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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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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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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叙述《命运》这个故事之前,先说说命运。

甚么?《命运》不是说命运的吗?“命运”是这个故事的题名,可以说命运,和命运有关的种种;也可以不是。究竟《命运》说的是甚么样的故事?还是那句老话:看下去,自然知道。

不论怎样,先来说说命运。

世界上,宇宙间,奇妙的事虽然多到不可胜算,但是决不会比命运更奇妙。

命运存在吗?彷彿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命运不存在吗?却又彷彿世上所有的人,都受著命运的左右。

(不但人受命运的左右,所有的生物,有生命的,也都有“命”运。甚至没有生命的物质,也有它们的命运,每一种生物或物质,都有命运在播弄。)

任何人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命运,尤其是想解答一个问题:我将来会怎么样?

也就是说,人最关心的,是自己将来的命运。

将来会怎么样呢?在生命历程中,会发生甚么事?是不是可以通过某种方法,预先知道自己的生命历程中将来的事?

这是第一层次的问题群,这一连串的问题,答案也很难确定。

若说没有,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方法传下来,可以推算一个人的未来命运,单是在古老的中国,方法之多,层出不穷,有看相(面相、手相、身相、骨相等等)、有排八字(根据一个人的出生时刻推算未来),还有各种各样的推算法、占卜求签,大方法中变出各种小方法,真要统计一下,子平、紫微、梅花神数……至少可以数出一百种以上。

方法是有的,这一点可以肯定。有的方法且十分复杂,不但需要相当高深的学识,而且也需要玄学上的灵感和才能,有的方法十分秘密,不是谙此术者,根本不能窥其门径,连边都沾不到。

但是问题又来了,根据这一切方法,推算出来的未来命运,准吗?算出来如此就如此?

于是,问题群进入了第二层次。

未来的事,就是还未曾发生的事。

一件事,不论多么简单,那都是表面现象。事实上,一件再简单的事,都极复杂,和千千万万的因素有关,千千万万的因素,结合起来,才产生一件简单之极的事情。

举一个例子:走进快餐店,买一只汉堡包,把这只汉堡包吃下肚子去,那是多么平常简单的一件事!每天都不知有多少人在做,很少有人从那么简单的事情中,去深一层想想这其实是多么复杂的一件事。

汉堡包用面粉制成,面粉是由甚么人制造出来?麦子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种出来?牛肉的来源又怎么样?洋葱自然来自农田,但如果恰有一只害虫,蛀蚀了那只洋葱,自然会被抛掉,当然你还可以吃到一只汉堡包,但也已经不是那一只了,有了微小的不同。

微小的不同,就是有变化,必须承认这一点。

也就是说,这只汉堡包,到你的口中,是上亿个因素结合起来形成,只要其中一个因素不同,整件事就不同了,虽然同与不同之间,相差可能极微,但不同就是不同!

再举一个例子,若干年前,在香港的半山区,在一个暴风雨之夜,山泥崩泻,以惊人的破坏力,把一幢十二层高的大厦,彻底摧毁,造成了巨大的灾害,有不少人,惨被埋在倒坍了的大厦和崩泻的山泥之中,丧失了生命。

不幸罹难的人,自然命运差极。但是也有很幸运地逃过了巨灾的人在。逃过了灾劫的人,看来是不应该逃过的,而不幸死亡的人,其实应该是可以逃得过的。

两个小故事,可以使关心自己未来命运的人感到兴趣,看了之后,也可以好好想一想。

第一个是遭了难的:一位年轻人,约了女朋友外出,可是临时,由于风雨实在太大,就临时取消了约会,逗留在家里。结果,大厦倾坍,遭了不幸。

他推辞约会之前,一定曾考虑过,当时外出还是不外出,决定于一念之间,而一念之间,就决定了他的一生命运。因素也不是在他一个人那方面,若是他的女朋友坚持一下,也就可以影响他的决定,那么,他未来的命运,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暴风雨不可测,形成一场暴风雨,不知有多少因素,自然的因素,再加上人的因素,种种因素凑合起来:就是那么巧。

第二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幸运的少妇。这位少妇当时正有孕在身,在暴风雨之夜,忽然想起要吃某种食品(据说是一种面包),于是就驾车离家,去购买这种面包。当她冒著风雨,买了面包,再驾车回去时,整座大厦已经消失,而她虽然震愕绝伦,却也逃过了被压死的噩运。

她决定是不是要冒著风雨去买面包,一定也曾考虑过,而决定去还是不去,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可就是这一念之间,决定了她一生未来的命运。

或许有一句老话可以套用:“命不该绝”。这是承认命运存在的说法,说起来相当玄:命不该绝的,自然会在一念之间,决定外出,命里该绝的,就会留下来。

但是,为甚么呢?没有答案,有,也还是一句老话:命里注定。

这种命里注定的说法,忽略了众多因素的存在,是一种太过简单的说法。像那位少妇,她忽然想起了要吃某种食物,自然是因为她怀孕,那是孕妇某种生活上的特徵之一。如果她未曾怀孕?自然一切都改变了,而就算是生理正常的男女,怀孕也是一个复杂无比的过程,她恰好怀孕了,命运就不同,如果她没有怀孕,自然又不同。

所谓前因后果,前因有千千万万,恰好是那样,才有那样的结果,前因稍有一项变动,结果就不同。

所以在理论上说,要藉不论是哪一种方法,推算未来的命运,都必须把所有的前因,全部正确无误地推算出来,才能达到唯一的正确结果。

前因既然牵涉的范围如此之广,有可能一一了解清楚吗?更何况每一个前因的形成,又有上亿的形成这个前因的因素在,牵扯开去,若用数值来表示,简直就是无穷大,实在无法计算  那便在理论上,也无法确立可以计算的可能!

好了,就算有某种方法,真可以囊括一切,推算未来;或者,像我在《天书》中记述的那样,地球上在进行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镜子反射”,早已在遥远的其他地方发生过的,那自然也可以藉著早已发生过的纪录,来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好了,就算未来命运真可以推算出来,那又怎么样?接下来的,自然进入了问题的第三层次。那就是:知道了未来的命运,能改变吗?若是不能改变,知道了又怎么样?

再用上面那两个例子,那位青年,若是通过了某种方法,早已知道他会在倾坍的大厦中被压死,他自然不会再在那晚上留在家中,谁也不会明知要压死而还留在那里等死。

所以,他会离开。

所以,大厦倾坍时,他不会被压死。

结果是:他没有死在那次灾难之中。

那么,就是推算不准确了,因为推算,算到他要死在那次灾难之中。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逻辑问题:如果算出来的结果可以改变,那么算出来的结果,就绝不准确,不但不准确,而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还会截然相反。

而如果推算出来的结果准确无误,那就不会更改,不能变动。然而,那就是对一个已知道了自己未来命运的人最痛苦的煎熬。在《丛林之神》这个故事中,就曾对一个有预知能力的人的痛苦,作了一句传神的描写:“生活就像是在看一张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旧报纸,乏味到了极点!”

既然,预知未来命运,只有两个可能:(一)不准确!(二)准确,但痛苦莫名。

那么,为甚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几乎是所有人,都那么焦急地想知道自己的将来。

将来终归会来,任何人,走完自己的生命历程,都可以清清楚楚知道有甚么事曾发生。

但是,所有人,古代的、现代的,焦急地要提早知道。

关于人的未来命运,是否可知,大体上的情形,就如上述。

我记述的故事,很少有那么长的前言。这洋洋数千字的前言,是我一次和若干大学生的谈话:受过高等现代教育的年轻人,对玄学上的事发生兴趣,想听听我的意见,所以才有了这一次谈话。当时所举的例子还要多,但现在为了急于记述《命运》这个故事,所以从略。

那次谈话结束,有一位青年问:“那么,卫斯理先生,你的结论是甚么呢?”

我的回答,可能不能使发问者感到满意,但是那是我唯一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我没有结论。我的意见已经简单地表达了出来,大家也不能在我的意见之中,得出任何的结论。”

那位青年又道:“那么  ”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是的,那么,甚么是命运,命运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结论。”

谈话结束之后不多几天,就开始发生了我如今名之为《命运》,要记述下来的那个故事。

以下,才真正是《命运》的开始。

第一部:石头上的怪纹路

春雾极浓,我处身于一个最不应该在的所在:在一艘船上,普通的中型游艇,而那艘船正在海面上。

浓雾在海面上整团地缓缓移动,一团和一团之间,又互相纠缠,整个天地间,就只是茫茫蒙蒙的一片。根本已经无“能见度”可言,那艘船不到二十公尺,我在船的中间,看不到船首和船尾。而我知道,离最近的岸边,至少有二十公里。

这样坏天气,我会在一艘船上,在海中航驶,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当浓雾一团团扑面而来,温暖而潮湿的空气吸进肺里,我真的莫名其妙,为的是一桩奇特的事,我会立刻详述这件事。

海面上十分平静,船身轻轻晃动,四周围除了海水所发出来的轻微的“拍拍”声之外,静到了极点,人的视觉和听觉,彷彿全失去了作用,这是一个十分适合于静思的环境,也不会有甚么不可预料的危险发生。

可是,一来,我不适宜静思,我会为了追寻一件事的前因后果,而采取行动,而很少静思。二来,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从作任何的设想。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唉!

叹气尽管叹气,还是得从头说起。

一个在飞速发展中的城市,如果从高空来观察的话,新的建筑物,简直就如同春天竹园中的笋,一幢一幢平地而起,而且一幢比一幢更高耸。

新的高楼,有的是拆掉了旧建筑物,在原来的地点造起来,也有,是在原来根本没有建筑物的地方造起来。

我在浓雾中,置身于小船上,和城市建筑,又有甚么关系呢?

看起来,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实际上,却还真大有关系,要从头说起。

那天下午,听完了白素自法国打来的长途电话,她父亲的健康略有问题,她赶去探视。在电话中,她说老人家的病势有好转,那就表示,我可以不必去了。才放下电话,双手反抱在后脑,把身子尽量靠后。近几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著我,我要好好想一想,才会有结论,可是牵涉的范围又太广,而且问题的本身不是很有趣,所以有点提不起兴致。

就在那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来,听到了一个又兴奋又急促的声音在问:“卫斯理先生在吗?”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的电话号码,就算不是秘密的那个,知道的人也不是太多,而我也不是人想听陌生人的电话。

因为很多陌生人的电话,都不知所云。例如他们遇到了甚么“怪事”,硬要把那件“怪事”讲给你听之类。所以我一听到是陌生声音,我立时道:“他不在,到北非洲去了。”

那陌生的声音“啊”了一声,显得相当失望,我也就放下了电话。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再接听,才应了一下,就听到了“哈”的一声:“北非洲?明明是在你的书房。”

我认出那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会打电话给我,而又用这种语气的少年人,除了温宝裕之外,不会有第二个。我闷哼一声,一时之间,还不知他又在捣甚么鬼:“甚么意思?你把我电话号码随便给人?我已经为你更换过一次电话号码!”

温宝裕急忙分辩:“完全有必要,不是随便给人。”

我又闷哼了一声:“速速道来,长话短说。”

温宝裕答应了,说:“我舅舅是建筑工程师,最近在一个岛上,由他负责,要建造一组房子  ”

我听到这里,已故意大声打了一个呵欠,以示没有甚么兴趣。

温宝裕传来了一下苦笑声:“求求你,请听下去,造房子先要开山,那岛上的山很多,有的山,为了开拓地盘,必须开山劈石,把它移走  ”

我“嗯”地一声:“可是在开山的过程中,开出甚么宝物来了?”

我这样说,自然是讥讽他,谁知道他的声音听来极认真:“还不知道是不是甚么宝物,可是真的值得研究。”

我笑了起来:“小宝,那你就去研究吧,别推荐我,世界上值得研究的事,实在太多了。”

温宝裕急道:“你  ”

可是我没有再给机会让他说下去,就挂上了电话。

看!有很多人说,我似乎特别容易遇上怪异的事,其实有时,真是推也推不掉。第一个电话,自然是温宝裕做建筑工程师的那个舅舅打来的,我没加理会,第二个温宝裕打来的电话,我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那么,应该是不论甚么事,都和我无关了。

可是不然。

就在我又开始思考那个不是很有趣,但足以造成困扰的问题,才集中了精神不久,门铃响起。

书房的门开著,我可以听到老蔡开了门,和来人的对话。

来人在要求:“我要见卫斯理先生。”

老蔡问:“卫先生约你来的?”

来人道:“不是,只是有一样东西,来源很特别的,想请他看一看。”

老蔡也习惯了应付这类事件:“好,请你把东西留下来,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转交给他。”

通常,来人总还要纠缠一番的,这次也不例外:“能不能让我亲手交给他,我想向他解说一下,发现那东西的经过。”

老蔡应对自如:“你把东西留下来,卫先生看了,如果感兴趣,自然会和你联络。”

我听到这里,已经把才集中起来的思绪,完全打乱,心中不禁有点恼怒,而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抓起电话,再一次听到了温宝裕的声音:“我舅舅到了吗?那东西是不是很值得研究?”

本来已经心里不是很高兴,再一听了这样的电话,不快之感,自然更甚,我立时道:“你很快就会从你舅舅那里知道!”

我放下电话,走出书房,下了楼梯,来人还在和老蔡絮絮不休,我来到门口,一下子拉开了老蔡,用极不友善的目光,瞪向来人。来人见我来势汹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我看到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相貌很俊美,有点像温宝裕,身形不是很高,可是很扎实,一手提著一只旅行袋,一手提著一只公文包,看起来,有几分像是推销员。

他自然看出了我来意不善,所以立时陪著笑脸:“卫先生,你说到北非洲去了,原来是开玩笑。”

我看到他这样子,倒不容易发得出脾气来,只好笑道:“先生,多几个像你这样喜欢来找我的人,我看我该躲得更远才是。”

来人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这件事……这件东西……”

我叹了一声,知道向他说我另外有事,很忙,没有空,全没有用。因为每一个人的心目中,都只认为自己的事最重要,人是一种极度自我中心的生物,看来多少得花点时间才行了。

所以我作了一个手势,令他进来:“好,小宝说你开山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甚么,你快拿出来看看吧。”

我实在不想多耗时间,所以连给他自我介绍的机会都不肯。

那青年人走了进来,先把旅行袋放在几上,看起来好像很沉重,接著,他打开了旅行袋,我已经看到,旅行袋中是一块石头。

这时,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甚么宝物,原来是一块石头,开山开出一块石头来,也要拿来给我看,我有三头六臂,也不够应付!

这时,我脸色自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青年向我望了一眼,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我的脸色,一面把那块石头,自旅行袋中捧出来,一面像是在喃喃自语:“小宝告诉我说,卫先生你的脾气……很大,不喜欢人家打扰,可是,事情实在很怪。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只好叹了一声,看著他把石头取了出来,石头大约和普通的旅行袋差不多大,不规则,有一面十分平整,他就指著那平整的一面:“卫先生,请看。”

我早已看到了,在一面有深浅不同的颜色,构成了一幅似画非画、似图案非图案的形象,看起来,有四个柱状物,比较高,还有一些圆形的、方形的组成,绝无特别。

我不禁又叹了一声:“看到了。”

那青年人道:“这上面显示的情形,看在别人的眼里,当然不值一顾,可是在我看来,却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

我讥讽地道:“哦,你练过慧眼,能在一块石头莫名其妙的花纹上,看出盘古开天辟地的情景?”

青年人涨红了脸,嗫嚅道:“不,不,卫先生,请你看一看,这上面的花纹,像甚么?”

我真是忍不住冒火:“像甚么?甚么也不像!”本来我还想发作一番,有不少人,喜欢把石头上的花纹,牵强附会一番,像甚么像甚么,真正像的不是没有,出产在中国云南的大理石,就有些花纹极像是某些东西。

类似的附会多的是,所谓像是“山水画”的,无非是一些曲线。但是我实在懒得多说,所以说了“甚么都不像”,就没有再说下去。

同时,我心中还在想,这个青年人,此我熟稔的一个叫陈长青的朋友,还要夸张,见到了一块有花纹的石头,竟说甚么在他看来,那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

青年人一面连声答应:“是,是。”一面又手忙脚乱地打开公事包来。

我知道赶也赶他不走,索性豁出去了,看他还能有甚么花样玩出来。我交叉手臂看著他,只见他打开公事包,取出了一张和公事包差不多大小的相片,黑白的,送到我面前:“卫先生,请你看看这张相片。”

我向相片看了一眼,相片上黑白的明暗对比,就是石头上的花纹,我自己也有点对自己的耐心表示惊奇,居然声音还不是很高:“哦,你拍了相片,我已经看过实物了,何必再看相片?”

那青年陡然吸了一口气:“你……也有同样的感觉?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人,你看起来,相片拍的就是这石头上的花纹?”

听得他把一个有明显答案的问题,这样郑而重之地问,我不得不再看那相片,又看了那块石头,点了点头。青年人现出极兴奋的神情来:“卫先生,你说这不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么?”

老实说,一直到那时为止,我一点也看不出事情有甚么奇特之处,我冷冷地看著他:“看来,要人觉得事情奇怪,你还得好好编一个故事才行。”

他又连声道:“是,是。哦,不,不,不必编故事,我只要解释一下就可以,这张照片,并不是对著这块石头拍下来的,而是对著另外一张照片拍下来的,请看。”

正当我还未曾弄明白他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之际,他又取出了另外一张同样大小的彩色照片来,那张彩色照片,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住宅区,位于海湾边上,有高低不同的各种建筑物,海水碧蓝,拍得十分好,大可以拿来作为明信片之用。

那青年人在继续解释:“我特地用黑白软片,而且在拍摄之前,把轮廓弄得模糊些,弄出那张黑白照片的效果  ”他才讲到这里,我已经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来。我自他的手中,把那张彩色照片取了过来,和黑白照片对比著,的确,黑白照片上本来看不清是甚么的阴影和明暗对比,和彩色照片一比,就可以知道,那些全是建筑物的轮廓。我再一次发出了“啊”地一声,又把那张黑白照片,凑近那块石头,对比一下,两者之间,完全一样!简直就像那张照片,是对著这块石头拍下来的!

一时之间,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一块开山开出来的石头上,有著花纹,乍一看来,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实实在在,和一张照片上所显示的各种高低不同的建筑物、大小位置、距离布局,一模一样。

这事情,真是古怪之极。

我呆了片刻,指著那张彩色照片:“这是甚么地方拍来的?”

那青年道:“对著一组模型拍,作为宣传之用。”

我皱了皱眉,他再解释:“一个财团,计画在一个岛上,建筑一个住宅中心,由我负责总设计,再根据设计图,造了模型,显示建筑完成后的景色,照片就是对著模型拍的。”

我挥了挥手,问道:“这是你的设计?”

他道:“是。”

他指著那两幢高房子:“这是两幢大厦,高三十八层,这是一连串独立的洋房,这个半圆型的,是一个购物中心,那边长尖角形的,是体育馆,还有那两个突出的,是计画中的码头……”

他一直解释著,每提及一项建筑物,就在彩色照片上指一指,然后,再向那块石头上的花纹指一指,凡是彩色照片上有的建筑物,在那块石头平整一面上,都以较深的颜色显示出来,经他一指出之后,看起来,石头上的花纹,简直就是艺术化了的那个住宅中心的全景,丝毫不差。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那青年人缓缓摇著头:“卫先生,只是……巧合?”

我侧头想了一想:“石头上,事实上,每一块石头上,都有颜色深浅的不同,由于颜色深浅的不同,会构成一种图案  ”

他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种花纹,有时会凑巧像一件物体,或是某种动物,甚至是一个人,这种情形,在变质岩的大理石中最常见,可是这块石头是花岗岩,花岗岩中有花纹,怎么会和我所作的设计,一模一样?”

我也感到迷惑,几乎想问他一个蠢问题:你是不是见到了这块石上的花纹之后,得到灵感,才作了这样的设计的。

但是我当然没问出口,只是问:“这块石头  ”

他道:“我看到这块石头的经过,也偶然之极  ”

他略顿了一顿,我不免有点前倨而后恭:“贵姓大名是  ”

他忙道:“是,是。我竟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宋,宋天然。”

我道:“宋先生,请坐下来慢慢说。”

他坐了下来:“整个工程,如今还只在整理地盘的阶段,要开不少山,现阶段,我不必常到工地去。三天之前,我只是循例去看一下,那天雾大,船的航行受了阻碍,所以迟到了一小时。我每次巡视,都只是一小时,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天没有雾,船没迟到,我早已走了,不会发现这块石头。”

我“嗯”地一声:“是,一些偶然的因素,会影响许多事情以后的发展。”

宋天然突然问了一句:“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事,冥冥中自有定数呢?”

我笑了一下:“很难说,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件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必去猜测如果不是这样发生,会如何发生。因为事态不像已发生了那样,可以有无数种别的形式。”

宋天然没有再问甚么,继续讲下去:“上了岸,到了工地,了解了一些情形,恰好开山的爆破工程正在进行,所以就等著,等到爆炸完毕,土石崩裂,尘土和烟雾冒起老高,警戒撤除,我就和几个工程人员走进了爆破的现场  ”

他讲到这里,向我望了一眼:“我是不是说得太……啰唆了一些?”

我忙道:“不,不,你由你说。”

由于事情确然有其奇特之处,我倒真的很乐意听他讲述发现那块石头的经过。

宋天然又道:“爆炸崩裂下来的石块,大小形状不同,堆在一起,已经有好几辆车子,准备把它们运走,去进行轧碎,在建筑工程展开之后,可以用来做建筑材料,我向前走著,恰好有一架铲土机,铲起了大量石块,机械臂旋转著,就在我面前不远处转过,我偶然看了一下,就看到了这块石头。”

他说到这里,用手向几上的那块石头,指了一指。然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先生,我看到那块石头的机会之微,真是难以计算。”

我“嗯”地一声:“迟十分之一秒,或是早十分之一秒,你就看不到了。”

宋天然道:“而且,当时还要那块石头有花纹的一面刚好对著我,我才能看到。”

我道:“是,发生的或然率不论多么小,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或许还有些石头上的花纹更古怪,但由于被发现或然率低的缘故,所以未曾被发现。”

宋天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我所说的话,看他的神情,像是不很同意,但是却也无法反驳。

他继续说下去:“我一眼看到了那块石头上的花纹,由于我曾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从事设计,整个住宅中心的艺术设计,也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我对我自己长时期的工作,自然留有极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一看到石头上的花纹,就震惊于它和整个建筑群排列的相似,我就叫停了铲土机的司机,把那块石头搬了下来。”

他伸手在那块石头有花纹的一面,抚摸了一下:“当时在场的另外几个人,就未曾留意到那石头上的花纹有甚么特异,我也没有解说,只是说想弄一块石头回去做纪念,弄回去之后,拿出彩色图片来一看,我就傻掉了,再拍了黑白照片,卫先生,你已经可以看到,一模一样。我量度过,一模一样。”

他连连强调“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有那块石头放在眼前,我一定不会相信,可是这时,我对于“一模一样”,却一点也不怀疑。

宋天然望定了我:“卫先生,你怎么解释?”

我无法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等了一会,又道:“昨天小宝到我家来,看到了这石头,他说怪异的事,难不倒你,你一定会有解释。”

我伸手,指著照片和石头,声音听来十分乾涩:“如果要……理性的,我的意思说,如果要合理的解释,那就只好说是巧合。”

宋天然立时摇头:“巧合到了这种程度?石头在山中,形成了已经不知多少年,上亿年,恰好爆炸时在这个地方裂了开来,上面的花纹,又和我的设计,将在那地方出现的建筑群一样?”

我也知道,只是说“巧合”,很难令人入信,根本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我刚才说话的声音,才会那样犹豫而不肯定。

这时,我苦笑了一下:“那你需要甚么样的解释呢?要我说……在几亿年之前,这座山形成时,有人有惊人的预知能力,所以把若干亿年之后,会在那里出现的建筑群的花纹,弄在石头上?”

宋天然急速地眨著眼:“这……这好像也没有甚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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