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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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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脸色阴沉,道:“报数中断,再从头开始!”

    他又一鞭下去,挨打的少年片刻也不敢迟疑,大声道:“十!”

    “啪!”“九!”

    “啪!”“八!”

    ……

    看得出来,中年人手下一点也没留情,每一鞭都下得非常之重。

    少年被打得额头青筋直跳,他上半身**,一道道鞭痕间隐约可以看见血丝。但是不管他再怎么疼痛,每一声报数,他都喊得果断干脆,再也不敢迟疑。

    从倒数第五鞭开始,他的身上冒出了大量汗水,十鞭一结束,他的身体马上瘫软了下去,完全虚脱了。

    他每挨一鞭,他身后的少年人的身体就是一阵紧张。但是他们只是老老实实地趴跪着,一个敢于出声的都没有。

    苏进眉头紧皱,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的作坊里,严厉的师傅经常就是这么教训徒弟的。徒弟,准确地说应该是学徒工,他们根本没办法反抗。严酷的等级差别把他们跟老师分隔了开来,他们名为学徒,其实到出师为止,都只能算是奴隶。

    十鞭打完,挨打的这个学徒工几乎出不了声了。

    师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溜起来,喝道:“跪好!”

    少年勉强挣扎着跪正,师父问道:“你可知错?”

    少年虚弱地说:“徒,徒弟知错……”

    “错在何处?”

    “三遍浣纱,我不该只浣两遍……”

    “哼!”师父重重哼了一声,手执鞭子,围着他们打转道,“少一遍浣纱,会有什么坏处,你说给我听听!”

    徒弟快要跪不住了,他的手撑着地面,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师父喝道:“那边的小子,你是哪来的?私人重地,你怎敢擅闯?”

    徒弟勉强转头,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站在走廊上。他的脸被旁边草木的阴影盖住,看不见表情,但徒弟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怜悯而温和,好像一阵轻柔的抚慰一样。

    苏进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抬头道:“我叫苏进,是来找何三的。”

    “何三?”中年人皱起了眉,上下打量他一遍,接着冷哼一声,转头道:“曲狗儿,你带他进去!”

    立刻就有一个少年站了起来,走到苏进面前,躬身道:“先生,我带您进去。”

    苏进点点头,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道:“谢谢你了。”

    这少年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径自往后走。

    苏进跟着他走到长廊上,后面,那个中年人又开始教训起来自己的徒弟了。他的声音和语气已经不能用严厉来形容了,用“严苛”可能更合适一些。

    走了没一会儿,中年人的声音渐渐消失,苏进前面那少年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些。

    苏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你们犯了错,都会像这样挨打?”

    少年闷不吭声。

    苏进又问道:“你们是怎么入门的?是吕家的子弟,还是到外面收来的徒弟?”

    少年还是沉默着,一声不吭。

    途中,苏进又问了几句话,不过不管他问什么,对方都像聋了哑了一样,一个字都不吐。

    少年带着他走到后院,一指前方的一间屋子,这才一行礼,转身跑走了。从头到尾,苏进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好严苛的规矩,就算不在师傅面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少年指的是最左边的那间屋子,雕花木窗,上面甚至不是用的玻璃,还是糊的窗纱。苏进推门进去,何三正从床上直起身体,看他一眼,道:“你到了啊。”

    苏进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把他推倒在床上,手腕一翻,就把他翻了个面。

    这几个动作里,他用上了张万生教的“战鹰拳”,何三完全没办法反抗,“啪”的一声,就趴在了床上,脸埋进了枕头里。

    何三哎哎哎地叫,头从枕头里挣扎出来:“你不要……”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背后一凉,上半身衣服被剥了下来!

    何三怪声怪调地叫道:“强奸啊……”嘴上这样叫着,他却没有反抗。

    苏进审视了一下他的背,放开了他。

    何三慢腾腾地坐起来,把衣服抖回到身上,哼了一声,问道:“在前面看见师父训徒弟了?哼,你放心,没人敢打我的。”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何家的人,他们还指望着我……”

    他没说下去,站起来走到桌边,给苏进倒了杯茶。

    苏进打量着周围,道:“这宅子可真仿古啊……”

    现在的中式大宅,很多时候都只是仿了个外形和韵味,里面的家具电器都是用了现代的。毕竟在舒适性上,古代家具根本没办法跟现代的比。

    但吕宅却不一样,它的“传统”渗进了骨子里,这一桌一床,连同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部都是古代的款式。

    何三表情有点复杂,道:“喝完了就走吧。”

    苏进一边喝一边打量着他,几天不见,他的表情仍然有点阴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至少在自己面前,他表现得还是很正常的。

    苏进很快喝完了茶,问道:“你可以随便出门,没人管吗?”

    据他所知,这种门派的规矩是很严的,轻易不能外出。

    何三怪腔怪调地道:“怎么会有人管?我可是何家人啊……”

    他这话的语调非常奇怪,又像是自得,又像是自暴自弃。

    苏进看了他一会儿,一拍他的肩膀道:“行,那就走吧!”

    一路走出去,果然没人管。走到前院时,苏进又看见了那个灰袍中年人。他斜斜地睨了苏进和何三一眼,嘀咕了一句什么。苏进听不见他说话,但可以明显看到他脸上的不屑。

    其余少年看何三的眼神也非常冷漠,完全不像是对同门师兄弟,就像是看着“外人”一样。

    一出吕宅巷口,何三就恢复了原形,变得活跃起来。

    他嘻笑着搭上苏进的肩膀,问道:“要上哪里去?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让你好好爽爽!”

    苏进肩膀一搭,抖掉了他的手:“地方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我带你去吧。”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何三一愣,立刻跟上:“什么好地方?这帝都城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好地方?”

    不久,两人就到了南锣鼓巷。

    何三抬头一看,马上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南锣鼓巷吗?这地方倒是有点意思,你知道吗?这一片已经被保护起来了,不许拆迁……咦?你这是要干什么?”

    苏进一早就跟天工社团的学生们打了招呼,让他们按时到这里来。

    他过去接了一趟何三,学生们已经到了,已经把摊子和招牌都撑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他们跟南锣鼓巷的居民们已经熟悉起来了,一大早,就有两个老太太站在巷口,搬了东西过来。一看见学生,她们很亲热地过来,先是给他们端了茶,再送东西。

    何三到的时候,天工社团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工作了。他们一人一个小马扎地坐在牌坊正同,一人拿着一件东西,专心清洗或者修理。

    方劲松提议的排号措施继续施行了下来,每一件东西送过来的时候,都先编了号,再按号处理。

    按理说,住家们把东西送过来了,就可以离开了,但是不少人就是没走,坐在牌坊旁边的大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跟学生们拉话,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何三看见这情景,完全呆住了。

    苏进笑了笑,把他拉过去,在他屁股下面塞了个小马扎:“来,坐!”

    何三问道:“这是干什么?”

    苏进已经塞了个东西在他手里了,问道:“这个能修吗?”

    何三低头一看,道:“咦,漳缎缠枝莲坐垫?这有什么不能修的,用织补就可以,最简单了。”

    徐英耳朵很尖,马上就听见了,凑上来问:“织补是什么?”

    何三习惯性地回答:“你看这布料,织的时候有经线,有纬线是吧?你就按照这纹路,把破的地方补好,就是织补了。”

    徐英眯起了眼睛:“这经纬线很不好认啊……”

    何三道:“因为漳缎是提花绒,表面这一层绒,把经纬线遮住了。你看这里这个绉纱绸,就很明显了。”

    他讲得头头是道,徐英连连点头,道:“我懂了!”

    何三满意地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回头就拉住了苏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进笑着拍了拍他:“我们这是在学雷锋干好事,拉你一起来帮忙,给你净化一下心灵。”

    何三嚷起来了:“你骗谁呢你!”

0105 喜欢

    苏进指着何三手上的漳缎坐垫说:“这坐垫是第三间冯家老奶奶拿过来的,是她年轻时候的陪嫁,很心爱的。结果前两年,不小心被她儿子用烟头燎了个洞,别人跟她说顶多只能打个补丁,没办法补回原样了。她很心疼,一直小心保管着,也是因为信任我们,才拿过来给我们试试。”

    何三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盯着那个洞道:“这个洞是略有点大,但也不是不能补回原样……不对,这跟我什么关系?”

    苏进忧愁地道:“这个坐垫前两天就已经送到我们手里了,我们都没办法完成。何三哥,你是织物大派出身的,你总不能让我们辜负老太太的信任吧?”

    何三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叫“三哥”,心里一乐,嘴上就软了。他迟疑了一下道:“就算我能修,这会儿也不行啊,工具我都没带上身上……”

    话没说完,苏进把一个布包递到他面前来了。各色针线、顶针、衬布、胶水……所有织补需要用的工具,全部都备齐了!

    何三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一开始就打好了这个主意是吧!”

    吕家是织物大派,何三也算是“名门正派”出身,在传统纺织品方面的基础打得极牢。织补是纺织品修复的一个主要手法,他四年前就已经学会了,四年下来 ,这方面的技术熟练精湛。

    他拆了坐垫内折处一个不起眼的布角,把它拆开,原样原补,调和配色。没一会儿,坐垫正中央的那个破洞就像是水波一样,渐渐向中间弥合,最后合为了一体。无论是漳缎本身,还是上面的缠枝莲绣样,全部都跟周围其它的部分一模一样,不管粗看细看,都看不出一点破洞的痕迹!

    他开始工作的时候,学生们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围了过来。

    何三平时看着很跳脱,一开始工作就非常专注,学生们紧盯着他手中的动作,不时发出惊叹声,他浑然若无所觉。

    最后,他用一块矾石把破损处打磨了一下,抬起头来,笑问道:“怎么样?”

    他一抬头,正对上一个老太太激动的目光。老太太已经满头银发,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现在,她的眼眶通红,里面泛着泪光。她弯下腰,接过何三手中的坐垫,轻轻抚摩着。她的动作为轻柔,就像对着毕生的至宝。

    她喃喃道:“我家小二,小时候,最喜欢在这块坐垫上打滚了。我家老伴,经常拿它当枕头,说了也不听……”

    她突然蹲下来,一把抓住何三的手,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

    何三呆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没什么……”

    好一会儿后,冯老太太拿着坐垫离开了,何三仍然盯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苏进笑着问他:“怎么样,学雷锋做好事,心里很满足吧?”

    何三回过神来,斥骂道:“你给我滚!我算是知道了,我今天这是被你骗了!说好的聊天的呢?”

    苏进笑着说:“我哪有骗你?大家不都好好坐在这里的吗?你想聊什么?说吧。”

    何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起头,他这一顿,旁边的徐英马上凑过来,抢先问道:“何老师,您刚才织补的时候,是怎么找出提花绒下面的经纬线的?”

    魏庆也有问题想问:“刚才您是从内侧剪了个布角下来,要是没有这样的原物可用,要用什么来织补呢?”

    这些问题对何三来说非常简单,他随口就回答了。结果一个问题引来了更多的问题,他索性又找了一件丝绸旗袍,示范给学生们看。

    天工社团的学生都非常聪明,何三一讲,他们就听懂了,马上就能举一反三地试着动手。

    即来之,则安之。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何三还是很心宽的。他有点公子哥儿脾气,但不严重,没一会儿就跟学生们打成了一片。学生们有问题,他就回答,挺尽心尽力的。

    可能是受到周围气氛的影响,他眼神深处的一点阴晦渐渐消失,表情重新充满了活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捧着盒饭发问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周末的不去泡个妞,在这里修破烂?”

    徐英刚才开口,他就伸出手说:“不要拿雷锋什么的忽悠我,我又不傻!”

    徐英哈哈地笑了,道:“这是我们的社团活动。”

    “社团活动?什么社团?”

    虽然修的只是些废旧物品,徐英仍然非常骄傲地说:“文物修复社团!”

    何三倒没有取笑他们,思索着点头道:“唔,新手的话,用这些东西开始练手,的确挺不错的。”说着他又好奇了,压低了声音问道,“苏进在你们社团什么身份?指导?顾问?”

    徐英想了想:“都有吧。这个社团,本来也是他建起来的。”

    “他建的?咦,你们是京师大学的吧?我记得你们学校是有文物修复专业的?”

    徐英点头。

    “有这个专业,为什么还要组建社团?以他的本事,就算上那个专业也应该很牛逼吧?”

    徐英不知道他跟苏进什么关系,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了。

    何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会儿又抓着方劲松问:“你们京师大学的,就算不做这个,出来找的工作应该也很不错吧?为什么还要加这个社团,从头开始?”

    他摆明了是苏进请来的老师,天工社团的学生对他还是很尊敬的。所以虽然觉得他的问题很没有意义,方劲松还是正常回答道:“因为我喜欢这个,想做这一行。”

    他刚刚说完,又一个大婶拎着东西走了过来,方劲松连忙放下饭盒,上前迎接。大婶拿来的是扇旧炕屏,上面都是灰。

    方劲松接过来,也不嫌脏,一边用刷子轻轻刷去上面的灰尘,一个皱着眉,用苏进教的办法仔细鉴定这是什么。

    堂堂京师大学的大学生,处理起这种破烂来,不仅不嫌弃,还一副甘之若饴的样子。

    ……喜欢吗……

    何三捧着饭碗,怔怔地看着学生们,一脸的若有所思。

    何三发呆的结果就是,下午吃完饭后,他教学的热情突然变得高涨,不等学生们发问,就主动讲起课来了。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学生全是新手,完全没有经验,所以他从基础开始讲起,基本上不涉及太深的内容,重在培养实践能力。

    南锣鼓巷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它是一条老街,从元朝开始到现在,经历了上千年的时间,所以,它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浓浓的传统色彩。

    但同时,这里位于帝都中心,属于闹中取静的位置。时代的变迁与周围的繁华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这里,它又属于一个新的世界。

    新与旧在这里融合碰撞,展现出一番奇妙的景象。

    譬如说,今天送过来修的,有冯家老太的那个织锦坐垫,缠枝莲纹,妆花漳缎,是晚清时最流行的高级面料与纹样。后来郑家老太拿来的那件羊绒旗袍,则是民国时的流行款式。

    除此之外,后来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家送了织物过来,各种款式、面料都有。有的是像冯老太的坐垫一样,哪里破损了一小块;有的可能是哪里沾染了去不掉的脏东西,油漆之类。

    这些基本上都是各家比较好的衣物,不然也不会保存到现在,它们代表了各个时代不同的风格,与不同的面料选择。

    何三就着这些内容进行讲解,不久,学生们就已经掌握了传统纺织品的基本常识,能处理住家们送过来的大部分这个门类的物品了。

    …………

    傍晚时,何三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天边斜挂的夕阳。

    不远处,苏进正在招呼学生们收摊,把修好的东西收好,照以前那样,送到第一间张爷爷家里,回头物主会过来拿。没修好的东西,也一并收好,明天继续来干活。

    很多住家提前就过来收货了,他们跟天工社团的学生们拉着话,语气里满满都是感谢。

    到现在为止,修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但学生们还是维持了以前的收费——一元一件。

    住家们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挺高兴的。但时间久了,他们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们现在正在拉学生们到自己家吃饭,亲热得像是对自己的子侄。

    学生们婉言谢绝,纷纷表示,回家以后,还有“作业”要做呢!

    即便这样说了,他们还是被塞了不少东西。鸡蛋、点心、自制的饮料,各种的都有。每一件东西,都包含着南锣鼓巷住家们浓浓的心意。

    何三听着这些声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今天相当于是被苏进“骗”来的,但现在突然觉得,这一趟好像也来得挺值的。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个老太太蹒跚地走过来,道:“小伙子,看你一直喝水,是嗓子不舒服吧?你是他们的老师?今天看你一直在给他们讲课……来来来,这是我泡的胖大海,你喝两口,润润嗓子!”

    何三还没回神,一杯热茶已经被塞进了手里。淡黄色的水中,一朵深褐色的果实正像花一样绽放,微苦的气息扑鼻而来。

    何三有点发怔,老太太殷切地看着他:“喝吧,对嗓子有好处!”

    过了一会儿,何三轻轻应了一声,把杯子举到了嘴边。

    夕阳暖黄色的光芒从屋顶上照过来,在地上投下大片的剪影。余晖晒在身上,暖得让人心里发烫。

    何三喝完胖大海茶,老太太这才满意地走了。

    这时,苏进已经安排好了,走过来问道:“走,我请你吃饭!”

    何三突然看向他,道:“还是我请你吃吧!”

0106 何三的迷茫

    吃饭的时候,何三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嘲笑着问苏进:“听说你们每天都来摆摊,赚点烤串钱?”

    苏进慢条斯理的拿起一串肉:“不要瞧不起烤串啊……”

    没错,最后还是苏进请客,带着何三跟学生们一起到了烤串摊。

    上个礼拜他们就订好了规矩,周末的晚饭,就用当天赚来的钱解决。赚多吃多,赚少吃少。

    上周末他们每天只赚了一百多块,只勉强够吃。这周就更惨淡了。

    上周住家们比较小心,拿来的东西以清洗为主,花费的工夫不大。这周以修补为主,更有技术含量,但能完成的件数也变少了。

    要不是有苏进和何三这两个生力军,单靠学生们的力量,他们也不用撸串了,还是买两个馒头啃吧。

    不过学生们还是很高兴,他们能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收获。

    上周的石永才就不用说了,这周的何老师,虽然不知道段位,年纪也很轻,但他肚子里的干货,可真不少!随便一件东西,他就能说出一大堆门道来。

    现在一边撸串,学生们还在一边小声交流,话题中心全部都是今天学到的东西。

    苏进也在跟何三说话,他问道:“你一会儿还有事情吗?”

    何三斜睨着他:“说有事也有事,说没事也没事……”

    苏进笑了起来,说:“那就是没事了。跟我回去一趟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苏进把何三带回了十极里的工作室。

    苏进租的这个房子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民居,楼道里非常阴暗,堆满了东西,路过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撞倒啥。

    何三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不可思议地问道:“这破烂地方真的是人住的吗?”

    苏进摇摇头道:“何不食肉靡啊大少爷。这地方离学校近,挺方便的。”

    到了四楼,他开门进去,里面完全就是一个工作室的样子。

    何三好奇地看着四周,小心在沙发上坐下,一不小心坐到一把刷子,嫌弃地把它扔到一边去了。

    苏进给他倒了水,说:“你先坐坐,我把东西拿出来给你看。”

    何三挥手:“别客气了,快去拿!”

    没一会儿,苏进捧来了一个扁平的玻璃盒,一看就是真空的。盒子里有一页发黄的纸,边缘被虫蛀得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不少黑色的霉斑。

    苏进把茶几拖过来,把玻璃盒放在了上面。

    何三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立刻叫道:“帛书?”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问道,“这应该是汉帛吧?”

    苏进竖起了大拇指:“好眼力!对,就是汉帛。”

    何三捧起盒子,左看右看,惊道:“这汉帛的工艺真好,太匀称、太细密了。织帛用的蚕丝看来也很不一般……果然是好东西!”

    苏进笑了笑,问道:“如果要你用现代工艺仿制这样一块汉帛,你能做到吗?”

    “仿制?”何三抬头看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想仿造?不,不对……”他恍然大悟,“你想修复!”

    今天魏庆曾经提出了一个问题,织补的时候,如果没办法找到同一种布料怎么办?

    当时何三回答他,那就用相近的布料代替。一方面是材质,一方面是色彩,尽量去找到一样的。

    这份帛书边缘破损,中间也有虫蛀出来的洞,想要修复的话,必须得找到近似的材料。但是汉朝到现在,过了两千多年了,当时的蚕丝跟现在不同,纺织工艺也跟现在的完全不同,想要仿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何三端着盒子思索良久,道:“真要仿制的话,的确可以试试。但是这样做,费时费工,为了这么一张帛书,值得吗?”

    苏进摇头:“如果帛书不止这一张呢?”

    “不止一张?这帛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谈修之的别墅里,何三帮他们做了赴宴用的衣服。那是什么性质的宴会,何三大概也知道一点。他恍然道:“这是你那次拍下来的?”

    苏进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把那次宴会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跟何三讲了一遍,尤其强调的是后面正在开掘的马王堆。马王堆一号墓和三号墓是中国历史上,关于纺织品文物的一次“盛宴”,里面开掘出来的纺织品数量与种类之多,堪称空前绝后。

    无论是丝织品、绣品还是帛书,都展现了当时纺织与刺绣方面的最高工艺。

    苏进现在当然不能全讲给何三听,但只需要透出一点,就能让他目眩神迷了。

    他重重一击拳头,怒道:“这种好事,舒家小妞儿竟然没跟我说!”

    苏进笑了笑:“现在汉墓还在开掘过程中,正式开始整理修复文物,得等到年后了。”

    年后才开始整理修复,现在何三就先得到了消息,这个先机代表着什么,不用说何三也知道了。

    他咧嘴笑了起来,重重拍了苏进一下,道:“好兄弟!”

    笑容还没正式展开,他又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他端起水杯,叹了口气,道:“真有这方面的活的话,估计也轮不到我。”

    苏进问道:“为什么?”

    何三叹了口气,他靠在沙发背上,仰头望天。他精神了一天,这时候的表情却像早上刚见面时一样,重新晦暗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一声,道:“老实说,现在我都不敢回家了。”

    “现在每次回家,弟弟妹妹们都会缠着我,问我在吕家学到了什么。他们很羡慕我的‘远见’,觉得我给自己找了条好出路。”他的表情有点迷茫,自问道,“但是,这真是条好出路吗?”

    苏进也靠在沙发上,看着他。

    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何三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那生气勃勃的眼神。他很为自己的专业自傲,虽然也有点迷茫,但被苏进一语点破之后,马上就兴奋起来了。

    当时,他还满口答应,要专门给苏进量身定制一套衣服。苏进没把这个许诺放在心上,但也能感受到,当时他心里有多兴奋。

    从马王堆回来之后,何三一直没有联系,再次看见时,他身上的生气与活力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整个人从骨子里就透出了无精打彩。

    当初,他热爱自己所从事的行业,他的活力正是来自于此。而不过这么短短半个多月,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路了。

    发生了什么?

    苏进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站起来,去给他泡了杯茶。

    热茶的水汽氤氲着上升,消散在空气中。

    何三突然振作起精神,问道:“对了, 我还没问呢。听说这个社团是你搞的?你不去正儿八经的修复专业,搞这么个社团干嘛?”

    他眯起眼睛,敏锐地道,“重复的专业,那边应该也不是很高兴吧?更别提,想搞到资源就更难了……”

    何三不愧是世家出身的,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键。

    苏进点头一笑,坦然道:“那当然是因为,我对文修专业不满啊。”

    “不满,为什么?”

    苏进缓缓把当初公开课的事情说了一遍。他的语气平静,用词客观,但何三仍然能感受到,隐藏在下面的深深遗憾与心疼。

    何三迟疑道:“你是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修?为什么?”

    苏进长长地舒了口气,反问道:“你觉得文物和艺术品,究竟有什么差别呢?”

    何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这是两种理念的冲突,你觉得你的理念是对的,不能接受文修专业传统的理念。”

    一时间,他心里跟苏进有了些共鸣。

    他不也一样?他觉得他的理念是对的,不能接受师父那种传统至上的理念!

    苏进为了实践自己的理念,脱离文修专业,成立了天工社团。而他呢?

    何三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道:“十年前,我因为个人爱好,从高中辍学,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吕家,拜了我现在的师父,也是吕家的家主,吕广平为师。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苏进笑了笑,点头道:“啊,听说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听你说的。”

    “啊?我说的?”何三摇摇头,“那时候我还真挺得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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