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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马帮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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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原有薄雪,但火堆周围相当温暖,雪融作水渗进土里,露出枯干的草根。

  那张俯视她的男性面容似笑非笑,他眼睫原就密浓,此时更慵懒微敛,而底下那双眼……未免「桃花」得过了分。

  「是啊,我就喜爱你,长得这么秀色可餐的,我、我恨不得把你撕吞入——唔唔……唔……」

  唉唉唉,才想好好宣示一下主权,让他明白她的狠劲儿的,男人丰软的酱唇忽而堵落,她再狠、再悍,僵硬紧绷的身与心也都化作一滩被火消融的雪水,渗进泥地、渗进最柔软的深处了。在那所在,有等待春来的种子……

  感觉怀中的女体变得温驯,玉铎元双目更深幽了。

  欲念在腹中翻搅,滚滚热潮冲刷他全身,极像浸浴在那身奇异的薄光中,那说不出的舒迷包容他,也裹覆了她。

  夜风袭过霜冷湖原,一阵阵、飕飕响着,他丝毫不觉冻寒。

  当女人将身子拱向他,光裸的腿圈紧他腰际,他便埋进那片热烫的春潮里,被温柔却也强悍的力量挽留再挽留,不能自己。

  他想,他定是在她的小嘴里尝到那酒,也跟着醉千秋了……

  奔急般的心音,随着徐长的呼息渐缓而下,他精劲平坦的胸膛终于回复寻常的起伏。

  从她连饮那五碗酒,然后到终是不能支持而跌下马背,他有种被人勒紧颈项、不能呼息的错觉,心瞬间吊到嗓眼,随时要从喉中蹦出一般。

  她在护他。

  不仅这一回,真要推敲,从她在枫林白芦坡出现开始,便一直相护。

  她的所作所为教人费疑猜,言语真假莫辨,好几次惹他、逗他、刁难他,然,护卫的心态却渐渐明显,教他反覆沉吟、多方低回。

  身为「玉家元主」,仰赖他生活的人多到数不清,从来都是他担起照料族众、为底下人排忧解难的责任,何时受谁保护?

  如今有个豪情又刁钻的女子,似大展飞翅的鹏鸟,直要将他护在羽翼下,这滋味在心头盘搅,陌生而奇异,他难以厘清心绪,只觉得……与她这么走在一块儿,也颇值得玩味。

  人生聚散无常,这「走婚」或者是最适合他俩的方式,一切顺其自然……

  在火堆边缠绵过一回后,他抱她避进羊皮帐内。

  两具年轻的身躯仍四肢交缠,裹在旧毯子里相互取暖。

  她的发八成是因为常常绑作麻花辫子,虽披散开来,发丝仍微微鬈着,尤其是翘翘的发尾,那弧度相当俏皮可人。

  他晓得她并未睡去,因她的指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他的胸肌,画得他也同样不能合眼沉睡。

  假咳了咳,他深呼息,忽而道:「那年遇你……是我离家后的第三个年头,带着一把老月琴,拎着破旧包袱,走南闯北,四处游历……」

  喑哑话音一出,伏在他胸前的人儿似乎大为惊愕,忙把半掩在毯子里的小脸高高仰起。

  他觑见她瞠亮的清眸,连朱润唇瓣都不自觉张作一个小圆,心里不禁好笑。

  「真如你说的,身边若无盘缠,我就溜进客栈、饭馆,或直接蹲在街角,边弹琴唱词,叙述一个又一个悲惨的故事,赚几个施舍钱。曾经有个失明的老乞儿听过我的琴后,便执意收我作徒弟,把一身琴艺全教给我,靠着这技能,也让我流浪三个年头,没饿死。」

  石云秋越听越傻,怔望着他好半晌,全然无法想像他「流浪」的模样。

  「你……你为什么好好的玉家不待,四处跑?你这么做,家里人不担心吗?」

  他唇微勾。「因澄佛那身不寻常的能力,让他不方便出面管理族中之务,所以我虽非嫡系子弟,但很早就被选出、准备未来要接管玉家。澄佛比我可怜,自小,他便无法控制异能,闹得整个玉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直到稍长后,他开始学呼息吐纳的气法,才渐渐引异能为己用。」

  「但你藏得很好,掩过众人耳目,你的能力与玉澄佛不同。」石云秋低道,脸容前所未有的认真。

  「族中人不知情,所以他们选了我。」他苦笑了笑。「为接掌玉家,我从小学的东西比旁人多出十倍不止,想玩没得玩,想退缩不能退缩。十五岁那年,我蛮性一使,拎着老月琴要去流浪天涯,整整在外头晃了三年。」

  「啊?」妙目又瞪圆了。

  「很怪吗?」

  石云秋低唔了声。「……没想到你会如此冲动。」

  「不是冲动,我想很久了。想早早去看山看水,就怕自己命太短,终究看不到梦中的天地。」

  他嗓音徐柔,但不知为何,她却浑身一颤。

  「你是……什么意思?」

  沉静的气味在小帐里流转,仅两人浅浅的呼息声相交。

  玉铎元忍不住拨弄她颊畔的发丝,在指间慢条斯理地缠绕,淡淡道:「我爹三十岁不到就过世了,暴毙而亡,找不出原因,他同样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我小时听爹提过,祖父一样拥有异能,亦是仅活到二十多岁……我们这一支旁系子孙,尤其是男丁,命长的不多。」略顿。「我想……是因为召出那身薄光,使用它会对自身造成耗损,使用得越多,耗损便越快吧。除了这个可能,我想不出暴毙的理由。」

  脑顶硬生生挨了一记似的,石云秋耳中鸣鸣,脑子里思绪万千。

  她还以为,他隐瞒一身能耐,只为免除众人争夺的麻烦。

  唇几回掀合,她试过再试过,费尽气力才涩涩挤出话——

  「可是你、你已经活过三十了呀!你们玉家也真怪,要是你命不长,干嘛选你当什么‘玉家元主’?你少骗人了!」

  他静望她,轻捏她玉润的下巴,神情宁和。

  「我这一辈的玉家子弟共一十五人,挑出其中八人栽培。我的能力并非最强,但年岁确实最长,即便我不在了,‘玉家元主’永远都在。」

  石云秋咬唇,眸底兴起前所未有的执拗,一会儿才勉强出声。

  「总之你活过三十了,还有下一个三十,下下一个三十,你这一支旁系命长的不多,你、你偏偏就是命长的那一个!我……我……」喉头突然一梗,噎噎的,害她没法把话嚷完,真气。

  玉铎元被她胀红的脸蛋吓了一跳。

  石云秋不只红了脸,连眼眶都红了。

  她硬要撇开头,男人的长指蓦地扣紧她下颚,不教她闪避。

  火大了!

  这算什么?

  「王八蛋!我做牛做马、好不容易才得到你这块上等肉,都还没啃个尽兴、玩个痛快,你敢给我死,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一股气冲出胸房、冲开喉咙,她喊着,没察觉那股气冲出两眸,竟化作珠泪。

  她更怒,捶他胸膛一拳。

  「你敢死,我就去刨你玉家坟头,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尸骨全给挖出来鞭尸!玉铎元,我说到做到!再有,咱两帮人马合作的事立即告吹,你玉家永远也别想走通西南域外,别想!」

  玉铎元左胸剧撼,不是因她要胁的言语,而是她止也难止的泪串。

  她在哭……

  泪如泉涌。

  「石云秋……」低唤,他不禁翻身再次压住她,双臂压住她耳畔的乌丝,在幽暗中一瞬也不瞬地凝注那双倔强的湿眸。

  「王八蛋——」她还要骂。

  他叹气,竟是笑了,俊瞳足能勾人魂,热唇煨在她嘴边低问:「即便如此,你还要跟我这个王八蛋‘走婚’、怀我的孩子吗?」

  「是我的孩子……」声嗓有些破碎,她张嘴咬人,柔身却已挺向他。

  他喉中滚出野兽般的粗喘,欲望胀热,一下子便寻到那交合处,沾染湿润,跌进蜜暖暖的所在,充实了她。

  「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他把话密密吐进她的檀口里。

  「玉铎元……」

  于是,落在湖原的这个小小洼地,春提前来访了,羊皮小帐里人影缠绵,风去了很远的地方,把雪也吹远了……

  

  第八章

  一日心期千劫在

  解决「星宿海」这边的事后,走域外之举确实较无后顾之忧,玉铎元随着石云秋返回「霸寨」。

  「霸寨」沿山壁斜坡而建,处地势之利,易守难攻。里边的生活其实与寻常庄寨无异,男主外、女主内,大小汉子们打着「霸寨马帮」的旗号为人走货,男人在外挣钱,女人就守着寨子,染布、织布、采茶、照顾老人、带带孩子,生活平淡朴实,与世无争。

  回到寨里,骡马都养壮了,大小汉子们早作好出走域外的准备,好些个还兴奋得连着几晚不能睡。

  再等了五日,玉家的人手终于由那几位「霸寨马帮」的人领着赶来,双方人马会合重整,两日后,一百二十匹的骡与马正式出发走西南域外。

  这条路艰险困难,非能想像,大伙儿早心知肚明。

  但只要走穿它,那些险恶山水的另一端,有无数好东西在那儿等着。

  玉家主要是寻觅新矿源,玉也好、奇石亦可,未雕琢的浑玉与已雕刻的成品都在猎取范围内;而「霸寨马帮」要的就简单了,只要中原汉土没有的稀奇玩意儿,全在采买的货单里。

  以往不是没有商队试图走穿西南域外,但遇上的天灾人祸多到数不尽,山洪、雪崩、土匪杀人越货等等,再加上赶马人没照料好骡马,常是走不过半途,人与骡马便要折损大半。

  玉铎元一直按捺不动,如今找到「霸寨马帮」领路相助,对此次冒险才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他们在飘小雪的时日启程,选了一头有路途经验的健壮母骡当头骡,驮着中原的茶叶、布疋、烟草等等货,踏向未知的旅途。

  穿山、涉水,行走于谷地和砾漠、山棱与高原,行行复行行。

  隆冬飘雪之际,长长队伍在鹅毛飞雪中咬牙前进,曾经有几回,即便如莫老爹这种老手都要踌躇不前、束手无策,常是石云秋冲作第一。

  她总如此,浑身是劲儿,骑着她那匹枣红大马当前锋。

  玉铎元多少明白了,终于弄懂马帮的汉子们为何甘心情愿称她一声「头儿」。

  她有苦先尝、有难先当,说要走域外,一旦决定便不退缩,管前头横着什么困难,咬牙尽管行去便是,踌躇无益。

  她胆子够大,行径够狠,尤其是对自己发狠。

  在毫无一物可攀附的纵谷湍流中,她可以为了让人货顺利渡川,命手下把粗麻绳紧系在巨石上,跟着把粗绳另一端绑在身上、纵马横跃江面,直至对岸,硬是拉起一条勉强能抓握的过江溜索。

  途中也曾遇盗匪,她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每次全拿命在拚,啥儿也不管,专打对方的当家。

  即便打斗时受了些伤,她也吊儿郎当笑道——

  「头儿」只能有一个,有她这个「头儿」,就万不能教对方也有「头儿」!

  当真教他啼笑皆非啊!

  内心对她……对她……他不会说,总之有什么东西凿深了,刻在他心版上,很痛,也很痛快。

  然后,像是也习惯她的狠劲,或者,是被她的狠劲「带坏」了,他愈来愈有浑不怕、往前冲的气魄,仿彿回到年少在外流浪的那些岁月,尽管颠沛困顿、吃足苦头,却也能日日击琴而歌。

  一路风风雨雨,冬雪飘尽,春临大地,一行人在初春时候抵达域外第一个小国。

  万事起头难,自从寻到那个小国,在王城中落脚整整一个月后,马队再次启程,走往邻近第二、第三个异域时,一切似乎变得容易至极。

  域外的风俗民情全然异于汉土,男人多轮廓深邃、挺拔强悍,姑娘家则娇娆美丽、能歌能舞,怎么看、怎么有味儿。

  众人在小国王城住下的某一日,她舆他午后同游城中闹市,经过一条两旁装饰得甚为华丽的青石街道,两旁多是美丽姑娘挥帕、抛媚眼,连窗台都露出不少只滑嫩藕臂招揽客人,不需问也能知晓,那是当地有名的花街。

  沿途过去,起码有十来个美姑娘上前拉扯他衣袖,挽留再挽留,对他大献殷勤、猛抛媚眼儿。

  他自始至终冷淡着脸,一一拔开那些陆续缠上的香手,她竟只是笑,看好戏般笑得前俯后仰,不能抑制。

  「喜欢那样的美姑娘吗?」她问。「倘若有看上眼的,那就要来吧,快活个一次、两次无所谓,我成全你。」

  闻言,他怒火攻心,死瞪着,也不知究竟气恨她什么?

  她笑笑又道:「唉,没想到域外的男人长得这么好,粗犷高大、五官深邃,嗯……就这样办吧,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去找合意的姑娘,我去寻称心的汉子,难得到此一游,总得尽兴些,是吧?」

  是吧?是吧?

  是、是个他……姥姥的吧!

  她还真敢说!

  玉铎元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被气昏的一天,无奈脑子晕得厉害,他眼前一片红雾,然后在下一瞬清醒过来时,便望见她好不得意的笑脸。

  这一晚,他疯了似地抱她。

  她狠,他也狠。

  两人像春天野地里发情的兽,相互啃咬吮弄,即便满身伤也不在乎。恼恨中有着浓情,化不开的浓意,恨恨地直想往对方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再痛也畅意。

  「你吃醋了吗?不想让我找其他男人……」跨骑着他,她神情迷乱,嘴角有抹得意的笑。

  或者是恼羞成怒,又或者……他不觉间也把她瞧作自己的属物,既是「走婚」了,就得守着双方该有的忠诚,可她、她……她好样儿的,存心惹火他吗?

  「我会被你搞死……」她虚软低喃,汗湿的身子瘫在他底下,颜红如醉。

  他不再是淡情的玉铎元,他有血、有肉、有妒意和欲火。

  那一晚,他们当真死过,死在彼此怀里。

  昏昏然又茫茫然,两具裸躯交缠无歇,谁也不让谁,谁都想攻破谁,结果双赢也双输。她似乎哭了,又笑又哭,紧搂着他不能放;而他满心颤栗,浑浑然不能自己,只晓得抱紧怀中女体,在她深处尽情解放、恣意腾飞。

  尔后,春去夏来,经历大半年的走域外,该探的事探得了,该采买的货全收拾妥当,一行人往来时路返回时,时节已到盛夏时分。

  回程的景致美如画。

  原先许多被雪覆盖的所在都开满花,远远的山头上仍有万年雪,但溪谷、丘陵、山坡等处,沿途天蓝云清,草绿花红,走过那些地方,时常听见骡马队里有谁吹起口哨、哼着小曲儿。

  「玉爷,我说你还真该养几匹骡子试试。骡子比马力气大、耐劲儿,特别是母骡子,温驯又机警,再有,它们做得多、食量却小。虽说咱们称作‘马帮’,其实驮货劳动的全是骡子,嗯……可要是改作‘骡帮’,听起来还真少了点气势。」领着头骡走在最前端的黑大汉转过头来,咧出两排亮晃晃的白牙,年轻黝黑的脸庞只要提及他的「养骡经」,总要黑得发亮。

  「力爷说得很是,骡子果真比马好用得多。」走在后头的玉铎元微微笑,朝力头颔首。

  「呼——噗噗噗——」

  跟在玉铎元身后的枣红大马突然大甩马头,圆黑鼻孔喷气,若非主子忍着笑、硬扯住它,瞧它马嘴大张,都快咬中玉铎元肩头了。

  此时正值黄昏,长长的队伍走在山壁土径上,峰回路转,蜿蜒盘绕,一边是陡峭山壁,另一边则是几要瞧不见底的深谷。

  去年冬天走这一段路时,漫天飞雪,寒风呼啸,有三匹骡子摔落深谷,众人倒平安通过了。今日再走,路好走不少,至少不用把脚一次次从雪中拔出,每踏一步就要气喘吁吁。

  山径狭窄,即便是夏季,风势仍相当强大。

  众人皆跨下自个儿的坐骑,拉着马、牵着驮货的骡只,一个接着一个,小心缓行。为了稳住重心,大伙儿除尽量靠山壁行走外,还分作五人一小队,五人间以草绳环环相衔。

  力头与那只领头的母骡感情非比寻常,他领着母骡走在最前端,带着二骡的亦是「霸寨马帮」的好手,排在第三的则是玉家来的人,第四是玉铎元,押后的是石云秋。

  经过几个月的患难与共,两帮子人马越相处越有味,都搅成一大镬了。

  力头又说了些什么,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大笑起来,也热络地搭话。此一时分,玉铎元淡淡地听着前头谈笑,半侧面容,沉静的目光像是欣赏沿途景色,跟着却往后挪移,静而深邃地与女子似含笑意的眼眸对上。

  她那样的眸光,有些神秘,带着温存,仿彿说着那些仅有他俩才能体会的秘密……他心口一热,腹中滚出熟悉的热流。唉,如何能不热?

  「头儿,前头不远处有个大窟窿,不好走,得留神了!」力头忽而张声提点。

  石云秋道:「知道了!」

  随即,她让人往后传话,一小队传过一小队,不一会儿,留心大窟窿的事儿便已传到最尾端压队的莫老爹那儿。

  这一端,力头已领着母骡过了大窟窿,二骡也过了,三骡跟在后头,意外却选在此刻发生——

  众人留意着步伐,偏偏危险不在脚底下,而是头顶上!

  先是一阵轻微声响,但传进耳中却教人不由得头皮发麻,石云秋心头陡凛,已要扬声提呼,声响却猛地变大,跟着,好几颗拳头般的石头连番滚落,猛往下头砸!

  他们紧贴山壁闪躲,忽然间,一颗大石掉下,砸中那三头骡,那骡子吃痛嚎叫、大受惊吓,猛地乱踢乱踹起来,就听见惊吼一声,玉家那名手下已被骡子拦腰一撞,撞出山径外,直坠,而他的腰间绳子分别绑着马帮汉子和玉铎元,牵一发动全身。

  「稳住!」玉铎元厉声大喊,放低身躯,双手紧扯腰间粗绳。

  「小心上头!」

  石云秋原要发袖箭射死那头嚎叫失控的骡子,怕其他骡马受影响,但落石却再下一阵,来得更急,她忙定住脚步,边要后头各小队按伏着别轻举妄动。

  结果,落石把发狂的骡子打下深谷了。

  事情起于肘腋之间,该是悬在底下的那人大骇、急着欲往上爬,忽见一头骡子当头掉落,挣扎得更是使劲儿,猛扯绳子,突然连闻两声低吼,领着二骡的马帮汉子和玉铎元纷纷被拽下去。

  接二连三,石云秋底盘松动。

  「力头!」她双腿一滑,瞬间亦被拖落下去,枣红马虽咬住她披风,无奈那块藏青布料「刷」地被扯裂了。

  「喝啊啊——」力头一听见她疾呼,全神凝注,暴喝如雷,使出浑身气力扎紧下盘。他肌肉陡绷,块垒分明的肌理霎时间「啪啪啪」撑破衣衫,粗颈和臂上的血筋立现,一人独撑困局。

  往下掉的同时,石云秋瞬间弹出袖箭射入崖壁,试图握紧箭尾,第一根被她抓断了,第二根、第三根再断,直到第四根也是最后一根,才扎实钉入崖壁里,勉强让她有抓握之处。

  她抓紧箭尾,一只大掌亦同时提住她腰后,紧扣不放。

  「找支点撑住。」玉铎元俯首,语气郑重持平。

  他额角青筋都已浮出,下颚绷得死紧,指节也因过度出力而泛白。

  整个形势变成石云秋吊在最尾端,玉铎元不仅提住她,身躯还努力顶住上头的人,让那人把脚踩在他右肩上。

  他撑得相当艰辛,但提点她时的口气却不可思议的沉静,然后是那双俊瞳,深幽幽的,仿佛要迷走她的魂,让她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不过是个小小活动,只为让大伙儿活络活络筋骨罢了。

  「你最好别提着我,我……我抓住东西了,脚底下也踩到突起的岩块。玉铎元,你放手……」胸口怦怦跳,她一瞬也不瞬地瞪住他。

  「落石停了,一会儿就能上去。」

  他没理会她的话,若非呼息粗嗄、血筋隐浮,哪能瞧出他有多奋力。

  石云秋沉眉凝眸,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那滋味从隐晦渐渐清明,即便说不出,并不表示无法体会。她对他……对他……真是报恩吧?是吧?

  「是。一会儿就能上去。」回应着,她咬牙,更努力撑持住自己,怕他不放手,怕自个儿最终要拖累他。

  落石一旦确定停止后,几名汉子便解下腰间绳,赶过来帮力头的忙。

  但因山径狭窄,众人无法站在同一块地方施劲,把悬吊在底下的四人一块儿回拖,所以必须分次拉上,一个一个来较安稳些。

  上头的人抛下绳索,先套住第一个,套稳后,那人自行解开腰间绳,让众人慢慢将他拖上土径,待安全无虞后,再把绳索解下,抛给底下第二个人,如法炮制。

  终于,踩着玉铎元肩头的那人已被救上去,他负担减轻了些,一手仍牢牢抓住石云秋腰后。

  上面的人把绳索再次抛下了。

  他没去拉那条救命绳,两眼直勾勾地锁住她。

  「快啊,玉爷!抓住绳圈套住自个儿,咱们拉你上来!」

  不知谁嚷吼着。

  石云秋定定与他对视,喘息,调气,学着他平稳的语调,道:「放开我,你先上去,我一会儿也能上去。快!」

  玉铎元神魂一凛,终于僵硬地把手从她腰后收回,然后反手去抓那个绳圈,从肩膀斜套至腰际,扯紧。

  「抱紧我,攀紧了,我们一块儿上去——石云秋!」他突然惊恐大嚷,健臂再次往下扑抓。

  他动作过大,瞬间整个人飞离那面崖壁,要不是身躯已经套好绳圈,这一动,铁定往底下直坠。

  他猿臂暴长,以为能又一次提住她,可恨事与愿违啊!

  石云秋脚下陡滑,手中紧握的箭尾竟是同时「啪」地脆响,一绷,害她顿时无处攀附,直直往谷底下坠。

  不怕、不怕!至少,她和他两人间相连的腰间绳尚未解掉,顶多是腰会被扯得生疼,像是要把她从中勒断一样,不会有事的,她挺得住,那种痛,咬咬牙就撑过去了。待她安全了,或者会告诉他,其实她很庆幸与他「走婚」,如果不是他,她想不出能跟谁在一块儿……

  「石云秋!」

  男人的惊吼鼓震她的耳,拧痛她的心。

  死定了!

  这念头毫无预警地窜进她脑中。

  她才想要把气沉在腰际,用来抵挡即将而来的那股紧勒,谁知道啊谁知道,那条腰间绳竟然……绷、断、了!

  断得干净俐落啊!

  于是,她直坠而下,也只能往下掉。

  她眼睛瞠大,看见男人双臂探得好长,神情狂乱,好看的唇大张大合,冲着她狂吼些什么,可她听不清楚、听不清楚……

  唉,说没遗憾是骗人的,她不想死啊!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有好多话没对他说,有许多事没完成。再有,她若死,阿娘定要伤心难过得吃不下、睡不好。而他呢?他呢?是否也会为她淌几滴清泪……

  「我不死——」她记得自己冲口喊出,该是喊得既急又亮,但她听不到。

  唉唉,她不死,不要死得比根羽毛还轻,那多不值。

  真恼、好恨……

  昏昏然又飘飘然,她无奈勾唇,耳边「砰砰砰」地连番巨响,她身躯像不断翻转再翻转,最后终于失去知觉……

  玉铎元要疯了。

  心如果真会因为过度剧颤而呕出喉,那他现下定能瞧见自己鲜红热烫的心,在双掌上跳动着。

  他不敢想、不能想,说坦白些,是脑中拒绝接受任何「她已死」的念头。

  混帐!她那么悍、那么要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玩完了?

  不是要他和「走婚」吗?这算什么?把他玩过了,便想撒手不理吗?

  混帐!混帐!他玉铎元这辈子还没把谁骂得如此难听过,更别说是对一个姑娘家口出恶言了,但她就是一整个混蛋!混得连他的呼息都要夺去,像轻松扳了机括,把一根根削铁如泥的袖箭全刺入他胸膛!

  让他痛得齿关打颤,她痛快了吧?

  要死,没那么容易!

  「悬我下去!」不让人将他拉上,他外表异常镇定,仰首朝上头喊。

  「玉爷请上来,让老朽下去瞧瞧。」一出事,莫老爹便接手指挥了。

  为防再遇落石,他让大批人马赶紧往前绕出山径,到今晚准备落脚的背风山坡扎营等候,仅留下七、八名壮汉帮忙。此时,他已从押队的最后端窜至前头来,探头对玉铎元道。

  「我去。」玉铎元沉着声,简单二字,却有不容反驳的意味。

  过了会儿——

  「那玉爷小心了,寻到咱们头儿后,就扯扯绳子。」

  随即,玉铎元被慢慢往下放。

  绳索一根紧接一根,结作极长的一条,将他放落十几丈下,然后谷中薄薄的水雾掩了他,由上往下探望,再也看不见他的踪迹。

  系着粗绳往下攀爬时,他发现几株挣出岩壁生长的小树都断折得颇厉害,叶子上沾着斑斑血迹,而突出的枝桠上还勾着几块蓝紫色的破布。

  玉铎元的心愈跳愈急,汗渗得满额、满背,他得不断、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放缓动作,才有办法稍稍宁定下来。

  她只能靠他了,他不能出事。

  他必须寻到她,然后带她上去。

  他被她欺负、遭她作弄、受她「凌辱」,乐此不疲地被耍得团团转,他「本钱」连带「利息」都没来得及讨回一丁点儿,她就想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当他玉铎元是什么人?天底下没这样便宜的事!

  沁凉薄雾中,他听见湍流奔腾的巨响,如万马纵蹄,然后是血的气味,模模糊糊、似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石云秋!」双腿终于踏到地了,他解开绳圈,试图要看穿那片水雾,伸长臂膀摸索着,往推测的那个方向慢慢搜寻过去。

  走了不出十步,他便寻到她了。

  披风应是急坠时被小树枝桠勾裂,变得破烂不堪。不只披风破了,连她身上的蓝紫衫也多处撕裂,每个破损的地方全渗出血来。

  但正因有那些小树的阻挡,虽刮得她满身伤,也勉强减弱下坠的冲力。

  此时的她夹在离地仅剩一尺不到的两树枝哑间,当真好险,若无那些沿着崖壁生长的小树托持着,她这么重重跌落,难保不摔得粉身碎骨。

  「石云秋!」他又唤,急急攀近,奋力拨开缠住她的树枝和藤蔓。

  当她轻垂的脸容落入眼底时,他神魂一震,想起多年前初遇她的那个时候——

  小女娃满头是血,血污覆面……

  他胸中绷得好痛,痛得几要呕血,瞧见她的身躯被两根锐利树枝穿透,一根在右肩,一根在左大腿上。

  提气,他咬牙探她鼻息,眼前没来由一阵迷蒙,他发颤的指竟感觉不到温热!

  这算什么?算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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