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6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枕春打量慕北易的脸色,小心翼翼起身来,上前打开御书房的大门。
安青山一见开门的是枕春,愣了一下,惊唤:“明皇贵妃娘娘?”
枕春举目朝御书房外望去,外头立着十几位如今朝上的军机要臣。当头的一位正是慕永钺,他面无表情揣手立着,朝枕春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父亲……”枕春心下稍定,望见安青山手上掂着一封贴鸟羽的信件。她侧身轻轻让开,偏头以示避嫌。
安青山双手奉信,临门而跪,道:“安南都护府驻南疆的蜀军之中有策反之异动,经岭南道各处卫军截杀,如今剿灭反军千余人。陛下,策反之事危急重大,乃危急国祚之要案!何以决策请陛下示下!”
造反?枕春先是愣了愣,骤然恍然大悟。柳柱国手下有六万蜀军都是曾经跟随慕永钺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被柳柱国纳入囊中,但慕永钺在蜀郡的余威却是无人可以超越。
柳安然已经是皇后,柳柱国是国丈了,他岂会想不开造反?
但如今王阮儿压胜之案诅咒皇帝,柳安然开口求情;柳家名下的济安坊救灾施药之后,疫情不增反减;今日被薛楚铃状告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几件事情串联起来……柳柱国造反,似乎显得那么顺理成章。慕永钺只需在乐京遥遥地一声令下,柳柱国的麾下慕永钺的旧部便会揭竿而起,给柳家扣上这等大逆不道的罪名。
枕春看着慕永钺,慕永钺冲她笑。
“请陛下示下!”安青山不见御书房里有动静,再次请道。
回答他的,是从御书房里慕北易掷出来的一只凤冠。
柳安然头上的赤金凤冠被慕北易怒掷而出,摔落在了庭院里。凤首衔着的翠色宝石落在大理石的地上,摔了个粉碎。那宝石是一颗昆仑山上纯净无暇的青绿色碧玉,砸成了一地耀眼的渣滓,反射着漫天日光。
枕春没有听见柳安然的哭泣之声,只看见薛楚铃从御书房里出来,徐徐吐出一口怨恨纾解的浊气。
翌日,禁卫军三千人包围了乐京的柱国府,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皇后的父亲策反,这恐怕是乐京开国以来,最骇人听闻,让天下耸动的大事情了。
枕春自御书房归来,情绪久久难平。
慕北易摘了柳安然的凤冠,这已是废黜她皇后之位的前兆。月牙被拘禁、四皇子被带走暂且由雅妃照看。更要紧的是,禁军包围了柱国府。
柳家大厦倾颓在即。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今日柳家如是,他日安家是否能万全。
柳安然是聪慧的,端庄识得大体的的。她自小四书五经、女则、女训,样样都算学得精妙。枕春佩服过她,敬仰过她,怜惜过她。如今得此局面,竟然感慨万千。
可害死二哥哥的人,她很难宽恕。那是她的骨肉血亲,平生真爱。倘若慕北易是柳安然视如双眼的珍宝,安灵均何尝不是她安枕春的心窝。
世上的事情,绝少是非黑即白的,大多都以灰色收场。
枕春气息恹恹,懒怠坐着,照就是那一方窗棂,望着天空。她想起来前日御书房外,慕永钺与她说的话。
“舒畅了吗?”慕永钺低声问她。
枕春扫他一眼:“柳家危在旦夕,我便舒畅了?”她正身面对慕永钺,轻哼,“九皇叔心眼黑透,策反、瘟疫这样血海滔天的事情,天下罹难,竟也视人命如草芥。”
慕永钺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不不不,心眼黑透倒也不敢当。本王呢,三千业债魔障,是作陪衬的。”
“嗯?”枕春挑眉。
慕永钺只笑不说话。
“瘟疫的解症汤药,九皇叔意欲何时派发出来;策反之乱,又准备何日平息?”枕春问道,“你我俱是皇族中抽不得身的人。如今御书房每日尽是骇人的丧报,家国飘萍,慕家衰惫咱们又有何益?”
慕永钺负手,神色略眺宫外:“本也不是甚么疑难瘟疫。”
枕春更是迷惑。
“雁北战乱后战场染病疫的尸身被雪封冻,用窖冰铁棺运回乐京,再趁秋夏时节送往南疆。北边的病症自有北边的药材镇治,可南疆天高路远,没有雁北的药材与冰雪封阻,自然肆虐。”慕永钺解释道,“只需将雁北药材南调,即可解症,很简单,可没人能猜到此乃人为。至于平反乱,容易得很,不过是本王一令之间。这一念何时落定,是要看丽贵仪刺绣的针线,什么时候能刺中那颗龙眼睛上的东珠。”
枕春听他说得玄乎,饶是不解,问道:“这又是甚么意思。”
慕永钺不肯说,双手拢了拢:“明皇贵妃不要心急,机缘来时,自会知晓。”
……机缘。
枕春靠着窗户,琢磨着慕永钺的意思,身心俱疲。窗户外头是暮日的雨幕,淅淅沥沥,看见苏白撑着一把灰色的油纸伞,疾步进来了。
“娘娘……娘娘,大事。”苏白将伞一收,敛裙进来,鞋子上沾湿的露水走了一路,在帷幔后头站定。
“怎么了?”枕春捣鞋想要下软榻。
苏白左右顾盼,转过屏后,上前低声禀道:“就在方才,御书房下的赦令,命禁军捉拿柳柱国,打入天牢。”
“这么快?”枕春合拢衣襟,十分疑惑,“即便柳家压胜、谋害皇嗣之事确凿,但策反之事千里之外虚无缥缈,咱们陛下素来谨慎,岂会作这冒险且粗莽的决定。”
“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并肩王上谏陛下,说柳柱国策反之事无有确实根据,不应立时责罚柳柱国。以并肩王的意思,应遣派重臣前往蜀郡探查策反事因,给柳柱国还以清白。”
枕春蹙眉:“陛下多疑,素与并肩王不和,自然不会采纳并肩王的上谏。”
“对。”苏白颔首,“陛下便立刻遣派禁军大破柳柱国府的门,大肆搜查政务。您说这好巧不巧,搜查柳柱国的府的禁卫军翻遍柱国府,也没搜到罪证。偏偏是临了走了,恰见库房里几箱柳皇后在节日里送回家中的贺仪当中,搜出了龙袍、龙冠、腰带、龙靴、裘披等十一样逆反的罪证。那龙袍之上刺绣精湛,与陛下平日朝政所穿无异,而尺寸……却是刚刚合了柳柱国的身!”
枕春灵台清明,樱桃处心积虑学习刺绣,迂回婉转地要送贺仪回家……竟然在此处!果然是……直取龙目东珠的针线。因为这是蒙蔽慕北易的障眼妙法呀!
先是龙袍藏在贺礼中送入柳家,接着王阮儿处查出的巫蛊小人,后是瘟疫肆虐,蜀郡反乱,最后反谏激将。此等环环相扣的妙法,处处直取要害,将天子、群臣、嫔御与朝政乃至整个大魏玩弄在鼓掌之中。
妖心通神。
枕春忽然想起慕永钺那句“三千业债魔障,不过是作陪衬。”
是他。
她成身而起,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拂袖便要往外头走。
“娘娘要去何处?”苏白连忙跟上来。
枕春一愣。是啊……要往何处去,她可以出绛河殿,永宁宫,却出不去帝城啊!可此时此刻,心中情绪如潮水膨胀,只能狠狠将飘动按住。枕春举头一望,满头飘雨如絮。
她先是怆神的清醒,一种悲天悯人的失落,一种恍然大悟的恐惧与理智。
转念又有一种异样的庆幸。
她爱上的,是全天下最温润却最聪明,也最危险的人。
她…爱上了他。这是爱情的滋味啊,枕春面上落满了湿漉漉的雨水,心里软得要开花。他将这天下推入火海,视万千黎明宛如草芥,滔天富贵好似尘土。他竟然是如此无情的坏人,枕春的心里,却难以遏制地盈满了倾慕。她甚至有种疯狂的冲动,想要对天子剖白,告诉慕北易自己的心意,求他的谅解。
甚至不稀罕他的谅解。
她想出去,一路从宫道跑出去,跑出玄武门。跑到朱雀大道,跑到并肩王府去。跑到蘸浍斋跑到浊心堂里去。向他诉说一次自己的心意,她此生此际只想有一次告白的坦荡磊落。
这不要脑子的爱慕。
大魏没有皇后了。她明皇贵妃安枕春,如今大魏国里最尊贵的女人,天子心口的朱砂痣,家中累出柱国、首辅,如今权倾朝野。她爱上了一个鳏夫。枕春骤然醍醐灌顶,暮雨之中,与自己久违地和解。
“娘娘,莫在雨中立着了。”苏白心疼,“进殿坐着,万事也没有身子要紧啊。”说着将枕春往绛河殿中搀。
“……哦。”枕春愣愣朝远望。见与不见也没那么要紧。
宫墙万里,桎梏樊笼。家族与权力紧紧缠绕,如今哪里抽得开身,奢想自由与情?这卑微的秘密,只能带着死去。枕春转瞬之间,又觉得哀恸,难以自持。
阴霾的雨色弥漫了整个乐京,缠缠绵绵地一直下入深秋。墙上打霜的时候,柳柱国天牢外落了锁,南疆的反乱一夜之间平息,疫症消散,天下待新。
司天台竟称:“此乃作祟乱国之源遭到正法,天公开眼。”
这便落定了柳柱国的死罪。
枕春是在十一月的时候,去看柳安然的。
枕春本是不想去的,但不得不去。前日里慕北易来坐,用了晚膳吃了茶,枕春心思不在他身上,便缩到暖阁里去看画儿书。
慕北易打帘进来,道:“十一娘,落雪的时候,柳柱国要以谋反之罪论斩。”
枕春心不在焉:“陛下雷霆之威。”说着翻动书卷,看下一幅铁树地狱图。
慕北易又道:“柳氏拘在凰元宫,虽也是九族累罪,但朕与她是夫妻。”
枕春回想一番这个意思。虽也有并肩王构陷的缘故,但柳安然谋害皇嗣之罪是洗不干净的。慕北易厌弃她了,但不能杀她。因为当初为了制衡慕永钺,将柳安然拱上皇后之位的人,也是天子本人。
立了她又杀了她,未免显得这个皇帝有点太薄情。
慕北易很薄情,但他希望史书上的他,是个仁爱孝悌国祚绵延的明君。
但柳家如今数罪加身,倘若连策反之罪也不株连九族斩草除根,他的皇位是坐不稳的。他要被邻国番邦的君王们嗤笑,被坊间议论。
这是道难题。但他有一把利刃。
慕北易狭长的眼睛打量着缩在贵妃榻的软绒中慵懒翻着小人儿书的枕春,声音难得温和,:“看什么呢,这么得趣。”
枕春将书背一覆,指着扉页给他看:“喏,《十八泥犁图鉴》。说心口不一的人会堕入蒸笼地狱,受热气炙烧之苦。蒸过之后,冷风一吹便重塑人身,又将被打入拔舌地狱。”
慕北易脸都凉了:“……”
枕春犹自不知,继续道:“那拔舌地狱又有一番意思,是要用铁钳将撒谎之人的舌头生生拔下,再打入剪刀地狱……”
“咳咳。”慕北易蹙眉。
枕春阖上了书卷,挪了挪位置,示意慕北易过来坐:“陛下不必忧心,凡人的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柳家大患已除,瘟疫症解,接下来都是盛世了。”
慕北易却道:“柳氏衰竭之症未痊愈,如今殚精竭虑,据说每日呕血不止。”他撩袍坐在枕春身侧,“是大病。”
枕春便明白慕北易的意思了。他不想当这个恶名流传的坏人,但女人因妒忌争斗而钻牛角尖,便很顺理成章。他想用枕春这一把妖祸的利刃。
她开口道:“济安坊的药还送去凰元宫吗?”
慕北易颔首:“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份例药材朕不曾苛待。”
吃着那药,怕也时日无多。枕春垂眸,继续撅着嘴儿看小人书。她不想接慕北易这茬,自知是无好事的。
墓北易却从袖口中探拿出一枚紫色的药丸,轻轻捉过枕春翻书的手,放在她掌心。
“陛下?”
“十一娘,你素来是阖宫最解语。”
他这个为了权利与帝位不惜一切的男人!
枕春心中失落的感觉霎时蔓延,好似被掏空了心血,颔首,喃喃道:“陛下国事辛苦,臣妾自会替陛下分忧的。”
那时天已经很冷了,出殿的时候,要穿暖绒带兜帽的披风。鞋里垫了软绒,抹额上缀满朱碧二色的宝石与紫色的浅浅兔绒。出门时左拥右呼,领路九婢十八侍,浩浩荡荡。苏白扶着枕春,步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明眼人都知道,她将是下一个皇后。
伺候得一路风光,便到了凰元宫。柳安然戴罪在身,父兄皆收押在牢狱之中,她是不能住主殿的。
据说拘禁在凰元宫的耳房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豆子
凰元宫是内宫最精美雅致的宫殿了,紫幔配赤金烛台,红幔配铜青烛台,灰幔配雪银烛台。处处的设计与心思,都是柳安然的手笔。枕春认得出来,柳府便是这样的精巧细致。
如今这座华美的宫殿空空地落在那里,像被人遗忘了。穿过主殿、走过偏阁,穿过回廊,背阳处有一排耳房,阴阴沉沉的。便是柳安然被冤枉毒害庄懿皇太后一案中,她也不过是被禁足,是没有住过耳房受过这样的委屈。
小豆子前去启门,枕春敛裙跨过一截低低的门槛。门上的木栏低低的,险些碰歪了枕春头上戴的九凤吐翠的花冠。
先是看见两个拧帕子烹药的素衣宫娥。
一个是分花,一个是煮酒。
分花与煮酒都是王夫人挑选给柳安然的陪嫁侍女,是年龄相差两岁的姊妹。分花看起来木讷沉默但勤快能干,煮酒机灵擅辩又能看懂时事。而且要紧的是,这两个丫头都十分貌美。王夫人对皇上的“不时之需”表现得高瞻远瞩,但真是时也命也,竟没有作用的一刻。
分花与煮酒在昏暗中熬药,抬头见外头光亮射入,定睛见是枕春,面色都有些惶恐。她们自小认识枕春,亲眼见着枕春与柳安然的分道扬镳。今日见她,与见修罗恶鬼,没有分别。
枕春抽出袖内的丝绸帕子,忌惮地捂住口鼻,尽量不闻那药味。她怜悯地叹道:“分花煮酒,本是雅致悠闲的美事,今日阴霾处熬汤药,也算是委屈了。”
阴暗深处,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你来看我。”
枕春抬眸,撇开苏白的手,一人向着昏暗的内屋走去。
柳安然卧在单薄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她瘦得脸颊有些凹陷,看起来不似二十余岁的女子,显得更老,更没有生气。榻上的被子是夏日里的冰丝软衾,那被子薄的很,可见看见墙角沾上的白霜。榻下有一个铜盆,里面浑乌的鲜血发着腥味。
枕春敛裙在榻前的软椅上坐了半边,眼观鼻、鼻观心。
“是你要来看我的惨状,还是陛下让你来的。”柳安然撑起身来。
枕春如实答道:“陛下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看我?”柳安然时日无多的瞳孔中,又露出了点点的希望之光,“真的吗?”
枕春颔首。
“……可。”霎时却又难受了,“他为何不自己来呢?”
枕春想了想,还是不忍告诉她,慕北易不许她活了,故而让她来送一程。枕春偏头看了看柳安然,忽然道:“你十六七岁的时候,是最美的。你母亲带你来安家,那日你青蓝春衫,配浅杜若色银线满绣杏花的外袄。整齐端庄的朝天髻上饰雪花银钗共六支,每一只上都镶嵌了拇指大的走盘珍珠。你整个人沉静内敛,是别家小姐都没有的端庄温和。”
柳安然便是撑身起来,也费了许多力气。她有些喘气,在一只米糠软枕上头靠着,缓了缓才道:“我那时也以为,咱们能做一辈子好姊妹。”
枕春叹息,徐徐道:“起霜了,我会让掖庭司再送些被子来。你倘若怕冷,也可加些炭火。”
“你不必可怜我。”柳安然轻轻抬起消瘦的下颌,“我是皇后,你是皇贵妃。”
“慕北易摘了你的凤冠,昨日又赐了我。我这一顶有九凤十尾,比你的凤冠更胜。可这些,都有甚么用呢。”枕春很是感慨,“皇后之位、皇贵妃之位,要紧吗?”
柳安然有些怒气:“你放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你……咳咳……你哪有丝毫为人妃妾的谦卑……你……你自小胆大妄为……咳咳……”她说话时很急,说着咳嗽不止,万般虚弱。
枕春道:“你是皇后,你将永远是皇后。他不会废黜你的,因为他不想担此始乱终弃的名字。倒也……说不上始乱终弃,他也的确没有真正爱过你,你心中是知道的。”
柳安然病中显得异常大的眼睛圆睁,顷刻见泪水潋滟,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哈、是啊。我……是知道的。”
“但他也不见得挚爱珍贤妃。”枕春轻轻捋顺衣角裙摆,将手腕的春彩镯子缓缓摆转,抬眸淡道:“倘若他挚爱小薛氏,你与月牙谋害其子,他应该恨不得将你就地手刃,一解小薛氏心头的杀子大恨,这才是一个夫君爱护心上人的爱。”
“你素来是有宠爱的,他待你与旁人稍有不同。”柳安然神色黯淡。
“你也说了,是稍有。”枕春看着柳安然指节分明又枯苍的手,“倘若他是真的全心全意爱我,便会对我不疑不猜。哪怕这六宫之中,人人构陷我杀害三皇子,他也应该给我多一次辩驳的机会。”
“……你此话何意?”柳安然扬眉,攥紧了衾被,“你父亲兄如今将中书省、尚书省攥在手中,统领中枢政权,你高封皇后在即!女阁明兴,你人心尽得,阖宫妃嫔再也无人能与你抗衡。你还诞下了儿子……亲生儿子……一个聪明、健康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今年二十四岁,我将活到多少岁呢?”枕春语气浅淡,眼角莹润,“三十四岁吗?四十四岁吗?还是将要活到七十四岁、八十四岁?”说着心痛如冰锥刺穿,“我的余生,漫漫无际的余生,将陪伴着一个我不爱的男子度过。我将坐在凰元宫的皇后之位上,与嫔御们机关算尽,与政治虚与委蛇。我将想象着我心爱的人在烟熏火燎的人世间,如何孤独地行走。这,该是多么可笑啊。”
“什么?”柳安然眉头轻扬,嘴角尽是讥诮,“陛下如今视你如掌上明珠,事事偏爱,处处留心,你却视如粪土?我与你斗这么些年,你……不爱陛下?假的……咳咳……都是假的!”
枕春自嘲笑起,肩膀微微颤抖,语气里满是怜悯:“他不爱你的,也不是真爱小薛氏。他不爱女人的,他只喜欢权利和江山。你早该知道,你从一开始爱上的,就是永远都得不到的心。他是一个帝王啊,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的是千百年来的祖宗规矩、三妻四妾的天子章法与这顺从谦卑的天下道义!”
“你疯了……”柳安然满脸难以置信,惊骇的眼泪流淌,声音哽咽,“你满口胡言。我才是那个称职的皇后,陛下不会如此轻易的抛弃我。我为他管理三千佳丽,为他掌持六宫,我……我……我都是为了陛下啊!陛下怎么能不爱我呢,我会读书会写字,我还会吟诗作对,他为何对我,一点也不动心!不过就是像你一般,骑马、养狗、刺青。我也能学,待我病好了,我也能……咳咳……”
“柳姐姐。”
柳安然骤然安静,抬起头来。
“柳姐姐。”枕春轻轻倾身,握住她那只冰冷的手,“你本是无暇的好看,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好似玉一般温润。如今为了他,变得满手血腥污秽,不像自己了。”
“枕……春……妹妹。”柳安然的眼泪簌簌地落,她满腔屈辱,哽咽道,“我本是想与你做一生一世的姊妹,你却那样待我。你与小薛氏合谋扳倒大薛氏,却刻意瞒着我。你掌掴安画棠驳我的脸面,你处处与我争夺宠爱……”
“我从来不爱慕北易,若非你步步相逼,我何须争夺宠爱?”
柳安然一愣。
“我亦从未刻意瞒着你,庄懿皇太后死时,我才发觉蹊跷。”枕春徐徐解释,“庄懿皇太后是被天子毒死的,并非大薛氏,我们都被骗了。慕北易发落你,并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小薛氏。没有人能在他面前陷害你,因为他心里知道,他自己才是凶手。”
柳安然双目圆睁,犹如晴天霹雳:“什么……”
“我也从未掌掴十四妹,甚至到她死,我都想留她的命。”枕春淡道,“从一开始,我都不想与她斗。因为我父亲不年轻了,他经不得儿女阋墙的折磨,我也不想家中母亲难做。我此生于爱情无望,才更爱重亲情。”
“哈……”柳安然微微迟疑,旋即眼睛中透出愧疚,“竟是如此。我怎么如此蠢钝,我……听信安画棠的话……我听信月牙的话……我……”
“千不该,万不该。柳家不该谋害我二哥哥,我就像你爱慕北易一般,爱着安家的人啊。”
柳安然泪如泉涌:“我知此事时,父亲已经动手了……”
“都过去了,血债血偿。”枕春心中到底难受。她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那是她幼时的玩伴。想了想,到底是说,“你要好好将息身子。”
“妹妹……”柳安然神光闪动,“我们还能和好如初吗?”
“柳姐姐。”枕春轻轻摇头,“我们回不去了。”她静默稍许,“可我不想我的愧疚之心经受熬炼,我太自私了。我可以……原谅过去。”
柳安然垂下头来,她干瘦的脖颈瞧着好似一只垂死的鹤,脸上却有一股释然的笑意。
“济安坊的药,别喝了。”枕春松开她的手,“那是并肩王府送来的方子。”
柳安然忽然抬头,向前倾倒,攥住枕春的手:“你爱的是并肩王?”
枕春坦然摇头:“柳家的颓败,或是有人一手促成。此人是并肩王府的门客,真名叫做嵇三清。我初见他时,怕他的名字触犯皇权威严,请他改字为虚无。”
“虚无先生……那个坐部的琴师。”柳安然骤然想起来,轻轻摆头,“你爱上了一个琴师?一个丧妻的鳏夫?你……真的疯了。”
“他说话温和,字迹漂亮。”枕春嘴角含笑,“他会斫琴、会舞剑、会弹琵琶。他很聪明,比并肩王和慕北易还要聪明。哦对了,他还长得好看,头发是浅浅的栗色,皮肤白得可以看见肌理下青色的血脉。太阳一照呀,便好似谪仙。”
“……痴人。”柳安然听了亦是笑,“你竟然藏了这样的心思。”
“咱们没有什么不同,此生都不能如愿了。”枕春愈说愈是心酸,给柳安然掩实被角。她撇过头去,将袖口敛手。垂眸,“不过凡人大多如此。”
柳安然便笑起来:“是啊是啊,大多如此。”她笑时胸口如风鸣,上下起伏,带着嘶哑的喘音。
枕春立身起来,低声道:“柳家难逃噩耗,我很抱歉。”
柳安然捉她衣袖,哀愁地唤道:“我也是……对不起。”
二人凝视,眼眶绯红。
枕春撩了帘子出去,闷闷的药气一薰,才觉得浑身都是绵软的疼。
“娘娘?”苏白上来,探寻着问道。
枕春手在袖口中轻探,再展开时,掌心躺着一枚紫色的药丸。她递给苏白,唏嘘:“任天子怎么想罢,我做不到。”
苏白哎了一声,将那紫色药丸纳入袖中:“娘娘不必烦恼,从心而衷,也很好。”
“小豆子。”枕春一壁往外头走,一壁唤道,“去掖庭领暖炉、被子与炭火,给皇后娘娘添上。”
柳安然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脑海里过的,不是苦闷,而是平生欢娱之事。少顷她觉得回了身,起身,觉得手脚暖了些。便抬头一看,榻前一个内侍领着两个丫头,正在给她添被子。
“你是,绛河殿的小豆子。”柳安然认出他来,轻咳一声坐起来。
小豆子望着柳安然,木木道:“娘娘嘱咐掖庭司给您添暖。”
“以前掖庭司的统领内侍是小喜子。”柳安然凄然笑起,“你木讷,呆呆的,但小喜子很机敏。他常常从绛河殿过来送东西或传话,很会说吉利话,与你不一样。”
小豆子面无表情,直道:“喜子哥待奴才很好,被您与月婉仪害死了。”
“……”柳安然指尖轻轻颤抖,“是……是我。”
小豆子双手交叠,唤那两个宫娥将暖炉烧上,又添炭火,便不与柳安然说话了。
柳安然低声问道:“枕……明皇贵妃走了吗?”
小豆子转过身来,看了柳安然一眼,表情仍旧是那木讷的样子,字字句句道:“陛下赐了毒药给娘娘,要娘娘毒死您。娘娘到底不肯,回去要惹陛下不高兴的。”
第一百九十章 仁慈
柳安然几乎没有听清小豆子说的话。她睁大眼睛:“什……什么……”
小豆子便完全转过身来,大声朗气,一字一句说道:“陛下要毒死您,娘娘不肯,这是违抗圣旨呢。”
“呵……”柳安然先是一愣,骤然笑出声来,“当真?”
小豆子掐着小指尖的第一截指节,给柳安然看,说道:“如此大的一颗毒药,娘娘放在了袖子里,与您当年毒杀三皇子的毒,是同一个颜色。”
“哈!”柳安然笑得肩膀猛烈抖动,笑得两声累了,靠在软枕上垂泪。
厚重的帷幔被煮酒挑起,她端来满满一碗黑色的苦药:“娘娘,喝药了。”
柳安然撇一眼那汤药。
煮酒宽慰道:“陛下仁慈,到底不曾断了您的药材。如今掖庭也添了炭火与炉子过来,恐怕凡事都会好转起来的。”
“仁慈。”柳安然揩拭泪水,喃喃道,“果然是,凡人大多如此呀。咳咳……”她这一咳,便又咳出血来。那鲜血淅淅沥沥地沾满了柳安然的衣衫,瞧着极尽疲态。
煮酒要上来伺候,柳安然却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一口饮尽。
“您慢些喝。”煮酒担忧道。
柳安然将空碗递回,擦了擦嘴角的污渍:“倒是这些日饮了,觉得轻松许多,或是这药起了症效的缘故。”她说着,眼角眉梢当真显露出舒坦的模样,像是好受了很多。
“果真如此吗?”煮酒舒展眉头,有些高兴,“到底是济安坊的良药。您不要忧心,病自会好的。”
柳安然不接这话,只望着被子上的花纹出神。她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反复思虑,少顷又说:“此药方不是温补吗,再熬两碗,一并喝了。”
煮酒踌躇道:“往些时候,一日只饮两次的。”
“今日精神好,或是这药的缘故。”柳安然有些厉色,“多来几碗,你瞧……饮了便不咳嗽了。”
“是……”煮酒怕她动气,拗不过柳安然,便依言去。
煮酒心中想着,温补良药,多多益善。索性便遵柳安然的意思,这一日下了五六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