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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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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趟相国府,把张相国给我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第六百五十九章 攻心为上

次日一早,右相国张筠便将都水左使张秉国请去了中书省。

都水监是大唐朝廷诸寺监百司中最小的一个职能部门,原本属于将作监,开元二十五年从将作监中分立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机构,掌管山泽、津梁、渠堰陂池之政,都水监的最高官员叫都水使者,分左右二使,只有正五品上阶,也所有部寺首脑中官员品秩最低。

但这几个月都水监颇受重视,崔宁去江淮河南疏通漕运,包括都水右使朱珉在内,几乎一半以上的都水监官员都跟随崔宁去江淮了,朝廷中的都水监官员只剩下寥寥五六人,由左使张秉国负责本监日常事务。

张秉国今年约四十岁左右,是天宝二年的进士出身,身材很高,长得又黑又瘦,由于在都水监做官是个苦差事,常常要外出奔跑,几乎没有又白又胖的官员。

一大早右相国便找自己,张秉国不敢怠慢,一路从皇城急急火火地赶到了中书省,在门口禀明来意,一名从事将他领到了张筠的朝房前。

“右相国,都水监张秉国求见。”

“请他进来!”

张秉国走进了朝房,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右相国!”

张筠放下手中笔,笑呵呵道:“一大早将张左使请来,真是抱歉了。”

张秉国在朝廷中属于韦党一派,由于他是都水监首脑,因此深得韦滔重视,算得上是韦党骨干,一早张筠把他找来,使他心中颇有点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张筠笑容亲切,态度随和,他心中又稍稍安定,连忙答道:“右相有事,卑职安敢不来,请右相吩咐。”

“嗯!是这样。”

张筠拿起一本奏折问他:“我前天接到崔相国从江淮送来的奏折,上面说今年江淮入夏以来连降暴雨,水患严重,我便很担心关中的情况,我翻了一些资料,基本上从天宝五年后,关中各河渠都没有修葺了,也不知近况如何?”

不等张筠说完,张秉国便连忙道:“关中河渠确实很多地方都陈旧不堪了,若遇大汛必然出现溃堤,属下心里明白,也曾经给裴相国几次上书,但裴相国总说朝廷经费紧张,缓一缓再议此事,右相,此事确实拖不起了。”

张秉国说的是实话,作为他的本职事务,他对关中河渠情况了如指掌,他心中也很担忧,一旦出现溃堤淹没农田之事,他的官帽可就保不住了,俗话说,三年必汛,关中已经两年没有出现水患了,今年从春天起便雨水偏多,他非常担忧,一旦今年出现水患,年久失修的河渠必然溃堤,淹没农田,为此他从年初便向时任右相国的裴遵庆提出此事,但每次都被裴遵庆以朝廷经费紧张拖延了,今天难得张筠主动提出此事,这个机会他怎么能不抓住。

张筠沉思了一下,便道:“朝廷经费紧张是事实,安禄山造反,河北大量移民,耗费了巨额钱财,府库中着实空虚,不过移民安置已经结束,最近安西又解来一批税银,境况又好了很多,所以我考虑拨出五十万贯钱修缮关中河渠……”

张秉国大喜,连忙深施一礼,“多谢右相关注!”

张筠一摆手,止住了他,“你听我把话说完。”

张秉国连忙闭嘴了,张筠这才笑道:“要想让刘晏那个守财奴掏钱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我打算今天带他前去实地考察,还有京兆尹黎干也一同前往,就想问问你,哪个河堤的情况最为严重?”

河渠破损最严重是升原渠岐州一段,其次是中白渠,张秉国本来想说升原渠,可听京兆尹黎干也要一同去,他便不好说岐州了,只得改口道:“回禀相国,中白渠一带比较严重。”

张筠点点头,“好吧!我们就去中白渠,张左使可回去多准备一些资料,我们午后便出发。”

张秉国犹豫了一下,“卑职……也要去吗?”

“你还有别的事吗?”

张筠奇怪地看着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右相国视察河渠,你都水左使能不陪同吗?

张秉国心中凛然,“卑职明白了,这就去准备。”

张秉国转身走了,张筠捋须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

……

下午,右相国张筠带着户部侍郎刘晏、都水左使张秉国等一群考察官员和护卫近百人,在京兆尹黎干的陪同下来到了高陵县,高陵县吴县令早已得到消息,带领县丞县尉老远便赶来迎接。

“卑职高陵县县令吴峮参见相国!”

张筠在马车内笑道:“我们来视察河渠,今晚可能回不去了,还烦请吴县令安排一下食宿,简单一点无妨。”

“卑职明白了,卑职会安排好,现在相国和各位使君先去县衙休息一会儿吗?”

张筠看了看刘晏,笑道:“刘侍郎的意思呢?”

刘晏心里明白,带自己来视察,无非就是要钱罢了,但刘晏是个很认真的人,既然来视察,他就不会走形式,他看了看天色,便道:“现在时辰还早,我们不妨抓紧时间查看河堤,如果可能,我想连夜赶回长安,明天一早江南的税赋报告就要送到了,我需要进行核对。”

“呵呵!刘侍郎不愧是朝廷第一大忙人啊!我也想连夜赶回,但身体不允许,只好呆一夜了。”

张筠笑了笑,又问京兆尹黎干道:“黎使君的意思呢?”

黎干躬身道:“卑职也建议立刻开始视察,不过卑职可以留下陪同相国。”

张筠又看了一眼张秉国,“张左使呢?”

张秉国一路而来心中隐隐有些忐忑,一般而言,河堤维修是由各县提出申请,再报州里,长安各县是报京兆府,州里或者京兆尹审批后上呈给工部,由工部中的水部司把各州各县的申请进行汇总核准,再转给都水监拟定具体方案和费用,最后是报到相国那里批准,如果费用超过一定额度还要上报皇帝,然后再由都水监官员会同县里组织民夫施工。

这中间,工部属手审批机构,作用很大,按理,相国来视察,就算工部尚书不来,工部侍郎也一定要陪同,但这里却看不见工部侍郎李开复的影子,只来了一个水部郎中,陪同级别不对等,说得难听一点,这就叫蔑视相权了,是官场中的大忌。

张秉国不明白,为什么李开复今天不来陪同,但他又不好多问,他心中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见张筠问他,他便躬身道:“卑职随相国!”

张筠点点头,捋须笑道:“好吧!先不忙去县衙,现在就开始视察河堤。”

众人调转车马,便向中白渠而去,吴县令对这里的情况很熟,便给众人详细介绍河堤现状。

“中白渠自从天宝元年修缮过一次外,至今已有十六年没有修葺了,现在和普通河流没有什么区别……”

在吴县令的介绍下,众人见河流两岸野草密布,柳树成荫,一座修建于开元初年的桥梁已经十分破旧,完全看不到人工修筑的堤岸。

吴县令带众人又走了数里,来到一段河渠前,他指着一段已经有溃堤迹象的河渠道:“各位请看这里,这一段河段最为破旧,河堤崩塌,一个月前的大雨中出现了溃堤,淹没了数十亩良田,我带领民众用草袋装土暂时堵住了缺口,现在我最担心下暴雨,若雨量过大,不仅会溃堤,而且河水会全线溢出,淹没沿河的数千顷良田。”

众人都停驻不前,这一段河堤地势较高,已经超过河堤外的大片良田,望着即将进入收割季节,一望无际的黄澄澄的麦浪,众人心中都不由有些沉重,一旦下暴雨,这一段河堤毕竟会溃堤,淹没这一大片丰腴的土地。

张筠叹息一声道:“确实是该好好修葺了,这件事不要再拖了,回去后我会召开政事堂会议,把这件事定下来,尽快开工。”

他又对刘晏道:“希望户部那边的钱粮能及时拨付,不要耽误了工程。”

刘晏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拨付!”

黎干见天色已经不早,便笑道:“这里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再不回去,天可就黑了。”

张筠微微一笑,“那好吧!今天就看到这里,大家先回县衙吧!”

众人调转马头,跟随着吴县令,向高陵县城而去,抵达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众人在县衙内简单地吃了晚饭,刘晏明天有事,便连夜赶回长安了,其余人要在高陵县住一晚。

住宿已经安排好了,由于驿站条件简陋,张筠便住到高陵县的一个族人家中,其余官员都住进了驿站,晚上,张筠又特地把张秉国叫去了,要具体了解一下河堤修缮事宜。

张秉国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筠的族人家中,宅子位于城东,而驿站在城西,两地相距颇为遥远,马车行了一刻钟才来到了一座大宅前,大宅前颇有些冷清,没有看门的人,宅子也有些陈旧了,而且也没有牌匾,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无人居住。

吱嘎一声,侍卫推开大门,领张秉国进宅,轰隆一声,宅门又轰然关上了,进了宅子,这种无人居住的感觉更加强烈,到处是黑漆漆一片,所有的房间内都没有灯,也仿佛没有人住,寂静得令人有点害怕。

张秉国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张相国是住这里吗?”

“张相国是住在后宅,这里是客房,平时没有人居住,刚才我们是从侧门进来,请随我来吧!”

侍卫回答得冷冷淡淡,带着张秉国走进一座院子,他一指前面亮灯的一间屋子,“那里就是相国的临时书房,张左使请吧!”

张秉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四名彪形大汉抱手在胸前,堵住了大门,他感觉下午一路过来,似乎没有看见过这四名大汉。

张秉国心中更加疑虑了,他走到门前禀报:“卑职张秉国求见相国!”

“进来吧!”

声音很低沉,不像是张筠的声音,他慢慢推开门,他忽然发现,这扇门竟然是铁门,他大吃一惊,刚要后退,侍卫却一把便将他推进了屋子,‘轰!’一声,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房间内亮得刺眼,张秉国用手遮住光,待眼睛适应了灯光,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竟是一间石屋,光秃秃的青石没有半点修饰,屋里空空荡荡,靠墙站着十几名彪形大汉,个个赤着上身,满脸横肉,正中竖着一根铁柱,两边是铁链,旁边摆着一张空桌椅,椅子上没有人,他心中惶恐,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人,笑道:“欢迎张左使来高陵情报堂。”

“情报堂?”

张秉国心中一阵颤抖,他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情报堂总管胡沛云。

“你们……要做什么!”

张秉国想厉声喝喊,但他声音却在发抖,有一点色厉胆薄,他已经猜到极可能是瑞兆案的事发了,但作为朝廷都水监的主政官员,他有高官的自尊。

胡沛云坐了下来,他打开一本桌上的卷宗,淡淡道:“我理解张左使的心情,但很多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恐怕我们难以放张左使回去,我也很难向上交代。”

胡沛云的上司就是李庆安,难道李庆安发现什么了吗?张秉国心中更加惶恐,声音颤抖着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我说……什么?”

“好吧!我来问几个问题,请张左使如实回答。”

“等等!”

张秉国伸出手,仿佛要拦住胡沛云上前,他急道:“我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是都水监左使,除非有御史台弹劾,有政事堂决议,否则你们无权审问我!”

“谁说我在审问你,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回不回答在于你。”

胡沛云冷笑了一声,从卷宗里取出红线册,翻了几页问道:“昨天晚上亥时一刻,戚珣去了你府上,在你府上呆了半个时辰,事后你把他送了出来,在门口你还说,请戚总管放心,所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妥,我就想问了,第一,你和戚珣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叫他戚总管;第二,他交代你办什么事?”

胡沛云语气不重,但他的话却如铁锤一般重重地击打在张秉国的胸口,张秉国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吗?

他的腿开始发软了,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胡沛云也不急,就这么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胡沛云不得不佩服主公的手段,昨天他说在京城抓捕审问不方便,结果今天张筠便以视察河渠的名义,将张秉国带到了高陵县,神不知鬼不觉,等明天回去时,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张秉国已经被审问过了。

其实依照胡沛云的想法,不必管这个张秉国,直接抓捕戚珣,将南唐的探子一网打尽,所有勾结南唐的官员都可以从戚珣的口中得到,没必要再绕张秉国这个弯子,但李庆安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张秉国是个上好的饵料,胡沛云蓦然醒悟,他不得不佩服李庆安的手段高明。

看着张秉国眼中的绝望,胡沛云又淡淡一笑道:“怎么,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张左使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

张秉国渐渐恢复了思路,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大颗汗珠,他和戚珣之间没有什么书面往来,他相信情报堂没有证据,便硬着头皮道:“戚珣原来是朝廷大理寺少卿,和我是同科进士,私交很好,虽然他投靠了南唐,但那是他的私事,与我无关,这次他来长安处理旧宅田产,顺便来看看我,故交重逢,这又有何不可?”

“哼!他真是来处理旧宅田产?”

“是的,他是这样告诉我的,至于他来长安有没有别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叫他总管,那是一直我对他的旧称,我答应帮他找旧宅买主,当然要帮他办妥,这哪里又有问题了?”

胡沛云忍不住鼓起掌来,“好个伶牙俐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好吧!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

说完,他又取出一张官方信笺,给张秉国看了看,道:“这是五天前你调都水监船只来中白渠的指令,上面有你的签名,船只在中白渠呆了一夜,第二天献陵旁就出现了白玉碑,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张秉国心中更加心惊胆战了,这张旨令他上午还看见,怎么现在就到了胡沛云手中,尽管他心中害怕,但事已至此,他无路可退了,便一咬牙道:“派船自然是调查河渠水利,今天我们不是来了吗?就是因为调查发现中白渠有溃堤危险,所以……”

“放屁!”

胡沛云重重一拍桌子,指着他怒道:“你当我是白痴吗?你们都水监七官五十四役,你派谁去查看河渠了,你告诉我,我马上找他来对质,你不要告诉我,你亲自去视察了,那天下午你还去同僚家喝喜酒,你以为我没查到吗?那个管船的船役已经交代了,你把船给了一个叫罗四的男子,船上还有白玉石碎片,和白玉碑一模一样,这你又怎么解释?”

如果张秉国再强硬下去,他还可以说船是私借给戚珣了,至于戚珣拿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样,他的罪名最多是私用官船,罚俸半年。

但张秉国毕竟是个书生,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再加上心中有鬼,他终于抵挡不住了,精神彻底崩溃,他扑通跪例在地,痛哭流涕道:“我交代,我一时糊涂,受了戚珣的贿赂,把船私借给他了,我有罪!”

“戚珣拿船去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

胡沛云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嗯!你还算亡羊补牢,还算老实,其实戚珣交代了,不仅是白玉石碑,而且千年乌龟事件,你也把船借给了他,你也参加了策划,对不对?”

张秉国点点头,“是,我建议把乌龟放到高陵县。”

“很好!你愿意立功赎罪吗?”

“我……愿意!”

胡沛云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秉国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吓得浑身冒冷汗,“这……这个,我不敢,我不能做!”

“张左使!”

胡沛云的脸沉了下来,拉长了声音道:“勾结南唐,最低的罪名也是革除官职,全家流放岭南,你儿子才十岁,你娘子身体也不好,老母已经七十三岁了,你真的忍心让他们去岭南受那种罪吗?俗话说,七十三,鬼门关,你认为你母亲一路颠沛流离,去岭南那种瘴气横溢之地,她能熬得过这道龟门关吗?好好想想吧!”

张秉国是个孝子,为官也不错,只因家境贫寒,一时受不了戚珣的人情和贿赂诱惑,收了他两千两银子,准备将来给母亲操办后事,便做下了糊涂事,现在他的软肋被抓住了,使他一时间动摇起来,低头不语。

胡沛云见他已经被说动了六分,便又继续攻心道:“张左使,你别忘了,前两年朝廷欠俸几年,你们家连永业田都卖了,家里穷得顿顿吃粥咽菜,那么冷的天,你娘子还去帮人洗衣服维持生计,结果落下病根,那时是谁每个月接济你三十块银元,才使你们家熬过了那个冬天,是安西,是赵王殿下,可你非但不知恩图报,今天还故意抹黑赵王殿下,损害他的名誉,张左使,人可是要讲良心的,如果你母亲知道你恩将仇报,她会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别……说了!”

张秉国趴在地上,早已痛哭流涕,“我知罪了!我愿意赎罪,我愿意……”

“很好!很好!”

胡沛云将他扶起来,拍拍他肩膀笑道:“其实赵王殿下不想在长安抓你,就是想给你个机会,他说张左使为官清廉,又精通水利,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如果你知错肯改,将来让你去江南做江淮都水使,做得好,再升你为扬州太守,张左使,赵王殿下知人善用,可比跟随那个韦尚书有前途多了,你说是不是!”

张秉国擦去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道:“请转告赵王殿下,他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他效命!”

第六百六十章 虾钓大鱼(上)

次日一早,李庆安来到了大明宫,他是来觐见太后,两名宦官将他领到了麟德殿前,笑道:“殿下请稍稍等候,老奴前去禀报太后。”

李庆安点点头,负手凝望着大明宫气势巍峨的宫殿,他不知来过大明宫多少趟了,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来就没有好好欣赏过这座宏伟壮观的宫殿,就算是巴格达的绿宫,就算是君士坦丁堡的黄金宫殿,它们也难以和这座大唐帝国最气势恢宏的宫殿比肩。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白玉栏杆,他还从来没有注意到,栏杆上竟然刻着一尊尊的白玉小狮子,嘴里含着石球,栩栩如生。

“赵王殿下,太后召见!”身后,一名宦官小声地提醒着他。

李庆安笑了笑,转身跟着宦官走进了麒麟殿,偏殿内,太后沈珍珠坐在冷冰冰的高座上,苍白的脸庞和削瘦的双肩都显得她异常寂寞,只有当李庆安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彩,随即又被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

李庆安走上前,单膝跪下行一礼道:“臣李庆安参见太后,祝太后千岁千千岁!”

“赵王平身,赐座!”

“谢太后!”

沈珍珠的声音十分轻柔,眼睛里也渐渐变得清澈起来,终于鼓足勇气向李庆安望去,李庆安脸上关怀的笑容使她心中感到一丝温暖,紧张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她微微一笑,“赵王是几时回京的?”

“回禀太后,臣是前天傍晚回京,昨天在家休息了一日。”

沈珍珠点点头,“赵王长年在外征战,陪家人的时间太少,既然回京,那就尽量陪陪妻儿,而且你长途跋涉回来,身体一定十分疲惫,其实今天你也应该在家休息,不该这么快进宫。”

“觐见太后是臣的本分,本来昨天臣就该来觐见,只是昨天臣有点感恙,不便进宫,希望太后见谅!”

“那……爱卿的身体好点了没有?”沈珍珠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平缓的语气问道。

“多谢太后关心,臣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臣见太后气色不是太好,希望太后能善加保养,昨天臣妻也给臣说了,太后身体最近不是太好,如果太后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给臣提出。”

沈珍珠暗暗叹息一声,低声道:“多谢爱卿了,只是哀家暂时没有什么需求,如果爱卿不反对,哀家想请王妃常进宫坐坐,陪哀家说说话。”

“臣没有意见!”

偏殿内一时沉默了,气氛略略显得有些尴尬,沈珍珠心中的万般滋味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强有力的男子,‘强有力’这三个字是她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她一辈子也难以忘记,原本和他之间只是一个交易,一个为她死去和儿子和丈夫之间的交易,但后来……

沈珍珠心中放佛被一种无形的火焰所煎熬,如果有可能,她宁可砸碎身下的王座,砸碎她头上的金冠,但没有可能,她是大唐帝国的太后,这个身份像沉重的枷锁让她一辈子也无法改变、无法摘掉。

更重要是,她自己也不想背叛这个身份,这是他们二人在某个时候达成了一种默契。

在沉默得已经无法再沉默的时候,李庆安终于开口了,“臣今天来,一是问候一下太后,另外,臣想向太后说一下南唐之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李庆安那种强有力的感觉更让沈珍珠刻骨铭心的话,那就只有南唐了,她的仇人,杀死了他丈夫和儿子的仇人,依然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称孤道寡,依然纸醉金迷的生活,仇恨沉淀在她心中,已经凝固成了一块铁。

沈珍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有了一种红润之色,她连忙问道:“赵王是准备南征了吗?”

李庆安缓缓点头,“臣已经查清,南唐勾结朝官陷害微臣,手段恶劣,令人孰不可忍,臣已决定南征,今天来见太后,也是想请太后下旨,命臣南征。”

“哀家可以下旨!”

沈珍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知赵王需要哀家何时下旨?”

“再等两天,等真相大白之时,会有一系列的旨意,需要太后颁布。”

“难道除了南唐,还有其他旨意吗?”沈珍珠忽然听懂李庆安的言外之意。

李庆安点点头,“涉及到臣的安危,涉及到大唐的长治久安,希望太后能体谅臣的难处。”

沈珍珠久久地注视着李庆安,李庆安也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沈珍珠明白李庆安要她做什么,那是她不想做的,但她又不得不做,她的目光终于软了下来,低低叹口气道:“那你答应哀家,不要触犯哀家的底线。”

“臣向太后保证,不会伤害到妇孺老人,臣也不会妄加杀戮旧臣,臣只是想做一些官员的职务调整。”

“你不要欺骗哀家。”

“臣以名誉保证,绝不欺骗太后。”

沈珍珠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好吧!哀家答应你。”

“多谢太后,微臣告退。”

李庆安慢慢退下,沈珍珠似乎想叫住他,可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

李庆安走了几步,却停止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睛充满了笑意,他仿佛明白沈珍珠的心思。

“赵王……还有事吗?”沈珍珠颤抖着声音问道。

“臣还有一事想请示太后,臣以后会更多关注朝政,会在大明宫设朝房,会经常留宿大明宫内,那样,宫中的守卫将大大增加,不知太后是否准许?”

“哀家……没有意见!”

“那臣告退了。”

李庆安退出了偏殿,沈珍珠望着他的背影,她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但又充满了一种深深的矛盾和无奈。

……

裴遵庆之死所带来的后遗症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除,原本的政事堂七相因裴遵庆之死变成了六相,很快崔平出任河东道观察使,又变成了五相,崔宁补左相后又去了江淮疏通漕运,再加上张镐出任陇右道观察使兼安西节度府长史,成为安西的最高行政长官,这样一来,政事堂实际上只剩下了四相,张筠、韦滔、卢奂以及王缙。

这四相中,韦滔和卢奂是韦党同盟,王缙是中间派,张筠自成一党,所以在政事堂中,韦党明显占据了优势,尚书省六部中,韦党控制住了工、礼、兵三部,张筠控制了吏部和户部,王缙掌握着刑部。

尽管李庆安曾经暗示过张筠可以铲除韦滔,但在皇帝缺位的形势下,没有确凿的证据,张筠根本就动不了韦滔,就算李庆安登位,在登位之初,李庆安也不能轻易换相,历朝历代的最高统治者,只有当他坐稳了皇位后,他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陆陆续续更换相国。

所以李庆安若想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建权力构架,那他就必须在上位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现在就是他开始权力重组的时候了。

张筠是一颗非常稳定的棋子,他还想留任一两年,王缙能力不错,有改革的锐劲,他也想留任,除这两人之外,崔宁、颜真卿、裴旻、刘晏、郭子仪等五人也是他想安排进政事堂的能臣。

那么韦滔和卢奂便是两个多余的人了,这两人不仅是两个相国,他们还是两个巨大的筐子,所有反对他李庆安的大臣,所有成为他登位障碍的人,都可以把他们一起装进这两个大筐中,一并处理掉。

张筠还在为找不到借口铲除韦滔而发愁,但他李庆安却找到了,突然出现的瑞兆案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

南唐派来的戚珣,就是最好的网,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诱饵,李庆安已经安排了一只美味小虾,他相信,韦滔和卢奂这两条大鱼一定会争相吞掉这只小虾。

……

张秉国从高陵县回来后,没有任何反常之处,视察完中白渠,张筠便决定尽快着手关中河渠的加固和修葺,这样一来,都水监的工作压力就明显地加大了,再加上一半的官员都被借调去江淮疏通漕运,剩下的官员们只能日以继夜地工作,编制河渠修缮方案,估算修葺费用,张秉国本人也是忙得脚不着地,晚上也没有能回家,直接住在朝房内。

虽然张秉国十分忙碌,但在次日吃午饭时,还是被韦滔叫去了。

张秉国是韦党人,而且因为他主管都水监,便成了韦滔重点拉拢的对象,渐渐成为了韦党的骨干,韦滔找他来也是很正常,前天张秉国陪同张筠去了高陵县,没有事先向他汇报,韦滔心中略略有些不舒服。

韦滔的朝房在皇城礼部内,房间宽敞而明亮,韦滔正低头写着什么,韦滔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但他依然精力充沛,思路敏锐,尤其对于权力的欲望,非但没有半点减弱,反而随他年纪的增长而更加强烈。

和张筠想铲除他一样,他也无时无刻在想着如何除掉张筠,一山不容二虎,他和张筠是权力场上的死对头,一个韦党,一个张党,几乎整个北唐的朝廷格局,就是围绕着他们二人转。

其实张筠的弱点很多,比如他兄弟张垍现在就是南唐政事堂成员,就凭这个,他就可以制造出张筠私通南唐的证据,从而将他扳倒,只可惜张筠得到了李庆安的支持,想扳倒他很难。

韦滔其实也是因此李庆安当时要扳倒崔涣而进入了政事堂,但随着他翅膀渐渐丰满后,他便不想再受李庆安的控制,尤其李庆安支持张筠,这令他十分不满,只见李庆安的力量太强大,让他有所忌惮而不敢公开反对,但不敢公开反对并不代表他不反对,他在暗中进行了一系列的操作,一些坚决反对李庆安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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