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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春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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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章:嫡女

    打了胜仗的士兵正排着队,眉飞色舞急不可耐地谈论着营帐里的尤物,原是来自临安落败官侯之家的嫡女千金,他们的统领却提着裤子阔步走了出来,就地啐了一口,“真他娘晦气!老子还没干呢人就死了!”

    “真他娘晦气!老子还没干呢人就死了!”沈连城耳边萦绕着这句粗言秽语,渐渐地便只觉自己堕入到黑暗的深渊,整个人都在下沉,一直下沉,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人中处一下刺痛。

    身体不再下坠了,突然没了动静,好似漂浮着。周围还是黑暗的,但却乍现着光亮。恍惚之间,她又觉得自己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只是这床,嗯,比那冰凉的木板舒服多了。

    “阿蛮?你醒了阿蛮?”是父亲在轻唤自己的闺名?

    好不容易弹开眼皮,沈连城当真看到了他的父亲沈忠书。

    “阿父!”眼泪霎满盈眶,她坐起身,一把抱住父亲,激动得心中直骂娘,半晌才呜咽道:“早知到了九泉之下还能相见,我就不会苦苦撑到这时候了……”

    “阿蛮你说什么胡话?什么九泉之下?”沈忠书听了女儿的胡话甚是疼惜,旋即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何大夫说了,只要醒过来就算捡回一条命了。”

    沈连城方才发觉不对,也方才注意到,屋子里还立着继母黄氏、和善堂的何大夫,还有自己的贴身奴子青菱与玉荷,再往门廊处看,更是有不少的丫鬟仆妇随时听候主子差遣。她们的年纪,分明是十几年前的样子,而她身处之地,正是自己生时的闺房。

    她错愕万分,不自觉松开了搂着父亲的双手,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声音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拉住父亲,不可置信地问:“死了还能住生时的房子?”

    沈忠书光想着女儿捡回来一条命已是谢天谢地的高兴。听女儿这么问,他不由得发笑,拍拍她的臂弯,“我沈忠书的心头肉,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害死的?活着!我的阿蛮可不还活得好好的!?”

    忽而他又冷了脸,气恨道:“待我找出那恶毒之人,我定要剥其皮剔其骨,叫他不得好死!”

    “待我找出那恶毒之人,我定要剥其皮剔其骨,叫他不得好死!”

    十四岁那年,沈连城中了蛊毒,得救后醒来,父亲说的正是这句话。

    “夫君说得极是。”继母黄氏上前,亦是咬牙切齿的决心,“待抓到那歹毒之人,定不要他好死!老天保佑,幸得阿蛮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若她真的没了,我这做母亲的可还怎么活下去……”说罢眼圈一红,眼里便泛起了一层水雾。

    她的假意慈爱,不也跟那年那天一模一样么?天知道给沈连城施以蛊毒的,正是她这个继母?

    正是这个继母的作为,毁了她一生。

    沈连城望着黄氏的神情,满是恨意。

    黄氏触及她这样的目光,心里一下咯噔:这丫头知道了什么不成?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她忙向沈忠书靠了靠,做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低声言语了几句,随后将何大夫招至跟前,嘱咐他再给沈连城好好瞧瞧。

    沈连城不知道父亲和继母,以及何大夫说了些什么,她的思绪乱极了,内心甚至是惊恐的,脑子里满是一个念头:死而复生?回到从前!

    这样的邪事倒听说书的讲过,但竟是真的?竟还发生在她身上了……可为何偏偏是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她一生的噩梦,正是从继母的蛊毒开始的。

    如果没有继母下的蛊毒,作为晋阳公沈忠书原配正妻唯一的嫡女,她的身份何其尊贵!尽管她的父亲生性自由,未在朝中谋得官职,只得了个晋阳公的虚爵,落府临安城,但她的祖父沈括,是辅佐过大周三代帝王的忠君老臣,战时骁勇有谋,不战时辅弼天子,文治国家,官拜正九命太傅,权倾一时。她的伯父和叔父们,更是个个封侯拜将。她外祖王家,亦是京都的高门大户,根基深厚,她的姨母,还是宫里将天子养大成人的太妃殿下。

    而她,自幼常伴祖父身边,十年中有七年在祖父家,阅卷无数,耳濡目染了祖父的正义和谋略,素常被夸赞称“有男儿气概”。她甚至熟读兵书,常与祖父讨论边关战事和兵法,时有惊人之语,令祖父茅塞顿开。因姨母的关系,她还常到宫中走动,结识了皇帝和几位公主。从京都到临安,认得她的人都会尊她一声“女公子”。

    名门嫡女,皇亲国戚,身边尽是宠她爱她护她之人,她本可轻而易举就能嫁得一户好人家,当一家主母,儿孙满堂,受人敬重。可正因了继母的蛊毒,死没死成,却患上了淫丨欲之症,一天也离不得男人。

    这一病就是两年!两年后病愈又如何?糟粕之身,什么希望都没了。嫁人?喜欢的,她不配,不喜欢的,她不愿。为此,再是爱她宠她的亲人,也只能将她小心翼翼地藏着,小心翼翼地庇护。

    斗转星移,二十六岁那年冬,三叔开罪荣亲王,为其党羽所害,落了个叛国之罪,株连九族,世间便不再有人庇护得了她……

    往事历历在目,满腔的悲痛、愤恨,都化作眼泪和颤栗,呈现在人前。

    “阿蛮,你这是怎么了?”沈忠书见状双手抓住她的臂弯,一边责问和善堂的何大夫:“你不是说我家阿蛮没事了?”

    沈连城心跳得厉害,她想把心中的惊恐告诉父亲,但嘴张了张神智陡然清醒:现在多说一句,都会被当成是疯的吧?

    她终于平复了心绪,“阿父,我没事。我只是……以为我死了。”

    “你没死,你怎么会死呢?”沈忠书心疼不已,好生地宽慰了她一番。

    沈连城连连点头,一边擦净眼泪,一边躺回到床上,“阿父,我乏得很,想歇着。”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些饿,想吃些好的。”

    原本她说乏了,沈忠书还有些不放心,但听她说想吃东西了,他又放心了。让何大夫仔细再诊了脉,确定无有大碍,再叮嘱几句房里的奴子们,他便带着黄氏等人出去了。

    “女公子,您真没事了?”青菱同玉荷一起放下帷帐,一边担忧地问沈连城。

    “没事。”沈连城侧身躺着,隔着帷帐神情有些呆滞地看青菱和玉荷。

    她这两个近身的奴子,最是衷心,也最是心疼主子的。她们都是沈家的家生子,受过教养,长得也水灵,主子又是晋阳公府的嫡长女,将来若不跟着主子陪嫁,也能做一房世家子的妾室,若不挑剔门第,下嫁给寒门子弟为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就在那一天,被污通敌叛国,父辈及有官阶的兄弟皆被处斩,其余男丁充军,女眷尽数被卖为奴为妓。沈连城更是被卖为营妓,她的这两个奴子,被卖到何处去落了个什么下场也无从得知……

    那一切,不是梦境!她重活了!她相信自己是重活了。老天爷给她重活的机会,定是要她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沈氏一族的命运吧。

第002章:行动

    隔着帷帐看主子静躺于床塌不言不语神情怪异的样子,青菱和玉荷相顾看一眼面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玉荷年纪比沈连城小半岁,还多有几分孩子气,平日里又受沈连城活脱的性子影响,在沈连城跟前说话也便直率。

    见沈连城这副样子,她便忍不住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女公子,可要奴即刻去把几位小娘子请来,任凭女公子盘问一番?看看可是她们几个做的手脚,害得女公子您这次险些丢了性命!依奴看,六娘子是嫌疑最大的,再就是三娘子和五娘子,还有八娘子……”

    “不是她们。”

    “女公子知道是谁?”玉荷吃惊,更是屈了身将帷帐掀开一条缝看沈连城。

    沈连城面无颜色,见玉荷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禁伸手,久违而宠溺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玉荷吃疼,“嗷””一声放下帷幔,直起了身。

    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再没有惊恐和不安了,唯有庆幸。沈连城笑了一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要想想。”

    她要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女公子好生歇会儿。”青菱忙有些嗔怒地拉了冒失的玉荷往外屋走了去。

    玉荷揉着脑门,顾步回头心有不甘。

    瞅她可爱而真切的模样,沈连城嘴角弯弯,如鼓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了。

    玉荷与青菱为自己被人害了醒来还这般平静感到奇怪是正常的。依她的脾性……上一世被下蛊毒从阎王殿转了一圈醒来,她气不过自己竟遭了暗算,下床就带人把府上翻了个底朝天,只不过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罢了。

    继母黄氏做得那样隐秘,哪里会给她留下什么线索?若不是到了沈家被抄家那日,黄氏整个人崩溃再无求生的意志,因为一丝歉疚哭着向沈连城道出了真相,沈连城再活一世也恐怕不知道真正害自己的人是她啊!毕竟在她看来,继母从头到尾,真的待她极好。

    原来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这笔账,她是要算的。只不过当务之急,当是找出那造蛊之人,真正而彻底地解了体内蛊毒。

    这一世,她可不想像上一世那样活在世人的笑话里。

    “你身上的蛊毒,是我让陈嬷嬷从苗疆人那里找来,放在蔡姬为你做的香叶豆腐里的。陈嬷嬷说,蛊毒侵身,昏死七日悄然而逝,半点痛苦也不会有……没想到和善堂的何大夫对巫蛊之术恰有研习,倒救了你一命……不,命是救了,却也害了你。他的救治之方,让毒蛊转成了欲蛊,从此你就……阿母也很后悔,可一切都晚了……”

    细细回想上一世继母黄氏最后道出真相时的那些话,沈连城心里已拿定主意。

    离毒蛊转为欲蛊,大发淫丨欲之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愿在此之前,还有转圜的机会。

    她打起精神起身下床,四下环顾了一番,手指摸着房里熟悉的物什,心中不免又涌出激动来。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竟是前所未有的喜欢和珍惜——上一世,还处于这个年纪的她尚且遗憾自己不是男儿身,一度对自己精致美丽的容貌是有几分嫌弃之心的。

    她唤一声青菱和玉荷,心情不错道:“帮我梳妆。”

    “女公子您怎么起来了?”青菱玉荷上前,有些担忧,但比起看她那样躺在床上,她起来了,她们又觉得放心了些。

    玉荷更是鬼灵精发问:“女公子可是想好了,要去逮那害您之人?”说话间竟有些兴奋。

    青菱知主子心情不错,便不管玉荷的聒噪,只安静地为沈连城梳妆。她倒也想听听,主子接下来到底作何打算。

    “我要出门,玉荷你去拿套胡服来。”

    玉荷应声便跑开了。

    听沈连城如是吩咐,本要给她梳女儿发髻的青菱立马做了更改,要给她束冠扎马尾,一边关心道:“女公子刚好些就去外头,可要当心些。既是有人对女公子下毒手没能得逞,恐怕还会有下步动作,女公子可大意不得。”

    “此次出去,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的。”沈连城从铜镜中看了一眼青菱,“此事关系重大,待会就你一人随同。”

    听言“关系重大”,青菱手上的动作滞了滞,不消多想也便明白,此事不宜张扬。玉荷正好拿了衣裳来,她更是没有多问。

    沈连城又吩咐玉荷:“衣服放着,你再去一趟落霞苑,请我阿母带陈嬷嬷即刻到城东的彩云巷巷口,让她们在那儿等我,我随后就到。”

    “女公子去城东彩云巷做什么?”玉荷听了吩咐并不即刻去办,而是不解问询。

    “彩云巷是苗疆人聚集生活之地。”青菱随口说了一句,算是提醒玉荷,也省得她纠缠沈连城。

    经了青菱一提醒,玉荷立马认定沈连城是要去找苗疆人算账。她想了想觉得不妥,忙道:“女公子,蛊毒跟苗疆人脱不了干系不难想到,但关键还是谁把苗疆人的蛊毒用在了女公子身上啊。女公子平素接触的吃食用度,可都是内宅安排好的,女公子出行,也未曾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依奴看,害您之人,定在内宅……”

    玉荷年纪虽小,却是个自恃聪敏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不见沈连城认同,她倒有些急了,“女公子,您倒是想想,奴说的到底在不在理嘛?”

    “在理在理,当然在理。”沈连城笑着应了她。

    玉荷心里还是觉得郁闷,“那既然在理,女公子何必舍近求远,以身犯险呢?奴可听说了,苗疆人个个心怀鬼胎,那害人的手法……”她啧了啧舌,不无恫吓接着道,“被害的人都不知何时中招的!”

    “没那么吓人。”沈连城笑了笑,“你快去落霞苑传话吧!”

    “可是……”

    “玉荷,女公子宽和你就不知深浅了!”青菱瞥了玉荷一眼,低声喝斥了一句,“让你去请夫人,哪来这许多闲话?”

    沈连城抿嘴而笑,没有吱声,算是莫允了青菱的训诫之言。

    玉荷见状吐了吐舌,方才出门去办事。而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则是被青菱听到了心坎里。

    青菱不停手上为沈连城打扮的动作,劝问道:“女公子,彩云巷非去不可吗?”

    沈连城点头,“非去不可。”

    上一世,家府十几名护卫就是在今日盘查到彩云巷苗疆人那里去的,结果不知怎地都被蛊毒所害,纵蛊之人逃之夭夭了。人们都说苗疆人惹不得,惹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

    她决意去彩云巷,一是不想那苗疆人跑了,二也不想家府十几条人命白白丧生,三来……呵呵,她无凭无据的,不能在父亲面前把黄氏给收拾了,却是有法子,让她吃些苦头。

第003章:不瞒

    不消多时,沈连城在青菱的打扮之下,展现出了一个清爽利落、精神倍致的面貌。

    开襟胡服,马靴、束冠,不遮掩自己是女儿身,却又扮出男儿的风姿与英气。这是沈连城外出时惯有的装扮。

    这个民族融合的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子这么装扮并不会惹人非议,只不过,穿衣打扮也挑人的,并非所有的女儿家这般装扮都能像沈连城一样得体而不凡。

    沈连城毕竟是美男子沈忠书的女儿啊。沈忠书的美名,临安城人尽皆知。他的儿女,自然没有哪一个在长相上落后的。沈连城更是得他“真传”,貌美倾城,便是一身胡服装扮走在外头,也会有不少人顾步回头,瞻仰其色!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忆起那些被人欣羡的时光,沈连城更是在心里暗暗催促自己:找到彻底化解蛊毒的方子,做一辈子让人仰慕的人。

    而就在她带着青菱正欲出门的时候,下房做好菜肴送来了。

    结束上一世的生命之前,沈连城从临安一直到塞外,三个多月的路途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到死嘴里也没沾上一点油沫子。这下精致美味当前,她肚子不饿,嘴上也馋了。于是,她决意小吃几口再出门。

    尝着美味,想着上一世的苦,好几次差点掉下泪来。

    最后那三个多月前往军营充当营妓的路途,她是对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抱有一线希望才勉强苟活的。

    他说会想办法带她离开,可直到她被带到了军营,他也没能赶来。她知道,定是他的家人将他拦下了,所以她不怪他,只从容地选择在供奉士兵之前割断自己的咽喉,结束一切,一了百了。

    现下想来,早知那三个多月的等待是没有结果的,她一定选择在沈家被抄家的那一天就死去。

    “女公子,您怎么了?”青菱看到主子眼里的晶莹,再是性子沉稳,也免不了惊呼出声,引得在旁伺候的奴子们纷纷侧目。在她的印象中,沈连城从未有过这样悲苦之态。

    “辣……太辣了!不吃了。”沈连城放下碗筷,而后起身,“我们走吧。”

    可是,沈连城打小是辣不怕的。青菱张了张嘴跟上,意欲出了牡丹阁再问询。刚走出牡丹阁,却是迎面看到了二娘子沈如秀。

    十三岁不到的沈如秀,因着身材高挑、胸有波涛,小脸清瘦,又有浑身的淑女气质,看起来倒像是沈连城的姐姐。不过,平日里端庄淑仪的她,这会儿却是雨打过的梨花,大风扫过的浮萍。

    她的母亲正是蔡姬。沈连城两天前中蛊毒昏死过去之前吃过的食物,香叶豆腐,是蔡姬差人送来的。

    原本蔡姬一室与沈连城并没什么情分,恰不逢时地送她一碗香叶豆腐,沈连城吃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有所求的。

    蔡姬,可不是一个无事献殷勤的人。

    上一世,沈连城还没来得及知道蔡姬的意图,蔡姬就被“自主招供”是在香叶豆腐里放蛊毒的人了。她的女儿沈如秀原本还拼命地替母亲喊冤,听到母亲招供的消息立时就晕过去了,后来背着生母弑嫡的声名,整日郁郁寡欢,索性病倒了,药也不肯吃,结果连十三岁生辰都没挨过去……

    再见沈如秀,沈连城几乎有些愧疚。若不是上一世查不出个所以然便大意地相信了蔡姬的供词,她的二妹妹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姊姊,你身中蛊毒定不是我阿娘做的!虽然我也不知她为何好端端地做了香叶豆腐要给你送一碗,但我阿娘……我阿娘怎会给姊姊下蛊毒呢?我阿娘连蛊毒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如秀眼睑浮肿,鼻头通红,形容憔悴,一张脸刀削过般的瘦。

    “我知道。”沈连城言简意赅,说出口却有些后悔。她该声色温和些,带点温柔和笑意的。可惜,平日里与这些庶弟庶妹们走得实在不近,这下也做不出来热情。

    而听了她这句话,沈如秀霎时止住了抽泣,睁大眼睛无比兴奋地抓起了她的手,“姊姊你相信不是我阿娘做的?”

    她的手上,混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这一抓,让沈连城双手一紧,微蹙了眉头。“嗯,我知道不是她……”目光落在对方手上,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暗道,亲近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沈如秀终于发觉自己有多失礼了,忙掏出手绢给沈连城擦拭,并一个劲儿道歉。

    沈连城接过她的手绢,还是觉得自己擦会比较仔细,一边道:“你回去吧,晚点儿我会让阿母放了蔡姨姨的。”

    蔡姬被关在落霞苑的柴房,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见沈如秀破涕为笑后离开,沈连城的嘴角也荡起了一个弧度。不过,钳着手里混有鼻涕和眼泪的帕子,她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噫”了一声嫌恶地将帕子丢给了青菱。

    青菱接着,也是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但帕子是二娘子的,她也不好随手扔了,洗干净还得还人家的,不得不忍了忍揣进衣兜里。

    经这么一闹,青菱也便没再说沈连城先前吃饭掉眼泪的事了。她只抛出心中疑惑问:“女公子,害您之人究竟是谁啊?您去彩云巷又是做什么?奴知道,您去彩云巷定不是为了拿人的……”

    “你怎知我去彩云巷不是为了拿人?”沈连城阔步走着,并不停留。

    青菱紧紧跟随,道:“若是拿人,女公子不会只请了夫人带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同去,而是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尊公的。”

    “那是为何呢?”沈连城忽然停步,转头看青菱,“我偏偏只让我阿母带了陈嬷嬷一同去彩云巷?”

    青菱被这突如其来的本是自己心里早有的疑问给问得愣怔了。她脑中飞快地想着,终于压低声音,有些怀疑地反问沈连城:“难道,给女公子施以蛊毒的,真是六娘子授意?”

    晋阳公府六娘子沈碧君是黄氏的亲生女儿,小沈连城两岁,却是府里众位小娘子当中,最为嫉恨沈连城的。她才六岁的时候就跟身边的奴子说过一句狠话,待她长大了,一定要把沈连城弄死!

    沈碧君恨透了沈连城,只因她的生母黄氏对沈连城太好了,比对她和她的同胞弟弟还好。

    沈连城遭了暗算,多少人都怀疑是沈碧君的辣手狠心。

    上一世的沈连城本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她。”这一世,她心里再是清明不过。

    “那……”青菱只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终是忍不住问:“是谁呢?”

    “阿母。”沈连城道出这两个字,却是异常的平静。

    “夫人?”青菱心中轰然,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夫人平素里对女公子呵护备至,岂会……”

    “待会你就知道了。”沈连城打断她的话,重新迈开了步子。

    青菱紧紧地跟着,脑中思绪万千。

    她不相信黄氏会对沈连城下这样的毒手,但她又那样坚定地相信,沈连城这么说定也不是无中生有。

    黄氏不乏对沈连城好的理由,却也,不乏害死她的理由!

    沈连城的母亲王氏是在生她时难产死的。过了一年祭,沈忠书方才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续了弦娶了黄氏。

    黄氏虽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嫡女,但与皇室外戚王氏作比,自然是比不得的。入了沈家的门,她克己守礼,可说是不曾犯过一丝的差错,待王氏的遗孤也是关怀备至,甚至在外人看来都比待自己的一双儿女要好。

    明明可以隐忍一辈子,可偏偏过了十三年,黄氏怀了第三个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却胎死腹中险些令她也失了性命。这不过是前几个月才发生的事儿。当时府里的人都在担心,看着还未出生就已死去、生出来已没有气息的孩子,黄氏会想不开活不下去。

    听了这个消息,住在京都的老祖宗也八百里加急派人送来了慰问信,可黄氏的夫君晋阳公带着沈连城在郊野狩猎,却没立即赶回府,只因沈连城骑马摔了跤,崴了脚,回程慢了。

    这件事,黄氏难道不会嫉恨于心?

    如是想着,青菱忙叫住沈连城,“女公子,若真是夫人所为,您怎还敢私下与之接触?您就不怕她再行凶狠?”

    “谅她也不敢。”沈连城哼笑一声,“更何况,我并非一人前往……青菱,”忽而一声意味深长地轻唤,她回头认真看青菱道:“无论待会我跟黄氏说了什么,你都要记得,没有我的准允,不可传到任何其他人耳里,玉荷也不行。”

    青菱连连点头。

    “玉荷是个没心没肺的,青菱你不一样,性子稳重,做事仔细。以后许多事,还要你多担当。”

    沈连城言辞诚恳,于青菱看来,像是突然间长大了。若说玉荷作为奴子是个没心没肺的整天聒噪得什么话都敢说,沈连城作为主子,又何尝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什么出格的事儿都能做?

    青菱年长些,一直以来都是多担当的那一个。

    不过,这会子沈连城突然煞有介事地讲这番话,青菱倒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她才回话道:“只要是为女公子好的,奴便是死,也是应该的。”

    “哪里要死这么严重?”沈连城轻笑出声,心中一片暖意。

    她知道,青菱跟着自己,像大姊姊一样,为自己操i了不少心。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愿意信赖她,什么事也不瞒她。

第004章:谈话

    临安城东,彩云巷巷口。

    沈连城远远地看到了黄氏。二十八岁的年纪,风韵正好,她那白净年轻的脸上,满是和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向她讨要吃的,她毫不犹豫便让陈嬷嬷分了他们几个铜子。

    多么讽刺!人,总是容易对弱者施以怜悯与同情,对风光无限的人,则心生妒意,甚至歹毒之心。

    黄氏亦看到沈连城了,与陈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是一脸不解地迎上前去,嗔怪道:“阿蛮你这身子刚好些怎就出来瞎跑了?把阿母唤到此处究竟因了何事啊?”

    “因了何事?”沈连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目光扫过一眼陈嬷嬷,“因了何事阿母和陈嬷嬷不最是清楚?”

    “阿蛮何出此言?!”黄氏心头一惊,拉着沈连城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带我去见那个苗疆人。”沈连城望着黄氏,目光灼灼。对方会露出怎样的惊惧之色她似乎并无兴趣。

    白净温和的脸顿时失了血色,身后的陈嬷嬷也惊愕地张了张嘴。

    “不带我见那个苗疆人?”沈连城并不理会她们的困惑,径直从颈上摘下生母王氏留给自己的羊脂玉环,交到青菱手中,郑重吩咐:“回府,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就把这个拿给我阿父,把你和那奴子知道的都告诉他。”

    青菱这奴子知道些什么?沈连城口里“那奴子”又是哪个奴子?黄氏和陈嬷嬷齐齐联想。

    青菱心中莫名,但她知道沈连城话语之中另有深意,接了玉环便折返了方向。

    “站住!”果然,黄氏叫住了青菱,旋即吓唬沈连城道:“告诉你阿父,你今天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青菱方才确认无疑,给沈连城施以蛊毒的当真是黄氏!

    而黄氏说罢狠话,双手就开始颤栗了,鱼死网破,并非她想要的结果。

    “夫人……”陈嬷嬷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冲动,而后上前一步,两眼冒着精光对沈连城道:“大娘子可不好胡乱污蔑了谁,这种事可是要讲证据的。”

    “蔡姨姨给我做的香叶豆腐被你这奴子做过手脚,这事儿你当真以为无人知晓吗?事到如今,你们是不是还在计划如何让蔡姨姨做那替罪羊?”

    上一世,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父亲的妾室,二妹妹沈如秀的母亲蔡姬。平素里巧言令色实际上没什么头脑的蔡姬,从一开始的抵死不认到最后的畏罪自杀,想必都是陈嬷嬷促成。

    陈嬷嬷到底是黄氏随嫁过来的奴子,再是心思狠毒却有颗护主的心。知道沈连城掌握了什么人证,便觉再多狡辩之辞已是无益,于是挺身上前,揽下所有的罪行。“是奴做的,跟夫人无关,大娘子要追究,就追究奴一人吧!”

    “就凭你一个奴子,也胆敢设计害我?”沈连城冷不丁瞧一眼在陈嬷嬷身后早已面如死灰的黄氏。

    “是奴做的!就是奴做的!”陈嬷嬷却是咬牙,坚定道,“奴早看大娘子不痛快了。大娘子虽常年在京都太傅府生活,但便是远在百里之外,尊公心中牵挂的,也尽是大娘子!”

    “因了大娘子,夫人这十三年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别的也便忍了,可头前怀了七个月的孩子被告知胎死腹中,引产出来还是个好看的小郎君……夫人心底的痛尊公知道多少?夫人要拿剪子自杀,若不是奴及时拦下恐怕也跟着小郎君一并去了……”

    陈嬷嬷说至伤心处,也替黄氏老泪纵横,忿忿,“那个时候尊公在哪儿?与才从京都回来的大娘子在郊野狩猎!得了消息没有即刻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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