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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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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人在口供上画押,魏知县一拍惊堂木道:“带何常!”
不一会儿,何常没带刑具,像散步似的走上堂来,朝魏知县拱拱手,算是行礼。
“看座。”
皂隶便搬个杌子上来,让何常坐下。
魏知县板着脸对何常道:“本官想了一夜,你是本县七粮长之一,还有一个月就要收秋粮了,本着太祖祖训,我决定放你一马!”
第一卷富春山居图 第二十一章 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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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父母宽宏。”何常也松了口气。
“我们一桩一桩的来,”魏知县便道:“先说教唆。”
一旁的司马师爷便道:“按照《大明律》,教唆逼人犯罪者,作为主谋,当坐首罪。在本案里,赵家以诬告反坐罪加两等,应判斩刑,根据前年户部颁布的‘纳米赎罪条例’,纳米一百一十石可免死罪,改五年徒刑。”其实何止是粮长,从洪武二十六年以后,任何人只要不是‘真犯死罪’,都可以纳米赎罪。如今钞法日坏,朝廷自然不傻,收米不收钞。
“那五年徒刑要是也免了呢?”
“四十石。”
“好。”何常心说,我一条命还不算太贵。
“又,赎罪米须输往北京行在,你是打算自己运去,还是由朝廷代运?”
何常心说,那不废话么:“由朝廷代运。”
“那么还要付一倍的运费,统共三百石。”司马师爷说着自己都暗叹,黑,真黑,永乐爷真是穷疯了。
“这么多……”何常倒吸口冷气。
“这是朝廷的规定。”司马师爷板着脸道,“交不交你看着办。”
“交、交。”何常一脸肉痛道,却见魏知县在那喜不自禁,不禁暗骂,不知得有多少,进了这厮的私囊!
他还真猜对了,按照规定,地方官府可以留三成充作经费。
“再说诱拐窝藏妇女。按《大明律》,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不分已卖未卖,皆杖一百,流三千里。”李观道:“按‘纳米赎罪条例’,可纳米八十石免死罪,改四年徒刑。”
“免徒刑又要多少石?”
“三十石。”司马师爷道:“你懂得……也就是二百二十石。”顿一下道:“再就是,你派人谋杀王贤未遂……”
“直接报个数吧。”何常是虱子多了不咬,已经麻木了。
“按《大明律》,凡谋杀人,若伤而不死,造意者绞。跟斩刑的赎罪标准是一样的。”司马师爷道:“也就是三百石。”
‘一共是八百二十石……’何常心里暗暗合计,差不多就是我打算行贿胡不留的金银。便装作肉痛道:“我交了这八百二十石,就可以回家了吧?”
司马师爷看看堂上的县太爷,见魏知县喉咙发痒,咳嗽不停,才恍然道:“还有最后一个。”
“还有?”何常对这俩贪官污吏恨极了,自己就算浑身是铁,也都得被他们打成钉!
“是你的管家何福,长工赵柱等人供述的,你杀人沉尸一案。”司马师爷翻一下卷宗道:“你承认么?”
“他们污蔑我,我没杀什么人。”何常虽然已经放松了警惕,却仍下意识道。
“那你两年前买来的小妾去了哪里?”
“跑掉了……”
何常话音未落,便听‘啪’地一声,魏知县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姓何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这堂上三木是摆设么?”
‘威武……’皂隶们便一齐用水火棍捶着地面。
“何员外,这几人是单独审讯,口供却完全一致,凭此便可以定你的杀人罪了。”司马师爷劝道:“横竖已经认下那么多罪名,还差这一份么,不就是多出一份钱?”
何常心说果然是敲诈……想一想,便试探问道:“这个罪很重么?”
“不重,不过是杀了个小妾。”司马师爷笑道:“按照《大明律》,只是充军而已,若是罚米,不过两百石,以员外的万贯家财,还差这两百石米了?”
“……”何常默然不语良久,还是小声道:“我真没杀人……”
“还敢嘴硬!”魏知县气坏了,从签筒抽出一把火签,洒在地上道:“杖责八十,给我狠狠的打!”
便有四个皂隶立刻动了,先是两根水火棍,从何常的腋下穿过去架起了他的上身,将他拖离了杌子,接着后两根分别朝他的后腿弯处击去。
何常先是跪了下去,随着前两根架着他的水火棍往后一抽,整个身子便趴在了坚硬的砖地上。四个皂隶的四只脚分别踩在他的两只手背和两个脚踝上,何常呈大字形被紧紧地踩住了!
紧接着便听两个皂隶‘嘿’地深吸口气,抡圆了水火棍,就要打下去!
“别打,我说,我说!”既然知道可以纳米抵罪,何常的抵抗意志十分薄弱,还没打就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还不从实招来,否则让你尝遍这堂上的刑具!”魏知县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
“唉,我先问一句,这罪肯定可以免死吧?”何常犹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不过一小妾尔。”司马师爷很肯定道:“比别的罪名还轻。”
何常又看向魏知县道:“县太爷起个誓,保证我不死,不然打死我也不说。”
“你!”魏知县怒发冲冠道:“你敢要挟本官?!”
司马求忙劝道:“堂尊就发个誓呗,横竖我们又没骗他。”说着给魏知县递个眼色。
魏知县这才勉强发誓道:“打死小妾罪不至死,如有欺瞒,天诛地灭。”
何常这才彻底放了心,将自己如何打死小妾,如何沉尸,又将凶器和血衣埋藏在何处,竹筒倒豆子讲出来。
一旁的司马师爷奋笔疾书,将他的口供录完,看了一遍再无纰漏,便让何常签字画押,然后奉给知县大人。
魏知县结果那份口供,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拍案道:“退堂!”
见衙役又来押自己,何常抗议道:“老父母,在下已经招供,又答应纳米,为何还不让我回家?”
“纳米一事,得上报刑部批准,所以何员外还得等上月余。”魏知县皮笑肉不笑道:“只能委屈员外,先在牢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啊……”何常登时懵了。
“带走!”魏知县一挥大袖,像赶苍蝇似的,命人将这恶棍带回牢里。
“唉……”何常无奈叹气,还是没免了这段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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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签押房,魏知县摘下官帽,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偷天换日’,姓何的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司马师爷捻须笑道:“是啊,他以为只是殴死小妾那么简单。却忘了这小妾是怎么来的!”
原来,据何福和柱子交代,那菱花是何常从拐子手里,买来的良家女孩,性情十分刚烈,虽然被他糟蹋,但一直抵死反抗,才会被何常活活打死!
这就不是打死小妾那么简单了!而是略买良家、强暴杀人了,十足十的真犯死罪!
而魏知县和司马师爷,根据王贤的定计,先充分麻痹何常,然后故意不提菱花的来路,单以打死小妾诱供,让何常以为罪不至死可纳米抵,而将罪行全盘招供,待其签字画押,杀人的罪名便坐实了。
这时候,何常的生死,已经不在他自己掌握中,而是由菱花的身份决定!
只要官府调查出,菱花确系被诱拐的良家,不需要何常再招供,他强暴杀人的罪名,便彻底坐实!
而菱花的身份并不难调查,因为《大明律》规定,买妾的前提是自愿,而且必须在官府登记,否则便是非法。
魏知县早让户房去查,压根没有张家的买妾记录,仅此一条便足矣!
这也说明了,为何那女尸死去两年,都没人认领。因为她根本不是本地人!
至此,此案才算彻底查清,再无遗漏。最让魏知县满意的是,没有对何常用刑,也没把他逼到,说出自己是锦衣卫的程度……这会儿何员外还在大牢里,做着待一段时间就回家的美梦呢!
这样,把案子往上一交,就算上面吵翻了天,也跟他这个七品芝麻官没关系了。至少魏知县已经做到问心无愧……
他亲自和司马师爷,在签押房忙活了个通宵,终于将全部卷宗整理完毕。然后稍事盥洗更衣,直奔省城杭州!
之所以马不停蹄,也是为了赶紧甩掉这烫手的山芋……
富阳距离杭州不过六十里,又是顺流而下,乘船一个时辰即到。
进了杭州城,魏知县先去了知府衙门……以他的意思,是直接去找‘冷面铁寒’的,但司马师爷说,千万别,你敢无视自己的上司,日后等着挨整吧。
其实杭州知府虞谦是个温厚长者,听了魏知县的汇报深感震惊,又仔细看了卷宗,良久方掩卷叹道:“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啊!”说着起身拱手道:“文渊神目如电,能平此等冤狱,实乃本府之幸、百姓之福啊!请受我一拜!”
魏知县赶紧扶住知府大人,手足无措道:“属下也是机缘巧合,加上有能吏相助……”
“快去向臬台大人汇报吧!”虞知府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何观察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多谢府尊回护。”魏知县感激不尽,深施一礼,离开知府衙门,直奔不远处的按察使司衙门。
周臬台恰巧在与何观察议事,听说是富阳知县前来,而且是找臬台汇报的,何观察登时脸色就难看起来。
周新见状笑道:“那就一起看看,这个不懂事的知县,到底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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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富春山居图 第二十二章 糨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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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县进来客厅,拜见按察使后,才发现何观察也在,赶紧恭敬行礼。
何观察本想刺他两句,无奈上司在场,只好含糊哼一声,算是应答。
周臬台让魏知县坐下,问道:“大令前来所为何事?”
魏知县抬头看那大名鼎鼎的冷面铁寒,果然生就一张冷肃的脸,哪怕是笑,都像在冷笑,让人胆颤:“下官有案情上禀臬台。”
“有案情,你应该呈送知府才对,怎么自己跑来了?”周新问道。
“下官已经向虞黄堂汇报过了。”
“那也还有分巡道,”周新面无表情道:“要是都像你这样越级上报,置道台于何地?”
“下官不敢,”魏知县硬着头皮道:“只是因为此案,与何观察有些关碍,下官才不得不越级上禀。”
“哼……”何观察终于忍不住,冷哼道:“倒要听听是什么案子!”
“这……”魏知县询问的看一眼周臬台,见他点头,方一字一句道:“本县原生员林荣兴杀妻案!”
“此案已由按察司审结、刑部批决,”何观察大为不悦道:“怎么又翻出来了?”
“因为有了新的情况,”魏知县抬起头,无畏的迎着何观察道:“原先被认定死亡的林赵氏,近日现身了!”
“真是海外奇谈,”何观察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屑道:“那林赵氏的尸身已经验明、人证物证口供俱全,难道那都是假的不成?”
“人证物证口供、都是刑讯逼供所得!”魏知县沉声道。
“此案是本官亲自审理,”何观察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截断他的话头道:“人证物证俱在才动的大刑,逼供之词从何说起?”
“既然林赵氏还健在,人证物证口供自然都是编造出来的。林荣兴岂能好端端的,就承认自己杀人,还伪造出凶器血衣?”魏知县初生牛犊不怕虎,被何观察的傲慢激怒了。
“你!”何观察怒极拍案。
“咳……”周新咳嗽一声,何观察才猛然想起,这是在上司的会客厅里。连忙擦擦汗道:“下官失礼了,实在是这姓魏的狂犬吠日、一派胡言!”
“呵呵……”周新的两道浓眉,像刷子一样又硬又直,一双眼不大,但目光十分锐利,虽然是在笑,却让人透体生寒:“胡不胡言,不要急着下结论。既然出现新的线索,自然要辨其真伪。”顿一下,周臬台淡淡道:“如果那林赵氏是真的,此然自然要重审!”
“可是,刑部已经批决了!”何观察一百个不愿意道。
“这世上没有草菅人命的理由!”周新冷冷说一声,又望向魏源道:“魏知县,你手里可是此案卷宗?”
“正是下官拿获一干人犯后突审的结果。”魏知县赶紧双手奉上。
周新接过来,一页页看得仔细,看完后,他递给了何观察。
何观察早就如坐针毡,接过来看了几页,豆大的汗珠便淌下来,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后面看的是什么。
待他看完,周臬台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看?”
“看来真的……别有内情……”何观察艰难道。
“嗯。”周臬台点下头,对魏知县道:“你呈上的卷宗,按察司会即刻发往南京,请朝廷决断。”因为是分巡道出了错案,按察使司也不能擅自处理,必须要上报刑部。
“全凭臬台安排。”魏知县恭声道。
“你公务繁忙,赶紧回去吧。”周臬台点点头,竟起身将他送到衙门口。
魏知县受宠若惊,连连请臬台回转,周新淡淡道:“本官只敬好官。”
魏知县闻言激动的鼻子发酸,深深一揖道:“臬台谬赞了!”
“你当得起。”周新冷硬的脸上,绽出难得的笑容。
魏知县再次施礼,拜别了周新,又去知府衙门回话,虞知府留他用了午饭,席间和他说了许多从政心得,过晌才放他回去。
永乐年间,官场还未有颓靡的风气,繁琐的规矩,魏知县拜见了三回上官,竟还能当日返回富阳。
回到县里,倍受鼓舞的知县大人,便一面着手整顿政务,一面日盼夜盼,等待朝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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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日盼夜盼的还有王贤。
从三山镇回来,他便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每日看书复健,生活又恢复如常。
唯一有变化的,是银铃的态度。她现在知道,二哥是为了给父亲翻案,才被打伤的。一颗小心肝直接被愧疚和后悔给淹没了,小丫头哭得淅沥哗啦,非要让王贤打她一顿,以惩罚自己冤枉好人的罪过。
又从林清儿那里,听说是二哥坚持认为,她大嫂还活着。又巧施妙计,从何员外家里,将赵氏挖了出来……好么,让林清儿一说,都成了王贤的功劳。不过也难怪,因为她不知道王老爹那封信的存在。
无论如何,银铃对她二哥的感观,是彻底大转弯了,从原先的瞧不起,到现在刮目相看,甚至有点小崇拜。看着王贤的目光都闪闪发亮……
就是有一点,她最近老是拿着根门闩,朝自己脑袋比量,琢磨着这么来一下,会不会也让自己开窍呢?
“唉……”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下狠心,突然听到二哥一声叹,赶紧把门闩一丢,小兔子似的蹦到西厢房,殷切道:“二哥,你渴了么?还是闷了,妹妹给你唱小曲吧?”
“咳咳……”王贤这个汗啊,苦笑道:“银铃,你转变这么大,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以前是妹子不懂事,让哥哥受委屈了,”银铃大眼睛眨呀眨道:“你就让我对你好一点吧,不然都要内疚死了。”
“我先被你给肉麻死了。”王贤把头埋在桌上,无奈道:“出去,我需要安静。”
“遵命。”银铃赶紧闪出去,王贤刚抬头,又见她探头探脑。两人目光一对,银铃眯眼笑笑道:“最后一件事,中午想吃什么?”
“有的挑么?”王贤翻白眼道。家里一天三顿都是糙米饭、青菜汤,他现在也没了优待,吃得肠子都细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米饭是稀一点、还是干一点……”小妹殷切道。
“出去!”王贤直接把书丢到门口,银铃才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串清脆的声音:“那就不干不稀吧……”
摊上这么个聒噪的妹妹,可让人怎么活啊?王贤摇头苦笑,扶着桌子站起来,缓缓走到门边,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登时一阵阵头大。
其实可怜的银铃是撞枪口上了,王贤刚才正烦躁着。而他烦躁的原因,就是手里这本《论语》,这是他问林清儿要的。
找到赵氏的兴奋劲过去后,王贤便感到了迷茫。作为一个习惯了快节奏、目的明确的生活的人,王贤分外受不了漫无目的、无所事事的日子。
原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给父亲翻案上,现在赵氏找到,翻案已成定局,王贤发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读书当然是最好的,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点,但哪怕用十年时间,半工半读,考个秀才出来,也是极好的。
王贤已经初步体会到,什么叫做等级社会,这大明朝就是个一级一级的金字塔。你站高一层,就会享受到一层的特权,再往上一层,地位便上升一层,特权亦全方位的增加。而处在下层的人,竟将被上层踩在脚下,视为理所当然,自然各种盘剥压榨也是理所当然了。
王贤不想欺压谁,但他更不想被谁踩在脚下。现在他家里,可以从最底层的罪民挣扎出来,恢复了平民身份。虽然平民百姓依然是被踩的对象,但至少有了追求更高层级的权力!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感谢隋炀帝,为平民子弟打开了一道进阶之路。实现它的途径,就是读书科举!
虽然永乐朝武将的地位比文官高,但当兵是军户的特权,他就是想去‘收取关山五十州’,人家都不给他‘男儿何不带吴钩’的机会,徒之奈何?
对于平民子弟来说,科举是至高无上的金光大道。而且王贤知道,日后读书人的地位会越来越高,再过几十年,甚至会骑到武将脖子上去!
有此正途,王贤自然会先考虑读书。按他的想法,王二虽然不学无术,但自己上辈子好歹读了十几年书。就算不是一回事儿,从头学起也不至于太吃力吧。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弄来一本《论语》,准备束发读书,来一场华丽的逆袭。
谁知道看着看着……呃,书湿了一片,咦,我怎么睡着了?这才看了几页?不行不行,赶紧继续看,‘子云:吾不试,故艺。’呃,这话什么意思?‘子云,吾不是故意?’莫非我看的是言情小说?
终于某个时刻,他才想起自己当年高考,语文才考了一百零五分……满分是多少来着?一百五十分好像。
这个么,基本上,很难……
第一卷富春山居图 第二十三章 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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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又被人反超了,但我说话算话,三更,不过得明天了,因为我今晚上一直怒火中烧……算了,不提了,明天三更。)
“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说过,‘我因为年轻的时候没有去做官,生活比较清贫,为了谋生才学会了许多技艺’。”
那江南女子的婉约声线中,带着世事磨砺后的坚韧淡定。不用抬头,王贤便知道是林清儿来了。
“莫非,我也得走这条路?”王贤苦笑道:“可我会的东西,现在都用不着……”
听了这话,林清儿摇摇头,感触良深道:“不做官,日子太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固然高洁,可遇到点事便任人宰割,又能自在到哪去呢?
“我还不知道么?”王贤抬起头,见林清儿一身白色的衣裙、提个竹篮,人淡如菊的立在门口。打从三山镇回来那天,这还是她头一次登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清儿虽然依旧消瘦,但面色已经不那么苍白,闻言面色微红道:“重阳金风。”说着举举篮子道:“给大娘送点糕。”
“重阳节了啊……”王贤轻叹一声,自己醒来整一个月了:“怎么没见七叔?”
“他,他家里有事。”林清儿的脸更红了,螓首微低道:“这点东西,我自己来送就行了。”
“进来坐吧。”王贤转过身来:“尝尝我娘自制的荷花茶。”说着去提茶壶。
“我最爱花茶了……”林清儿说完耳垂都红了,见王贤要泡茶,她赶紧放下篮子道:“你歇着吧,还没好利索呢。”
王贤便松开手,大爷似的坐定,待林清儿将茶斟好,端起一杯道:“京里有消息么?”
林清儿也端着一杯,望着淡绿色的茶汤,轻声道:“没有,但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有周臬台在。”
王贤恍然道:“原来你当初,找到周臬台门上了!”
“不是周臬台答应,我也不会放心。”林清儿飞快的瞥一眼王贤道:“当初咱俩不熟,所以没告诉你……”
“那应该没问题了。”王贤喝口茶水,叹气道:“赶快结束吧,大家好安生过日子。”
“嗯。”林清儿轻轻点头,过一会儿问道:“日后,你准备做什么?”
“没想好呢,”王贤苦笑道:“我觉着读书是正路,可惜你给我那本《论语》,看来看去,还有好些不懂的地方。”
‘噗……’林清儿闻言,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赶忙捂住小嘴,轻咳了好几下,才顺过气道:“你一共才看了几天,就只有一些地方不懂,要还不知足的话,天下读书人,都要找块豆腐装死了。”
“呃。你误会了……”王贤颇为尴尬道:“我也不完全是白丁来着。”
“那你读过什么书?”
“呃,”王贤想了想,实话实说道:“《百家姓》、《千字文》、《论语》……再就没了。”
“怪不得……”林清儿以为,王贤是老爹出事前,读过几天书,便很认真的盘算道:“你能开读《论语》,定已经读完蒙学。如果能坚持苦读,再有良师指点,差不多十年后,就可以考县试了。”
“这么久?”王贤张大嘴巴,苦读十年,怎么可能?
“没办法。”林清儿道:“咱们浙江读书人太多,考个秀才比别处中举人还难。据我所知,再聪明的天才也得十年寒窗……像我哥哥用了十二年。你现在连字都不会写,我说十年,已经是……”顿一下,她小声道:“把你当天才了。”
“我可不是天才。”王贤摇头苦笑,他自家事自家知,自己念书时十分用功,却依然无法名列前茅,不得不承认资质有差别。
“骐骥一跃,不能千里,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林清儿似乎很高兴见他上进,为他打气道:“就是三十岁考上秀才,也是不晚的!”
“……”王贤这个汗啊,“要是三十岁考不上呢?”
“那就比较惨了……”林清儿小声道:“不过到时候,至少可以给人写写字、算算账,也能养活自己。”
王贤不跟她搭腔了。
林清儿想说点什么,但实在羞于开口,只能也闷头坐着。
“还有没有别的路?”王贤问道。
“也有的。”林清儿如今也算见多识广,为他出谋划策道:“国朝选官三途并举,正途之外,还有荐举和吏员两途。遇到皇帝下旨地方贡举人才时,咱们县便会有个名额,推荐到京里考试合格,就可以授予官职了。不过当今永乐皇帝登极九年,统共下旨令地方州府举荐过两次,远不如洪武年间多。”
“再就是吏员升迁了,吏员三年一考,三考满后,即可获得出身,有资格参加吏部铨选了。”
“哦……”听了林清儿讲解,王贤才知道,原来明朝在这个时代,选官任官还是三途并举的,虽然已经有重科举的苗头,但贡举和吏员出身的官员,仍能获得正常升迁。
这让他松了口气,问道:“举荐很难么?”
“但凡被贡举者,无不是才学兼优之辈,因为是要天子亲试的。如今永乐皇帝英明神武,没个十年寒窗苦读,你是过不了关的。”林清儿看看他道:“有这功夫去考科举多好,何必要担个侥幸之名?”
“……”想想前世的保送生,王贤对举荐也没了指望,叹口气道:“看来我只有吏员一途可走了。”
“你怎么会瞧不起吏员呢?”林清儿不解的望着王贤道:“王大叔就是吏员啊?”
“没瞧不起,只是老听人家说,小吏小吏的……”王贤是受前世影响,总觉着当小吏不太体面。
“只有当官的才会这样称呼,真不知你为何也这样想。”林清儿却觉着不可思议道:“吏,百姓在官者也。元朝和国初时,朝中大员大都出身吏员,哪怕如今不复当初盛况,但任侍郎、布政使的仍比比皆是!”
说着她看看王贤,轻咬下唇道:“况且你想当还当不了呢……”
也不知是幻听还是怎着,王贤感觉她像在撒娇似的,不禁一阵恶寒,老子也太自作多情了,人家怎么会对个无赖撒娇呢?
他有些不服气的问道:“怎么当不了?”
“凡佥充吏役,例于农民身家清白无过,年三十以下,能书者选用。”林清儿看看他道:“前两条不说,单说这第三条……”
王贤这个汗啊,第一他写不了毛笔字,第二他写不了繁体字……不禁老脸通红道:“我练字就是了!”
“嗯,要练字的。不管吏员、贡举、还是正途,都得会写字才行。”林清儿说着,螓首渐渐低垂,声音渐小道:“其实,我可以教你的……”
“是该练练字了。”王贤点点头。连个字都不会写,说啥都白搭,“回头买点纸买只笔,先把字练出来,再说别的。”
“你不用去买……”林清儿看着他,柔声道:“我家里有好些存货,用不了也浪费,明日给你送些过来。”
“那就多谢了。”王贤笑道:“其实我也没钱。”
“……”林清儿对王贤的无赖已经麻木了,刚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门响,原来是王贤老娘回来了。
林清儿登时坐不住了,局促不安的起身出门,向王贤老娘问好。
老娘心情不错,看看她,笑道:“林姑娘来看我儿啦?”
林清儿一张粉脸登时成了红布,小声道:“不是,侄女来给大娘送重阳糕。”
“是么?”王贤老娘是过来人,看林清儿脸红成这样,登时暧昧的笑道:“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接着聊……”
“侄女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大娘。”林清儿的脸红到耳根,也不跟王贤打招呼,落荒而逃了。
待林清儿走了,老娘对王贤笑道:“这闺女不错,关口是你落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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