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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阴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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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也吃了一惊。
“我打算去攻个学位”,他说。“不是野外考察,而是搞研究,也许是达尔文吧。当然得靠你的帮助——如果你愿意的话。”
西蒙斯答应了。
他们很信守诺言,派了一对渴求知识的学生来,一男一女,都才20岁出头。休带着他们看了所有他认为他们有必要知道的东西。起程的早上,他来到小岛北端,在那块岩石架上静静地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然后草草地打理行装——只有一个帆布口袋,里面基本上装的都是书。两个学生送他走下小路,从门毡把包递给他,挥手与他告别,看上去很高兴能单独留在岛上。
“终于受不了啦,啊?”拉乌尔提高嗓门压过发动机的轰鸣声说。
“有点吧。”
“你离开这里,高兴吗?”
“我想到其他地方去。”
“去哪儿?”
“英格兰。”
“回到文明社会前,要修胡子吗?”
“很可能。”
“老兄,气色不错呢。”
听到这话,他吃了一惊。他也惊讶地感到自己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在岛上的日子还不算白费,也没什么感到耻辱的——不管怎么说,当其他人都放弃了的时候,他却坚持了下来,是他让这个研究项目保持了下来。
当船轰鸣着远去的时候,他回头看着辛农布雷岛。海鸟在它上空盘旋,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闪耀,像银色和灰色的小点在阳光下旋转。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在岛上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对上面的每一块石头和每一个岩缝的形状都了如指掌,但却并不清楚小岛的模样。现在他才注意到它是那么对称——两侧坡度均匀,他觉得很像一个蚁丘。
从远处望去,它显得很小,颜色暗黑,像一个燃尽了的火山独自坐在大海中央。
第四章
查理想,人生就像是一个21点牌戏。在极度失望的第三天,他又来到白厅海军部一间木格镶板的办公室。毡面的办公桌上摆满了船上用的时钟和航海天文钟——全是罗伯特·菲茨洛伊船长的。他拿不准为什么叫他到这里来,但心里的兴奋和激动告诉自己,他还有希望参加这次航海考察。他开始怀疑那个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一个幌子,坐在他对面的这个捉摸不定而又迷人的人只是想藉此给自己一条退路——倘若查理不合格。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参加一场考试。他竭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因为船长明显地是在品评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不时打量着他,而且对他的鼻子好像特别在意。
菲茨洛伊26岁,比查理大4岁。他阅历丰富,显得很自信。他身材瘦削,黑头发,鹰钩鼻,蓄着长连鬓胡,与人说话习惯了大声嚷嚷,手中的权力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但他同时也非常有朝气,想像力丰富。而且在查理看来,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醉心于自然科学的人。亨斯洛向他简单介绍过菲茨洛伊的情况。他曾在海军里工作过不长一段时间。这无疑是得益于他的贵族关系网——他把自己家族与查理二世和芭芭拉·维利尔斯扯上了关系。另外,他的发迹还得益于海军部措辞微妙的“死亡空缺”,即英国海军舰艇小猎犬号前任船长在火地岛偏僻的海岸用一把手柄镶珠的手枪把自己的脑袋崩开了花的事件。死之前,他在航海日志中写道:“人的灵魂已死。”
“菲茨洛伊受命负责轮船回航”,亨斯洛说。“他把每项工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在当时船员们都坚信已故船长的灵魂还在船上的情况下,更是难得。”亨斯洛想了想又说:“说到自杀,你会想起十余年前卡斯尔雷勋爵抹喉自殒、落得一个不光彩结局的事。他是菲茨洛伊的舅舅。可怜的小伙子当时才15岁。自毁似乎成了他人生的主题。如果把这看作是他在海上需要一个伙伴的原因,我想也一点不足为怪。他几乎没法和手下交谈,不是吗?”
但在这个人身上似乎没有抑郁症的影子。他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很长,有点女性化。他向他描绘目前正在普利茅斯改装的小猎犬号是如何的漂亮,以及大海上那让人难以忍受的没有拘束的感觉。他的声音很温和。此次出航为期两年——但也难说,可能会延至3年,甚或4年。他说首要的目的是绘制南美洲的海岸图,其次是通过环绕地球的时序记录,修正对经度的测算。
“为什么选择南美?”查理插嘴问道。他兴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条航线凶险莫测,潮流急,风向多变。海军部需要最新的航海图,越详细越好,包括每一个小海湾和每一条海岸线。”他放低声音,一副密谋的样子。“贸易在不断增长,你知道,特别是和巴西。西班牙的日子完蛋了。我们必须亮出自己的旗帜,让那些港口一直向我们的船只开放。我们拥有福克兰群岛。阿根廷陷入持续内乱。美国人在到处瞄。我们已经派了一个海军分遣队去里约热内卢。”
查理觉得话题的转换是个好兆头。但没一会儿,菲茨洛伊突然俯身没头没脑地提出一个问题,问他是否真的是著名的内科医生、哲学家和“自由思想者”伊拉兹马斯·达尔文的孙子。菲茨洛伊特别强调了自由二字。查理承认说是。
“我不喜欢哲学”,船长的语调让人不容争辩。“动物生理学也学不下去。所有那些对自然规律和物种变异的强调——也就是雅各宾提出的,都简直近乎是异端邪说。你不觉得它是对普遍认同、毋庸置疑的智慧,对认为每一只虫子、每一片树叶和云彩都是上帝的杰作的信仰的挑衅吗?”
“我当然不是无神论者,先生,如果那是您想问的问题的话。”查理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认为一个物种会变异成另一种东西,无论它们有多接近。我信仰神圣的立法者。而且我认为,像您所描绘的这次航海考察必定会为《圣经》的教诫提供可靠的证据,虽然我还得补充一点的是,最近我趋向于这样的观点,即我们继承下来的地球已历经了许多连续的发展阶段,而每一个阶段都有它特定的植物群和动物群。”
“哈!”菲茨洛伊一掌拍在桌子上叫道,“我就觉得嘛,你不会赞同培利先生的钟表构造理论。”
“相反,尊敬的阁下,我曾三次读过《自然神学》。我的确相信钟表构造理论。只是其中的钟表新构性观点,我觉得还可以继续探讨。您知道,我对时间纵向变迁所带来的影响非常感兴趣。”
菲茨洛伊噌地一下站起来,在办公室踱来踱去。
“不管世界多么古老,”他说。“就算是创始于公元前4004年10月24号,我们依然能找到那次大洪水的证据。”
“毫无疑问。”
“好吧”,菲茨洛伊突然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坚持你的观点,但同时也要忠实于《圣经》的教导——好吗?在我们的房舱里,我们还有很多要讨论的。一个辉格党,一个托利党,关在茫茫大海中作智力较量。哈哈!”
事情就这样定了。
送他出门时,菲茨洛伊问查理,听亨斯洛说有一次他把一只甲虫放在嘴里,不知是否真有其事。查理给他讲起还是学生时的这件事情。他搬开一块石头,发现两只奇特的甲虫,于是一手捧一只。这时又钻出一只,因此他只好把一只咬在嘴里,腾出手来去逮另外那只。结果嘴巴痛得不行——原来这种讨厌的虫子体内藏有一种酸液。
“老天!我几天都吃不得饭”,他说。菲茨洛伊听了大笑起来,笑声在屋里回荡。
“哈!”船长说。“你可不要把热带的虫子往嘴里放,不然它们会把你放到它们嘴里的。”
被这种友好气氛所感染,查理也反问了一个问题。
“请您告诉我,我有个印象——或许是我自己多心——您好像特别在意我的鼻子。是这样吗?”
“当然啦”,他回答说。“我是颅像学家呢,知道吗?我特别注重人的长相特征。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你的长鼻子感兴趣的原因。说实话——对你不是什么好话,我花了好一阵工夫才意识到它的误导性——其实你很值得信赖嘛。”
第二天,他们再次见面,在位于蓓尔美尔街的菲茨洛伊的俱乐部共进午餐。船长又一次给查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有时他们俩的角色似乎倒置了过来——现在倒是菲茨洛伊害怕他会退出了。在炉火旁啜饮着白兰地,他俯身过来碰碰他的手臂说:“也许你的朋友会告诉你,海船船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野兽。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证明这一点,除了希望你能让我尝试一下。”
“试一下!哦,一千次都可以”。查理急切地说。
“让我们祝愿那样的尝试永远不必要吧。”
菲茨洛伊阴郁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说道:“当我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想独自在房舱进餐,你不会介意吧?”
查理连忙说请他放心。
“完全没问题”,他说。
“如果我们这样相互理解,我希望我们就能彼此适应。否则,我们就很可能会交恶的。”
菲茨洛伊并不隐瞒航行中的种种艰苦——乱糟糟的居住舱,淡而无味的食物,风急浪高的大海,合恩角周围凶险的风暴,以及在南美大陆考察的种种危险。菲茨洛伊似乎觉察到,他越是强调路上的各种凶险,查理就越发坚信小猎犬号船就是他必然的选择。
有一次,船长放低声音悄悄告诉他说,他曾在考察中亲自冒了一次险。前次航海到火地岛,他买了3个野人——因为一条尖尾长艇被偷了,他把他们扣为人质——现在他要把他们送回到风暴肆虐的原住海岸,以在那里建立起一个基督文明的桥头堡。
“你没听说过这件事吗?”
“老实说,先生,我听说过。”查理回答说——事实上他不可能不知道,有好几个月,这几个印第[小说下载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安人都是伦敦街谈巷议的话题。他们甚至还被带到皇宫去过。女王对他们特别感兴趣。
“我从心底表示赞同。建立一个传教基地肯定也能救助海难船员。”
“就是嘛!”菲茨洛伊一拍大腿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确定了查理的开销——一年30英镑的膳食费——并列了一个他需要的物品的清单,其中包括12件棉质衬衣,6条粗布马裤,3件外套,靴子,便鞋,西班牙语书,一本动物标本剥制术简介,两架显微镜,一个地质罗盘,网,罐子,酒精以及各式各样捕捉和处理标本的工具。
接着,他们转出去买了两只火器。伦敦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来参加翌日威廉四世和阿德莱德皇后加冕典礼的人们。窗户上挂满了旗帜,燃气灯彩亮得耀眼,到处都张贴着印有王冠和锚的装饰品和欢迎新国王的标语。然而更加让查理兴奋的却是他买的那两把崭新的明火式手枪和一支步枪。他叫人把它们送到宾馆,还忍不住告诉店员这些枪是到南美的蛮荒之地使用的。后来他写信给姐姐苏姗,请她派人到什鲁斯伯里的造枪匠那里去买了些击铁、发条和枪栓等零部件。
菲茨洛伊离开后,查理忍不住心中的兴奋劲,在加冕游行线路上买了一个座位。第二天,他坐在圣詹姆斯公园对面的美尔大街的位置上,看着身穿朱红色制服、身上挂着金灿灿的黄金饰品的浩浩荡荡的加冕队伍,心中充满了无限敬畏。当皇家马车驶过时,他看到了国王,还觉得君主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充满了帝国的自豪感。作为一个英国国民是多么地幸运啊。但接着大街对面的人群骚动起来,他们相互推搡,挤过警戒线想看得更清楚。高大的骑兵侍卫冲过去维持秩序,马直往后退,后蹄乱蹬。有一个人受了伤,平卧在水沟边了,直到一辆马车过来才把他送走。两个警官像扔一袋土豆一样把他扔上了车。
那天晚上,查理随着人流,在威斯敏斯特堤坝上散步。他看着鞭炮在泰晤士河上空炸响,迸裂的红色、蓝色和白色的火星照亮了议会大厦,从一座座壮丽的桥的上空飘下,跌落在冰冷漆黑的河水中。雾突然起来了。有节奏的马蹄声变得模糊起来,人群也在雾中时隐时现。查理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应他而设的舞台,在他明天启程的时候音乐就要奏响。他感到轻飘飘的。他拥抱着这种令人振奋而奇妙的孤独的感觉——因为他与周围的人们都不一样。他兴奋地意识到,这种感觉缘于那非同寻常的意识:转瞬之间,他的整个人生,甚至可能他本人,都将永远改变。
时间是1831年9月8日。
第五章
剑桥大学图书馆手稿室的管理员在整理资料,他叫休等着。等他终于抬起头来,休问道:“你们有达尔文的传记吗?”
管理员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回答,然后眨巴着眼皮说:“我们所有的达尔文传记都堪称一流。”
“那好”,休说。“我全要。”
站在管理员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掩嘴暗笑。
“好的。你想按什么顺序查?”
“字母。”
“书名吗?”
“作者。”
5分钟后,4英尺高的一摞书放在了检索架上。休填好卡片,把书搬到屋角的一张书桌上。书堆在他周围,他像一个坐在驾驶舱里的飞行员。
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那天早上他睡到很晚,但他一惊醒了过来,就穿好衣服,跑到在特尼逊路上找到的租赁房大厅。他钱还没掏出来,房东太太就两次警告他不准留宿客人。他在餐具柜上找到一些浓茶和一个烤饼,狼吞虎咽吃完,便冒着阴雨匆匆出门去了。他才到剑桥3天,就学会在背包里带上折叠伞了。
图书馆是一幢很大的棕色砖石建筑,像个储藏库。它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中心塔。西蒙斯给他写信用的是有休的导师康奈尔抬头的信笺纸上就有这个图形。他办了一个借阅卡——一个贴有照片的身份卡,凭此可以进入宽阔的三楼。
他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书架间,东翻翻,西瞧瞧,完全没有系统性,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找什么。两个小时后,他提出要更多的资料。他把要查的资料单递进去,棕色的薄信封或蓝色的小盒子便一股脑儿地递了出来:达尔文写的手稿、笔记和草图,空白处写满札记和感叹语的书籍和期刊。头一天,他曾读过达尔文的一些书信,有上万封。有的是在小猎犬号船上写的,因为长时间的海上航行,皱巴巴的,满是污渍。他把它们凑到鼻子下,想像着海风和海水的气息。其他的是他后来从事研究时写的,有的谦卑地向人求要标本,有的是向养鸽人和黑雁豢养者要数据的,还有一些有讨好的味道,好像是向人索要他出版的书的书评的。休在这些信件中搜寻某种通向更大的秘密的线索,希望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以了解达尔文是如何进行研究的或者他提出自己理论的决定性时刻。然而,里面没有那样的秘密,有的只是关于博物学的一鳞半爪的琐谈,几句对猴子面部表情的记录,或者关于一个竞争对手的只言片语的闲谈——完全是一个博物学家日常生活的无聊玩意儿。
休意识到没有什么希望。他纯粹是在瞎撞。
1点钟过了不久,他正在图书馆午餐厅用餐,抬头看见一个人端着托盘站在他面前。
“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坐吗?”
休认出了他——是偷笑的那个小伙子。虽然他并不想说话,但他还是收起正在读的书,点了点头。年轻人较瘦,面貌秀气,头习惯性地向一边偏着,像一只随时待命的猎犬。他下巴中间蓄有一溜胡子,让人看了很不自在。
“是什么书?”他指着休的书问道。
“《乘小猎犬号环球航行》。”
“哦,我以为你早读过了呢。”
“是读过。我在重读。”
年轻人把餐刀插在一大块浸在肉汁里的肉上。
“不介意问一下你是研究哪一方面的吧?”
休想要保守秘密,但却找不到听起来显得足够高深莫测的话来。
“这个题目有点难弄,是有关达尔文的。我在到处翻,但好像还没找到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至少现在还没有。实际上,我有一点担心我的论文了。”
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的话里包含了比他想要说的更多的事实。
“顺便说一下,我叫罗兰。”年轻人说。他把手伸到两个餐盘的空当,样子笨拙得让人感动。休与他握了手。
“我叫休。”
“美国人?”
“是的。”
“从……?”
“纽约。纽约附近,实际上是一个叫康涅狄格的地方。”
“哦,我非常了解那个地方。我作为交换生在那里呆了一年。纽迦南。很喜欢。美国中学的生活真是年轻人的天堂。我参加了所有的俱乐部,在毕业年刊中有我的5张照片。我提到这个,是因为当时我们比赛谁的照片最多——很有美国特色,这种事。”
休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那……”罗兰继续说道,“你都已做了……看了一些他的书信吧?”
“差不多吧。”
休想,这地方藏不了多少秘密的。
“它们早就被搜遍了”,罗兰说。“达尔文写了14000封信,这里收有9000封。我敢打赌每一封都被读了100遍了。”
“现在是101遍了。”
“也许你应该找一找新的东西。《物种起源》只剩下30页。幸好我们这里有其中的19页。你看看是否能掘出某些丢失了的书页。”
休振奋了起来。
“你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清楚啊”,他说。
“应该是。我在这里工作8年了。一个人总要做点事情打发时间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休又说:“你可以到林奈协会去找1858年达尔文和华莱士的手稿。从没人找到过,也没收录到任何文选中。”
“那你打算去哪儿?”
“其他档案馆,也可能是当时给他出书的出版社。不管什么地方,反正不在这里。这块地已被刨了无数遍了,已经没什么东西了。”罗兰把声音提高了一个等级。“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之处——你干吗不试试那些呢?”
“比如说呢?”
“这家伙周游世界,有过各种冒险经历,与南美加乌乔人一道骑马——看在上帝的份上,然后返航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你能从中看出点什么吗?他的所有疾病——他全写在那本书里。他疾病缠身。你想给我说那正常?而且他持有这种会使世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会让他闻名遐迩的理论,却22年不敢诉诸笔端。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休是发现了那很奇怪,正如大多数从事达尔文研究的学者那样。但那只是这个人魅力的一小部分——他首先也是一个人。
“每个人都为他迟迟不肯动笔找借口。他的妻子信教,他知道自己的作品会使耶利哥城有关耶利哥城的故事详见《新约·希伯来书》第11章。——编者的城墙坍塌,他需要时间整理所有的数据,他身体欠佳没法专注自己的工作——放屁!我觉得人们是让他杀了人还逍遥法外。”
休发觉,罗兰话说得越多就越没正经的。因此,当他的午餐同伴试探着问了他几个他的社交生活的问题后,又问他喜欢玩什么时,他一点也不惊讶。他渐渐地抛弃了先有的偏见,开始喜欢他了。
“顺便提一句”,罗兰说,“我觉得达尔文有很怪异的一面。”
“你指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一方面,他对雌雄同体现象很着迷。他经常发现长有两个阴茎的黑雁——这让他感到非常恶心。他对那整个的观点感到恐惧。我觉得他害怕是因为他们家族中有太多的近亲结婚。当然啦,后来他把雌雄同体现象看作是大自然避免发生生物突变的证据。这在他的理论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是我的兴趣所在。不是达尔文。我是说雌雄同体。”
休忍不住笑了。
“休!我的天。”
一个带有大西洋中部地区口音的女子从背后叫他。他一下听出了是谁,僵立在那里,心里既充满了期待又感到害怕。他慢慢转过身。一群人正打柏林顿豪斯的拱门走过,背后院子里明媚的阳光反衬出他们暗黑的身影。他一下子还没看到她在哪儿。她又说话了。
“你在这里干吗?”
他在布丽奇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当她正要俯身返吻他时,他却撤身后退,让人感到很是尴尬。
他的第一感觉是她更显老了。她脸上洋溢着一股新的朝气,使她的脸显得宽了些。她金黄的头发看上去也稀疏了些。但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时,这种印象又减弱了。她眼里有着他熟悉的友善和拘谨,像一个关系疏远的姐姐。时间也不是那么长啊,才6年。上次见到她是在葬礼上,但他几乎不可能跟她交谈——在那样的场合,也不可能和任何其他人交谈。她曾给他写过一封信——她说想和他保持联系——但他没回。在那些日子里,他不可能想到任何其他人,除了他自己的伤痛。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那样。
她望着他,一副期待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来看看,”他说,一面指了指他刚关上的厚厚的木门。
“我是说在伦敦。”
“哦,想搞点研究。你呢?”
“我住在这儿——忘了?”
“当然没忘。我爸跟我说起过。我是说现在。”
“贺加斯画展。”她侧身面向皇家协会。“但来这儿干吗?”她看着门追问道。
“没啥。去林奈协会了。”
“你对林奈协会会有什么兴趣啊?”她还是那脾气——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
“达尔文。我对达尔文很感兴趣。”
布丽奇特再次紧盯着他,蹙着眉。那样子让他感到很紧张。
“看来我也得到这协会看看了。当然了,他和华莱士提交论文时,协会不在这个地方。它是后来才搬来的——事实上,提交论文时他没到场。像往常一样,又病了。”
自己干吗会是这副模样?他当然清楚——他感到很不安,但他不想再去细想那个问题。
“不过他们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画像。我这里还找到一些卡片。”
他把两张刚刚看到的画像的4×6英寸复印件递给她。达尔文佝偻着身躯,肩上扛着沉重的愚昧世界。他留着银白的长须,穿一件深色的外套,面色忧郁如耶和华。而华莱士则轻松地坐在椅子里,旁边挂着一幅热带雨林图。一本书像只漂亮的绿蝴蝶停在他膝盖上。他戴着一副金属丝镜架的眼镜,两眼炯炯有神。
“难分伯仲”,她打开一张卡片说。里面是一枚百周年纪念黄铜徽章的复制件,上面写道:
查理·达尔文
与阿尔弗雷德·鲁塞尔·华莱士
于1858年7月1日
在林奈协会的一次会议上
就《自然选择下的物种起源》
第一次交换意见
1958年7月1日
“我们去喝一杯”,她突然说道,“我想你该喝点什么。”他试图找个借口,但她已挽着他的手臂,拖着他朝皮卡迪利大街走去。她的眼睛一面往前面的街上扫描。
“没酒吧的”,他说,“你要找的时候总是找不到的。”
“在我记忆中,你这老毛病还是随身携带啊。”
从她不太地道的英语中,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听出她生动的新泽西地方语味道来。
他们选定一家小饭店。他径直望靠窗的一张桌子走去,因为外边的行人多,可以调节一下谈话的气氛。一位系白围裙的女服务员悠然地走过来。他要了一杯啤酒,她则爽朗地要了一杯雪利酒。
“准确地讲,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英国人的啊?”他问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某个特定的时刻让你变成了英国人?”
“你真搞笑。如果你指的是吻两面脸,那任何在这里住得久的人都会这样的。”
“没错。但你学得太快了吧。是在希思罗机场等出租车的时候吗?”
“如果你真要知道——是在排队的时候。”
“我发现你还是没变,学什么都快。”
“你才是明显的一点没变。”
他没有回答。变——她哪知道他改变了多少!
“你什么时候迷上达尔文的呀?”
“哦,我也说不清楚。我还只是在到处查找些东西。”
“找什么?长大后想干什么?”
“也许就这样吧。”
“我听说你当过酒吧服务生,然后到西部地区还干过什么,是吗?摘苹果,当护林员,或是其他年轻人喜欢干的工作?”
他没有插话,只是慢慢地喝着啤酒。
“你还去过一个希奇古怪的地方——叫什么来着,是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一个岛屿。”
“辛农布雷岛。”
“对。难怪我想不起来。你研究的达尔文也去过那里吗?”
“没有。那只是一个小岛。那里有一个研究项目组,观察达尔文莺,进行测量——测它们的喙长什么的,以便了解环境改变对它们的影响。”
“哦,测量鸟的喙。你这是攻学位吧?”
“是的,当时是这目的。但我在那里没做完。有点让人吃不消——太沉闷了。我就走了。”
“走了?意思是说——你半途而废了。”
“可以这样说吧。”
“因此你从来没拿到学位。”
“没有,现在还没有。我跟我导师康奈尔谈过——我告诉他我想到这里来,也许写一点关于达尔文的东西。”
“明白了。”
“问题是写他的已经太多了,很难提出什么新东西来,更别说轰动性的东西了。”
“嗯。”她没说话,想了想,但马上接着说:“我敢打赌你爸会为花那么多钱送你上大学感到高兴。”
他狠狠地盯着她。她总是对自己的迟钝感到洋洋得意,而且总自以为是,像一个大姐那样对他指手划脚。她此刻随时都可能谈起他哥哥来。
“花的钱不太多,不像哈佛。”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具反击力。她也根本没理会他的话。
“听我说,休”,她身子靠了过来,“我听说你还在晃来晃去的。你都——30岁了吧?”
“——28。”
“28。你不觉得该——”
“——干吗?忘掉那事,是吗?”
“嗯,是啊。其他人都走过来了。”
“比如你。”
“是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谁给你说什么了,告诉我?”
“很多人。世界很小,不是吗?”
他低头看着她的结婚戒指。他父亲也曾给他说过。
“没错,我结婚了。我有理由感到心满意足。”她顿了一下。“我并不是说不常常想起你哥——事实上,我经常想起他。但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生活。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现实。你知道,世界总在不停转动。这话虽老掉牙了,但是事实。你得跟上脚步。”
“我知道,但——你知道——这于我又不一样。”
“因为你总认为他比你强,还因为你认为你应该为他的死负责。”
他气晕了,简直不知说啥好。他知道和她坐在这里是一个错误。
“请原谅我这样说话,休。但总得有人说。你必须振作起来。你这样自责,很荒唐。那不是你的错,求你。谁都晓得。”
“谁都不在场,除了我。”
说这话时,记忆的漩涡又一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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