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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春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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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上一世蔡姬被家法处死,沈如秀郁郁寡欢而亡,也不尽然是失了母亲的原因。那个时候她跟司空府长孙已有往来,母亲背了谋害嫡女之罪,她是再无脸面,也再无可能入得了司空府大门的。
蔡姬忽地跪在了沈连城跟前,求道:“阿蛮你救救你二妹妹吧!救救她……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蔡姬为了女儿,不惜向沈连城下跪。
这哪里是沈连城受得起的?她搀了她却是扶不起,忙侧过了身去,“蔡姨姨您快起来,您这一跪,怕是要折损我的。”
蔡姬愣了愣,却还是跪着不肯起来,“阿蛮你不答应,我就在你这里跪到明日去。”
“那你跪着吧!”沈连城只觉蔡姬威胁自己,还就不吃这一套了。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她一转身,便回到了内室去。
蔡姬一时愣住了。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跪,先前对那些失了娘亲的庶子庶女们爱护有加的沈连城便会心软答应了自己,却不料……
一时之间,她是起来也不是,跪着也不是,一着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差嚎啕大哭了。
许久之后,青菱玉荷见里头没动静,便探身进来了。一进屋见蔡姬毫无仪态地坐在地上,不禁面面相觑。
而蔡姬见她二人,立马从地上起来了,也不哭了。她知青菱是个能说话的,便拉了她道:“你进去看看,看看你家娘子在里头,可是歇下了?”
“依我看,蔡姨您还是回去吧。”玉荷自作主张,“女公子愿不愿意相帮,这两天我给您稍话过去就是了。”
蔡姬听了眼里闪过一抹欣喜,但她的目光,还是落回到青菱身上。她唯恐,玉荷年纪小,说话是做不得数的。
青菱则是点了头,“蔡姨您先请回吧。”
“好,好!”蔡姬这才冲玉荷笑,“那就有劳你了,有消息到二娘子的翠芳阁,我这几日都在那儿。”
待她走后,青菱玉荷才往里屋探了探。见沈连城睁着眼睛斜卧在床榻,两人也不敢叨扰。
“青菱,你去给韩三公子传个话,让他帮我查查看,司空府长孙是个什么人物。”沈连城却是突然发话。
前世今生,她知临安城有个司空府,倒没听过司空府长孙严孝宽的名头。想来,他必是少与临安城风月公子们往来的。不见其风流,倒把她二妹妹的肚子搞大了!简直岂有此理。
青菱来厢房传话的时候,韩阙还睡得跟猪一样,怎么也唤不醒。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李霁狐疑。
青菱想了想,以为告诉他也无妨,便道:“我家女公子想让韩三公子帮忙,查查司空府长孙的底细。”
“司空府长孙?查他做甚?”李霁又问。
青菱咬了咬唇,“这我便不好说了……”而后求道,“待韩三公子醒了,还请李世子告诉他一声。”
“那是自然。”李霁答应下来。
待青菱离开了,他便让厢房伺候的奴子端了一盆凉水来。
那一盆凉水直浇在韩阙脑门,人醒了也险些惊厥了。到底是身子骨好,没有昏过去。
“走了,回去了!有任务。”李霁才不管他感受如何,拉了他就要带他离开晋阳公府。
韩阙一身湿漉漉的,简直想把这个表兄暴打一顿,但又怕母亲知道了责罚自己,握紧的拳头也便松了。翻着白眼珠瞪了他一路,衣服被大太阳晒干,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二人行事倒是迅速,很快掌握了司空府长孙从小到大的事迹,还有花边消息。而经过分析,他二人并不觉得这司空府长孙有何特别的。
司空府长孙严孝宽,年方十七,原是个书呆子,张口闭口的尽是之乎者也,并不讨临安城世家公子们喜欢。但若说他喜欢读书,却总考不取功名。每年的科举考试,都是名落孙山。
要说花边消息,前段时间倒是有一桩事成了一些好事者茶前饭后的谈资。
前段时间,大司空为这个长孙娶了一门亲事。孙夫人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害得严孝宽吃了不少苦头,有时候甚至连家也不敢回了。
翌日一早,李霁撇下韩阙,独自来到了晋阳公府。
他又给沈连城带来了一盅粥,还是红枣桂圆。见到沈连城,他第一句话便是问她:“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沈连城不冷不热,径直问他:“查得如何了?”
“好端端的,你要查他做甚?”李霁却是问。
沈连城睨了他一眼,不要他多问。
李霁怕惹她不高兴,便也没有追问下去,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和韩阙查到的消息,尽数说给了她听。
沈连城听过,都能想到沈如秀和这严孝宽之间的故事情节来。
一个书呆子,娶了个凶悍的妻子,吓得不敢回家,遇上了善良的二妹妹,倾诉心中苦楚,一来二回,便生了情。
好一个顺理成章的故事。
但不管这故事是伟大的爱情,还是两人一时糊涂,都是不可取的。
这严孝宽,书呆子一个,没什么本事,家里还有一只母老虎,沈如秀若嫁过去,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想到沈如秀柔柔弱弱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沈连城叹口气,决意去一趟翠芳阁。
第038章:蹊跷
沈连城要去找妹妹,李霁自不便跟随。叮嘱过沈连城记得吃自己熬的粥羹,他便告辞离去了。
翠芳阁内,蔡姬见沈连城大驾光临,不知道有多欣喜。清瘦得如同纸片人的沈如秀,也一下子生了希望。
她期盼的样子,几乎让沈连城不忍心告诉她,司空府长孙严孝宽并非可托付之人。
果不其然,沈连城话未说全,沈如秀听得这个意思,所有的希望便犹如小火苗遭了一场瓢泼大雨,瞬间熄灭了。
“……你便是嫁过去了,那位正主还能让你好好过日子?”
沈连城耐着性子给她分析了好半天,见她还是哭哭啼啼非君不可的架势,她只觉口干舌燥得厉害。
“蔡姨姨,”她转向蔡姬,想她更知其中道理,“可不是所有的妾室都像我们晋阳公府这样,日子还过得去。”
顿了顿,沈连城抬高了语调。“我可听说了,司空府长孙夫人厉害着呢,严孝宽也怕死她了。二妹妹嫁过去,能活几年?那严孝宽懦弱,自己都保不了,还能保得了二妹妹不成?”
“这事儿你们自己想想清楚吧!”沈连城最后告诉母女二人,“是王家公还是这司空府长孙,你们自己选。若真要选这司空府长孙,我可以帮你们去跟阿母说。”
生存命运,掌握在她们自己手中,她是不会过分干预的。原本,也是事不关己之事。
出得翠芳阁,她吐了口气,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昨日忙着部署水云涧的机关暗算,倒把和善堂的何大夫给忘了。
她当即吩咐青菱,去把何大夫请到父亲的宜修苑。她倒要看看,这个何大夫会否当着自己的面磕死在墙上。
宜修苑内,沈忠书听得沈连城要请何大夫来,还要拿毒酒杀他,不禁悸吓。
“阿蛮,这何大夫固然是该死,却也不至于你来动手的。”沈忠书语重心长,“你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手上沾血总是不好的。”
“那阿父怎不替阿蛮早早杀了他?”沈连城玩味地看沈忠书。
“这……”沈忠书急得汗都渗出来了,叹了口气道:“我其实私底下找过他。那晚他足给我磕了二十几个响头赔罪,都磕出血了。到底是失误不是故意,我也就没有咄咄逼人叫人去死了……”
“他就没有主动寻死,主动提出以死谢罪的话?”沈连城坐在椅子上,高昂着头,两条小腿交叠,仍是一副绝不心慈手软的样子。
“有啊!怎么没有?”沈忠书正要说的就是这个。想到那晚的情景,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我若晚一声说‘罢了’,他可不就真的一头撞死了?幸得奴子们拦下了。”
沈连城没有做声,嘴角狡黠的笑也微敛了些。
其实,让何大夫来,她是另有目的的。
她不妨告诉沈忠书:“阿父,在京都时祖父给我请了苗疆人看过。苗疆人说,蛊能灭蛊,却不能生蛊。若依着这个道理,那我体内欲蛊因何而来?”
“你是说……”沈忠书立时皱眉,思忖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你体内的欲蛊,是何大夫下的?”
“总跟他给我吃的药有关的。”
“不可能。”沈忠书却是摇头,“不可能是何大夫。他给我沈家人看病,也有十几年了。他在临安城救死扶伤,也从未害过人。”
“待他来了再说吧。”沈连城也不知,这何大夫是否有妖腻。
何大夫终于来了。
他一见沈连城,当时就跪到地上,说了好一番自责的话,还道:“女公子想要怎么惩罚何某,何某都绝无怨言,便是死,那也死不足惜!”
“那就去死。”沈连城顺着他的话,倒直奔正题。
何大夫一愕,仍是羞愧地低了头去。
沈连城让青菱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清酒端至他跟前,而后冷着脸告诉他:“真要赔罪,就把这杯酒喝下去。”
不需她言明,这酒里放了什么何大夫是想得到的。
沈忠书绝不希望自己女儿手上沾血,忙又劝她:“阿蛮……”
沈连城却是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沈忠书莫名,但似乎又猜到了什么。
“何大夫,这酒,你喝还是不喝?”沈连城直逼何大夫。
何大夫是有犹豫的,面对生死,他也怕。但他的手,还是端起了酒杯。
“若我的死,能让女公子心里好受些,那也值了!”说罢竟是举杯,一饮而尽。
这样看来,他是真的想以死谢罪的。
欲蛊一事,他真的不知情?
“那不过是普通的酒。”沈连城说出真相时,心中却觉得空落落地失望。她多希望何大夫面临生死,会说出什么是有人指使他害她之类的话啊。
何大夫因为等死而紧绷的神经霎时放松了。他连连扣头,谢了沈连城不杀之恩。
沈忠书也松了一口气。
“何大夫,”沈连城振作精神,想了想上前,虚扶了何大夫一把,让他起来说话,“我听说,你是在我昏迷后的第三天发现我中的乃七日毙之毒,第五天才给出解药的。就在那几日,你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何大夫擦了擦险些哭出来的眼睛,又擦了擦额角的汗,仔细回想起来,“我断定女公子中了七日毙的蛊毒,回去就出了对病的方子,因为缺了一味药,上山寻了一天,这才在第五日才开了药与您服用……女公子,按说何某的方子真的是没有问题的……”说着他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方子没问题,那会否是药材有问题?”沈连城突发奇想。
听得沈连城一言,何大夫立时回想起一桩事来。
他最后缺的那味药是蔽樟花。蔽樟是常见的乔木,可蔽樟花却是极为少见的。那天,他带了几个徒弟一起上山找,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花的蔽樟。
就在他焦急得想放弃,想直接找苗疆人来给沈连城看治的时候,一个相貌好看的贵公子却是拿了两支新摘的蔽樟花经过。
有了蔽樟花,他医无不能之名就算是保住了。欣喜之下,他将贵公子手里的蔽樟花都买了下来。
问题,莫不是出在这蔽樟花上?若是有人有意害沈连城,那拿着蔽樟花出现的贵公子,便十分可疑了!
第039章:黑手
何大夫忙将当日采药之事细细地说给了沈连城和沈忠书听。
“贵公子?长何模样?”沈连城问,“可戴面具了?带帏帽?或者,一边脸是毁了的不能示人?”
何大夫却是摇头,“那贵公子,相貌可谓是一等一的好。”
沈连城知道这样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唤了洪祁进来,要他带何大夫去见当日他让给陈襄作画的画匠。
若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画匠,必能画出同一副模样的。
她想不出,除了陈襄,还会有怎样的贵公子要害她。
大半个时辰过去,洪祁终于拿了画像回来了。
沈连城一看,发现画中之人果然有着一等一的相貌,哪里是一边脸毁了容的陈襄?不过,捂住左边脸,右边脸倒是跟陈襄那边好着的脸很是一样呢。
沈连城又让青菱把先前陈襄的那张画像取了来。一作对比,沈忠书和洪祁等皆说像极了。
“画匠从听者口中形容而作画,有些差异再是正常不过。依我看,此二人即是同一人。”沈忠书说。
“这么说来,那陈襄毁容是假?那天晚上是有意让我看到他丑陋的样子!”洪祁一脸郁闷。
陈襄,他到底想干什么?竟如此大费周章……沈连城心下颤栗,越发地惧怕起他来。
陈嬷嬷会找彩云巷最深处的那个苗疆人购买七日毙之蛊,是否也有他的手笔?不然,一个好好的生活在内宅的人,如何会突发奇想地选用苗疆人的东西害人?
陈嬷嬷已被变卖,再找她了解情况已没有必要。沈连城只觉,此事从头到尾都是陈襄一手策划无疑。再追究这些,已无任何意义了。
“洪祁,昨夜水云涧可动工了?”沈连城只想早日做好机关暗算,早日抓到陈襄。
“动工了。”洪祁回过话,想了想还是道:“不知是我与青菱解释不清,还是请来的匠人愚笨,倒是进度慢了些。”
沈连城不想耽搁,于是向沈忠书提出来,今夜就搬到水云涧去住,也不挑什么黄道吉日了。她还请求道:“阿父,让阿母也早些回来吧。”
二妹妹沈如秀的事,她可没心思管顾了。主持中馈的继母早些回来,能免了她不少烦心。
而提到黄氏,沈忠书不禁来气。“若不是她管教下人无方,阿蛮你也不会遭此一劫。”
听言,沈连城暗想,若父亲知道自己遭此一劫其实是黄氏本人蛇蝎之心,会否责怪自己知情不报,害他还把她当妻子敬着?
她绝不会告诉他。
黄氏这次回来,听了自己遭遇之事,定要吓个半死吧。想到那情景,沈连城心头甚至生出了几分愉悦。
吃过午饭,她就要去水云涧了。
子隐听了消息,终于让人传话说要见见她。
沈连城方才想起来,昨日白间他在家府门口拦了自己,却是没说上什么有意义的话。这两天忙这忙那,又加上月事欺身,她也没有去看看他,倒实在是疏忽了。
于是,她决意去厢房找他。
抵达时,子隐立于屋前一颗树荫下,长身而立,若有所思。这便是上一世常常有的画面。
“子隐郎君可是有心事?”这样的话,上一世沈连城倒也问过,只是没有深究罢了。反正子隐也不曾有过要向她吐露心声之意。
他回过头,见是沈连城,便迎出几步,微点了点下颔,算是施礼了。
他穿的,还是越石的衣裳。两日静养,他的气色越发好看起来。绝美的容颜,平静温和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一眼也挪不开视线。
“你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沈连城笑着,不无玩味道,“我有个长兄,过去已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儿了,你却比他还要美上三分。”
子隐本不爱笑,这下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点唇角。他走上前来,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问沈连城:“你愿意留我,是垂涎我的美色?”
他高出沈连城整整一个头。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他说话时的气息,都扑在了她的额角。
他绝美的样子,让沈连城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却是踩到石子,身子猛地晃了一下。他快速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扶了她。
青菱玉荷看了,皆是瞠目结舌,却也不好说什么。
沈连城忙站好,与之保持距离。
子隐笑了一下,拿出一纸文书递给她。
沈连城打开一瞧,那上头赫然写着“佣契”二字,再细看,发现他是要做自己的护卫。
“你竟有些拳脚功夫?”沈连城很有些吃惊。
上一世,她可不知道子隐是个有功夫的,只知他一向比另外两个面首体力好就是了。当然,上一世他作为面首,倒也没有显山露水的必要。
“那么多人要杀我,没些拳脚功夫,岂不早死了?”子隐倒是奇怪,冰雪聪明的沈连城,竟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沈连城豁然。上一世子隐给他留的印象,倒是根深蒂固地让她失了基本的判断。
不过,上一世沈连城没有关心过父亲是如何收了他的,这一世,她可不敢大意。他身上,谜题太多了。
“你救我一命,我当知恩图报。”这是他的理由。
而沈连城能想到的,则是他为了躲避别人追杀才屈身做一名护卫。
她沉默了少刻,终于道:“与其做我的护卫去外头招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就在晋阳公府,给我那几个未成年的弟弟做师傅,教他们功夫。”
她也是突发奇想,想必他会答应的。如果只是为了一处藏身之所的话,这个差使于他而言,再好不过。与此同时,她那几个弟弟,也能习得一些强身健体的本事。
“也好。”子隐果然答应了下来。
“好。”沈连城高兴是笑,“待会我便跟我阿父招呼一声。
她的笑,带着少女的天真与明丽,也夹着几分交易达成后的聪敏与睿智。
如是安排了子隐,她很快离开了。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子隐恢复了一惯的清冷。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040章:打斗
李霁得知沈连城留了子隐在府上教几个庶子学功夫,是在第二日。
他本以为,沈连城当子隐是朋友,那作为朋友,总不至于一直住在她府上,迟早是要走的。这下好了,竟让那人有了名正言顺留下来的道理。
为了这件事,李霁找到了沈忠书那里。他说子隐来历不明,不可大意地留在府上。
他哪里知道沈忠书豪无自己的主张?只要是沈连城认可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基本都没有疑议。
说了半天,沈忠书只笑称是李霁横生飞醋,不高兴沈连城对子隐好,才心有偏见。
他还郑重道:“你就莫要多想了。他既愿长留府上,便是无依靠的浮萍。阿蛮贵为嫡女千金,还能与他有纠缠?不过是同情怜悯,给他一处栖身之所罢了。”
沈忠书都这么说了,李霁也不好再有争执。唯恐说多了,反而在未来岳父心里失了度量。
李霁离开之后,沈忠书却是将冯管家唤至近前来。沉默了半晌,终于做下吩咐:“你托绿林的朋友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子隐的来历。切记,此事不可叫大娘子知道。”
其实,沈连城要收留子隐,沈忠书也是有过反对的。
“子隐身上虽有许多秘密,但他绝不是一个坏人。”
女儿说这话时对那个子隐的信任,仿佛是认识了多年一般坚定。他便是有戒心,无缘无故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本想着日久见人心的,既然李霁也提出来了,他就托人查上一查,以防万一罢!
却说李霁在沈忠书这儿的路没走通,倒并不罢休。他特意喊了赤风赤羽跟随,想告诫子隐几句。
却是扑了个空。
子隐既然成了几个公子的武学师傅,便不住客人住的厢房,而是搬到偏院的梅园去住了。
梅园虽地处偏僻,却透着无限风雅。别看现在大片大片梅树光秃秃的毫无生气,待梅花开时,那便是最好的景致。
这倒没什么好说的,令李霁恼火的是,梅园除了子隐一人,其他四人皆是伺候他的奴子。这就意味着,子隐是梅园的主子。
他一个教公子武艺的师傅,享受的待遇简直比先前作为客人的还要好!凭什么?不就是沈连城格外照顾吗。
李霁只觉,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得紧。气愤之下,直想带着赤风赤羽冲进去教训子隐一顿。
“世子息怒!”阿则见势不妙,忙拦了拦他,低声提醒,“这里可不是开国郡公府啊。”
李霁的脾气倒也压了压。里头子隐却是走了来,立在院中道:“李世子可是来祝我乔迁之喜?屋里刚收拾好,不妨进来坐坐。”
这倒是他头一次与李霁说这么多话,还请他入屋坐坐,实在稀奇。
李霁“哼”笑一声,却是没好气地进去了,并示意赤风赤羽跟上。
阿则从小跟着李霁,太了解他的脾性,嗅到火药味儿,便着急忙慌地跑开了。
李霁进到院中,却并不进屋。一手执折扇,一手负于身后,形神倨傲。“阿蛮让你住这儿?”
子隐难得地笑了,“幸得阿蛮照拂。”
“阿蛮……”李霁立时变得暴躁,上前一步怒道:“阿蛮也是你能叫的?!”
子隐不以为意,睨了李霁一眼竟是不理会,只勾勾唇角,转身要回屋里去。
“阿蛮救你一命,当你是朋友,你却对她动了歪念!”李霁追上去,直言道出子隐的心思。
子隐顿步,回眸,“不过与你一样的爱慕之心,何来歪念?”不疾不徐的话语,坦坦荡荡。
他这样承认了,倒更叫李霁火冒三丈。“你难道不知阿蛮将是我开国郡公府的世子夫人?”睨而视之,对子隐,已是忍到极限。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竟是这般的云淡风轻!李霁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徒,竟当着人未婚夫的面毫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他是死的吗?
他当即红了眼,向对方抡起了拳头。
然而,在子隐眼里,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他只稍侧身,便躲了去,轻蔑地勾了勾唇角。
“赤风赤羽!”李霁带这两个人一起来,可不是带来玩的。
赤风赤羽得了命令,齐齐向子隐出手了。
这一出手,倒正中子隐下怀。
三两个回合下来,却是分不出胜负。终于,赤风赤羽拔剑相向了。子隐眸光冷冽,再交手,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阿则慌里慌张遇到沈连城的时候,沈连城巧从水云涧回家府给父亲请安。
昨夜熬夜指导匠人们布置机关暗算,使得她起床起晚了些,回到家府,都能用午膳了。
见阿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睡眼惺忪之态也变得机灵了。
赶到梅园,恰见赤风赤羽追着子隐飞檐走壁跳来跳去,并以剑阵攻之。如此一幕,好不惊心。
她却没有喊“住手”之类的话,走至李霁身边,也没有对他暴跳如雷,而是观战。
“阿蛮……”看她来了,李霁是有些心慌的。
“谁占上峰?”沈连城却是一边看打斗的三人,一边好奇而问。
“啊……”李霁愣了愣,突然做笑道:“还不分输赢!听说阿蛮你留子隐在府里教授几位弟弟功夫,我就特意带了赤风赤羽二人来与他切磋切磋。”
“嗯。”沈连城应声,当真没有说什么。
李霁心里直打鼓。其他人则是个个惊疑。
就在这时,子隐胸口突被赤风打了一掌,立时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了地上。
赤风赤羽的攻势立时停了,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了些许惊异之色。
那一掌赤风虽用了全力,倒没想到竟轻易击中了对方。
“快叫大夫。”沈连城吩咐了玉荷,随即跑了过去,蹲身扶助子隐,不无急切问:“没事吧?可有大碍?”
子隐摇头,看一眼李霁,没有做声。
“叫你们切磋切磋,怎还下这么重的手了?”李霁连忙训斥赤风赤羽。
赤风赤羽低头,默不作声。
沈连城命人把子隐扶到了房里,而后深沉地看了李霁一眼,声色微冷道:“家府没备你午膳,你自便。”
她没有埋怨自己,与之大吵已是不错了,李霁哪里还敢要饭吃?当即干笑两声,离开了。
第041章:短见
出得梅园,李霁扬起了下颔,一手摇着折扇,步调悠闲,倒是惬意得很。
他解气地笑了一下,称赞赤风赤羽道:“适才打得好!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灭灭他嚣张的气焰,他还真以为我是个软柿子,任得他揉捏。”
“世子,”赤风忍不住告诉他,“以他的身手,适才分明可以避开我那一掌的。”其他的话他不便妄加揣测,便也只点到为止。
李霁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住了。再回头看梅园,眸子里已满是锐利,若有所思幽幽咬字:“好个狡诈之徒。”
旋即,他嘴角还是绽开了一抹笑。
“那人如此阴险,世子如何还笑得出来?”仆从阿则莫名不解。
“他再是耍花招,阿蛮不也没因此责怨于我?恐怕他这苦肉计是白施了。”李霁重新迈开步子,更是悠闲自在。
梅园内,沈连城亲自为子隐送上了一杯温白开,并为李霁的冲动行为向他表了歉意。倒是两头顾及,谁也不惹恼了谁。
然而,子隐心中却满是惊疑。
十四岁的沈连城,竟能对两个男人做到如此婉转,这份情商,实在高深莫测了些。抑或是她的心思……
她究竟如何看待自己?若真维护自己,当场与李霁计气必不可免,若不在意自己,又为何给自己这许多礼遇?
他,竟然猜不透一颗十四岁少女心!沈连城,当真是他低估了?
她的笑靥,分明是天真明丽的,她眸光清澈,也分明是纯洁无邪。
“子隐郎君?你如何这么看我?”沈连城察觉到他的凝视,不禁直言相问。
子隐第一次有些局促地收回了视线,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一般。
他想了想,索性问她:“你要嫁那李世子?”
沈连城没想到他会唐突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微愣了愣,方才笑着反问他:“那子隐郎君以为,李世子可值得我托付终身?”
诚然,子隐也没想到沈连城会问自己这样的话。他默了默,到底不打算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告诉她:“我对他,实在喜欢不上来。”
沈连城噙着笑,却没再说什么。至于她是否真打算嫁李霁,子隐也不好追问下去。
一直等到大夫来看过子隐,确定伤势无有大碍了,沈连城方才离开。于外人看来,她对子隐,已是足够好了。
李世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算是了结了,沈连城去宜修苑见过父亲,又陪父亲用了午膳,这才回水云涧。
本想补个觉的,家府却有人来传话,内宅要出人命了。
沈如秀又寻了短见!这回是撞桌角。
沈忠书约了朋友玩乐,吃过午饭随沈连城一道出门的,这会子在哪儿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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