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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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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我只是同时和三个女孩儿在交往而已。”

    “……你厉害!”

    三封信写完了之后,叶清玄却发现狼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还继续:“至亲爱的塞巴斯蒂安先生,我的……”

    “……你的玫瑰?你连男的都不放过?!”

    “我的老师!”

    狼笛的脸也绿了,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咳咳,当我没说。”

    叶清玄尴尬地埋头抄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的信出乎预料得简单,只有寥寥几句。不过,抄写了这么多年,叶清玄还是第一次有种‘终于结束了’的解脱感。

    “好了,谢谢你朋友。”

    狼笛满意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有请教,你是?”

    “叶,叶清玄。”

    “东方人?难怪。”狼笛看了一眼他的白头发,点头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会在神父那里帮你美言的。”

    “美言?”叶清玄歪头看他:“你觉得有用么?”

    “呃,确实。”

    狼笛想起神父那一张铜浇铁铸、油盐不进的冷硬面孔,顿时有些无奈:“那我也没有办法回报你啦,你看,我来时候的车钱都是神父帮我垫的。现在比我穷的只有借了六千万国债的安格鲁了。”

    听到他这么说,叶清玄顿时笑起来了:

    “您是乐师,我没有猜没错吧?”

    狼笛愣住了,他回忆着自己说过的话,似乎没有表露出自己身份的消息。

    叶清玄伸手,指了指他床头的皮套,半截金属长笛从里面露了出来。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有着特殊的凝重质感,明显价格不菲。

    “好吧,你猜对了。”

    狼笛抽出长笛,娴熟地在手中转了个圈给他看,按了按笛孔:“你认得它?”

    叶清玄摇头:“形制不像是东方的长笛,也和我所知道的那些不一样。”

    “这是我家乡的乐器,流传的并不广泛。”

    狼笛婆娑着长笛,“据说这种竖笛最早是古代闪米特人流传下来的,叫做‘奈伊’,他们生活在沙漠里,所以吹起来会有风沙的声音。”

    他从面前的少年眼瞳中看到了某种期待,顿时笑了,将竖笛举至唇边,左手的手指弹动,吹奏出几个简单地音符。

    于是,有清亮单纯地声音响起。

    有那么一瞬间,叶清玄习以为常的那些嘈杂声音全部消失了,风声、水声、远处的脚步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归于寂静。

    紧接着音符响起,如同风从幽深的洞穴中吹来,带着荒凉的气息。恍如风沙中干涸的苇叶震动,铁片和砂石摩擦,它们带着袅袅地余音在房间中震荡,消散无踪。

    在叶清玄的面前,银色的尘埃凭空涌现,隐约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狼的影子。狼的眼瞳宛如拥有灵性一样扫了叶清玄一眼,又收回视线,随着音符地震荡,转身消散在微风中。

    一瞬间,什么都结束了,宛如幻觉一样。

    寂静重新归来。

    很快,狼笛低声咳嗽起来,肺腑地运动牵扯到伤口,令他忍不住吸了两口冷气。

    在旁边,白发地少年怔怔地伸手在空气中捞动着,就像是要找到银狼藏到了哪里去,明明一无所获,可脸上却忍不住笑起。

    笑的憧憬又满足。

    “真好啊。”他轻声说。

    “你想成为乐师?”

    狼笛忽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可是却忽然有些难过。他明白为何班恩让他来照顾自己了——那个混蛋神父不是要让自己给他希望,是要让自己把它戳穿。

    “没错。”

    叶清玄抱着万一地希望:“您觉得有可能么?”

    狼笛沉吟着,许久,他缓缓摇头。

    “抱歉,叶。”

    狼笛垂下眼睛,不想看少年失落地表情:

    “——你没有天赋。”

第七章 音符

    “想要成为乐师,便需要明白乐师究竟是什么。

    抛去一切装饰,去掉一切荣光之后,乐师只是一个单纯的职业。比起黑暗时代的音乐家,我们甚至说不上热爱音乐。和其他人相比,我们也说不上牺牲更多……

    但毫无疑问,最适合与以太进行沟通的人,是我们。

    最了解以太为何物的人,也是我们。”

    “以太无处不在,它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甚至比我们更早的要存在这个世界中。不论是土壤、水流还是火焰、大气之中都存在它们的组成。

    但和它们不同的是,所有的以太都会对、而且只会对声音产生反应。

    这一前提,你明白么?”

    叶清玄点头。

    “最开始,人类和以太进行沟通是依靠符文,那些音符通过秘密的方式转录了神灵的声音,组成乐曲之后便能够撼动现实。

    这些音符在有些地方被人称为‘卢恩’,有的地方被人称为‘符箓’,在东方被称作‘真言’。那个时代人类凭借颂唱符文来和以太进行沟通。

    虽然随着时代变化,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符文演变成小节,小节进化成了乐章……一直到需要数十名乐师联合释放才能够形成的‘交响’。

    乐师的分类也越来越细,七条专精的道路上有上百个特殊的职业,先贤的探索形成了‘乐师九阶’的通天大道,甚至再次进入‘大源’也并非是妄想……

    但是,在这之前,有一条始终是不变的铁则——感应以太,敬畏以太!”

    狼笛凝视着叶清玄苍白地脸色,再三感应,缓缓摇头:

    “……你无法感应以太啊,叶。”

    叶清玄沉默着,许久之后轻声说:“狼笛先生。我可以学习乐器,我甚至可以……”

    “不,你不行。”

    狼笛的眼神严肃:“一个从来没有接近过动物的人无法驾驭奔马,一个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也谈不上是游泳健将。

    叶,或许你有很多不得不成为乐师的理由。但如果你连以太都无法感应,那么跳过这一步骤的任何修习都是空中楼阁。

    如果你无法感应到以太的话,你就不知道以太究竟在做什么。

    到时候,如果你的乐曲毫无效果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有些符文一旦失控,就会诞生惨烈的后果……”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惨痛:“我见过最小的错误,都是以死亡作为偿还的代价。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意外,所以,城镇才必须修建在以太稀少的地方,在重要的地方,甚至设置沉寂结界,将以太强制冻结。甚至乐师晋阶之后,都必须统一心音,除去体内所有杂音干扰。”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对于面前的人来说,说得越多,对他来说便越是残忍。因为他会越发清醒地认识到那个憧憬的世界距离自己有多么遥远。

    可叶清玄还在看着他,令他不忍心停下。

    他叹息了一声:“叶,刚才那些话,就当对你的劳动所给予地报偿。但我不能再讲太多,这些知识是封锁着的,不能对一般人开放。

    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接下来你看到的东西,就当做我最后的劝诫吧。”

    说着,他不等叶清玄回答,抬起自己的双手。

    他的不再嬉笑了,脸色变得严肃,也越发地苍白。

    在叶清玄地注视中,狼笛靠着墙壁,双手在胸前合十,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悠长的吐息结束,丝丝缕缕地声音随着他的长吟扩散开来。那种声音在刻意地压制下无比细微,像是隐约风声,又像是蛇信一般的细微声响。

    可就在这飘渺地声音缭绕中,狼笛面前的空气骤然模糊了!

    一丝一缕地光点汇聚而来,汇聚在他面前三尺的地方,涌动酝酿。然后,盛开。它们汇聚成结晶,在半空中生长,倒映出蔷薇的虚影。蔷薇折射着隐约的虹光,瑰丽地让人心醉。

    紧接着,如丝如缕的声音骤然变了,只是轻微的跳变,却脱离了正轨。

    于是,瑰丽之花化作污浊地暗红和墨绿,令人作呕地颜色交杂在一起,迅速地干瘪坍塌为一点,结晶破碎,炸裂。

    ——啪!

    震爆声惊醒了呆滞地少年。

    狼笛放下手,大口地喘息着,额角渗出了一地冷汗。

    “这就是失控的音符啊,叶。”

    狼笛想要举起手,可身体却使不上力了,只能苦笑:“今天就到这里吧,叶,我有些困了,让我睡一会。”

    就在叶清玄告辞准备离开时,又被他叫住。

    “叶,哪怕不去做乐师,人生也可以很美好的。”病床之上的狼笛凝视着他:“不要过分执迷于它的光环。”

    “我明白了。”叶清玄勉强地笑了笑,为他拉上了门。

    许久之后,门再一次被敲响。不等他应答,班恩神父就推门而入。

    “他已经走了。”

    狼笛懒洋洋地说:“恭喜你,将获得一个合格的小神父,但下次你能不能自己去跟他讲这么残忍的话?”

    班恩神父反问:“乐师不应该都是残忍的人么?”

    “没说一定要残忍才能当乐师……”狼笛眯着眼睛,低声叹气:“只是不残忍的话就会过得很不开心而已。”

    “看你的样子我就明白了。”

    班恩了然地点头,令狼笛半天喘不上气。

    咳嗽了半天之后,他终于发出声音:“喂,神父,你为什么会无聊到戳年轻人的梦想当肥皂泡玩?每个人在小的时候都想过要去做乐师吧?乐师多棒啊,我当时就是被这身衣服骗了,以为做乐师又帅气又好玩,还可以救死扶伤,伸张正义……结果变成现在这鬼样。他早晚会明白的呀。”

    神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摇头:“那个孩子不是看到光环就去憧憬的人,我在担心他在追求一些更危险的东西。”

    “危险?”

    狼笛笑了:“能比我的处境更危险么?”

    班恩似是疑惑了,沉思许久之后,眉头缓缓皱起:

    “你是说,你的使命被泄露了?”

    “我确实是奉命而来,但我的行踪应该是绝密的。所有人都应该以为我现在在老家的沙漠里放羊玩才对。但我竟然在来的路上遇到被全世界通缉的黑乐师。最要命的是,他还是最克制我的那种变化系,我的能力完全没法发挥。

    所以,我怀疑,在我收到老师的信之前,那个命令就已经被有些人泄露出去了。而且,我怀疑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嗯?”

    “布雨师可能并没有被我甩掉。”

    狼笛依旧嬉笑,可眼瞳眯起地时候满是冷意:“说不定他紧跟在我后面,现在就藏在这个偏僻到连救援都没有的小镇里。而我……简直手无缚鸡之力。”

    班恩愣住了。

    一瞬间,满室俱寂。

    -

    正午的阳光下,叶清玄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教堂的大门。

    炽热的阳光里有海浪咸腥的气息,他眯起眼睛看着太阳,感觉到阳光将自己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可他还是觉得没有力气。

    如同从深渊中坠落,仅仅是凝视着脚下地黑暗,便浑身软弱。

    “你没有天赋……”

    他轻声呢喃,像是自己告诉自己,感觉到带着戒指的食指一阵疼痛,他伸手按住,痛苦又狡猾地消失了,像是逃入了骨髓里,留下嘲笑一样的幻痛。

    “天赋啊。”

    他挠了挠头发,疲惫地坐在在圣徒像的基座上。在这种时候,他忽然很想找维托聊一聊,如果他在的话,至少两个人可以一起去捣一些乱,或者发一发疯在。或许做一些解决不了问题的蠢事,就会让人舒服一些。

    可现在他难过的时候找不到这个朋友,就觉得有些孤独。

    但很快,叶清玄发现了一件令他感觉到更加不安地事情。

    ——维托失踪了。

    -

    -

    当叶清玄听到有人袭击了托马斯家的兄弟,把马丁的手都掰断了的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找遍全镇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维托的踪迹。码头上的工人说在昨晚曾经见过他,但他和另外几个人上了一个厕所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小镇的破房子里,聚集在那里的流浪汉和孤儿们都没有见维托回来过,他们平时厮混的地方全都没有影子。起初叶清玄怀疑是托马斯兄弟的报复,他甚至冒险跑到他们家门外面蹲守,发现这三兄弟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书记官对着垂头丧气地戍卫队暴跳如雷地怒吼,让他们把那个该死的小鬼塞进监狱里去。

    他不知道已经躲到哪里去了,就连戍卫队都找不到他。

    鲁特镇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地方,能够让一个流浪儿去的地方就更少了。

    从昨天晚上凌晨开始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也根本没有人在乎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鬼究竟到哪儿了。

    所有的地方都不存在,那维托在哪儿?

    跑了一下午之后,叶清玄喘着气蹲在地上,茫然四顾,然后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可当他看到在不远处不急不缓踱着步的生物时,眼神顿时亮起来。

    “找人果然还是要靠你啊!”

    他冲上去抱住了那条每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大黄狗:“老费,快帮忙!”

    “汪呜~”

    在他的怀里,脏兮兮地老狗疑惑地看着他,伸出沾满口水地舌头舔了舔自己地前爪,然后将前爪搭在了叶清玄的肩上……这大概是老费特有的安慰动作,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带着一丝雍容华贵,宛如如国王册封骑士一般的大气,旁的狗可万万学不来。

    “好哥们,这一次就靠你了!”

    叶清玄摇晃着老费:“快把维托找出来!”

    老费不悦地用尾巴抽了他一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然后蹲在地上,像是毫无兴趣地吐着舌头,撇向叶清玄地眼角满是不屑。

    “别生气别生气。”

    叶清玄蹲下来揉着它的脑袋:“昨天晚上的腊肠留了你的份!”

    听到他这么说,老费的狗鼻子打了个喷嚏,眼神变得愉悦起来,先是转过身又用尾巴抽了他两下,以治他刚才胆敢揉自己头的‘大不敬之罪’,然后低头嗅了嗅周围,开始大步地奔跑起来。

    先是又整个把小镇绕了一圈,然后在镇子东头的破房子里嗅了嗅之后,就径直地奔向了南边。

    叶清玄跟在它后面,路过了码头、路过了卫所、路过了教堂的后门,又路过了镇长家的大院,到最后发现老费还在往前跑……

    而他们,已经快到镇外了。

第八章 错误

    虽然黑暗时代已经结束百年了,但当年狂乱的以太风暴至今还残留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除了聚集区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暗藏危险。所以,几乎每一个人都被家长、老师、戍卫队严肃告诫过: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跑到聚居区外面去!”

    可现在叶清玄才不管呢,区区翻墙而已,难不倒他。

    只是这个方向,让他隐隐觉得熟悉……是灯塔的方向?

    平时他们去灯塔的话,根本不会穿过这一片林子,有一条远路可以从海边直接绕到灯塔的正门。可他想不明白,为何维托会选择从这么一条危险的捷径里跑出去?

    他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大可从码头的任何一班船上离开。悄悄地藏在货仓里,等水手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到了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

    就在幽深的密林之中,老费忽然停下脚。

    它低头,看向脚下。

    叶清玄很久没有见过老费露出那么凶狠的神情了。它呲着牙,前爪刨着地上的泥土,怒视着面前那一滩暗红色的泥点……上面有血的味道。

    -

    叶清玄不顾上再犹豫,加快速度,穿过密林和荆棘之后,跑到灯塔的下方。

    沉重的铁门已经有数百年的时光了,漆黑的表面上看起来满是锈迹,但内里还是光洁如新。它不是使用钥匙去打开的,而是需要转动门口的密码盘。

    神父将密码交给了叶清玄,连带着维托都知道了它。

    但维托向来懒得来这种地方,进今天为何又想来这里呢?

    叶清玄奋力地推开了大门,黄昏地阳光终于冲入了门后的空间中,卷着尘埃乱舞,照亮了黑暗的楼梯,也照亮了坐在楼梯上的少年。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楼梯上,维托抱着一个小小的箱子,沉默地看着入口,眼神凶狠,就像是发狂的野兽一样。

    他的手臂被什么东西切开了,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哪怕被包扎着,鲜血还是不断的滴出来。可他的手上却依旧抓着那一把匕首,像是要刺死一切敢闯过来的生物一样。

    直到他看到叶清玄的白发,他的眼神中的凶狠才渐渐褪去,重新黯淡下来。

    “维托?”

    叶清玄愣住了:“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不好意思啊,叶子,被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强行挤出了阵痛地笑容,低头看着怀里的箱子:“我原本只是想跑路的时候偷一点钱,结果惹上麻烦啦……”

    -

    -

    “昨天晚上,我打算从码头离开,到外地避避风头。有一艘去伯明翰的船临时停靠。当时搬货的詹森找上我,说有一笔买卖。”

    “买卖?”

    听到这个词儿,叶清玄皱起眉头,他当然知道码头上的工人说的‘买卖’是什么。无非就是盗窃乘客的行李或者是货物,这些人拆包的技术好,通常偷的东西也不多,所以很少有人发现他们偷拿了东西。而乘客发现自己行李中少了东西时,船恐怕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他跟我说,今天晚上有一个人在我们这里下了船。

    看起来是个外地的男人,他带着嵌宝石的戒指,衣服也是上等货,应该很有钱。所以他们两个人合计着,要从这个人身上刮层水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沙哑:“想着能够赚点路费,我就答应了。”

    “按照计划,他们两个人借着兜售土特产的名义上去引开他的注意力,我就趁着机会,将他随身的那个小箱子拿走……”

    “你们被抓住了?”

    “比那更糟糕,我成功了。”

    维托挤出了一个难看地笑容,面容像是在抽搐:“我偷到了那个箱子,约好了在码头外面的一个地方碰头。我因为闹了肚子,没有及时去。

    可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的瞳孔扩散开来,冰冷地手掌死死地扣着叶清玄,像是被丢进了冰窖里,微微颤抖。

    “他们都死了啊,叶……被切成好几块,丢进了海里。”

    他的声音像是有妖魔从喉咙里要冲出来了,模糊又阴冷,令叶清玄愣住了,措手不及。

    “都死了?”

    “我亲眼看到他们被那个男人切成了一块一块。”

    维托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眼瞳中的恐惧无法消散:“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恐怕我现在也被拆碎了吧?这就是东方说的报应吗,叶子?来的真是好快啊。”

    “别胡扯了,这世界上哪里有报应那种东西啊,你镇定一些。”叶清玄按着他的肩膀:“那个家伙究竟是谁?我去报告戍卫队……”

    “没用的!”

    维托打断了他的话,死死地扣着他的肩膀:“叶子,走吧,别留在这里,就当做没看到过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得罪了什么人。”

    叶清玄挣开了他的手,从他的怀中抢过小箱子。长条黑箱的锁已经被砸掉了,入手能够感受到皮革的柔软质感,仅仅是摸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尽管早就做好里面藏了一箱珠宝或者青金条块的准备,可打开箱子的时候,叶清玄还是忍不住洗了一口冷气。

    在箱子里铺着一层柔软地海绵,海绵上还垫着一层黑色的锦缎,锦缎做工良好,抚摸上去的时候像是抚摸着流水一样顺柔。海绵垫的边缘,还有几个格子,摆放着一些精巧的备用零件。它们做工精致且华丽,带着金属锻压的花纹。

    可一切都夺不走箱子中间那个东西的地位。

    那是一支暗红色的铁制品,经过优秀的锻造工艺之后,由匠人亲手上了烤漆。光华的表面一尘不染,能够倒映出两个人苍白地面孔。

    ——那是一支单簧管。

    “你偷了一个乐师的武器?”

    叶清玄呆滞地看着箱中的东西,感觉到一股恶寒从脚下蔓延到头顶:

    “维托,你知道究竟做了什么吗?”

    -

    -

    在伟大神圣地安格鲁,早在几十年前上议院就颁发了规定,一旦有国民取得了正式的乐师资格,那么其本人将自动获得贵族的身份,以及与男爵相同的地位。

    不需要服兵役、不需要上税,甚至不需要遵守法律,犯罪之后只能由专门的法庭进行审理。一切对于乐师的冒犯都是对王国的侮辱,罪加一等。

    而这样的地位对于乐师来说,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尊重。因为更加出名的,是乐师一旦大开杀戒就会带来噩梦的恐怖名声。

    曾经在哈默林地区,一个村庄在雇佣一名流浪乐师赶走了山贼之后反悔,拒绝付出酬金,并且打算武力驱赶他。恼羞成怒地乐师吹起竖笛,控制着那群翻脸无情的雇主们集结成了队列,唱着歌,跳着舞,为自己挖好了坟墓,然后彼此割开手腕,躺进了棺材中去。

    全村上下,鸡犬不留。

    至今那个乐师还名列通缉榜单第六十二位,称号‘哈默林的竖笛手’。

    和它相同的,还有数十个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睡前故事,譬如制造出七个魔像攻破城堡,弑杀女王的白雪乐师、操控兽潮袭击村庄,掠走老外婆的红色帽子、附身在长鼻子木偶上掐死说谎小孩儿的傀儡师、为了一双水晶鞋,用南瓜车绑架王储的灰色女妖、将自己的半身改造成鱼,呼唤风暴淹没‘王子舰队’的海洋巫师……

    这些故事有的是无稽之谈,有的却是实际存在的事件改编,上面的故事里,还有好几个当事人躺在通缉榜单上,十几年没有挪过排名。

    无数或真或假的惊悚传闻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血泪,或许有些妖魔化了乐师……但至少说明了一点,没人愿意平白招惹一位乐师。

    而现在,维托偷走了乐师视若性命的乐器……

    “我认识一位乐师,我们去找他!”

    叶清玄重新将单簧管塞进箱子里,不由分说地拽着维托走出风车。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好,我会让他帮你摆脱掉这件事。”

    叶清玄轻声说:“维托,不论那个乐师是谁,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可是已经晚了啊,叶子。”

    维托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了,神情变得苦涩起来。

    他回过头,看向四周:“他已经来了。”

    在密林中,忽然有恶臭的风从最深处吹来,带着腐烂的气息。

    树叶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昏暗地夕阳已经快要落下海平面了,最后残留光芒照亮了枝头上的枯萎树叶,还有从远处蔓延而来的氤氲雾气。

    那雾气缓慢地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宛如活物。看起来极慢,却瞬间将他们淹没。迷雾中无数诡异地影子闪过,一片灰白色中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湿冷。

    在恐惧地喘息中,叶清玄听到一个低沉得嗓音在隐约地歌唱。

    “阿瓦隆桥要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于是恶臭地雾气从四面八方升起,越发地浓厚,令人不辨东西。像是有怨灵拉扯着他们的手脚和头发,令他们的奔跑骤然缓慢起来了,几乎无法喘息。

    “用铁栏把它筑起来,铁栏杆,铁栏杆……”

    于是,铁片摩擦的声音,从苍白中传来。

    就在低沉地歌声里,叶清玄感觉到怀中的箱子在震动,是其中的乐器因为熟悉的歌声而共鸣,向着主人发出自己的声音。

    骤然间,无数铁片交错的尖锐声音划破寂静。

第九章 阿瓦隆桥倒下来

    在这一片恶臭地雾中,有数不清的铁片尖锐地刮擦。那声音如同地龙爬行在石上,它的鳞甲与石碰撞时迸发火花,所以发出细碎又阴森的声音。

    声音伴随着恶臭冲进自己的口鼻和耳膜中,折磨着他的理智,令叶清玄眼前忽然有些发黑,举步维艰。

    “汪!汪!汪!”

    在模糊中,他忽然听见来自老费的尖锐咆哮声,紧接着,老费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老费真是一条狗中猛汉,犬中流氓,这一口咬得一如既往地狠毒,疼地能让人满地打滚,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

    可叶清玄忽然清醒了。

    然后老费掉头,又是一口,令恐惧中的维托恢复正常。

    这种痛苦疗法简直朴实刚健的有效,但也不是全无私心,至少叶清玄就觉得老费是在报复他不给自己留腊肠吃。

    现在,老费斜眼看着他。每一次老费用这种不屑地眼神看着他时,总是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令叶清玄觉得自己真是不成器,这么多年来全无长进,至今次次还要靠大哥你来救命,真是羞愧又烦恼。

    而老费却只是转过身,又拿尾巴娴熟地鞭挞了他们这两个白痴两下,示意他们别傻愣在原地,快跟上来。

    恶臭可以令别人五感混乱,却骗不过老费。

    他隔着半个镇子都能闻到叶清玄背着自己悄悄吃腊肠的味儿,现在能顺着来时的味道往回跑自然毫不夸张。

    只是现在,狂奔之中,叶清玄却觉得铁片摩擦的尖锐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如此庞大的雾气中,对方终于锁定了他们的区域……接下来等待他们会是什么?

    “叶!它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了!”

    维托看着黑箱,箱中的乐器发出震荡的低鸣。

    下一瞬,箱中的低鸣骤然爆发,宛如应和地尖锐摩擦声从他们的脚下迸发!

    “用铁栏把它筑起来,铁栏杆,铁栏杆……”

    那是迷雾中的低沉声音再一次地下达命令!

    于是,铁从树上生长出来了,就在叶清玄地正前方!

    -

    在那一片密集的枯萎树干上,铁枝破封而出,如同竹笋或者某种增殖的晶体,疯狂分裂。瞬息间,一道‘铁栏杆’便凭空生出,截断前方。

    那是令一切生物都难以跨越的荆棘从,它们彼此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组成数不清地尖刺。钢铁为枝,刺刃为叶。

    那些荆棘在迅速地生长、合拢,像是两只拍向中间的大手,要将他们夹死在其中。

    可老费才不在乎这些呢,它大叫着示意背后两根废柴跟紧,然后加快速度,冲向那一片死亡地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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