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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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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祭拜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肠。

    冥钱飞起白蝴蝶,人声啼哭似杜鸟。

    时离清明尚有些许日子,却是寒食将近,寒食节乃我汉人第一大祭,节时禁烟火,只吃冷食,又有祭拜先人逝者之俗,故每逢寒食,乡野坟堆必聚人无数焚烧纸钱,以表对先人及逝去亲人之思。

    昨日,广东新会县衙出了告示,要百姓于今日统一出城祭扫,今日一过,城门便不再打开,以免老本贼退而复归。

    所谓老本贼,指的是南明李定国部,李部于顺治十年、十一年两攻广东,险些攻占广州,占领广东全境,所幸天命在清,李部两次进攻皆无功而返,已于月前退回广西。

    然而李定国大军虽已退回广西,但仍留有一些人马在广东境内,这新会县城又是广州的门户,水陆交通便利,乃必守之地,新会一失,广州便危,故李定国二攻广东时重点便在夺取新会,围了县城足足八个月之久,如今李部主力虽退,可新会清军仍不敢掉以轻心,城门须臾不会轻开。

    不过寒食将近,知县黄之正念在县城被困八月,城中居民死伤无数,故特向守军将领请求开城一日,好让百姓出城祭拜亲人,守军将领再三斟酌后同意了这一请求。得到守将同意后,黄之正立即让人贴出告示,并组织了一些人手维持秩序,守城清军为防有失,派了一队兵丁于城外戒备,城中也做了相应安排。

    城门打开之后,便陆续出了上千百姓往城外祭扫,远远看去,百姓人人缟素,个个脸有哀色,看向守城清军的目光也是痛恨万分,但却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匆匆从城门一穿而过。再看那守城的清军,却无一不是沉默不语,对百姓目光中的仇恨视若不见,难得的没有对百姓恶言相向,更没有肆意鞭打,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稍大,叫人看了委实奇怪,平日鱼肉百姓的屠夫何以一个个全成了心善菩萨?

    百姓出城后,便有人沿途开始飘洒纸钱,随风落地的纸钱伴随着人群中小声的念叨,使得这一出城祭拜的场面倍加的肃穆,也倍加的凄凉。

    人群大多以男丁为主,很少见到女子身影,偶有几个,也都是年迈老妇或是尚未及笄的女童。

    队伍中有县衙的人在维持,路两侧不时还能看到佩刀持枪的清兵,和城门处的清军一样,这些清兵也大多不愿正面看这些百姓,有的更是直接别过脸去佯看其它方向。只有当那随风飘散的纸钱落在他们身上或脚下时,这些个清兵才会不为人注意的抽动一下脸颊,微微动容。

    新会城中死难的居民被统一安葬在一块,说是安葬,其实也就是胡乱的挖坑掩埋,内中埋得也多是尸首不全的残骸,有的更是连尸骸也没有,只埋了些死者生前的衣物,很多堆得老高的大坟一看就知道不止埋了一人,也不知下面究竟葬了多少人。相比还有亲人知道的坟堆,那无主的孤坟却是更多,几乎占了这乱葬岗的一大半。

    近乡情怯,近坟情慌。

    祭拜的队伍终于来到这乱葬岗时,人群中那抑止不住的哀思便再也无法忍住,也不知是谁家的先哭了起来,片刻之后,这乱葬岗上已是哭成了一片。那哭声撕心裂肺,叫人听着宛如刀割。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眼前所见,却是上千男儿齐落泪,当真是让人心堵不已。

    远处听到哭声的清军根本不敢过来看上一眼,维持秩序的差役也多有亲人遇难,这会也都是心有哀戚,或是默默站在那里哀痛,或是跪在地上哭喊几声,只有几个知县黄之正从老家带来的差役才没有这种亲人离世的悲痛,站在一边低声说些什么。

    “老本贼围了县城好几个月,这新会城的人差不多也算是死绝了,唉。”一个叫黄四的差役望着眼前的场景很是唏嘘的叹了口气。

    另一个差役听了点头附和道:“可不是,我听县尊说了,光是杀了吃肉的就有七万多,另外平南王和靖南王麾下的将士又掳走几千女人,城中眼下剩下的不过一两千人,新会城的人可不是死绝了嘛!”

    听了这话,站在最边上的差役齐二忍不住道:“两位王爷的兵可真是虎狼之兵啊,哪里像是朝廷的兵,这孽造的。。。”

    “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黄四为人老成,听了齐二这话,立时就瞪了他一眼,尔后四下看了看后才道:“要说罪孽,老本贼孽更重,他要不来打新会,这城里的人能这么惨吗?”

    “是,是,造孽的是老本贼。”

    齐二知道自己说错话,忙点头附和,正要再骂几句老本贼时,却听坟堆那有人惊叫起来:“吴夫子哭晕过去了!”

    齐二诧异道:“哪个吴夫子?”

    边上有人道:“城东那个教书的。”

    “噢,”齐二恍然大悟,露出一脸同情之色,“怕是想他娘子太过伤心了。”

    黄四朝刚才叫唤的那方向看去,摇头道:“李氏也真是个好妇人,当日兵丁本是去捉的吴夫子,哪知她说丈夫五十尚未有子,若是叫兵捉了去他吴家就绝了后,所以恳请兵丁捉她去吃,这才保下吴夫子一条命,现在想来,这妇人真是节烈啊!”

    众人听了都是齐点头,旋即齐二想到一事,有些奇怪道:“李氏不是给叫吃了么,那坟中埋得是?”

    黄四脸颊一抽,低声道:“李氏的头颅,那些兵给留下的,老本贼退后,吴夫子便给埋在这了。”

    说话间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便拿手指了下,对众人道:“喏,那就是林秀才,他娘子莫氏也是个好妇人啊。那日兵丁去捉她姑烹来吃,她却说姑年纪大了,肉不好吃,她则年轻,这身上的肉细嫩,可以让兵丁好生大嚼,兵丁听了后便放了她姑,把莫氏给吃了,连个首级也没给留下。。。这坟里埋得是莫氏生前的衣物,算是林秀才给自个留的念想吧。”(作者注:姑,婆婆的意思)

    “要说最惨的还是梁秀才家的闺女,十一岁的人,小小年纪就知道以身代父,当真是叫人敬佩得很。”

    “听说那兵本是嫌这闺女身板小,肉不多,不想杀她,这闺女却对兵丁说,你们以为我身子小,肉少不足你们吃一饱吗?然后自己夺过刀抹了脖子,兵丁们见状便放了梁秀才,将他闺女身子给煮了。”

    “县学的诸生吴师让的娘子黄氏也是自请代夫死,听说那些兵杀黄氏时都是哭着杀的,流着泪把黄氏给吃进了肚子,唉,真是人间惨事。”

    “。。。。。。”

    一桩桩耸人听闻的惨事说出来,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是不忍,一众差役们神情早就是变了,心底下全是唏嘘不已,又是庆幸这等惨事没落在自个身上。

    再伤心的人哭得时间长了也受不住,坟上这会哭声已渐渐小了下来,视线里到处都是焚烧纸钱的烟火,插立在坟堆上的一根根哭丧棒格外引人注目,一根连着一根,怎么也数不过来。

    黄四站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色,嘱咐众人道:“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回城了,大家多用点心,等会去看看哪家需要帮助的,能扶一把就扶一把吧。”

    “哎,晓得了。”众差役齐声应了。

    黄四见没什么好说的,便转过身子,无意间却看到一年轻人站在东北角的两座新坟前,因为背对着黄四,一时也看不清这人长相。让黄四感到奇怪的是,那年轻人面前的坟前并没有祭品,连纸钱也没有,这年轻人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跪在地上,而是笔直的立在那,不要说哭声了,就是连声哽咽也听不到。

    “那人是谁,怎就这么空手来了,有认得的吗?”黄四好奇之余回首问了身边的差役。

    众人随他视线看去,纷纷摇头,却是一个也不识得。刚好本县的一个土生土长的差役走了过来,众人拉住他询问,这差役瞅了那年轻人一眼后却是认得,告诉众人道:“那是周秀才,父母妻儿都叫兵吃了,全家就剩了他一个,可怜得很。”顿了一顿又道:“那两座坟是空坟,里面什么也没有。”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对这周秀才大为同情,说了几句可怜的话后,便散了各忙各的。

    一直站在坟前的周士相并没有听到远处差役们的议论,便是听到,对那些可怜他的话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该哭得早已经哭过,该流得泪早已经流过,眼下,除了复仇,周士相心中再无他念。

    父母妻儿俱成他人肚中之食,这等耸人听闻的惨剧,让二世为人的周士相也为之骇然,更让完全传承了身体主人情感记忆的他为之痛苦,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痛,是永生难忘的痛,是他一辈子都会为之惊醒的痛!

    。。。。。。。。。。。。。。。。

    作者注:寒食原为汉人第一大祭,后世与清明相合,改过清明。

第二章 家恨

    周家只是新会县城中一个普通家庭,周士相清楚的记得,他的父亲周善元平日靠给人箍打木桶为生,为人老实巴交。母亲何氏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妇人,深信着菩萨,见不得世上的可怜人。老两口是这时代的典型居民,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周士相是家中独子,何氏快四十的时候才生了他,算是老来得子,故而周善元夫妻对他很是疼爱,如同后世许多父母一般,当真是夏天怕儿子热着,冬天怕儿子冷着,恨不得把儿子含在嘴中养护着才好。

    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周善元许是知道自己苦了一辈子,不想儿孙再跟自己一样苦下去,因此特意给儿子取名士相,执意要儿子读书,好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将来光耀老周家的门楣。

    为了供养儿子读书,夫妻二人节衣缩食,一文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来使,可有什么好吃的却都是紧着儿子吃,自个是舍不得沾上一口,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士相也是天资聪颖,不负父母期望,竟然读书有成,在十四岁时就考取了秀才功名,一时引得新会县人刮目相看,都道周家要出文曲星了,把个周善元和何氏乐得合不拢嘴。

    那时广东尚还是属明朝,周士相原是打算趁热打铁次年到省城参加乡试,哪知北面的清军突然就杀了过来,这明朝的乡试便再也开不得,清朝这头也忙着和明军争夺广东,一时也顾不上开科取士,就这么着考举人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周士相十八岁那年,周善元和何氏眼瞅着儿子大了,功名暂时没法考,便生了抱孙的心思,找人张罗着为他说了门亲事,对方是城中开米铺的赵家闺女,家境殷实,长得也好,若不是周士相有着秀才的功名,将来大有前程,赵家是怎么也不会把闺女嫁到周家的,毕意跟赵家比起来,周家也实在是穷得厉害。

    对爹娘说得这门亲事,周士相一开始其实并不满意,后来见到了赵氏后,却是一下就喜欢上了,没过几天,小两口就如胶似膝起来,恩爱得不行。

    婚后没两年,赵氏便不负公姑盼望,为周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当了爹的周士相高兴的给儿子取了名字叫周秉正,意为秉性正直,小名安儿。

    有了安儿,周家小两口欢喜,老两口更是乐得不行,这日子过得是和和满满透着喜气,对他们而言,明朝也好,清朝也好,这改朝换代的事离他们太远,老百姓正儿八经的把日子过好就行。

    上有老,下有小,家有余粮,不正是百姓们一辈子都盼着的好日子么。只要刀不架在自个脖子上,只要自家日子能过得下去,谁个吃饱了撑得去和拿刀的拼命,替老朱家卖命去。

    再说,周士相虽然是明朝的秀才,可是清朝也承认他的功名,该得的好处一样不差,甚至较明朝相比,这清朝的官府对他们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格外看重。

    南明已经是日幕西山,地盘就剩了西南数省,明眼人都看出这明朝算是完了,如今也就是苟延残喘,清朝坐江山是铁板钉钉的事,故而周士相也没打算为明朝守节,日子就这么过着吧,等哪天广东局面彻底稳定下来,他打算去参加大清的乡试,好歹也要考个举人回来,若是老天真遂人意,能让他周士相高中进士,那可就真是祖坟上冒烟了。

    至于什么胡虏不胡虏、华夷不华夷的,不是他这个小小秀才应该考虑得事,那明朝皇帝都死了几个,那么多大臣将军都死了,地盘也是越打越小,他一小秀才能做什么?顺天应人,顺天应人吧。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都快完蛋的南明竟然在顺治十年又打回了广东,次年明军主帅李定国又亲自率军来攻,一下就把新会县城给围了,这一围就是足足八个月!

    明军围城,清军守城,城中的新会居民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担心,明军去年就打过一次广东,可到头来不也是在肈庆碰得头破血流败了回去吗,这一回虽是老本贼李定国亲自来攻,可大清兵强马壮,他打不破新会城,等到粮草断了,还不是哪来的回哪去。

    岂料,新会居民的噩梦来得是那么快,且还是应在他们以为凭仗的大清兵身上,明军的粮草没断,他们倒先断了!

    为了守城,清军将领下令搜刮城中所有粮食,清兵挨家挨户抢掠,居民家无余粮,只能掘鼠罗雀为生,等到后来更是以河中浮萍、地上清草为食,就这样,清军也不放过对城中百姓的搜刮,动辄突入居民家中大肆搜掠,若是看见百姓家中有口吃的,立时便是屠刀挥下。

    老人言,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乱世之中,人不如狗啊!

    明军围城四个月后,清军就开始掠人为食,他们将城中的居民宰杀当肉来吃。

    初期,清军只是吃那些普通人家,有功名在身的倒是能够躲过这劫,可是到了后来,有功名也好,没功名也好,在清军的眼里都成了可以吃的肉。

    等到明军解围退走,满清任命的两广总督李率泰带兵入城时,竟然发现城中的清军竟然马有余粟,兵有遗粮,所余粮食尚可供清军坚持三月之久。只那遍地的百姓骸骨,却不知向谁去诉冤!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和新会县城中到处上演的惨剧一模一样,当清兵冲进周家要捉周士相时,父亲周善元挺身而出,愿为儿代死,母亲何氏则挺而愿为夫代死,媳妇赵氏亦愿为姑代死。最后,清军杀了周善元和何氏,尔后又在三天后过来杀了赵氏,甚至连在襁褓中的安儿也不放过,当着周士相的面活活摔死带走了。

    一家五口,就剩了周士相一人,这还是妻子赵氏死前苦苦哀求,清兵这才放了他一马,否则,也是难逃一死。

    父母惨死之时,天性懦弱的周士相吓得躲在屋中不敢出来,妻儿惨死之时,他更是吓得生生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时,灵魂已被后世之人附体,原本的周士相已经泯然不见矣。

    当真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周士相父母妻儿死后不到十天,明军便解围退走。

    十天,就只十天!

    完全承载了身体主人记忆和情感的周士相捶胸跺地,仰面嚎哭。他为身体的主人感到羞愧,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妻儿死去,周士相啊周士相,你还是男人吗!你怎么就能苟且偷活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和清兵拼命,为什么!

    亲人都死光了,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

    面前两座连墓碑也没有的新坟是后世之人周士相亲手堆出来的,坟中没有任何一物,是地地道道的两座空坟。

    父母妻儿的骸骨早已不见,世间哪里还有凭悼之地!

    有坟也罢,无坟也罢,又有何用!

    国仇家恨,后世之人周士相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这两座空坟前,心中满是酸涩和悲苦。

    身为汉人,骨子里流着的炎黄血液让周士相天然的排斥一切异族,前世之时,他所身处的社会大肆贬低主体民族、鼓吹美化异族统治,那时的他虽然是共和国仅有的几支骑兵连中的一名士兵,可是,对社会的这种畸形现象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在痛骂之余做那沉默的大多数。但穿越之后,父母妻儿的死让他再也无法做沉默的大多数!

    国仇家恨第一次如此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任谁都无法再做那缩头乌龟,任谁,也再无法视若不见!任谁,也要挺胸复仇!

    周士相,既然你没了血性,那就让我这个后来人为你重塑脊梁骨吧!

    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闪现。。。

    庭院中,满头白发的父亲望着一手箍好的木桶,露出满意的笑容;

    灯光下,年迈的老母看着为儿子一针一线纳好的鞋底,目光中满是慈祥;

    书案旁,妻子端着做好的夜宵看着正在读书的丈夫,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

    襁褓中,才出生几个月的儿子咯咯笑的看着父亲,神情满是好奇。

    一幕幕的画面不断闪现在脑海之中,周士相只觉自己的鼻子酸得难受,他很想放声痛哭,可是他哭不出来,他的眼中早已没有泪水。

    爹、娘、晴儿、安儿,我周士相一定替你们报仇,一定替你们报仇!

    不知何时,周士相转身离开了这两座空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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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儿不为奴》这部作品只想告诉世人,历史是血淋淋的,穿越同样也是血淋淋的,在这个华夏陆沉的岁月,汉家儿郎难道真要去做那异族的奴隶!

第三章 复仇

    出城祭拜的新会居民已经陆续回城,同出城时一样,人群同样没有声音,有的只是脸上那还未干掉的泪痕。间歇中,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哽咽。

    风中再也没有纸钱落下,队伍中也不见了祭品,白色的缟服已经去了大半,但那凄凉的哀肃之情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弱。微风拂过,只让人感觉天地间皆是昏茫茫一片。

    看着回城的百姓,一众差役们都是松了口气,没出事就好。他们怕得不是明军去而复归,而是怕有人因为亲人的死对清军闹出事来。临出城前,黄知县可是再三叮嘱他们,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他们的差事便到了头。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差役们自然轻松下来,能在县衙吃粮可是好差事,任谁也不想平白丢了这饭碗。

    眼看就要进城了,黄四却仍不放心,特意带了几个差役前后又观察了一下,确认不会有人生事后,这才带人赶到前头。

    快到城门时,却是看到一队清兵簇拥着一员骑马的将领出城来,黄四一眼就识得这人是平南王麾下的参将由云龙。

    说到这由云龙,身份可高贵着,乃是正儿八经的汉军旗出身,是随平南王他老人家在太宗时就在辽东从的龙,还受过太宗爷的夸赞,顺治五年随平南王南下后一路斩将夺旗,愣是从小小把总一跃而为参将,在平南王心中可受着重用。论亲近程度,一同驻守新会的绿营右翼总兵吴进忠可是远远不及由云龙的,故而当初老本贼围城,守城清军是以由云龙这个参将为主,吴进忠这个总兵为辅的。

    由参将这是要出城去哪?

    黄四小声嘀咕了声,他这卑微小人物哪里敢去问人家汉军旗参将的事,正寻思着是不是进城向县尊禀报,却看到黄县令带了县丞和一个书办匆匆从城门快步奔了出来。

    从县衙一路小跑过来,黄之正也着实累得够呛,可要是能请动由参将向平南王爷进言免了新会三年赋税,他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这不听说由云龙要回广州觐见平南王,他便急匆匆的赶来,生怕来得迟了耽搁事。

    路上一直担心由云龙已经走了,现在看到人还未走,黄之正顿时心下一喜,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由云龙马下,不及喘定便恭敬的行了一礼,将来意说出。

    马上的由云龙听了几句后便点头示意,一扬马鞭,颇是同情道:“新会残破,百姓艰苦,本将也是看在眼里的,也罢,难得黄县令如此为民,这免赋的事就交给本将了,待本将见着王爷后定遂了你的心愿,不然,本将也没脸再来这新会城。”

    “多谢将军成全,下官代新会百姓谢过将军大恩!”

    听由云龙允诺了此事,黄之正立时大喜,见由云龙勒马欲走,便赶紧躬身道:“下官恭送将军!”

    由云龙哈哈一笑,打马便要朝前奔去,可眼前却见那出城祭扫的百姓已经到了城门,也不知怎的,看到那些如丢魂般的百姓,杀人不眨眼的由参将竟然鬼使神差的将马鞭给放了下来,人也不走了,只勒马定立在那。

    黄之正见状,心知缘由,也不敢说话,小心的陪立在一边。一众由云龙的亲兵也都沉默不语站在那里,个别人看向那些百姓的目光中明显带有几分愧疚之色。

    。。。。。。。。。。。

    回城的百姓在清军的注视下一群群相继往城中去,城头上、城门处都没人说话,静悄悄的让人窒息。

    眼看百姓差不多都要入城了,忽然,有一个秀才打扮的年轻人却从人群中跃步而出,径直向着由云龙所在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这人举动立时引起清兵注意,由云龙身后的亲兵作势便要往前拦截,由云龙却是挥手斥退了他们,在他看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也要如此紧张,传出去可真是他由云龙的笑话了。

    见那秀才跌跌撞撞的直奔过来,远远看去好像很是情急,有什么大事一般,由云龙心下奇怪,微一沉吟,转首问马下的黄之正道:“黄县令,这秀才你可识得?”

    黄之正也有些诧异,不知那秀才好端端的过来做什么,听由云龙问,忙定睛一看,旋即道:“回将军话,下官识得这人,这人乃是本县秀才周士相。”旁边的县丞也是识得周士相的,也点头示意确是此人。

    听确是个秀才,由云龙更是放心,马鞭一指已到近前的周士相,扬声问道:“你这秀才要做什么?”刚说完,就见那周士相在距自己一丈外忽而就跪了下来,然后纳头便对自己拜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由云龙大是诧异,光天化日的竟有人来拜自己,着实让他大为好奇,困惑之下从马上翻身下来,拿着马鞭朝前走了几步,问那跪在地上的周士相道:“你这秀才好端端的拜我做甚?”

    可这周士相并不作答,在那重重又拜了几下后,方才抬起头缓缓对由云龙道:“回将军话,学生父母妻儿都在将军肚中,今寒食将近,学生无处可祭,恰见将军在此,故学生特来一拜,若是将军不允,学生不知要拜何处?”说完,又是重磕几首。

    这番话从周士相口中说出来,一众由云龙的亲兵和黄之正等人都是听得呆了,由云龙更是老脸通红,满面羞愧,尴尬不已。至于自己肚中是不是有这人的父母妻儿肉,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求证的,守城数月,他由云龙吃下的新会百姓可是有好些人的,夜里,也不是没有被恶梦惊醒过,现在想来,确是惭愧,对不住这新会城的数万百姓。

    “你这秀才,真是。。。。真是。。。。”

    又羞又愧的由云龙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索性扭头不予理会这秀才,这么多人看着,他由参将脸皮也不是真的极厚,总不能真和这死了父母妻儿的酸秀才一般见识吧。

    正欲抬脚离开时,却听那周士相又叫唤了一声:“将军慢走,可否容学生上前一言?”

    “你我有何好说?”由云龙本能便要拒绝这秀才,可见对方一脸恳求的望着自己,便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且上前来,本将听你说些什么。”暗道若是这秀才有甚困难求助自己,须是得帮他一二,如此,也算稍作补偿。

    “多谢将军!”

    周士相闻言起身走到由云龙面前,身子微低,不动声色道:“将军,学生想说得是。。。”稍顿,略带几分悲呛道,“学生父母妻儿皆死于你之手,敢问将军,学生当否报仇?”

    话音刚落,只见周士相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菜刀出来,那菜刀却是早就别在他腰间的衣袍下的!

    “你!”

    秀才突然拔刀,陡然变故之下,由云龙大惊失色,不待反应过来,周士相手中菜刀已然狠狠砍在他脖子上,动作之快,力道之大,精度之准,让他这走南闯北杀了无数人的武夫也躲无可躲。

    只听“嗞”的一声,由云龙脖间软肉瞬时被菜刀切开大半,红肉翻起,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那菜刀想是用力太狠,竟是卡在骨头之上,可那报仇心切的周士相哪里还有个秀才模样,咬牙切齿之下猛一用力便将那菜刀再次提起,不待那由云龙尖叫声响起,刀刃再次入脖,这一回,可是着实将由云龙的脖子砍了个透彻,但听“咕噜”一声,由参将的脑袋连着顶子已然滚落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由云龙的无头尸首满是血雾竟是屹立不倒。

    “去!”

    周士相一击得手,毫不犹豫一把抢下由云龙尸身所佩腰刀,抬腿一蹬便将这无头身体蹬倒在地,不等由云龙那帮亲兵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箭步冲到由云龙座骑旁,熟练的纵身一跃,两腿一夹,鞍绳猛拽之下,那座骑嘶鸣一声便撒蹄向前狂奔而去。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剌客,有剌客!”

    “快,快,快拦住他!”

    “。。。。。。。”

    直到周士相连人带马冲出十数丈外,由云龙的亲兵和城门处的清兵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大惊小叫的去撵周士相,可那由云龙的座骑乃上等的蒙古马,周士相马术又出其精湛,等他们追出去时,周士相早就连人带马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骑远循,哪里追去!

    惊变陡起之时,黄之正还兀自不觉,等到由云龙的脑袋落地,周士相纵马奔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地上的由云龙脑袋愣愣发呆,嘴里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身后的县丞也吓糊涂了,身子不住哆嗦,嘴里却是念叨着:“周秀才怎的如此勇猛,怎的如此勇猛。。。”

    那书办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牙关上下打颤,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再看那城门前的百姓们,也是人人惊慌,把个城门口给乱得是一塌糊涂,急得那些清军直跺脚。

    。。。。。。。。。。。。。。。。。。。。

    作者注: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耿仲明之子)

第四章 投奔

    纵马一气奔出十数里,周士相便觉整个人都要被颠散了,整条右臂也是酸痛不已,想是刚才杀那由云龙时太过用力所致。

    将右臂曲起来回活动了几次后,周士相叹了口气,这具身子毕竟不是前世当兵时天天锻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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