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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时代-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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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三个女人,小群,小玲和君君。大概的关系是,君君是小群的前女友,小玲是小群的现任。

    李昱并没有写成很狗血的撕比大战。而是充满了一种悲悯和无奈。她刻意的去表现这个群体在社会中的边缘性,以及自身对社会的疏离感。

    比如小群是个动物园的大象管理员,小玲则开了家档口,卖自己设计的衣服。这些职业,就算在后世看来,都是很怪异和孤独的存在。

    最被边缘化的是君君,小时候因为被父亲强*暴,脑袋里就一直纠缠着要杀掉他的念头。后来她跟一个警察睡觉,偷了把枪,终于干掉了那个人渣。

    她跑回去找曾经交往过的小群,小群把她藏在自己的值班室里。最后,当小群和小玲疯狂做*爱的时候,她在动物园,被一群警察包围……

    这种人设,固然很极端,但从角色本身来讲,却是演员难得刷经验的机会。

    判定一个角色的好坏,起码有两点要素:张力和时间。

    先说张力,其实每个角色都有它出彩的地方。不同的是,主角的特点已经写在剧本上,配角却得靠自己挖掘出更深层次的东西来,这个挖掘的过程,是悟性,其次才是努力。

    然后是时间,我们划定的主角配角,以及龙套,说白了就是出镜时间的多少,这个更重要。

    好比吴刚,好比丰绅殷德,就算褚青把人物剖析的再透彻,如果只给他一场戏的时间,那就像周星星在《喜剧之王》里演的神父一样,死来死去都死不了。

    所谓的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那都是屁话。只有两种人会这么说,一种功成名就,一种死熬不出头,都在自欺欺人。

    而君君这个角色,就是既有张力又有时间的好角色。

    范小爷不傻,她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都演无知少女,更知道什么样的机会应该抓住。这丫头的心早在蠢蠢欲动,差的就是,对女同这个身份还有些迟疑。

    褚青也很古怪,女朋友要演个拉拉?

    当然谈不上讨厌了,也没有那种被NTR的蛋疼感,可就是挺复杂的,而且他不想承认,对丫头的表现居然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哎呀你说我到底演不演啊?”丫头吃完了饭,还跟在他后面不停的磨叽。

    “你想演就演,不想演就不演,至于这么纠结么?”褚青戳在卫生间门口,比她更闹心。

    “我想演啊。”

    “那你就演!”

    “但我又害怕……”范小爷刚嘀咕,就看男朋友撸起袖子,准备把她按地上打屁股的架势,连忙住嘴,眨眨眼睛,讨好道:“那个,你行李都收拾好啦?用不用我送你?”

    “……大姐,我还有两天才走呢!”

    “啊!对哦。”范小爷装作惊讶的样子,嘻嘻笑道:“那,那你给我拿个奖回来。”

    褚青看着她,叹了口气,忽伸出胳膊,把她抱起来,双脚离地,紧贴着自己的脸,轻声道:“你呢,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害怕,不用担心,我肯定在你旁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炽热的冰湖

    褚青觉着挺逗的。

    每次只要他一出门,范小爷也保准有工作,不会出现让她独守空房的情况。但反过来就很悲摧,范小爷一出门,他很多时候都在闲……

    快两年没见着的楼烨出现在他面前时,恍如初识的样子,骨子里仍然抹不去的忧郁深沉。楼烨不是会主动找朋友聚聚的性格,一般他联系你,除了因为电影,还是因为电影。

    人跟人之间的交情很奇怪,褚青一路走过来,结识的这些朋友,其实没有哪个成了铁瓷。很多人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交集,各忙各的,可还真就会想着,会惦记。

    此去荷兰,同行的只有奈安和楼烨,外加一个翻译。临行时,京城落着细雪,从飞机上看,倒很符合他镜头里的矫情。

    七千八百公里之外的鹿特丹,亦是冬天。

    他们先飞到阿姆斯特丹,又坐火车中转,走出那个曲别针样的中央车站时,褚青有些恍惚,因为这里也散乱着雪。他感觉自个就没有当暖男的命,两次出国,来的都是如此冷冰冰的城市。

    跟柏林还不同,柏林是肃静的冷,鹿特丹却像一片冰湖,乖戾独特,被繁嚣的森林包围,却看不到湖底生命的游动。

    这的气候比京城稍暖,许是队友太中年,四个人里,最潮的居然是褚青,立领大衣,妥帖的西装,系着素色围巾。女朋友尽平生所能给他拾掇了这一身,在雪中,特有种cos长腿欧巴的敢脚。

    奈安作为国内最早的那批独立制片人,经验还是靠谱的,最起码没出现连旅馆都找不到的窘境。几人坐上出租车,在狭窄的街道上不急不缓,看着异国风景,皆不言语。

    鹿特丹在二战中被完全爆掉。重建时就变成了各种现代建筑风格的试验场,虽然丧失了其他城市引以为傲的中世纪古典美,却别有一番光怪陆离。

    比如他们的旅馆,就是一栋像铅笔筒似的塔楼。

    奈安在办理入住手续,似乎很麻烦,褚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边上有两个外国小青年正在抽烟,不由回头看了看他,其中一个还友善的问了句话。

    褚青眨眨眼,以他渣五的英文水准,除了“you”。就是“film”能勉强听懂。连蒙带猜的,便笑道:“YES!”

    青年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又说了个词。

    看他不像腹黑的小孩,所以褚青就权当是夸奖,或是鼓励,道了声:“Thankyou!”

    奈安只订了两间房,她和翻译一间,楼烨和褚青一间。他略怀疑。是不是就为了省钱,才找了个女翻译?

    他跟谁住都无所谓,楼烨却有些矜持,进了屋就拎着皮箱猫在卫生间。鼓捣了半天。

    褚青猜这货在换内*裤,但又纳闷,你是坐飞机,又不是打飞机。换哪门子内*裤?

    屋子里也有暖气,温暖而干燥,双层玻璃窗隔断了素萧冬景。此时是中午。按京城的时间大概是傍晚,还不至于很困。他躺在床上,懒懒的抻了个腰,大老远跑到荷兰来才能看到自己的电影上映,还真是微微蛋疼。

    “这里感觉怎么样?”

    楼烨一手提箱子,一手多了个袋子,出来就见他无聊的很,便问。

    “还成,就人少了点,满大街都凑不齐一桌麻将。”

    “我们早到了几天,等开幕就多了。”他把袋子放进床头柜,看了看自己的男主角,忽笑道:“其实我很希望小周也能一起来。”

    楼烨拽过枕头,靠在背后,接着道:“从拍你们第一场对手戏那天起,我就想着,一定能看到这两个人站在台上闪耀夺目,我也会感到非常荣幸。可惜,这影展没有最佳男女主角,不过你放心,这只是第一站。”

    褚青扯了扯嘴角,比较害怕跟他对话,太斯文,听着累,问:“那个,安姐送拷贝去了么?”

    “嗯,她精力比我充沛多了。”

    楼烨没脱鞋,两条腿叠起来,脚搭在床边,慢慢合上眼睛,喃喃道:“我不是说客气话,你跟小周确实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演员。这电影,与其说是我的作品,还不如说是你们俩的作品,你们的生命都在里面跳动……”

    他声音越来越小,内容却越来越扯,褚青无比汗颜,忙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刚道了一句,便听那边响起轻轻的鼾声,立时止住嘴,无奈的笑了笑。

    起身拉上半扇窗帘,遮住照向楼烨的天光,又躺回去,额前的头发散在眼皮上,有些痒。他头发已经留得很长了,一直都不适应,但还不能剪。

    褚青的手垫在脑后,嘟起嘴唇,往上吹着气,一下又一下。

    …………

    国际上,一般把电影节分成ABCD四个类别,是类别,不是级别。

    像A类电影节,就是竞赛类型,有专门的评委会进行评奖。而B类,体制基本相同,唯一区别就是有独特的主题性,如釜山电影节,就是只面向亚洲电影。

    C类是非竞赛性质,D类则面向短片和纪录片。

    本来没有高低之分,但由于三大影展对全世界电影发展历程的影响力,以及各种商业元素的推动,人们就不自觉的把A类,换成了A级。

    目前,一共有12个所谓A级电影节,中国的魔都也抢到一个名额,不过真正想到把它当成文化交流的门面来做,还是十年后的事情。

    鹿特丹电影节,属于B类,它的主题就跟这座城市一样孑立:自由!个性!年轻!实验!

    自1972年,那场只有17个人的开幕式起,它就以一种绝世独立的姿态,死硬死硬的扎在越来越商业化的电影市场中,毫不妥协,反对主流,因为主流,就有标准。有标准,就会抹杀个性。

    鹿特丹的立场,坚持了数十年,从未动摇过。它的酷炫狂霸拽,并没有曲高和寡,反而扬起了一面电影精神的旗帜。

    因为它不光在立FLAG,而是真正的在做事情。除了大力扶持新人导演,对发展中国家的电影事业,特别是那些没有市场,压根不能进入本地院线发行的电影。也提供了一个近乎慈善般的资助平台。

    尤其是中国那批较为著名的苦逼导演,从早期的王晓帅、张园、何健军,再到贾璋柯,王兵,每个人都得到过它的资助。

    甚至在94年,某局搞出来的“七君子事件”,就是他们私自参加这个影展的直接后果。可以说,鹿特丹电影节,几乎贯穿了整个中国独立电影的发展史。

    1月23日。清晨。

    前两天雪下的蛮大,路面却干燥而安全,初阳躲在破棉花一样的云朵后面,炫耀着霞光。

    褚青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非常好。已经换了身运动装,正在慢跑,嘴里不时哈出一口白气。旅馆就在马斯河畔,他沿着河边。极有节奏的迈动双腿,偶尔偏头看一眼还在安睡的船只。

    河水看起来很清冷,微微皱起的波浪骚扰着堤岸。停在石墩上的海鸟闭目淡定。近处的威廉斯伯格斜拉索桥,就算不借助晨光,也能清晰的映在水面上。

    这样子的景色,跟魔都的苏州河完全是两种画风,可他不知为何,就忽然想起了那条老绿色的,肮脏的小河沟。

    他一直往西,路上居然碰到了几个行人,带着南美洲那边的奔放粗砺,脸上很古怪的混淆着兴奋和疲惫。大概是为了今天电影节的开幕而难眠,一大早爬起来,却又无所事事的德性。

    褚青在那个翻译的帮助下,把这一片摸得滚熟,他的目的地是市政厅附近的集市。这是荷兰规模最大的集市,每周一次,今儿正是日子。

    难得出趟国,当然得买点礼物,虽然影展有十天,但这东西太不靠谱,也许自己的片子放完,就卷铺盖回家了呢?

    到了地方,一条约莫五百米长的街道,两侧都是摊位,已有不少摊贩开张迎客。有人比他更早,一群身份不明的家伙正在里面来回逛荡,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鸟语。

    这跟乡亲们赶早市的情景差不多,特亲切,褚青装模作样的,看着那些个精致的木鞋和陶器,不时来一句:“Howmuch?”

    他可不是装逼,兜里真揣着钱,不用像在柏林那样蹭余力威的团费。因为不知道这边的物价水平怎样,他跟范小爷苦恼了好久,想来想去兑了两千荷兰盾。

    原本这货还想高大上一把,换点欧元来花花,后来在银行小姐看傻*逼似的眼神下败退。

    挑礼物,他没心得,他的标准,不是好看,而是好拿。这会他正抱着个车轮一样的乳黄色固体发呆,如果不是这玩意的味道明显独特,丫还当是个荷兰屁垫。

    摊主瞅他迷茫的样子,利索的拽过一个圆饼,用刀切下一小块,递给他。

    褚青犹豫了下,咬了一小口,尽量保持礼貌性的表情品尝。有点软,有点咸,有点坚果的味道,这些都罢,最难忍受的是那一股子乳味,浓的就跟麦乳精兑高乐高似的。

    人家都切了,也不好意思不买,于是这货抱着缺了一角的**酪,心惊肉跳的,生怕有只叫杰瑞的老鼠窜出来。

    逛了一早晨,所谓的特产其实都没啥区别,最后还是挑了双大码木鞋。

    呃,女朋友的脚比较肥……

    往回返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照在岸边建筑的大玻璃窗上,又散漫开来,跟水面的粼光纠缠相映,在冬日里见了,让人心情格外欢畅。城市也似乎不再那么冰冷,有了些暖意。

    到旅馆吃过早饭,汇合了小伙伴,四个人一起走去开幕式的主剧院。

    电影节的场馆高度集中,无论宾馆还是影院,任何两点之间的距离,步行都不超过15分钟。

    褚青走着走着,就感觉同行的人越来越多。从各类奇葩的楼门里,一两个,三四个,七八个,渐渐汇集在一条路上。

    不同国家,不同面孔,说笑,闲聊,人群亦慢慢分成一小撮一小撮,共同的话题让他们更加亲近。褚青也不停跟旁边的人摆手致意,并不言语,因为他们的语速很快,口音也颇为古怪,他能听懂的,仍然只是那个单词“film”。

    气氛居然显得有点安静,细细的碎语,友善的招呼,跟柏林真的不一样。这里没有豪车,没有大明星,没有啪啪啪闪得瞎眼的镜头,没有哭啊喊啊的脑残粉……有的只是电影迷,电影人,以及他们的眼光,口味,和无可代替的热爱。

    当只有你一个人在坚持时,你会颓靡,消沉。当你忽然发现,原来还有如此多的同伴在一起奋斗,前方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就会瞬间变得踏实,乃至触手可及。

    褚青虽然不觉得自己在坚持某种东西,他还没达到那种悲壮的境界,但并不妨碍他把这些人,视作同伴。

    身前,身后,左边,右面,每个人都不相识,路,却指着同一方向。

    一种虔诚感在他们心底迸发,又自身上扩散,成倍成倍的加持成一个狂热的力场。

    这其实只是个狭小的区域,还不到鹿特丹的十分之一,可就是这十分之一,却点燃了整片冰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苏州河

    就在几年前,鹿特丹还是个规模很小的电影节。

    九七年,王晓帅带着《极度寒冷》来这刷经验时,一场坐满也就五十来人,给他放了两场,加起来一百来人,已经是很不错的规格了。

    楼烨算赶上了它发展壮大的好时候,起码人数就翻了几倍。今年来参展的片子有二百多部,一共二十七个影厅,全部开放。每个厅每天放四五场,这样每部电影可以得到至少三轮的放映机会,对那些渴望一战的新丁导演来说,是个再合适不过的试验场。

    开幕片是部丹麦的电影,有个很古怪的名字,叫《byebyebluebird》。这种低级的英文单词,褚青还是认得的,但抱歉,他也只是看懂了片名。

    这货其实很无聊的,柏林好歹还有些华语电影可以蹭蹭乡亲感,鹿特丹却完全像个异次元世界,看不明白,更听不明白。

    他还真掏钱去捧了两次场,随便找个厅钻进去的,没到半小时就败退。

    这里的电影,总是把自己和“独立”“实验”联系在一起,体现的当然不是一种优雅趣味,而往往是直接,生硬,粗糙,极具个人化。称不上好看,尤其对褚青这种俗咖来讲。

    《苏州河》被排到了第二天,单独的一个大厅,上下午各一场,三天后,又有连续的两场放映。

    楼烨拿到小册子的时候,跟奈安嘀嘀咕咕研究了半天,把每部电影的排片表都列了出来。最后一对照,才松了口气:主办方还是很看好这片子的。

    说不想拿奖。那是假的。楼导算妥妥的文艺青年了,可也知道拿奖才能卖出个好价钱。有了钱才能让他继续矫情。

    褚青自然也希望电影能获得肯定,但更大的期待是想看看,楼烨折腾了一年多,鼓捣出来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24日,晴。

    昨晚跟女朋友煲了会国际长途,把室友肉麻的直叹气,俩人对如何正确的处理好男女关系进行了深入探讨,直至夜半。

    早上,褚青不由赖了会床。

    楼烨许是太过兴奋。精神奕奕,难得的显出了点急脾气,不愿意等他刷牙洗脸,跟奈安先行出门。

    褚青细细的梳理了头发,把珠子戴好,小跑着到了影院。门口贴着张海报,做得很精致,他看着上面的周公子愣了会,然后才走进去。

    奈安和楼烨正跟一个老外聊天。看见他,连忙招手。

    “这位是葛文先生,从电影节诞生那天就在这工作。”

    奈安介绍的很有技巧,她如果说这老外是电影节的选片人兼策划。褚青肯定不理解。但这么一说,立马就懂了:哦,开国元老。大人物。

    “你好,我是褚青。”他伸出手。对自己名字的发音还不太准。

    “嗨,很高兴见到你。我非常喜欢你的表演。”葛文很爽朗的样子,卷发,嘴巴很大。

    他负责的工作有很多,除了选片,还经常出现在一些亚洲电影的首映式上,为其撑场,放映前介绍新人导演,结束了还要主持问答环节。

    褚青了解后,就觉得倍儿亲近,中国人喜欢当热情的东道,也喜欢那些同样热情的东道。鹿特丹,就让他有这种被盛情款待的感觉。

    几个人接着聊天,他主要在旁听,不时看看进场的观众。随着首映时间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占了将近八成的场子,不禁微微惊讶。

    葛文也觉着差不多了,便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开始,楼烨和奈安有点紧张的样子,略傻的站在大幕前面。

    褚青本来要溜进坐席,被葛文拦住,笑道:“不不,褚,你可是男主角,得站在这。”

    此时,幕前大灯亮起,打在身上,他的发根猛地被一阵炙热焦灼,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脖颈。

    葛文拿着话筒,简短开场后,便逐一介绍这三个人。

    褚青站在灯下,手都不晓得往哪放,只得负在身后,看着对面的百十来号,愈发的不自然。余光偶尔扫到旁边的楼烨,他嘴角似乎都在抽动,遂稍稍低头,忍住笑。

    在介绍到自己时,僵硬的挥挥手,鞠了个躬,等程序走完,逃命似的缩在座位上。

    灯光暗下,荧幕却没有亮起,还是一片黑暗。

    观众很淡定,安静的看着,虽然仅仅过了一天,他们已经见识了很多离奇古怪的电影,这点拍摄手法还不至于惊诧莫名。

    过了片刻,里面才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很模糊,分不清是什么。紧接着,周公子那低沉沙哑的嗓子,徐徐揭开了故事。

    “如果以后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找我么?”

    她说的很轻,充满伤感,就像一个人在黑暗中,慢悠悠的燃着香烟,然后摩挲着自己的爱情记忆。

    “会啊。”

    “会一直找么?”

    “会啊。”

    “会一直找到死么?”

    “会啊。”

    这几句对话,很吊。

    即便大幕底端印着串雪亮的英文字,破坏了楼烨刻意营造出的淡淡的装逼气氛,可仍然成功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

    对话结束,荧幕终于有了波动。

    似一块石头投了进去,那丝波动慢慢亮起,越来越清晰,能看出是汩汩的纹浪,最后,一滩老绿色的河水才显现出来。

    镜头自水面上移,对着岸边一栋栋拆成空屋的老楼,从西向东,配着诡异的音乐,扫过高耸的烟囱,呆板的行人,斑驳的渡轮……摄影机好像就在船上,慢慢滑动着,记录它能看到的一切。

    这就是楼烨后来扛着机器跑去魔都,特意补拍的开头。加上他自我吹嘘的。性感又有磁性的旁白,把那种颓艳。衰败,哀伤。矫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以说,《苏州河》开篇的这段剪辑和影像,以及镜头中所涵盖的意识,国内至今仍未有能超越的。此刻,也非常成功的震住了一帮子老外。

    褚青却在发呆。

    事实上,那个哑哑的声音一出来,他就呆住了。思绪一下子飞回到那条老绿色的河水之岸,有苍灰的天空。踩在大石上想捕捉阳光的周公子,还有她挂着泪珠的小脸……

    他的情况太过奇葩,从拍片到上映的间隔过长,有些事情已经淡忘。看《小武》是,看《苏州河》亦是,反而更多的,像对自己,以及对身边那些人的一场回忆。

    镜头开始无规则的摇晃,以第一人称的主视角推进剧情。这样的方式还是让观众们感到了一些新鲜。

    摄影师,也就是我,混迹在这座城市中,跟它一样的迷茫冷漠。有天。我遇到了一个酒吧老板,他为了招揽生意,想让我帮他拍几个美人鱼的镜头。

    这世上哪有什么美人鱼?

    我。却偏偏看到了。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

    曲子柔柔软软的响起,裹着霓虹闪烁的夜色。周公子画着眼妆。嚼着口香糖,镜头抖得厉害,毫无顾忌的拍着她的侧脸,正面,把她摇动得格外好看,甚至让人目眩神迷。

    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把烟喂在嘴里,她抽了一口,然后,轻轻吐出一个烟圈。

    摄影机忽地拉远,扩出她的全身,翠绿色短裙,黑丝袜,妖精一样的盛开在午夜街头。

    “呵……”

    褚青看着看着,忽支起胳膊,用手抵着额头,吃吃的低笑。

    “怎么了?”旁边楼烨问。

    他不说话,就是止不住的笑。

    因为在刚才,他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在砰砰的跳,这让他很惊讶,也很滑稽。

    褚青到现在还记着,当初在拍这场戏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看那条翠绿色的短裙,在自己眼前随意的舞动。

    哪会,他的心也在砰砰的跳……

    好吧,他承认,也许在戏中,也许在戏外,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爱上她了。

    时间过去了许久,这部该死的电影却让他重温了一遍当时的感觉。

    所以,才觉着好笑。

    拍戏的时候,是按导演的意思拍,逻辑混乱,情节接连不上,跟剪出来的成片是两回事。褚青和观众一样,对这个故事有着莫大的兴趣和期待。

    楼烨的旁白仍在冷淡的讲述着:

    “每次美美在阳台上喝多的时候,就会问我,如果她有一天真的走了,我会不会像马达一样去找她。”

    “我问马达是谁,她说,就是住在附近的一个疯子。每天都骑着一辆旧摩托车经过我的阳台,他一直在找他以前爱过的一个女孩子。”

    《苏州河》虽然是双线结构,楼烨拍的并不复杂,用旁白清晰的划分开故事节点。这种方法有点粗糙和肤浅,却让观众一目了然。

    画面忽然从颓败变得鲜亮,牡丹穿着大红的运动服,从那个木门里走出来,小脸纯净得如月光下的湖水。

    她闹心的问马达:“你让我在哪坐?”

    褚青瞅着自己头上那顶小一号的安全帽,下巴被勒得变形,不禁轻轻摇头。

    俩人一起骑摩托车的情景有好几处,她总伏在他背后,拍的时候自己看不见,此时却真真切切。

    周公子的眼睛居然偏离镜头,一直在盯着他,车灯晃得那张小脸晕色分明,黑夜戚戚而过,似乎被他载去任何地方,都不在乎。

    褚青的心猛抽了一下,荧幕上的光影在他眸子里散乱飞舞,匆匆流逝。

    他们在夜色里疾驰,在河边伸出胳膊,孩子般的飞翔,一起喝带着野牛草的伏特加,一起在酒吧里看球赛,女孩子从未笑得如此开心。

    “两个以前从不相识的人坐在了一起,然后呢,然后,当然是爱情。”

    这句一出来,全场的观众终于有了反应,轻轻的,慢慢流溢出来。

    仅仅二十分钟,所有人已经爱上了这部电影。(未完待续……)

    PS:妈蛋的,隔了几十章,我终于能用这个当标题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恍惚的眼前

    《苏州河》其实是很西方化的电影结构。

    老外拍爱情片,除了日本人,很少有纯爱系的,他们不喜欢温吞的讲述爱情故事,习惯性的包含着诸多乱七八糟的元素。

    如凶杀、悬疑、伦理、战争、恐怖……总之,各种神转折。

    《苏州河》里,有不期而遇,有绑票捅人,有寻找救赎,有摇晃镜头,有第一人称视角,甚至连两个女主角都是一个人演的。

    无论是剧本元素,还是拍摄手法,它都满足了老外对爱情故事的绝大部分想象。尤其是楼烨用他特有的那种矫情,给这部电影又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东方装逼范,这就更合他们的胃口。

    荧幕上,旁白仍在简单明了的推进着剧情:“也许故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浪漫,也许故事背后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也许马达不单是一个送货的……”

    马达的黑*道身份揭明后,镜头显得愈加的颤动和散乱。

    在昏暗的酒吧里,光线都粗糙了许多。他身形挺直,高领的黑色毛衣,抹了点发胶,额前的短发竖起,支棱着生硬和清冷,远不似方才戴着小一号头盔的滑稽模样。

    他坐在椅子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人,都是同伙。当同伙这个词出现时,接下来要发生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马达接触牡丹,本就是绑架的最初计划,但他发现,自己有点爱上这个小姑娘了。他开始故意的不理牡丹,然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她跑到他家里。

    周公子被浇得全身颤抖,**的透着股绝望,她害怕,委屈,不安惶恐。可还是跑过来了。

    “我喝多了你才让我留下来!”

    在那个150瓦的铮亮的大灯泡下,周公子大哭,疯喊,拼命挣扎,抱着酒瓶嘴对嘴的猛灌,似要把这冰冷的,可以把爱情冲刷干净的雨夜,都浸泡得滚烫,好让这个男人知道:

    她爱他。

    褚青抢过酒瓶,又被她死死抱住身子。一动不动,任她在自己脸上亲吻,舌尖柔细,撕咬着嘴唇,泣不成声道:“你不理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他的面部肌肉跟僵死了一样,些许抽搐都没有,稍稍偏头,让过周公子的小脑袋,却还是被她脸颊上那雨水混着泪珠的湿润。柔软了心脏。

    他灰暗,孤僻,肮脏,不光彩。整日在城市里奔波,对自己破烂的人生毫不期待。而此刻,这个女孩子在怀里哭泣,他却比她更加不安。更加害怕。

    因为他知道自己,仍期待着爱情,却不知道。可不可以拥有。

    如果有人问:什么样的爱情最让人无可奈何?

    那一定是,措手不及的爱情。

    因为措手不及,所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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