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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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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明婕妤见世间等待、艰难与求之不得,待命中心酸、摧磨与坐如针毡,俱如梦幻泡影、雷光闪电。
望明婕妤此生或立在炼狱阴霾之中、或暴风雪雨中、或无趣的余生之中,却血脉炽热心跳不寒,目光永在春风。
枕春阖目,轻轻抬手,勾一弦复挑三弦,取一曲清心寡欲的《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中和清澈,震声清澈,低沉明晰的散音反复震动山岳,干净如三月的风。之间勾剔之间,涤荡在七弦,震在琴腰之上悉索细微。
阳春白雪,无欲无求,干净清晰,温和永在。
枕春心乱如麻。
琴腹里震动的微微的悉索声响扰得她心中情绪好似海浪火山,半刻不得安宁。指法愈乱,琴声愈发浑浊嘶哑,声声都是泣血。从头再作,声响已是支离破碎。
她的琴艺素来不精,歌舞声乐浅尝辄止,时而爱花时而逗狗。万事万物都如观花走马,唯有爱他渴慕着长此以往。
琴声大乱,拂袖一扫,枕春忽然悲从心中难以遏制,几近喷涌而出。
双目通红,只将手一掀,将那把斩春风摔落在案,琴弦四散崩断,铮铮闷响,乱如暴雨打荷。
朱砂鹿角霜的琴腰砸在案上,木身折断开来,木屑崩散如烟尘弥散。
一段枯萎的红豆枝,悉索一声,静静地轻轻地,从折断的琴身中,滑落出来。
第两百零二章 怀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一段干枯的红豆,轻落在在琴身之上,发出淅索的响声。
枕春少时读书也爱偷懒,但记性是极好。那些相思之苦的痴情短句,女先生不许读,她也偷偷寻来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开一忆君。
即便是蠢,即便是愚笨,即便是忘记了错过了,也能一看勘破眼前的情景。
琴中红豆,声声相思。
他要她每一次抚琴、每一次拨弦,每一回摩挲这把斩春风,都要听见他的告白。他的告白,无声无息,微弱如草木的摇动,藏在每一次琴弦震荡之中。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枕春颤抖着手,拾起琴中的红豆枝,看着上面干枯脆弱的纹路,不能回神。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就这么更年累月,默默地……静静地……一言不发。
那只红豆揣进怀里,好像烫的,熨帖着心口。
枕春神魂游离,痴痴推开御书房的门,愣愣看着外头的朗朗万里乾坤。
同沐日光,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看着怎么样的光景。
“娘娘?”苏白侯在门口,见枕春出来,上前轻轻扶住她。
“你说……”枕春轻轻按着胸口衣襟,“你可知道,咱们乐京之中,是否有种红豆的地方?”
苏白不解其意,略是思忖:“奴婢多年未曾出宫,乐京七十二坊,奴婢的确不知何处红豆树。只知这红豆乃是南方多见,咱们北方鲜少得见。”
枕春有些失望,垂眼看着地上一丛不知名的野花:“哦……”
“不过,帝城之中便有那么一株。”
枕春眼睛微微有了神光:“嗯?”
苏白低声回答:“奴婢似乎记得,教坊坐部的院前便有那么一株。”
“教坊?”
“正是。”苏白颔首,“前朝便有了,据说是有故事的。前朝的太真贵妃被缢死在马嵬坡之前,是风华绝代。太真妃子擅霓裳羽衣舞,时常在教坊传唤乐师们合奏。”
枕春有所耳闻,怅然颔首:“那时盛世美貌。”
“沉香亭上,白莲池畔,李龟年奏鼓引歌,诗仙太白醉酒成诗,纷纷赞颂太真贵妃的美貌。”苏白轻声叹息,“也是一段隔世经年的佳话。后来家国动乱,李朝飘萍,杜诗圣在江南重逢李龟年,谈及那时盛世,赠一颗李诗仙嘱咐的,江南红豆。”
“相思盛世、世境离乱、年华盛衰、人情聚散。是一颗怀念往昔的红豆。”枕春有些伤感。
苏白点头,眼眸中也是惋惜:“当日殿上清歌,后来沿街鼓板。后来杜诗圣江舟辞世,魂归江河;李诗仙病身卧榻,溘然长眠。而那年沉香亭上曾经引吭高歌,赞颂贵妃美貌的李龟年,也在湘中唱完一首《相思》之后,当堂生息湮灭。而那颗红豆,被梨园教坊的弟子们一路传承,最终归还京畿,种在了禁中。”
枕春听得,心中五味陈杂。
是那颗红豆,见证了整个帝国兴衰与倾城美貌的红豆。李白赠给杜甫,杜甫再赠给李龟年的红豆,被千百梨园子弟手与受的交递,最终魂归先人的故土,种在了红墙教坊的坐部庭院之前。
它如今亭亭如盖,立在那里。
虚无先生摘过樱花,想给她饰髻。她那时为人妾室,不敢簪戴。
他自然不计较的,带温和的笑回了教坊。那是一个暖光熹微的春日,红豆发生,他从庭前过,横抱琵琶,抬头看见天幕般的红色相思。
白衣素袂,伸手一探,采撷两枝。
一枝削作了木箭,救过她的性命。
一枝藏在春风琴里,隐藏心意。
“摆驾……”枕春阖目,“摆驾……”
“娘娘要去哪里?”
“教坊……”枕春攥住苏白的手,“快摆驾,我要去教坊。”
皇后的驾辇遥遥迤逦,一路顶着灼热的烈日,朝着教坊行去。
枕春等不及内侍来扶,自个儿敛裙下轿,一路踉跄,朝着坐部庭院走去。苏白紧赶慢赶,追了进去。
枕春迎着灼眼的日光,小跑着进了庭院,远远便看着那一棵茂盛的红豆树的顶冠。她眯起眼睛,一手遮住阳光,仔细看过去。
那红豆树下,果然等着一个人。
那人见枕春过来,上前道:“皇后娘娘万福。”
枕春表情微诧,走入树荫之中:“……是……怎么是你?”
那人碧衣倾髻,眸子光彩绚烂,清艳夺目,便一笑起来,只看见左脸颊的小痣趁着梨涡无比柔媚清晰。她矮了矮身,“禅心奉主子之命,在此等候皇后娘娘。”
枕春声音一沉:“……哪个主子,是摄政王还是……”
“是先生。”禅心浅笑,“奴婢之前只侍奉先生一人。先生如今天地远游,天涯浪迹,归期再无。他说,有东西留下,要让奴婢献给皇后娘娘。”
枕春这才渐渐觉得有些烈日晒过后的昏眩,幸好苏白赶来,将她扶稳。
禅心也不待枕春回答,自径从袖中掏出一只油纸包的盒子,双手奉给枕春:“娘娘请。”
枕春轻轻接过,小心翼翼拆开。
那是一盒红豆糯米麻薯,千禧食府的模印,小时候二哥哥带她翻墙出去吃的那一家。
她怔忪地看着手上的食盒,只余下无尽地沉默。
“娘娘不高兴?”禅心问道,说着也颇是不解,“先生也忒不解人情,旁人皆以珠宝珍馐进上,先生他这区区一盒糕点,倒也太寒酸了。”
枕春努力闭住眼睛,旋即睁开,努力淡淡笑起:“你家先生与旁人不同。”
禅心抱怨道:“先生不爱说话,冷脸冷面的。”
“没有说去哪里吗?”枕春问道。
禅心盈盈笑着,回道:“不曾说过,或是江南洪州,或是洞庭湖。”她笑的时候,左颊的墨色一点愈发吸引目光,“先生爱读《滕王阁序》与《楚辞》,心驰神往。他偶尔画画,还画过潇湘水云与巫山的神女。”
“原来如此。”枕春勉强一笑,轻轻抬手抚面。
指腹触及到自己脸上那颗小痣。
她渐渐抬起眼睑,正色去看禅心。
禅心笑意清澈甜美,目光坦然开阔,也望着枕春。
枕春忽然察觉到什么。她张了张嘴:“你……的脸……”
“奴婢的脸?”禅心闻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是习以为常地道,“很像娘娘,今日有两个女官见了奴婢也如此说,摄政王爷以前也如此说呢。”
禅心豆蔻年华,脸颊莹润,吹弹可破。枕春乍一看去,好似那个少艾时的自己。
“摄政王……”枕春略略计较,沉吟问道,“还说过甚么?”
禅心指点下颌,望了望天,边是思索边想着:“奴婢是王爷在伢人手上买的,专门买来侍奉先生的。王爷说,先生心思太深,不喜言表,让奴婢在他面前日日候着,也好让他早日自察。还说……还说若是侍奉得好,说不得能做主子。”
枕春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妒如火在烧:“那你……”
“先生一见奴婢,便不高兴要撵奴婢。王爷好说歹说这才留下,先生便取了禅心的名字,说意思是清净寂定,无欲无念。”说着,禅心撅起嘴巴,丝毫不在意枕春眼中的嫉,颇是抱怨,“还不许奴婢侍奉在榻前,夜里连卧房也不许进去。哼,小气。”
枕春心神稍安,手心一阵刺骨的疼,的指甲攥断了一根尾指,缓缓松开:“竟是如此。”
“不过有一次先生饮酒醉了,奴婢偷偷摸进榻上去了。”禅心眨巴眼睛。
枕春蹙眉:“……”
禅心连忙摆手:“先生醉了如山倾颓,不曾褪衣。那日天气凉寒,奴婢便进去侍奉先生更衣盖被子。”
枕春轻吐一口气,松开手,发现又掐断了一根无名指的指甲。
“奴婢盖被子时,先生忽然醒了,猛然攥住了奴婢的手。”
枕春展开手心,看着三根断甲:“能不能一次说完。”
“哦……”禅心看枕春面色青白,不知何处惹怒了她,有些小声道,“先生或是醉了,醺中吻了奴婢的额头,将奴婢的手压在他的胸膛说……说……”
“说甚么?!”枕春厉色。
“说……心悦君兮呐……”
枕春心弦鸣动,天地声响骤然停止,耳畔唯独余下“心悦君兮”四个字,那么清晰。
“娘娘?”禅心有些惶恐。
她不能讲,他不肯说。今日虽然迟了,也算是得偿所愿。
枕春深吸一口气:“你走罢,”她听见了自己肌理之下血脉流动的鲜活声音,俱因为这一句而生动,“走罢,都过去了。”
苏白抽出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柔声劝慰:“娘娘,的确都过去了。您……”
“事到如今,能否如意,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对他如是,对我如是。都过去了啊……”枕春轻轻拂袖,只剩一声叹息。
整个大魏,此时此刻,唯有微风拂动那棵辗转颠沛的红豆树,以悉索声响回应着她。
虚无先生走的第一百零九天,是玉清元始天尊诞日。
祈武十二年的第一场雪夜里,枕春诞下了七皇子。晨曦初照,天边磅礴紫气东来,将帝城笼围绕。那日的黎明流星飒沓,天幕俱被绚烂的星辰遮盖,整个乐京陷落在金灿的晨雾之中。
绛河殿有光照室,屋檐之上紫云如盖,金光乍破好似长龙。史称“龙临诞圣”。
枕春说,因是三清诞辰,则给七皇子拟名叫做怀清。
怀清,怀清。枕春喃喃念着,沉睡在雪夜之中。
火炉熏得脸颊烫,门屋紧闭,手脚温热。昏昏沉沉睡了两日,精神这才清明起来。
苏白一脸为难,捧着厚厚一叠奏章,立在帘外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枕春拍拍枕头边儿:“拿过来罢。”
“哎。”苏白点头,进来将书陈奏折仔细码在床头,奉上一支沾墨的朱笔。
枕春撑身起来,接过笔来,有些疲惫地展折而阅,问道:“这几日朝听可还有序?”
苏白点头,开了帘帐让日光透进来,叹谓道:“娘娘月中,有长皇子这听政,倒也有条不紊。长皇子谦卑,凡紧要的事情绝不僭越,都留给娘娘亲自批阅。只是,咱们娘娘也忒辛苦了。”
“称哀道寡,不是甚么容易的事情。”枕春轻轻批注几句,合上一折。
苏白又道:“娘娘诞下陛下遗腹子,天降瑞象,今日朝政之上又争论了立储之事,争着争着还险些打了起来。”
枕春抬眸:“地位空悬有些时日了,倘若太久也于国祚不利。摄政王怎么说?”
“朝中守旧派推举大皇子,安宰相与您哥哥推举五皇子,南方世家也有少数说摄政王可以为帝。还有……”苏白捧了一盏熟水给枕春漱口,“因七皇子有司天台占星卜文在先,朝中亦有一派推举七皇子。”
枕春啼笑皆非:“一个只会吃手手的奶娃娃,若立为帝,他们倒好分割慕家的权柄。”说着搁下笔,心头微微暖,“把清儿抱给我玩玩。”
苏白应言,便去暖阁里抱了一个锦绣襁褓过来,带笑递到枕春怀里。
枕春喃喃道,“怀清好。从怀又从水,见山川大河,万古不变。小家伙儿,你可知你的名字里……藏着两个拯救过大魏的英雄。”她这是第一回认认真真看这孩子,一看唉哟一声:“这怎么……”
苏白轻轻掖怀清的被子:“虽眉目还未长开,但的确是……太过像先帝了。除了诞日稳婆打的那一下,再也没有哭过,也不爱闹。”
“怀凌小时候便爱闹腾,怀清怎么便不爱闹的。”枕春略略撑身,有些焦急,“可是身子哪里不对?”
“身子好得很。”苏白低声与枕春说道,“司天台的人说,帝星降世,总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他们司天台会来事,下个雨打个雷都能胡诌半天。”说罢枕春也看着怀中的孩子和慕北易如出一辙的眉眼,轻轻叹了两声。想了想,还是道:“去传大皇子过来。”
晚膳要到的时候,枕春好不容易挪腾到了贵妃榻上。
大皇子身着朝服,进了偏殿,在屏后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母后。”
便见他背后走出一个青衣的女子身影来,穿过四屏的海棠,来到枕春面前:“皇后。”
“连姐姐怎么来了?”枕春略微诧异,连忙唤苏白过来,“快给静妃搬个软和些的椅子来坐。”
第两百零三章 红签
连月阳向枕春矮了矮,倒也不作姿态,只默默坐了。她看了一眼长皇子,才垂头缓道:“我这个傻小子,给你费心了。”
枕春便明白了。连月阳玲珑剔透的心思,自然明白如今朝廷上的帝王之争,今日定然是来分说什么事情。便颔首推了果子给她吃:“大皇子勤勉,如今又是秦王。朝堂上事务繁忙,是他费心了。”
连月阳听枕春说得亲近客气,稍纾一口气,索性开门见山道:“我虽是深宫妇人,亦也听闻些事情的。这些年来,我与你也算有些情分,厚着脸今日称你一声妹妹。安妹妹……”她抬眸,“如今你已荣极,不知新帝之选,你是如何打算的。”
枕春轻睇一眼屏后的大皇子,轻轻以手交叠连月阳的手:“我方才亦想了想,也不过立嫡立长的纷争。元皇后与柳皇后无有所出,柳皇后曾经抚养的四皇子如今也过在了雅妃名下。如今只计较是选你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我这个人……你最是懂得,让我将先帝留下来的天下交给幼子,我心中放不下。”
“你是嫡后啊。”连月阳蹙眉。
枕春摇头:“此事也不全然是嫡庶那么简单。倘若稚子为帝,中枢权柄自要四散。摄政王如今手握兵权,再涉三省六部的章事未免分身无暇。如此一来,将本该天子掌握的中枢事宜交付给乐京各大世家,新帝成年之后想要再收拢,恐怕又将是一片朝政的血海。”
连月阳听得枕春这一番话颇是惊讶:“你说的这些,我未曾想过,这些都是你的难处。”
枕春警觉,挑眉道,“连姐姐不想长皇子继位?”
“倘若我儿问鼎九五之尊,自是万幸。”连月阳轻轻摇头,“只是我母家乃是庶民,我儿继位之后没有依靠,皇位也将岌岌可危。妹妹,我读书少,见识浅,只有一颗为人母的心思。我宁愿他做个千岁藩王,也不要做那风口浪尖的九五之尊。活下去,不要像先帝一样……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枕春一时凝噎,颇觉心酸:“这个万人仰慕的位置。”她轻轻抬手,指向屏后,“可……也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啊。长皇子读书勤勉,何尝不能治理天下呢?”
“母后、母妃。”大皇子忽然在屏后一大拜,“儿臣有话要说。儿臣……不愿意为帝。”
“你为何也不愿意?”枕春唏嘘,“男儿应有凌云大志,你性子极好,若为天子也可指点江山,一纾政见,匡扶天下。”
大皇子摇头:“儿臣……是有缘故的。”
连月阳也是诧异,问道:“我儿何故?”
“儿臣……”大皇子有些犹豫,思索再三,磕头说道,“莹姑娘说,她以后要做个女医寻访世间珍药,绝不肯托身内宫。她还说……倘若她嫁人,必得一心一意,决不能容忍三妻四妾……儿臣……”说着,竟也不敢说了。
枕春与连月阳面面相觑,颇是震惊。
大皇子咬咬牙,继道:“如父皇一般做个天子,后宫佳丽三千人,嫡妻为后。那样一来,便如同母后一样日理万机,操心家国与社稷,便不能实现她做个女医寻访名山大川的心愿了。我母妃侍奉父皇十余载,父皇却没有常常来看母妃。父皇负了太多人,儿臣……不想负人。”
枕春心中明晰,问道:“你与莹?这是甚么时候的事情……”说着,便一壁像连月阳解释道,“莹乃是我长兄的嫡女,前些时候,他二人在御书房见过。只是这两孩子都还小……”
连月阳略想起来,恍然:“可是七皇子生产之前,安郡公的夫人,带进来侍凤驾的那个少女?前些月我在宫道上碰见过一会,言行举止颇有大家之态,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说着微微勾唇,“这儿子大了,竟也胳膊肘子向外拐的。”
大皇子年纪轻,在屏后羞烫得脸颊绯红,呼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只是与莹姑娘说过几句话。”
“你竟有这样的心思。”枕春唏嘘,“可且记得,这话你母妃与本宫之外,不可再有第三人知道。你倘若是真心待她,便好好求政绩,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那时不管是藩封,还是外任,你与她自能续缘。只是如今,她尚未及笄你也青稚,倘若传出去了,要遭议论。”
大皇子俯身一拜:“多谢母后指点。”
“二来。”枕春神色肃然,“先帝负了太多人,这样的话,纵是人人都知,你也不可再说。你做不做皇帝,自有朝政的后浪来推。然而,做皇帝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是讲对错便能做好的,你的父皇,远胜先圣。”
大皇子赧然羞愧,再拜不言。
连月阳轻叹一声:“果然让你操心。”
枕春摇头,轻轻对连月阳道:“先让他多勤政事罢,倘若立长一派势大,我也是拿不出主意的。如今此事,还需与摄政王再行商榷。”
连月阳便明白了。一己之力不能阻挡历史洪流,连枕春也没有办法。她起身矮了矮:“如今七皇子诞世,也是一桩喜事,你要多多将息身子。”
枕春颔首,叫苏白送连月阳与大皇子出去。
人走了,屋子就静。望着有些空荡的御书房,心中只有淡淡的落寞。
把持朝政很难也很忙,怀凌还在牙牙学语,怀清也日日需要照顾。如今摆在眼前的,竟然还有小子丫头们的姻缘。
每日冗杂的事务让她应接不暇,来不及去想失去的痛苦。
来不及去想今日的寒冷彻骨,虚无先生正在哪一片落雪的湖心温酒。他是否醉了,醉了又是否卧在了船里。听见了夜里流风回雪的呼啸,到底冷不冷。
枕春望了一会儿,强打精神,默默数了一会儿暖炉里木炭的声响,又撑起身来看折子。
除夕那一日,枕春出了月,精神稍好,便又开始听政。
朝政上吵得最多的,还是新帝位置之争。因着新年伊始,不可再拖。趁着元月改年号,也算是吉利又合情合理。诸派之中,要以守旧派闹得最凶,声称依循祖宗规矩,立长皇子是最好的选择。其中,薛氏等诸世家也力推长皇子。
枕春能明白是什么道理。长皇子能力尚可,脾气好,善良又老实。在这样的皇帝手下讨生活,肯定轻松许多。
枕春真想告诉他们“你们的大皇子可嫌弃当皇帝了”,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揉着额头听了一阵也有些不耐烦,吵到了下朝也没拟出来个三四五。便又留肱骨之臣往御书房去听午朝。
枕春在暖阁里扒拉了两口汤圆,又匆匆忙忙换了狐裘的大氅与兔毛抹额,掖严实了便往御书房过去。方才走到殿阁前面,便听见里头争吵声响。
薛侍郎声音穿庭过廊:“大皇子从无过错,缘何不能为帝?立嫡立长都是祖宗规矩,既然先帝没有遗旨,立长便也是情理之中!”
安正则应道:“静妃虽然诞育长子,但先帝在世时也不曾格外青睐。嫡后如今垂帘听政,何以舍近求远,立庶不立嫡?不同样是慕氏的嫡宗血脉?!”
又有声传来:“勿论长嫡,安侍郎此意,只要是嫡宗血脉即可。那老臣以为,摄政王正值盛年,政绩武功无一不佳。如今政事摄政王亦辛劳操持,何不请摄政王继位?!”
“荒唐!岂能如此悖逆?摄政王也不是很辛劳,若论辛劳操持,那皇后娘娘不也垂帘摄政,岂不是皇后娘娘也能即位?!”
……吵的什么玩意。枕春撇撇嘴,一抖绒羽的氅子,扶着苏白走进去,寒暄道:“诸位大人久等了哈……”
“皇后娘娘!摄政王一派欺人太甚,实在是大逆不道!”
“薛老匹夫你不就是盼着你们薛家重坐乐京第一把交椅吗!”
“长皇子的确不曾有过,实在是五皇子与七皇子太过年幼啊!皇后娘娘……你看周大人的这嘴,真是不堪入耳!”
枕春有点尴尬:“咳咳……冷静。”她转头找了找,“摄政王呢?”
慕永钺站在厅堂屋檐之下,冲她招了招手。
枕春敛裙往厅堂里走:“诸位大人也不要太急进,这新帝人选一事关乎国祚,不可冒然定下。”
临淄王一壁随着枕春往厅堂里去,拱手道:“皇后娘娘怎能不急,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年伊始更要推立新帝以定天下!您也好早日尊为太后安享天年啊!”
枕春面上一黑:“……你再说一遍?”
临淄王微微一愣,大冬天的汗如雨下:“不不不……那个……臣的意思……”
苏白进来生了炉火,关了门窗,又有数个宫娥进内给诸臣奉上热茶。大伙儿这才落座。
慕永钺饶有兴趣地脚翘:“临淄王。本王方才明明听见你说,本王不辛劳,皇后娘娘辛劳摄政可以即位。这会儿又要皇后安享天年?”
枕春略呷一口热水,戏谑:“摄政王爷差不多得了。如今帝位人选,的确是件难事,您可有法子了?”
慕永钺哂道:“有啊。”
除去南方士族一党,大多数的朝臣,还是很怕慕永钺当皇帝的。先头一个薄情寡义慕北易已经让他们吃过了许多苦,再来一个蛇蝎心肠慕永钺,那恐怕是不要活了。众人此刻都有些紧张,一口同声问道:“甚么?”
慕永钺轻轻一笑:“抓阄、投壶、摇骰子。”
御书房内先是一片寂静,旋即爆发出前所未见的争吵。
“家国大事岂能托付运数,新帝人选与国祚息息相关,摄政王焉能作此骇人听闻的提议?!”
“出战祭天、开年祭祖,不正是把祝祷托付于运数。我大魏国运昌隆,说不定就是祭天祭得好!咱们摄政王说得都对!”
“先帝你九泉之下开开眼啊!看一眼这荒唐之事罢!连臣贼子窃国乱政,呜呼!”
枕春被吵得脑壳疼,拍了拍桌案,没有人理她。抬头一看,混乱之中,慕永钺嬉皮笑脸半坐在椅子上,蹬着大长腿正在偷偷踹川崎侯。安灵均眼疾手快,趁机踩掉了隆国公的靴子后跟。而薛侍郎与临淄王,已经掐着脖子在地上打滚了。
先帝看到了,估计也要气死。
枕春由得他们打了半晌。这群年龄加起来几千岁的男人们,个个争得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日头渐暮,雪渐停,还没个说法。便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大年初一,究竟谁要登基为帝,这成了一个悬案。但除夕夜里,枕春有许多事情要忙,她甚至有点来不及理会。
因着慕北易的祭中不能大操大办,便在寝宫里随便摆了摆,给怀凌补了个抓周礼。怀凌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阿娘”,伸手在一堆笔墨纸砚的吉祥物里,稳稳地抓了一只包子。
枕春若有所思。
怀清还是不爱哭的,睁着眼睛像慕北易,闭着更像。
哄了两个傻儿子睡下,又定下元月里各部的年礼与赏赐,再解决了雁北大雪封山官道路断的折子。劳请了嵇昭邺率驻北的将士前去清除,又从门下省发了旨意请各处都督归乐京述职。
林林总总,又是子时。
最后再给慕北易的牌位上一柱清香。
枕春祭祀的时候,最不会说话了。望着慕北易的牌位,上头漆金的神宗崇武大圣大光孝皇帝,显得很不真实。
今次特地说了句话:“陛下您在天之灵,托梦的可给个明法儿罢。您的那群老臣子,明日再在臣妾面前打一架,臣妾也使唤不住了。”
想了想又道:“您虽然喜欢五儿,还是别让五儿当皇帝了,他今天抓着包子死活不肯松手呢。”
寝宫的门窗忽然被风吹开,吓了枕春一跳。她连忙去掩门,看见窗棂旁有一只蝴蝶。
深冬黑夜又深又静又长。慕北易的魂魄仍旧没有入枕春的梦里去,她一夜无梦,睡得黑甜。早晨起得晚了些,心中焦急,匆匆忙忙收拾妥帖赶去早朝时,文武百官俱是到了。
众人都面色凝重地望着她。
“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枕春问道,说着十分习惯地便一屁股往龙椅上坐了。软和。
慕永钺拂袖撩袍,手中攥着两只竹签上来:“皇后娘娘请。”
“干啥?”枕春不解。
慕永钺道:“剔牙。”
枕春云里雾里,不知何意,便抻袖随手一抽。
满朝文武应声耸动。
“怎么了?”枕春捏着一支细细的红头长签,不解其意。
慕永钺大手一展,他手心落着一支断签。
“嗯?”枕春还不明白,偏头询问的眼光去问大皇子。
大皇子撩袍跪下,展开手来。他的手中,也躺着一支断签。
她依稀听见满朝文武大臣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两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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