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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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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脸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那便是:我们的惊讶和恐惧,胜于悲哀。

自然,唐月海是我们的好朋友,他的死亡,使我们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于他的死亡,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了,是以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极其离奇的内幕,这种想法,我们都还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来,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冲淡了我们对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间中的气氛是极其阴森的,一个人,不论他的生前,有著多么的崇高的地位,有著多么大的荣耀,但是当他躺在医院太平间的水泥台上之际,他就变得甚么也没有了,所有已死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进了太平间之后,略停了一停,唐明原来是跟在我们身后的,这时,越过了我们,来到了水泥台,他父亲的尸体之前。

我们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几步距离,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好几哩路遥远,我们的脚步,异常沉重,这是生和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不可测了。

唐明等我们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时,才缓缓揭开了覆在唐月海身上的白布,使我们可以看到唐月海的脸部。

当他在那样做的时候,他是隔过头去的,而当我们看到了唐月海的脸时,也都吓了一大跳。

死人的脸,当然是不会好看到甚么地方去的,而唐月海这时的脸,尤其难看,他的口张得很大,眼睛也瞪著,已经没有了光采的眼珠,彷彿还在凝视著甚么,这是一个充满了惊恐的神情,这个神情凝止在他的脸上,他分明是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的。

我们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间中那种异样的药水气味,使我有作呕的感觉。我想说几句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明看来,比我们镇定得多,他缓缓转过头,向我们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白布。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乐生博士挣扎著讲出了一句话来,他是在对唐明说话。他道:“别难过,年轻人,别难过!”

唐明现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我自然难过,但是我更奇怪,我父亲怎么会突然死的?”

我们三人互望著,自然我们无法回答唐明的这个问题,而事实上,我们正准备以这个问题去问唐明!

阮耀只是不断地搔著头,我道:“不论怎样,这里总不是讲话的所在。”

我这句话,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点著头,向外走去。

我们出了太平间,唐明就被医院的职员叫了去,去办很多手续,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地在走廊中踱来踱去。

过了足足四十分钟,唐明才回来,他道:“手续已办完了,殡仪馆的车子快来了,三位是”

阮耀首先道:“我们自然一起去,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明又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和唐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我已觉得,唐明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头脑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在忙乱和混杂之间渡过的,一直到我们一起来到殡仪馆,化装师开始为唐月海的遗体进行化装,我们才有机会静下来。'网罗电子书:。WRbook。'

在这里,我所指的“我们”,是四个人,那是:我、阮耀、乐生博士、唐明。

我们一起在殡仪馆的休息室中坐著,这时候,讣闻还未曾发出去,当然不会有吊客来的,是以很冷清,我们坐著,谁也不开口。

好一会,我才道:“唐明,你父亲回家之后,做过了一些甚么事?”

唐明先抬头向我望了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看书,我听到他开门走进来的声音,我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了我一下,就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中。”

我问:“那时,他可有甚么异样?”

唐明摇著头:“没有,或者看不出来。他在我房门前经过,我看到他的侧面,好像甚么事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然后”

唐明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人,都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各自挺了挺身子。唐明在略停了一停之后,立时继续讲下去:“然后,大约是在大半小时之后,我忽然听到他在房中,发出了一下尖叫声”

唐明讲到这里,皱著眉,又停了片刻,才又道:“我应该用一些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这下叫声,他的那下叫声,好像……十分恐怖,像是遇到了意外。我一听到他的叫声,wrshǚ。сōm便立时来到他的房子,问他发生了甚么事,他却说没有甚么,叫我别理他。”我也皱著眉:“你没有推开房门去看一看?”

唐明道:“我做了,虽然他说没有事,但是他那下叫声,实在太惊人了,是以我还是打开门,看看究竟有甚么事发生。”

阮耀和乐生博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么,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唐明摇著头:“没有,没有甚么事发生,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他的神情,看来很有点异样,脸很红,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我道:“是恐惧形成的脸红?”

唐明摇著头,道:“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的神情。并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极度的兴奋!”

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人望了一眼,都没有出声,因为就算要我们提问题,我们也不知道该问甚么才好。

唐明继续道:“我当时问道,爸爸,你真的没有甚么事?他显得很不耐烦,挥著手:“没有事,我说没有事,就是没有事,出去,别管我!”我退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心中这一直在疑惑著,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他发出的第二下呼叫声。”

唐明讲到这里,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显然,他再往下说,说出来的事,一定是惊心动魄的。

我们屏住了气息,望著他,唐明又道:“这一次,我听到了他的呼叫声,立时冲了出去,也没有敲门,就去推门,可是门却拴著,我大声叫著他,房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就大力撞门,当我将门撞开时,我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失声道:“已经死了?”

唐明道:“还没有,我连忙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那时他还没有死,只是急促地喘著气,讲了几句话之后才死去的。”

我们三个人都不出声,唐明抬起头来,望著我们,神情很严肃,他缓缓地道:“他临死之前所讲的几句话,是和三位有关的!”

我们三个人又互望了一眼,阮耀心急,道:“他究竟说了些甚么?”

唐明再度皱起眉来,道:“他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三位一定明白的。他叫著我的名字说:‘你千万要记得,告诉乐生博士、卫斯理和阮耀三个人,那些危险记号,全是真的,千万别再去冒险’!”

当唐明讲出了那句话之际,其他两人有甚么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而我自己,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顶至踵,直泻而下,刹那之间,背脊上冷汗直冒,双手也紧紧握住了拳。

唐明在话出口之后,一直在注视著我们的反应,但我们三个人,彷彿僵硬了一样。

唐明道:“他才讲了那几句话,就死了。三位,他临死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们仍没有回答他。

对于一个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而言,要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对我而言,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意思却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提及的“那些危险记号”,自然是指罗洛那张地图上,在那一小块涂上金色的地区附近所画的危险记号。

在探险地图上,这种危险记号,是表示极度的危险,可以使探险者丧生的陷阱!

唐月海说的,就是那些记号!

可是,在明白了唐月海那几句话的意思之后,我的思绪却更加迷惘、紊乱了。

因为,我们已然确知,罗洛的那幅神秘的地图,绘的是阮耀的花园,那一小块被涂上金色的,是一座被拆去了的亭子的台基,那些危险记号,就分布在那亭子台基的四周围。

当时,我们几个人,都绝没有将这些危险记号放在心上,因为我们看不出有丝毫的危险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唐月海才会在其中一个危险记号的所在地,揭起一块石板。

而当唐月海揭起那块石板来的时候,也甚么事都没有发生。可以说,当时,我们完全不曾将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唐月海突然死亡这件事!

揭起那块有危险记号的石板的是唐月海,他突然死亡,而且在临死之前,说了那样的话,要我们千万不可以再去涉险。

那么,唐月海的死,是因为他涉了险?

可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揭起了草地上的一块石板,当时甚么事也没有发生,真的甚么事也未曾发生过!如果说,因为在罗洛的地图上,在那地方,注上了一个危险的记号,那么人便会因之死亡,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唐明仍然望著我们,而我们仍然没有出声。

我相信,乐生博士和阮耀一定也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所讲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而他们的心中,一定比我更乱,更说不出所以然来!

还是唐明先开口,他道:“我父亲做了些甚么事?他曾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去探险?”

我苦笑了起来:“唐明,你这个问题,我需要用很长的叙述来回答你。”

唐明立即道:“那么,请立即说。”

他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停了一停,或许觉得这样对我说话,不是很礼貌,所以他又道:“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为甚么会突然死亡的!”

整件事情,实在是一种讲出来也不容易有人相信的事,但是,在这件事情中,唐明既然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他就有权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向阮耀和乐生博士望了一眼,觉得整件事,如果由乐生博士来说,他可能词不达意,由阮耀来说的话,那更会没有条理,还是由我来说的好。

于是,我就从罗洛的死说起,一直说到我们发现罗洛的地图,绘的就是阮耀花园为止。

当然,我也说了,唐月海在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揭了一块石板的那件事。

唐明一直用心听著,当我讲完之后,他的神情有点激动,双手紧握著拳:“三位,你们明知这是一件有危险的事,为甚么不制止他?”

我们三个人互望著,我道:“唐明,地图上虽然有著危险记号,但是事实上,我们都看不出有甚么危险来。唐教授一定也觉得毫无危险。是以他才会那么做的!”

唐明的脸涨得很红:“如果没有危险,何以罗洛要郑重其事地在地图上,加上危险的记号,我父亲的死,是你们的疏忽。”

唐明这样指责我们,使我和乐生博士,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很难堪,但是我们却没有说甚么,然而,阮耀却沉不住气了。

阮耀道:“我不知道罗洛为甚么要画这张地图,也不知道他根据甚么要在地图上加上危险的记号。而事实是:我的花园中决不会有甚么危险的!”

唐明却很固执,他毫不客气地反驳著:“事实是,父亲死了。”

我忙摇著手:“好了,则争了,唐教授的死因,我相信医院方面,一定已经有了结论。”

唐明叹了一口气:“是的,医生说,他是死于心脏病猝发。许多不明原因的死亡,医生都是那么说的,又一个事实是:我父亲根本没有心脏病!”

我也叹了一声:“或许令尊的死亡,我们都有责任,但是我决不可能相信,他是因为翻起了那块石板之后,招致死亡的。”

我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那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有十几处,我也可以去试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会死。”

阮耀显然是有点负气了,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大声道:“我去试,事情是发生在我的花园里,如果有甚么人应该负责的话,那么我负责!”

在阮耀讲了那几句话之后,气氛变得很僵硬,过了几分钟,唐明才缓缓地道:“不必了,我父亲临死之际,叫你们决不可再去冒险,我想,他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这其中,一定有著甚么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因素,会促使人突然死亡,那情形就像”

我不等他讲完,就道:“就像埃及的古金字塔,进入的人,会神秘地死亡一样?”

唐明点了点头,阮耀却有点夸张地笑了起来:“我不怕,我现在就去!”

他真是个躁脾气的人,说了就想做,竟然立时站了起来,我一把将他拉住:“就算你要试,也不必急在一时,忙甚么!”

阮耀仍然有幸然之色,他坐了下来,我们都不再出声,我的思绪很乱,一直到天快亮了,我才挨在椅臂上,略瞌睡了片刻。

然后,天亮了。唐月海是学术界极有名的人物,吊客络续而来,唐明和我们都忙著,一直到当天晚上,我们都疲惫不堪,唐月海的灵柩也下葬了,我们在归途中,阮耀才道:“怎么样,到我家中去?”

我知道他想甚么,他是想根据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去移动一些甚么,来证明唐月海的死亡,和他的花园是无关的。

我也觉得,唐月海的死,和阮耀的花园,不应该有甚么直接的关系,唐月海的死因既然是“心脏病猝发”,那么,他在临死之前,就可能有下意识的胡言乱语。但是,事实是,唐月海死了,所以我对于阮耀的话,也不敢表示赞同。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和阮耀一起到他的家中去,那么,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先去“涉险”。

固然他可能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如果再有一件不幸的事发生的话,只怕我和乐生博士的心中,都会不胜负担了!

我和乐生博士所想的显然相同,我们互望了一眼,一起点头道:“好!”

阮耀驾著车,他一听得我们答应,就驱车直驶他的家中,他一下车,就直向前走,一面已自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

当他来到了那花园之际,几个仆人已迎了上来,阮耀挥著手,道:“著亮灯,所有的灯!”

几个仆人应命而去,不多久,所有的灯都著了,水银灯将这花园,照得十分明亮,阮耀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就停了下来。

我和乐生博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定之后,挥著手,道:“你们看,我现在站的地方,就有一个危险记号,你们看,是不是?”

我和乐生博士,在他的手中,看著那张地图的照片,阮耀这时站立之处,离那个亭基约有十余码,在那地方的左边,是一株九里香,不错,罗洛的地图上,阮耀所站之处,确然有一个危险记号。

我和乐生博士都点了点头,阮耀低头向下看看:“哈,唐明这小伙子应该也在场,现在你们看到了,我站的地方,除了草之外,甚么也没有!”

我们都看到的,不但看到,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的确,在他站的地方,是一片草地,除了柔软的青草之外,甚么也没有。

阮耀又大声叫道:“拿一柄铲来,我要在此地方,掘上一个洞!”

他又大声叫道:“快拿一柄铲来!”

一个仆人应声,急匆匆地走了开去,而阮耀已然卷起了衣袖,准备掘地了!

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阮耀虽然是一个暴躁脾气的人,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他却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决不应该这样激动,这样认真的。

这时候,如果唐明在的话,他那样的情形,还可以理解。可是,唐明却不在。

阮耀这时候的情形,使我感到熟悉,那是异乎寻常的,和他以往的性格不合的,那就像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陡地震动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那情形,就像是唐月海在这里,用力要掀起那块石板时的情形一样!

当时,唐月海的行动,也给我以一种异样的感觉。唐月海平时,是一个冷静的人,是一个典型的书生。可是当时,他却不理人家的劝阻,激动得一定要将那块石板揭了起来,我还可以记得当时,他推开我,以及用力过度而脸涨得通红的那种情形!

这正是阮耀现在的情形!

我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时,一个仆人已然拿著一柄铁铲,来到了阮耀的身边,阮耀一伸手,接过了那柄铁铲来,同时,粗暴地推开了那仆人。

他接了铁铲在手,用力向地上掘去,也就在那一刹间,我陡地叫道:“慢!”

我一面叫,一面飞起一脚,“当”地一声,正踢在那铁铲上,将那柄铁铲,踢得向上扬了起来,阮耀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呆了一呆:“你干甚么?”

我道:“阮耀,你何必冒险?”

阮耀笑了起来:“在这里掘一个洞,那会有甚么危险?”

我忙道:“阮耀,你刚才的情绪很激动,和你平时不同,你心中有甚么异样的感觉?”

阮耀的手中握著铁铲,呆呆地站著,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有甚么异样的行动了?”

我道:“也说不上甚么特别异样来,只不过,你的举止粗暴,就像唐教授前天要揭开那块石板之前一样。”

阮耀又呆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甚么,我觉得我没有甚么异样?”

乐生博士一直在一旁不出声,这时才道:“或许,人站在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就会变得不同!”

我和阮耀两人,都一起向乐生博士望去,乐生博士所说的话,是全然不可理解的,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当日,唐月海在将我推开的时候,他就是站在那块石板上!

我想站到那地方去,但是乐生博士已先我跨出了一步,站在那上面了。

我看到他皱著眉,突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著,他低头望著脚下,他脚下的草地,一点也没有甚么出奇之处,我大声道:“你在想甚么?”

乐生博士不回答,我来到了他的身前,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跌开了一步,才道:“你刚才在想甚么?为甚么不说话?”

乐生博士吸了一口气:“很难说,你自己在这上面站站看。”

我立时打横跨出一步,站了上去。

当我在站上去之后,我并不感到有甚么特别,可是几乎是立即地,我觉得十分焦躁。那种焦躁之感,是很难以形容的,好像天陡地热了起来,我恨不得立时将衣服脱去那样。

然后,我低头向下望著,心中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将我所在的地方,掘开来看看。

在那时候,我的脸上,一定已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神情来,因为我听到乐生博士在惊恐地叫著:“快走开!”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来推我,可是我却将他用力推了开去,令得他跌了一交。

紧接著,有一个人向著我,重重撞了过来,我给他撞得跌出了一步。

而就在我跌出了一步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也看到,将我撞开一步的,不是别人,正是阮耀。

阮耀在撞我的时候,一定很用力,是以连他自己,也几乎站不稳,还是乐生博士将他扶住了的。

等到我们三个人全都站定之后,我们互望著,心中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一时之间,谁都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阮耀才抓著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

乐生博士道:“我也不明白!”

他们两个人,一面说著“不明白”,一面向我望了过来。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以为我经历过许多怪诞的事,大概可以对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之故。但是我却显然令得他们失望了。

因为我也同样地莫名其妙,所以我给他们的答覆,只是摇头和苦笑。

阮耀继缤搔著头:“我们三个人,都在这上面站过,这里看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丝毫分别,但是在罗洛的地图上,却在这上面,注上了极度危险的记号,是不是?”

我和乐生博士都点著头:“是!”

阮耀挥著手:“而我们三个人,都在站在这地方之后,心中起了一股冲动,要掘下去看一看,是不是?”

阮耀并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他不但没有条理,甚至有点乱七八糟。可是这时,他讲的话,却是十分有条理的,所以我和乐生博士继续点著头。

阮耀望著我们,摊开了手,提高了声音:“那么我们还等甚么,为甚么不向下掘掘,看看究竟地下有著甚么,竟能够使站在上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第五部:桌上的两个手印

我苦笑了一下:“阮耀,我和你以及乐生博士,都知道为了甚么不向下掘。”

阮耀道:“因为唐教授的死?”

我和乐生博士,都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那并不是说我们不同意阮耀的话,而是因为那是明显的、唯一的理由,不需要再作甚么特别的表示之故。

乐生博士皱起了眉:“我想,昨天,当唐教授站在那块石板之上,后来又用力要将那块石板掀起来之际,他一定也有著和我们刚才所体验到的同样的冲动!”

我和阮耀点头,乐生博士又补充道:“我们又可以推而广之,证明凡是罗洛的地图上该有危险记号的地方,人一站上去,就会有发掘的冲动!”

我和阮耀两人又点著头。

要证明乐生博士的推论,其实是很简单的,罗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近二十个,我们随便跨出几步,就可以站定在另一个有危险记号的地上。

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再去试一试,而宁愿相信了乐生博士的推论。

那并不是我们胆子小,事实已经证明,光是站在有危险记号的地上,是不会有甚么危险的,可是我们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意去试一试。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刚才,每一个人都试过的缘故。那种突然之间发生的冲动,在事先毫无这样设想下,突然而来的那种想法,就像是刹那之间,有另一个人进入了自己的脑部,在替代自己思想一样,使人有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在事后想起来,却叫人自心底产生出一股寒意来,不敢再去尝试。

在我们三个人,又静了片刻之后,几个在我们身边的仆人,都以十分奇讶的眼光望著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干些甚么。

阮耀忽然又大声道:“唐教授是心脏病死的!”

乐生博士道:“或者是,但是他在临死之前,却给了我们最切实的忠告!”

阮耀有点固执地道:“那是他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

我摇著手:“算了,我看,就算我们掘下去,也不会找到甚么,就像唐月海掀开了那块石板一样,甚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却有可能带来危险,我们何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阮耀翻著眼,心中可能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他却也想不出话来否定我的意见,只是瞪著我。

就在这时候,几下犬吠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随著犬吠声的传近,一只巨大的长毛牧羊狗,快步奔了过来,在阮耀的脚边嗅著、推擦著。

阮耀突然高兴地道:“有了,这只狗,最喜欢在地上掘洞埋骨头,这里的泥土很松,叫它来掘一个洞,看看下面有甚么。”

那只狗,是阮耀的爱犬,阮耀这样说,显然仍是不相信唐月海临死之前的警告。

事实上,要是说我和乐生博士,已经相信了唐月海的警告,那也是不正确的。乐生博士的心中究竟怎么想,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我只觉得这件事,由头到现在,可以说充满了神秘的意味,几乎一切全是不可解释的。在一团迷雾之中,唐月海临死前的警告,虽然不足为信,可是也自有它的份量。

当时,阮耀那样说了,我和乐生博士,还没有表示甚么意见,他已经走向前去,用脚踢著草地,将草和泥土,都踢得飞了起来,同时,他叱喝著那头狗。

那头长毛牧羊狗大声吠叫著,立时明白了它的主人要它做甚么事,它蹲在地上,开始用前爪,在地上用力地爬掘著。

我,乐生博士和阮耀三人,都退开了一步,望著那头牧羊狗在地上爬掘著。

那头牧羊狗爬掘得十分起劲,一面掘著,一面还发出呼叫声来,泥块不断飞出来,溅在我们胯脚之上。

在这以前,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一头狗,对于在泥地上掘洞,有这样大的兴趣的。这时我不禁想,这头狗,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当它接触到那画有危险记号的土地时,也会产生那种突如其来,想探索究竟的冲动?

这自然只是我的想法,而且这种设想,是无法获得证实的。因为人和狗之间的思想,无法交通。

我们一直望著那头狗,它也不断地掘著,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地上已出现了一个直径有一呎,深约一呎半的圆洞,可是,除了泥土之外,甚么也没有发现。

我首先开口:“够了,甚么也没有!”

奇阮耀有点不满足:“怎么会甚么也没有呢?这下面,应该有点东西的!”

书我为了想使神秘的气氛冲淡些,是以故意道:“你希望地下埋著甚么,一袋的钻石?”

阮耀却恼怒了起来,大声道:“我有一袋的钻石,早已有了!”

阮耀又瞪了我一眼,才叱道:“别再掘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身,抓住了那头长毛牧羊狗的颈,将狗头提了起来。那牧羊狗发出了一阵狂吠声,像是意犹未尽一样,直到阮耀又大声叱喝著,它才一路叫著,一路奔了开去。

我们又向那个洞看了一看,洞中实在甚么也没有,在整齐的草地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洞,看来十分碍眼,阮耀向站立在一旁的仆人道:“将这个洞掩起来!”

我也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阮耀忙道:“卫斯理,如果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的话,不必那么急于回去。”

我笑了起来:“谁和你这种人生气!”

阮耀高兴地道:“那我们就再去谈谈,老实说,不论唐教授的死因是甚么,究竟大探险家罗洛,为甚么要将我的花园,绘成地图,这一点也值得研究,我希望能够弄个水落石出。”

乐生博士笑道:“那只有问地下罗洛了,要不是我们已将他的一切,全都烧掉了,或者还可以在他的工作笔记中,找出一个头绪来。可是现在,却甚么都不存在了,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叹了一声:“真要是甚么全在当时烧掉,倒也没有事情了,偏偏当时又留下了那幅地图!”

我们是一面说著,一面向屋内走去的,等到来到小客厅中,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阮耀道:“罗洛到我这里来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向我说过,我的花园,有甚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我心中一动:“他从来也没有向你提及过你的花园?你好好想一想!”

阮耀先是立即道:“没有!”但是接著,他道:“等一等,有,我想起来了!”

我和乐生博士都挺了挺身子,罗洛和阮耀的花园,究竟曾有过甚么关系,对这件事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阮耀道:“是的,有一次,罗洛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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