盈盈冉冉站在自己面前,由不得口中就叫了声:“我的个亲娘咧!你怎么来了?”
曜灵冲春妞一笑,顺手就将那烟盒塞进她小手里:“做得好,这归你了!”
第二十八章 入门
阿芳婆口中嘟囔一声,什么东西?欲抢过来看,春妞捏得紧紧的不丢,她只得罢了,就其手中看了一眼,见那狮子眼珠和顶上的滚球竟都能动,当下就跟春妞一样,嘴咧去了耳朵边。
“你说你这丫头,来就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阿芳婆一把将曜灵手里的包裹接了过来,脸上褶子笑得到处开花,“还带什么东西?!跟我你还见外不成?”
曜灵眼光从对方手上轻扫过去,见其跟春妞刚才一样,将个包裹收得铁紧,心中不觉好笑,嘴上便一本正经地回道:“昨儿我师傅从杭州回来了,带了些东西给我。我心里想着,除了孝敬您老人家,也没别的用处。这不,今儿就赶热灶似的,赶来了呗!”
阿芳婆亲热之极地扶着曜灵,口内直道:“看路我的丫头!前面门槛可高!”
曜灵低头笑道:“可不是?要进你家的门,门槛可真不低!我才来时,轿夫都告诉我了,我说看着不起眼的小巷,怎么这么热闹?敢比王府前门了!”
阿芳婆得意地大笑:“丫头你这话可说对了!说起来,他那前门也难比得上这里热闹!没办法,前门太高太阔,一般人哪里进得去?去不得,只好到这后门来寻寻帮手,通通门路了不是?!”
曜灵会意地看了阿芳婆一眼,两人皆嘿嘿地笑了。
“来来,你初次上门,我请你正堂上坐去!”阿芳婆大步流星前头带着路,曜灵后头跟着,好奇地四下里张望。
原来进了门就是个天井,再向里头,过了一个八扇油绿洒金的屏门,便是内院了。走进去一看,两边扎着两重细巧篱笆作花架子。此时正值百花齐放,曜灵展眼一看,就是满院的嫣红姹紫,艳色芬芳。
“不来我还不知道呢!原来阿芳婆你也这样爱花儿的?”曜灵是个看见花儿就兴奋的人,当下兴致高了起来,说话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
阿芳婆先冲后头叫了一声:“来客人了!捡好茶上来!”然后回头,不觉哑然失笑。原来曜灵人已经走到了花架子跟前,正拈起一朵迟开的玫瑰,放在鼻下轻嗅。
“怎么样?比你城外尹家庄的,又如何?”阿芳婆轻轻走到曜灵身后,问道。
曜灵头也不抬,只管看花:“各有各好!”
阿芳婆笑了:“难为你说话这样圆融!”
曜灵听见这话,方才放下手里的玫瑰,回来头来,却是极认真地回道:“不是圆融,是真话。世上哪有不好的花儿?凡开出来,都是那根枝费了所有力气,挣出命来,方得这小小一朵!若说不好,也只是人不懂得欣赏罢了。”
阿芳婆拍拍曜灵肩膀,笑道:“说起花来,就只有你有理了。原你就是干这一行的,我哪儿说得过你?来来,别看了,屋里坐着喝茶去!”
曜灵站在花架子面前,深深吸了口气,将那馝馞香气尽收进肺里,方才满足地离开。
阿芳婆引得曜灵进了房间,曜灵上下打量着,见屋中间站着一重红木冰梅花样的落地罩,将里外隔开。外间摆着两个小柜架,一个多宝橱,正面一张小木炕,米色小泥绣花的铺垫,炕几上供着一个五彩花鸟蒜头瓶,里头供着几支芍药,红粉菲菲的,开得正艳。
“叫尹掌柜见笑了,我这里不过粗地方,比不得你屋里!”阿芳婆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挂着得意和炫耀的笑。
曜灵对她的心思自是领会:“哪儿的话?!余王家的买办,门外求好的人都排去街口了,阿芳婆你还说这种话!”
“这瓶子虽看着不起眼,却是余王赏的,听说是进贡的东西呢!也不知哪儿来的,不过这花样确实不像外头有的!”阿芳婆笑着指那蒜头瓶,语气中不无骄傲。
曜灵听说进贡的东西,心里一动,走上前去,对那花瓶仔细地看了看,阿芳婆见了,愈发得意洋洋起来。
“果然不一般,”看了半日,曜灵点头道,“我小见识,也许说得不对,我看像是关外来的?”
阿芳婆不禁大笑出声:“原来也有你没见过不知道的东西?实说给你吧,这是西南来的呢!”
曜灵早料到是这样,这一趟没白来,她在心里暗暗点头。
“来来,别傻站了,丫头你也算是贵客了,快请上坐!”阿芳婆麻利地拉过曜灵来,按她坐了下来。
曜灵强将自己狂跳的心压了下去,正在想以什么由头来开口,就看见门帘拉开,进来个媳妇。
阿芳婆不客气地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金儿她们几个呢!”她有意炫耀家里的佣人多,将名字一连串地连着念了几个,然后板起脸来又道,“买来了又不用,怎么叫你来了?”
曜灵看了这媳妇一眼,见其长得倒挺周正,长脸圆眼,眉毛描得长长的,穿着织金豆绿衫儿,银红绫比甲,束着个花绫白汗巾,打扮得也十分伶俐。
曜灵看过之后,心里便猜出其大概身份,忙站起来扶住对方,掉头就问阿芳婆道:“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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