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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宠公主和西瞻霸主的爱恨江山:青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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骼突出,方方正正,加上一身黑毛,青瞳给它取名砚台。为了这个名字花笺还嘲笑过她,别人的马不是叫踏雪就是叫追风,多神气。这个叫砚台,听着笨拙不说,还让她总觉得能从马身上摸下一手墨来。
  西瞻一向以骏马出名,这两匹又都是万中无一的良驹,东林王曾愿意用三座城池交换胭脂,萧图南也没有答应,现在却送了自己。
  青瞳看着胭脂,不由得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趁她昏迷时,这只手的手心里被萧图南纹了一只鹰,颜色很淡,和肉色差不了多少,加之是在手心里就更不显眼。不特意翻出手掌给人看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连青瞳自己都是好几天以后才发现的。
  只是这刺青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只要她一激动,血脉运行,那只鹰立即会变成红色,和萧图南军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青瞳苦笑,他什么意思,表示你是我的,盖个印章?
  有了这两匹千里良驹,青瞳和花笺的行进速度非常快,云中一千多里路程,只两天多就走完了。可是青瞳越走,心越往下沉。这一千多里路途,她们竟然没有看见一点儿活物!不但没有人,也没有鸡犬,没有鸟兽,甚至没有虫蚁!只有一些残垣断瓦的破败民居孤独伫立,显示这片土地曾经有人居住。
  秋风萧萧,天色一直半阴半晴,太阳在云层里探出惨淡的白脸,晃了一下又缩回去。地面上的草根都被人掘出来吃光了,树皮也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枯死的树干还勉强立着,只是早失去木质的淡黄色,灰蒙蒙的和泥土没有两样。一阵风儿吹过,得不到小草摇摆相迎,只得在地上滴溜溜转个圈就回去了,越发显得这天地萧杀冷肃。
  这里曾经是她奋战的地方,呼林关、渍水、东西战营、上扬关……一年以前这些都还在。如今却只剩下空空的城池了。云中大地啊,我不在的这一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
  她们就这样默默前行,又走了两日才渐渐见到一点儿青草绿地。路上陆续出现一些饿死的尸体,不知为什么,在经历了死一般沉静的云中以后,这些死尸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花笺心情也自沉痛,可是跑了这么长时间,她实在饿了。
  “青瞳!”她叫住走在前面胭脂马上的青瞳道,“我们都走了大半天了,你饿不饿,吃一点儿干粮吧!”
  青瞳胃里像被沙石塞住了,一点儿也不饿。她摇摇头,却见花笺脸立刻垮下来,想必是她饿了,于是道:“你上午给我的干粮还剩下一些,我够了,你自己拿着吃吧。”
  花笺答应着拣了个坡地勒马停下,好容易跳下马来,揉着脚道:“砚台跑得确实快,只是很硌人,我全身都麻了!”
  青瞳也下了马道:“不是它筋骨硌人,是跑得不稳重,砚台才两岁,性子还有些顽皮呢。一会儿你骑胭脂吧,胭脂跑起来稳得多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饥民(2)
花笺赶快摇头,“这马除了你和阿苏勒,还让谁碰过,我还是算了吧,万一咬我一口怎么办?”
  青瞳叹气不语,她没觉得胭脂有什么脾气,马儿对她就没有拒绝过,花笺说一定是萧图南吩咐过了,可青瞳觉得马儿是可以理解人的感情的。别人因为萧图南的缘故,对它有些怕,只有自己是真的喜欢它,胭脂能感觉得到,它每次看青瞳的目光都很柔和。
  花笺活动了一会儿就去砚台的背上试着掏干粮,可惜包袱上一次被她绑得太紧,半天打不开。她只好解下那个巨大的包袱,一边掏干粮一边道:“当初乌野留下这么多粮食,我还想着真是累赘,不过几天的路就到呼林了,哪用得着这么多这个啊?还好你不许我扔下一些,我们这都快出了云中了也没看见能吃的东西,看来关中六省这次蝗灾真的不轻。现在我倒是要担心这些东西够不够了,要是整个关中都像这样,我们还得省着点儿吃呢。”
  她拿出一个雪白的馕饼分成两半,饼子干得一点儿水分也没有。花笺皱皱眉头,又去马上解下水囊。她刚一转头,突然听见一点儿奇怪的声音,像是人被扼住喉咙发出的挣扎,却比那种还要尖细一些。声音是从地上发出来的。
  花笺一低头,就看见一只枯瘦的小手冲她伸过来。
  那只手瘦到了极点,简直不像人手,而像是什么鸟的脚爪。只有一层黄黑色、薄薄的皮紧贴在手骨上,把骨骼的形状勾勒得清清楚楚,一根一根枯树枝一样竖着。突出来的指节、瘪下去的指骨都一丝不苟,甚至两个指骨相连的一点缝隙都让外面的皱皮像刀划过般凹下一道痕迹。让你觉得,如果把这层纸一样的薄皮撕开,看到的一定是不带一点儿血肉的森森白骨。筋络和血管像垂死的蛇,半瘪着胡乱纠结在一起,爬满整个手背,正随着手微微颤动。
  花笺吓得叫了一声,手的主人也微弱地呻吟一声,颤抖着抬了一下头,原来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孩子身上没有衣服,皮肤的颜色和泥土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一点儿一点儿爬过来,花笺也没看见。
  他的脸完全就是骷髅,肚子却高高鼓起。花笺不敢再看,将手中半个饼递到他一直拼命伸出来的手里。其实她知道,这孩子饿成这样,怕是救不活了。
  一千多里路下来,看见的第一个活人居然是这样的,花笺难过地回过头来,可没等她悲悯的心情平复,这一转身又是一声惊叫。原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贴上一个老妇,离着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她昏黄的眼睛在瘦得只剩骨架的脸上异常大而恐怖,正死死盯着她手中另一半饼子。
  花笺吓得一扬手把饼子扔在地上,随即语无伦次地道:“对不起,我没看见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再去给你拿一个干净的。”
  那老妇野狗一样扑到饼子上,连拿起饼子都来不及,直接伸嘴就连着泥土一起啃起来。她根本没听她说什么,还管什么干净或埋汰。
  花笺这边正在啰唆,却见青瞳脸色大变,高叫:“花笺,快过来!”
  花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许多饥民,一个个悄然无声,就像土地里挺起的僵尸。这些人个个睁着浑浊的眼睛,摇晃着骨架一样的身子,朝她围了过来。他们嘴里含含糊糊地祈求着,无数只死人一样的手伸向她。
  花笺吓得大哭起来,青瞳冲过来拉了她就跑。这些僵尸一样的人跑不过她们,有些一跤就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然而远处影影绰绰,不知多少人围了过来,个个都是那样僵硬奇异的步伐,个个都是这样伸着绝望的手。花笺恐惧得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连害怕也不会了。她越是紧张,双眼越睁得老大,连眨一下都不会了。双脚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她的两手紧紧扣住,只在青瞳的拖拽下踉跄前行。
  到处都有人阻拦着她们,许多骨头一样的黑手都攀上她们的身体,硬邦邦的如同木耙子,倒在地上的人也试着去抓她们的脚踝。只是这些人过度饥饿,被她们一挣就甩开了,然而更多的手伸出来扣住她们,耳朵里全是含混得分辨不出的祈求声。这般景象成了她们的梦魇,直到很久以后,她们还会梦见被这样的生物追赶得无路可逃。
  “扔掉干粮!花笺,扔掉你手里的包袱!”青瞳在她旁边大叫。青瞳见她没有反应,干脆用力将大包袱从她僵硬的手里抠出来,狠狠甩在身后。
  只听得一阵号叫,这些人舍了她们两个,拼命地扑向包袱,远处都已经倒在地上的人也有一些抬起头,挣扎着爬过来。花笺嫌太过硕大的包袱很快就被这些人的身体掩住,后来的扑不进去,号叫起来,用力撕扯前面人的背,只片刻工夫,最先扑上去的人个个背上血痕累累。
  可是没有人在乎这个,人们已经麻木得不觉得疼了。一个人的手臂被后面几个人合力掰过来,黑手上的白馍馍立即被抢去了。另一个人的手又被拉过来,这是个老男人,手掌宽大,他五根枯柴一样的手指尽力张开,紧紧护着干粮不放。
  毕竟是男人,尚有一点儿力气,好几个人也没能扒开他的手,黑手缝中露出的白色太过诱人,一个饥民忍不住一口咬上去,这人一声惨叫,手指被咬下一截来。那饥民恍若未觉,连手指带干粮吃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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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告示(1)
花笺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很想晕过去,可偏偏就是清醒着。青瞳抓着她的手尽力地跑,花笺脚下轻飘飘地跟着,被她扯得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山坡上的两匹马也被饥民围住,胭脂感受到了危险,一声长嘶,全身的毛似乎都张了开来,对这些生物发出警告。一匹马竟然也大有威势,所以大部分的饥民都向砚台围过去。
  砚台还是小马,没有上过战场,刚驯服就被送进王府,它的概念里是不能伤人的。虽然也感觉到危险,却只是焦躁地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砚台嘶叫起来,却是一个饥民再也忍不住,扑上来在它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它鲜血淋淋,差点儿被撕下一块肉来。
  这下它再也忍不住,激烈地蹦跳嘶叫着。青瞳远远地听见了,暗骂自己吓糊涂了,怎么忘了战马!她打了个唿哨,“胭脂、砚台,快来!”
  胭脂不愧是好马,直到此刻听到命令才一声长嘶,双腿人立而起,然后奋力踏下。一个饥民胸口被它踏中,咔嚓声中整个胸膛都陷了下去;砚台也奔跑起来,乱嘶乱咬。
  胭脂又是响亮的一声长嘶,突地原地打个旋,许多围住它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转甩得陀螺一样飞出去。胭脂更不留情,后腿飞出,双蹄一起踹中一个人的脖子,那个饥民哼都没哼一声,脑袋怪异地折向背后,像空口袋一样摇晃两下就掉了下来。这景象太过恐怖,马儿周围的饥民都大叫起来。
  胭脂并不停留,又解决身边两个人后猛地低头向青瞳身边冲去。拦在路上的饥民受不了这样的大力冲撞,惨叫着飞出老远。
  后面的人见它如此勇猛,已经不敢阻拦,可是他们躲闪的速度远不及胭脂冲刺的速度,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一点儿停歇,汇成一阕悲歌。
  胭脂成直线冲向青瞳,对任何阻挡它的人都毫不留情,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随着它的蹄子响了一路。这匹马就踏着一条残肢碎骨铺成的鲜红的路骄傲地来到主人身边,用藐视的眼神环顾四周。想必萧图南以前骑它打完仗就是这样四顾,人命在它眼里如同草芥。
  花笺吃惊地望着这匹半身都染成红色的浴血战马,她发誓,打死她也不敢骑这匹马了。
  青瞳也对这马造成的屠杀吃惊不小,饥民们被镇住,一时不敢靠近,嘶叫声中,砚台也跑过来,围着青瞳和花笺轻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青瞳抱着花笺爬上胭脂,砚台点着受伤的腿跟着,向村子外面逃去。几个饥民想拦阻,胭脂纵跳一下就越过这些人,随即抬起后腿,发性向他们狠狠踹去。
  “胭脂,够了!”青瞳一勒马缰制止这马儿继续屠杀,随即双腿一点,指令马儿向村外跑去。
  直到跑出这个村落很远,饥民再也不能追上,她们才停下。花笺在胭脂背上两腿不停刮到它毛上还热乎的血,只吓得哆嗦不停,没有青瞳抱着她早掉下去了。她此刻回过魂来,立即趴在青瞳怀里号啕大哭。她哭得舒服多了才抬起头,见到青瞳凝神望着远处,目中填满巨大的悲悯。那目光是她没见过的,她试着叫一声:“青瞳?”
  青瞳低下头道:“花笺,你看到没有?刚才几乎都是女人和孩子。也许离非是对的,为国出力确实比儿女情长更重要。”
  花笺才不想管什么离非,她哭道:“青瞳!吃的都没有了,呜呜……我们怎么办?会不会饿死啊?”青瞳拍拍她的肩头安慰,从怀中拿出上午剩下的半个馒头道:“至少现在不会,你饿了先吃吧。我们马快,到了城镇就好了,总有吃的。”

四、告示(2)
花笺抽抽噎噎地接过来,只掰下很小的一块,把剩下的还给青瞳。青瞳知道她要省着,可是省下这么一口又能坚持多久呢?她不愿意拂她的意,还是放回怀里。
  这小半个馒头让她们两个人吃了整整两天,终于一点儿渣也没有了。一路上她们慢慢也遇到了些正常的人,可是也个个饿得眼冒绿光,比起她们的状态来还远远不如,哪里能要来吃的?郊外沿途的人家都被饥民吓怕了,见到有人敲门谁也不肯打开,别说吃的,水也没要到一点儿。
  她们就这样饥肠辘辘地走着,一阵大风吹过,卷起大片的黄沙,青瞳下意识地举起袖子遮眼,眼角余光突然见到一片白影闪过,不知什么东西被风吹了起来,在黄灰色的天地中很显眼。
  青瞳弯腰伸手捞住,见是一片残破的纸角,已经十分肮脏,等风过去了仔细看,见上面零星有几个墨字,“……军如晤,国之将倾……莫记前嫌,挺身……”后面一片字已经被风沙吹得不可辨认,最后落款是“王敢泣拜”。
  青瞳皱着眉头看着道:“王敢?英国公王敢?这是他私人发的公文,为什么加盖的又是公印?”
  花笺饿得蔫巴巴的,可也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看,道:“泣拜?这语气好像英国公在求谁一样。怎么会呢,是不是同名的人,不是朝中的王大人吧。”
  青瞳指着落款道:“不会,这是兵马司的官印,不会有错。”她的声音高了起来,“花笺,英国公不是一直和父皇在一起吗?他能把公文贴到这里,就说明他离这里不远,我们的军队离这里不远了。我们快些走,等到了大些的州县,就请州府送我们去和军队会合。”
  两人来了精神,驱策着马儿快跑起来。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花笺突然指着一棵树叫道:“青瞳,那里还有!”青瞳顺着她手指望去,见树干上贴着大半张白纸,花笺已经打马上前揭了下来。她边往回跑边看,大叫起来,“青瞳快看,好像是找你的!”
  青瞳心急,赶马上去和她一起看,见布告上写着:“童大人讳青木将军如晤,国逢大难,奸臣篡权,虎狼当道,民生涂炭。敢老弱之躯,无能之人,虽尽全力不能御敌。去岁鏖战之后,将军与周帅相继无踪,敢深知周帅为人,当此国难仍不出,周帅必然身死。故为今所盼,唯有将军!‘妙计拒强敌,一夜破三关。’虽无寸功记录,然天下莫不知将军之功,国之将倾,惟愿……”后面没有了,但结合前面看到的那半张,已经能知道这布告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花笺脸颊涨得通红道:“青瞳,英国公说周老元帅一定是死了,他怎么这样瞎说八道!”
  青瞳沉默片刻,才叹道:“朝中出事已经半年多,自从武本善叛乱,定远军解散收编以后,我也再打听不到父帅的消息。王敢说得没错,他要是有办法,一定不会眼看着……”她垂下头不说话了。
  花笺也沉默了一下,默默把青瞳的头往自己身上揽了揽。青瞳抬起头道:“走吧,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可不是为了在这里伤心的。”
  有了这布告,青瞳更是归心似箭。这一天她们直走到天全都黑透了才停下来,人马都累得走不动了。布告倒是又看到了几张完整的,内容都一样,青瞳撕下一张布告拿着一路问过去,却没有人知道禁卫军的消息,看来军队离这里还远。
  再心急也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青瞳只好勉强在郊外找了个破旧的土地庙进去混一晚。土地庙一般都很小,像这样有几间房的很少见,可见这庙原来必定香火鼎盛过。土地公的脸儿都被香油熏得黑糊糊的,金身也塑得比别的地方大些。
  案桌上本来铺着桌布,现在早不知被谁拿去了。以前这里应该有庙祝居住,因为她们在后面厨房找到一口大铁锅和许多干柴,可惜一点儿吃的也没有,又不能啃柴火吃,庙祝也当然早就不在了。她们腹中空虚,就更觉得冷,两个人只好挤在供桌下抱团哆嗦个不停。
  这庙地处荒僻,周围倒还有点儿半青不黄的草剩下来,胭脂和砚台也早饿得很了,天黑也不顾,只在外面使劲啃草。然而这样的好马食量都很大,这点儿草只是填填牙缝就没有了。两马没吃饱,低低嘶叫。
  青瞳起身出去,见实在没有草了,就拿起一个棍子掘出草根给马儿吃。花笺看到草根突然道:“青瞳,这个能吃的,甜甜的呢,我很小的时候吃过的,我给你煮煮吃点儿吧。”她就是因为家贫才被父母小小年纪就卖掉的,这些东西还依稀认得。她此刻见到食物,乐呵呵地捡了些,去不远处小溪里洗干净,又舀了半锅溪水,将草根煮了起来。
  四下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缕炊烟升起,一个身影被慢慢吸引过来。他来到庙前顺着破门往里看,锅里咕嘟的白气十分诱人。
  破旧的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黑糊糊的高大身影夹着一团寒气进来了。花笺这两天已经是惊弓之鸟,大声惊叫,抄起手边一条带着火的柴火对着黑影当头就打。那人杀猪一样大叫起来,“哎哎哎……你干什么?要劫就劫财吧!劫财我还有三个铜板,只是千万别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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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庙遇(1)
火光忽闪中,只见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材极高大,足有八尺开外。脸上的胡子多日未修,乱蓬蓬长了半个脸。头发也散乱纠结,十分邋遢,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满脸乱毛中十分显眼。此刻他嘴里只管乱叫,眼睛却弯起来,露着促狭的笑意。
  这人高大高大,但是筋骨匀称,肌肉饱满,不是先前见到那些恶鬼一样的饥民。花笺着实松了一口气,只觉全身都是刚刚吓出来的冷汗,竟有一点儿虚脱的感觉,手上无力,柴火慢慢垂了下来。
  其实她们两个孤身女子在荒野破庙里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是极危险的,只是先前那些不似人类的饥饿生物太过可怕,这人不像那些恶鬼,是个正常的活人,这对花笺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
  听到那人劫财劫色地乱叫,花笺不由红了脸,骂道:“谁要你那三个铜板!”
  那人夸张地裹住衣服,叫道:“真要劫色啊?啊——救命啊,非礼啊!”他一边叫一边偷偷瞄了花笺一眼,小声笑道,“挺漂亮的,一定要劫色也可以商量,可是你得负责啊!”
  花笺愤怒得满脸通红,手中柴火又举起来朝他打去。那人只是随便向前走了一步,她一下就打空了。只听咕噜噜一串响声从他的肚子里发出来,“肚子饿了!先给点儿吃的吧。”
  他边说边冲花笺笑了一下,满嘴洁白发亮的牙齿又让他顺眼了几分。他满不在乎地走过来探头往锅里一看,见锅里上下翻腾的都是青草,立即拉下脸来道:“又是草,我三天没有米下肚了,吃的都是草,牙都吃绿了,还以为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呢!巴巴地几十里路赶过来。唉!凑合吃吧。”
  他说罢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折成筷子形状,伸进锅里就捞出一大团草根塞进嘴里,烫得不停哈气,还含含糊糊地让,“你们也吃啊,别客气!”
  “那是我们的!我们还没吃呢!”花笺大怒跳起来,那人毫不迟疑地又塞进一大团草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们也吃吗,别那么客气,来……来吃吧。”
  他嘴上说得好,可是下筷如飞,一团接一团地塞进嘴里,嘴巴也是当真大,略咬咬就咕咚吞了下去。别人就是真的不要脸和他抢,也没他那么大的嘴和那份不怕烫的本事。
  花笺气极,拿柴火不停打他。他看也不看,围着锅左一下右一下轻易就全闪开了,眼看一锅草都落到这家伙的大嘴里,花笺气得大哭起来。
  青瞳道:“花笺别哭,遇上这等壮士只能以青草待客,已经十分怠慢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尽力补偿。”形势严峻,青瞳发现这人虽然一直在说笑,可是一进来的时候,眼中分明有些戾气,荒郊野外的,若他起了歹意,自己和花笺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尽量安抚。
  那人直起身子,回过头来笑道:“你这丫头说得好,可惜不是真心话,还不如这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丫头看着可爱。不用日后了,现在我就没吃饱,外面的马给我吃一匹吧。”
  他漫不经心地嚼着青草,青瞳心中大惊,勉强道:“外面的马都是千里良驹,阁下竟然要吃了,岂不是太煞风景!”
  那人笑道:“当然是良驹,不是良驹,怎么踩得死那么多人?我一路顺着蹄印跟过来,真是快啊,竟然半日工夫就把我甩下了。我日夜不停,好容易才找到你们。”
  青瞳大惊,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这人竟然能跟着胭脂的速度半日!那还是人吗?
  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道:“本想杀了你们的,可是看在这位妹妹请我吃草的分儿上,吃了马就算了。我也猜得到,当时你们不跑不行,可是仗着马跑了就是,又何必杀人呢?何况你们杀了足有百人,那已经不是自保,是残杀了!小姑娘家,恁地凶残!”他抬步就往外面走去,衣衫如铁,高大的身影把庙门都塞满了。

五、庙遇(2)
这人有一种气势,虽然只是随口说出,但青瞳能明确地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眼看着他迈步走出庙门,直奔两匹马而去。
  青瞳连忙起身追了出去,边走边叫:“请等等……我还有些银钱,请壮士收下,只是别伤我的马!”她说罢把手伸进怀里装盘缠的包袱想摸点儿银子出来,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类似银锭形状的东西,只觉得触手处颗颗圆滑,应该是珍珠。乌野给她这些盘缠的时候她没有心情看,只是随手接过放怀里了,所以自己也不知道包袱里有什么。
  青瞳摸着这些珍珠个个大如葡萄,暗自打定主意。她一边说这话一边在手里满满扣了一把珍珠道:“我这里有几颗上好的珠子,壮士请收下……哎呀!”她装作没站稳,手一扬,一把珍珠都被她远远地扔出去。
  料想是人见了这么多珍珠掉地上都要去捡,就是大白天把这些珠子都找出来也要不少时间,况且现在夜色这么幽暗,够她们骑马逃跑的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些珠子一落地,立即发出幽幽白光,就像一颗颗小星星一样笑眯眯地躺在地上,不是瞎子就能轻易找到。
  这下不但那个大个子,连青瞳自己都目瞪口呆。她半晌回过神来,不由很不讲理地心中暗骂一句,“好可恶的萧图南,你弄来这么多的夜明珠给我做什么?这下可把我害苦了。”
  那人回头夸张地叫起来,“哇!好多星星啊,真是耀得老子眼睛也花了。这个,这个大眼睛,看你那模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包袱里是什么。实话和我说,你是在哪里偷来的?没看出来你还是道上的朋友,老子也是一路从西边蹚过来的,怎么没宰着这样的肥羊?”
  青瞳勉强干笑一声道:“呵呵,壮士说笑了,这是我自己的盘缠,请您笑纳便是,绝对不会有麻烦。”
  “好,笑纳,笑纳,你看我笑得这样怎么不笑纳!我吃饱了就回来笑纳,你放心。这一个个亮晶晶、眼珠一样看着我,我怎么舍得不要!”
  说着他仍旧走向马匹,笑道:“本来红烧了好吃,可惜什么作料也没有,水也正好,就清炖了吧。今天可真是运气,老子竟然来了个黑吃黑,这下吃的用的都有了。”
  看他竟不为银钱所动,青瞳无奈地叫起来,“胭脂、砚台,快跑!”
  砚台闻声就跑,胭脂却不把这个大家伙当回事,它抬起前蹄,对着那人当头狠狠凿下。这一下如果踏实,必定脑浆迸裂。那人就只是闲闲地伸出一只手,马蹄就被他攥进手中,胭脂半身人立,任凭怎么嘶叫也落不下去。
  那人顺着马蹄摸摸形状,点头道:“对了,就是你小子没错,今天进了老子的肚子,也没冤枉了你!”
  青瞳和花笺都吓得嘴唇发白,然而这匹马是萧图南的坐骑,哪里舍得就给这人吃了!何况若是没了马,她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王敢?
  她尽力想着办法,“且慢!看阁下身手,一定是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物,我……我也识得一些江湖中人,请大侠给个面子,也好日后相见。”
  “哦?行啊大眼睛!”那人重新看了看她道,“还懂得用江湖人威胁我?说来听听吧,要是能说得我怕了,自然不敢动你的宝贝马。”
  青瞳哪里认识什么江湖人,好在以前阿黛曾和她提起过几个,此刻隐约还记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穿云手云擎。”那人笑眯眯地道:“屁!”
  青瞳心里闪过一丝怒气,强压怒火又道:“平江先生卢植招。” 。 想看书来

五、庙遇(3)
那人还是笑道:“屁!”
  如此连说几个,这人都是一个“屁”字,青瞳一时有些接不上。花笺心中突然闪过一人,插口道:“喂!还有一个只怕说出来你不认识。他姓赛,久居西瞻,身手好得不得了。”
  那人表情凝重起来问:“你说的可是赛斯藏?”
  花笺一惊道:“你知道赛师傅?”那人静一下,笑道:“什么久居西瞻,他明明就是西瞻人!这个我还真认得,还交过手呢!”花笺喜道:“他怎么样?”那人先是深深点头,然后道:“狗屁!”
  青瞳和花笺对望一眼,都是大惊。赛师傅在她们这些外行眼里,已经代表了武学的极致。这人明明知道他,居然还是敢说“狗屁”,看来没有办法了。秀才遇见兵,面对这样的莽汉,青瞳满腹主意也没用。
  那人笑道:“还有没有了,没有我就开饭了!”
  他作势要扭胭脂后腿,一声嘶叫,一个黑影旋风一样刮过来,对着他当头撞来。却是砚台又跑了回来,那人轻轻“咦”了一声,道:“你倒是讲义气,竟然舍不得丢下同伴!”
  他略略侧身让过马头,另一只手突然伸出,快逾闪电,准确按在砚台腰部。砚台嘶叫一声,这一冲之力竟被他按得生生停下来。那人神色闪过惊讶,青瞳没见到他有任何动作,砚台又是一声长嘶,四蹄都向地上陷下少许。
  “好家伙!这么大劲!”那人已经发了两次力还不能把这马按趴下,也是大大吃惊,“这次再试试!”随着他的声音,砚台悲嘶一声,终于趴跪在地上。
  大个子很兴奋,冲青瞳道:“大眼睛!你这匹黑马真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有上千斤的力气,长大还了得?你知不知道,战场上的大将很少有人用大锤做兵器的,不是没有人有那样的力气,而是找不到能载得动他的马。你想啊,一个人加盔甲加兵器,至少要七八百斤,你这马可是宝贝啊!跟着你们这两个小姑娘可惜了,给我吧,我送它上战场,如何?”
  他一手擎一匹马一手按一匹马,居然还可以长篇大论,看不出一丝吃力!
  花笺大怒,“你这个恶人!想吃了胭脂,还想抢砚台,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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