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失常-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零点开机不是你设置的?”

“不是我。”

“那就怪了。”

隽小暗淡地说:“这是赵景川的遗物……”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手机是你扔的呢?”

“想不到这么巧,竟然是你把它捡到了,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

张来无言了。

隽小抱歉地看了看他,说:“你把它扔了吧,里面存的话费反正也不多了。”

“扔到哪儿?”

“最好扔到他自杀的那片葵花地去。”

“为什么?”

“还给他。”

“没必要吧?扔进路边的垃圾筒不就完了吗?”

“可是,那样的话它肯定还会落在别人手里,谁捡到它谁倒霉。”

“也是……”

“我陪你一起去。手机是我的,这件事本应该由我做的。”

第二天,张来就和隽小骑自行车来到了向阳乡,来到了赵景川自杀的那片葵花地。

这里离县城只有几里路。

张来把那个手机扔在了郁郁葱葱的草丛里,然后和隽小像逃一样离开了。

15 长长的指甲

这天,隽小让张来陪她去看看马明波。

早晨,张来醒来时,离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朝外看看,太阳很好,天气响晴。只是草木不那么绿了,已经变得发黄,秋天了。天很高,云很淡,正是一个想心事的季节。

他赖在床上,思前想后。

那个手机扔掉了,他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把心情引向灿烂——他想隽小那白嫩的脖子、前胸、胳膊。

他突然向自己提出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假如,隽小答应嫁给你,你会娶她吗?

这是个很折磨人的问题,他把吃早点的时间都搭在了里面。

她跟人睡过觉。

假如,她跟人睡过觉,可是他不知道,那就没事了。问题是,不但他知道,大家都知道,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知道,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假如,她仅仅是和原来的男朋友睡过觉,他也许还不太介意。可是,睡她的人是单位的头儿。

假如,她仅仅是跟头儿睡过觉,那他也许还会为她找到一个借口——她是为了在剧团站稳脚,是为了事业,是一种不得已的付出……

可是,她现在又跟这个屠中山睡了觉……

想啊想啊,最后,张来的决定令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娶了她!

只要结婚以后她不出墙就行了!

……这仅仅是想一想而已。她之所以经常约张来说说话,帮帮忙,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他清楚,这种关系离爱情远着呢。

假如她真嫁给自己……

他忽然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假如她真嫁给你,你敢娶她吗?

是啊,马明波跟她谈恋爱,得了精神病;乌堂跟她相好,也得了精神病……

当然,那两个人得精神病,不是她的过错,可是,这些事让张来感到,她是一个不祥的女人……

张来出了门,来到那个粥店前,等隽小。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隽小还没有来。

他又看见了那个公共电话。

不管赵景川是不是又回来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天午夜,有人用这个公共电话给他打过电话。它身上层层叠叠的指纹中,有那个人的指纹。

失常 18

或者,他没有指纹?

隽小迟到了三分钟。也许是张来的表快一点。

他们一起向南甸子进发。张来骑自行车,驮她。

她上车的时候,扶了他的腰一下。她的手很软,他的身体像过了电一样,半天都在回味,差点撞到一只觅食的鸡。

一直朝南走。

又一次经过那一排排小商店、小饭馆、小旅店。

又一次经过郊区农民种菜的暖棚。

又一次经过已经停产的玻璃厂。

又一次经过那孤单的敬老院……

终于看到了南甸子。一丛丛的碱草都泛黄了,就像哭干的眼睛。乌鸦依然在“嘎嘎”地叫。

张来和隽小下了自行车步行。他看了看隽小,她不停地朝路两旁张望,神情有点黯然。

“他能在哪儿呢?”

“别急,找找。”

他们在公路上来回走了几趟,终于看见了那个精神病。他还是双手举着一根树枝,在水泡上钓着什么。

张来把自行车支好,跟隽小一起走过去。

他们站在那个精神病面前的时候,他头都不抬一下。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很长,沾满尘土和草屑。

隽小蹲在他对面,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那个精神病坐如钟,神态极其专注。

那水泡都腐臭了,呈绿色。微风吹过来,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纹,就像固体一样死板。上面浮着尘土、草叶、鸟粪。

隽小的眼眶终于湿了。

“明波……”

那个精神病好像聋子一样。

“你还记得吗?我是隽小啊。”

张来观察着她,她的神态有点痴:“……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向阳乡寄宿,放假一起回村子,两旁那大片大片的高粱,满世界都是绿色,满世界都是清香,路上除了我俩没有一个人。我说,我害怕,你就拉起我的手,嘿嘿嘿地笑我胆子小……”

马明波紧紧盯着水面,似乎他要钓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了。

“你还记得我给你送的咸鸭蛋吗?你说特别好吃……”

马明波依然无动于衷。

隽小终于哭出声来:“是谁害了你呀!你说呀!”

张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隽小的肩,小声说:“隽小,你别难过,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一棵树。”

隽小终于停止了哭泣,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指甲刀,抽噎着说:“明波,来,我给你剪剪指甲,好吗?”

这句话让张来的心有点酸。

他看了看那个精神病的手,十个指甲都很长。

隽小慢慢走过去,轻轻去牵那个精神病的手。

那个精神病没有爆炸,他转过头,无助地看着隽小,死死抓着那根树枝,不放手。

隽小轻柔地说:“先把树枝放下,剪完指甲,你再拿起来。”

精神病依然看隽小,依然不放手。

隽小用力掰开他的一只手,拉到怀里来,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树枝。

精神病的手很污秽,黑黢黢的,裂了无数的口子。隽小轻轻地剪着,就像对待一个孩子。指甲被剪断的声音很清脆:“啪,啪,啪……”

隽小把一只手剪完之后,让他用这只手抓树枝,替换下另一只手,继续剪……

终于,她把他的指甲都剪完了,然后,坐在他身旁,静静看他。

他不再看水泡了,直直地看隽小。

“想起我来了吗?”隽小的眼光里生出了几分期待。

他还是那样看着她。

“隽小,我是隽小……”

精神病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张来叹口气,说:“隽小,他不可能明白了。”

“风马牛相及。”精神病突然说。

隽小愣愣地看他。

张来一下感到无比诡秘——因为这是乌堂疯了之后说的话。难道乌堂和这个马明波都是因一个秘密疯掉的?

“首尾九连环。”精神病又说。

突然,他哆嗦起来,直直盯着隽小,眼神充满了恐惧。

张来知道,这时候,精神病一恐惧就要使用暴力了,他大声喊:“隽小快躲开!”

已经晚了,精神病已经举起手中的树枝,猛地朝隽小砸下去。张来听见隽小尖叫了一声。

他急忙扑过去,死死抓住那根树枝。精神病号叫着,跟他争抢树枝,他的眼睛一直惊恐地看着隽小。

隽小终于爬起来,站到了几十米远的安全地带。

张来放开手,跳到了隽小的旁边。

他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还在看隽小。

刚才,张来跟这个精神病搏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尽管他拼了全力,可是,他的体力已经十分虚弱。

他长期处于饥饿状态,长期得不到什么营养,长期得不到良好的睡眠……

隽小远远地看着他。

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如果不疯,那么他就是她的配偶,他就会和她相伴终生……

“你快疯了!”疯子大声喊道,不知道是说张来,还是说隽小。

“走吧。”张来低声说。

隽小没说话。

“走吧。”张来的声音大了些。

隽小回过神,转头朝他,说:“张来,谢谢你啊。”

失常 19

这有什么。”

他说完,转身朝公路走去,隽小跟在他后面。

到了公路上,他推上了自行车,听见隽小在他身后小声说:“张来,他还在看我……”

他转头看去,那个精神病果然还在柽柳旁直直地朝他们望着。

16 VCD

回到城里,张来和隽小推着自行车走。

“哟,你的脖子破了。”隽小说。

他摸了摸,果然摸到了血。他和那个精神病搏斗的时候,他的指甲抓破了他。

“到药店买点药吧?”隽小心疼地说。

“破了点皮,没事的。”

“精神病的指甲长得比正常人快。疯长。”

“我还真不知道。”

路边有一家音像店,一人高的大音箱里放着流行歌曲,节奏震天响。张来停下,说:“隽小,也许你说得对,那个赵景川也许……真的回来了。”

“你发现什么了?”

“那部《盾牌》你看了吧?”

“看了。”

“黄二奎那一集你也看了?”

“就那一集我没看,那天我妈妈生病了,我送她去医院了。”

“在那一集的群众演员名单里,我看见了赵景川的名字!”

隽小皱眉想了想,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群众演员只是在戏中一闪而过,甚至都没有台词。我怀疑这个赵景川在这个电视剧中露了一下头,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是他。可能是剧中农贸市场一个卖菜的,可能是一个开拖拉机的司机,可能是从镜头里匆匆走过的一个乡政府工作人员,可能是蹲在村口抽烟的一个农民……”

“能不能是重名?”

“我想到音像店看看,有没有这个电视剧的VCD,如果有的话,你从头至尾仔细看一下,到底有没有他。”

“……好吧。”

张来走进了音像店。

店里人很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在寻找他们偶像的作品。

他在他们中间挤来挤去,终于没找到那个《盾牌》的VCD光碟,失望地走出来。他对隽小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到别的店找找。”

“你找到的话,立即给我打电话。”

“好的。”

隽小就回去了,张来一个人在街上转悠。

他跑了几家音像店,都一无所获,最后,他竟然在一家很小的书店发现了它!

它摆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封面中心,是几个公安人员的高大形象,帽徽熠熠闪光。封面一角有几个阴暗的罪犯嘴脸,有红红的血。

那一刻,他的心激动得“怦怦怦”乱跳。他似乎锁定了赵景川的阴魂。

张来直接来到了富豪花园,揿响了隽小那个小别墅的门铃。

过了好半天,门才被打开。竟然是雷鸣。

两个男人同时愣了一下。

“你来……找隽小?”

“是啊。”

“她出去买菜了。你进来吗?”

张来从雷鸣的口气里听出,他就像是这个房子的主人。难道,他已经跟隽小好上了?他蓦地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动手迟了。

“算了,我不进去了。”

“你是不是找她有事?”

“有事。她回来,你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好吧。”

然后,张来转身就走了,走出了很远,才听见雷鸣关门的声音——他似乎一直在背后看着张来。

你进来吗?

这句话伤害了张来的自尊心,他恨恨地想:有什么了不起?即使你已经是隽小的男朋友了,也称不上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就是隽小,也只不过是这个房子的过客而已,钱是屠总经理出的。就是屠总经理,也不过是这个房子的租户,房子是人家房东的……

他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相信,雷鸣跟隽小的超越同事的关系刚刚开始。也许,他还有一线希望。

晚上,隽小就给张来打电话了。

“你买到那个《盾牌》的VCD光碟了吗?”

“买到了。我现在就去你那里吧?”

隽小似乎有点犹豫。

“不方便吗?”

“好,你来吧。”

张来又一次来到了富豪花园。

隽小还是穿着那身软软的睡衣。两个人走向客厅的时候,张来看到她那丰满的臀部轻轻摆动着,十分性感,他更恨雷鸣了。

两个人坐下后,隽小说:“你白天来过一次吧?”

“是啊,你不在。”他没有提雷鸣。

粉红色的灯光,柔和地照着她雪白的脖子和胳膊,美丽到了极致,张来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一边查看张来带来的光碟一边说:“你觉得雷鸣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你是不是跟他……”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他对我很好,经常来看看我。”

张来看到桌子上有一大束红红的玫瑰,散发着幽雅、浪漫的香气。他想,这一定是雷鸣的心意了。

“不管谁对我好,我都会很珍惜。”她又说。

“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张来发现自己有点恶毒——在大家的眼中,雷鸣最大的毛病就是整日东跑西颠,没谱。他竟然点他的死穴!接着,他又补充道:“他是不是做什么大生意?”

失常 20

“他就是那种人,你也了解,心比天还高。我也不知道他天天忙什么。”

“心高好啊,总比庸庸碌碌胸无大志强——就像我。”

“你不是很好吗?”

“有什么好……”他竟然有点腼腆了。

突然,张来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不自然地笑着问:“他是不是还在这里?”

“他早就走了。”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隽小四下看看,恐惧地说:“没有啊。”

张来并不信任,他继续观察。终于,他的目光又顺着那个楼梯爬上去,落在了黑糊糊的二楼上,他又看见了那件清朝绣衣。

那是一件女人的绣衣。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没有。”

“那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也没有。没事儿,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不……”

“怎么了?”

“你进来之前,我就感觉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张来警觉地站起来,壮着胆在房子里转了转,没发现任何情况。

他回来坐下,说:“没什么。开始看吧。”

隽小把光碟塞进影碟机,然后拿着遥控器回到椅子前坐下:“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怕……真的看到他。”

张来把遥控器接过来,按了“播放”命令。

猛地一声巨响,音乐像发疯了一样满房间乱窜。隽小惊恐地看了看他。他急忙把音量调小。

《盾牌》第十三集开始了。

张来和隽小紧紧盯着屏幕。

——几个村民蹲在墙根下谈论着什么,镜头照的是他们的背部。他们当然是群众演员。

“有个变态杀人犯,最近流窜到了咱们这一带……”一个穿黄上衣的村民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村部看见了通缉令。听说,这家伙已经杀了三个人,都是精神病,公安都抓不着他!”

张来忽然想,假如这个穿黄上衣的群众演员就是赵景川本人,那可太恐怖了!

镜头推移,终于转到了这几个村民的正面。张来紧张地看了看隽小,她专注地看着屏幕,没什么反应。

不是。

接着,就是关于黄二奎的情节了。

黄二奎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皱巴巴的灰西服,晃晃荡荡地走在村道上。

远远走过来一辆马车,拉着刚刚收割的麦子,上面坐着一个赶车人。他穿着一件红背心,一条草绿的军裤,戴着大大的草帽,遮住了半张脸……

张来低声说:“隽小,你注意这个赶车人。”

隽小紧紧盯着电视机。

终于,她摇了摇脑袋。

一次,黄二奎在街上偷东西,被人追赶,他像一条发疯的狗,拼命奔逃,撞翻了几个水果摊,又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那个骑自行车的人爬起来,木木地看这场追逐……

“看看这个人!”张来说完,紧张地看隽小,隽小紧张地看屏幕……

最后,她又摇了摇头。

黄二奎要杀人了,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快步走向贾德家。

路边,有两个人在下棋。

“注意这两个人……”张来说。

这两个人只是在镜头里一晃而过。隽小好像没看清,她皱着眉回味着。张来立即拿起遥控器,倒了回来,重新播放。

这次隽小肯定地说:“他们都不是。”

最后,黄二奎躲进了野外的庄稼地里,这天傍晚,他在一片葵花地旁,撞见了赵景川的尸体……

这时候,那片深邃的葵花地里,出现了一张脸,模模糊糊的,一闪即逝,在沉沉的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五官。

这张脸出现的时候,张来感到隽小哆嗦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继续看下去。

之后,画面里又出现过几个无足轻重的人,隽小一直摇头。

放完了,隽小一直没有发现赵景川。

张来又看了一遍群众演员表。

赵景川这个名字果真藏在那一大堆名字中。

张来好像在一群拥挤的人中,看到了一双阴冷的眼睛,这双眼睛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身子,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这双眼睛。尽管它不断被晃动的人群阻隔,但是,依然定定地盯着他……

张来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看来,群众演员名单上的这个“赵景川”实属一个巧合了。

屏幕上已经是一片空白。可是,隽小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电视剧一定勾起了她对那个赵景川的回忆。他对隽小好,他总是站在最远的地方保护她,朝她微微地笑着……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张来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桌子四周摆着几个空椅子。

他看着那几个空椅子,突然打了个冷战:他们在电视里找不到赵景川,他也许就坐在其中一个空椅子上,跟他们一起看呢。

隽小把头转向张来,冷不丁说:“你把片子倒一下。”

“哪一段?”他一下紧张起来。

“就是黄二奎发现赵景川尸体那一段。”

失常 21

他就把片子倒了回去。

黄二奎鬼鬼祟祟地在那片葵花地旁的草丛中奔走着,突然他停下了,瞪大了眼睛……

张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安地看了隽小一眼。她死死盯着屏幕。

窗外有一只鸟又叫了起来,好像在哭丧一样:“嘎——嘎——”

画面里隐隐现出了一张模糊的脸,一晃就过去了……

这张脸只出现了这一次。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交代的脸。

隽小说:“张来,你再,再放一遍……”

他明显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他又倒回去,重放。

他的手也抖得厉害。

那张脸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张来按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那张脸就模模糊糊地固定在了屏幕上。

他黑糊糊地盯着张来和隽小。

张来看了看隽小。

隽小盯着那张脸,眼睛越来越大,终于惊叫了一声:“就是他!”声音就像猝然打破了一只瓷碗。

张来的心“哐当”一下就掉进了深渊。

17 同 居

那一夜,张来没有回家。

看完了那个光碟,隽小脸色苍白,像一茎秋天的草,在风中瑟瑟地抖。她说:“张来,求求你,把它扔掉……”

他从机器里取出这个鬼气森森的VCD,用力掰断,扔进了垃圾箱里。

赵景川就在这里面!

接着,隽小说:“张来,今晚你住在我这儿吧,我害怕……”

他想了想,说:“我睡客厅。”

“不,你跟我一起睡卧室!”

他假装犹豫一下,说:“好吧。”

他说他睡客厅,实际上是充好汉。

他一直对二楼那件清朝绣衣感到惧怕。他可不想在黑暗中和它对视一夜。

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夜里,跟一个心爱的柔弱的美丽的胆怯的女子睡一个房间,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他不敢奢望有什么桃花运,能听着她的鼻息入睡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她起了身,走向一个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身子在外面,把手伸进去,摸到开关,打开了灯。

她回身说:“来吧。”

他关掉了客厅的灯,然后快步走进了那间卧室。

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卧室。墙壁是淡黄色,地上铺的是厚茸茸的地毯,走上去无声无息。

宽大的床上,悬挂着雪白的蚊帐,像月光一样流泻而下。

他想,这样的房子不可能有蚊子,那只是一种朦胧的间隔,把现实和梦分开。

他说:“我睡地毯上就行了。”

隽小给他抱来枕头和被子,说:“委屈你了。”

“这是谁跟谁。”他说。

然后,隽小就钻进了那个巨大的蚊帐中。

他无意看了她一眼,蚊帐中的她,已经变得像梦一样朦胧。

“关灯吧。”她说。

他关了灯,躺下来。

月光从窗外淌进来,像蚊帐一样柔和。

房间里安静极了。

他没有听到隽小的鼻息,又强烈地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隽小,你说……”

隽小打断了他:“不提他,好吗?”

他就不说了。

他不知道这个小别墅到底有多少房间,不过,他看见有很多的门。那个男人也许就站在哪个房间里……

那张模模糊糊的脸,在黑暗中看着他……

隽小一直没有声响。

她可能是睡着了。

张来睡不着,他失眠了,怎么躺着都感到不舒服。

可是,他又不能总是翻过来翻过去。

他挺敏感,他怕隽小没睡着,误会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迷糊了。

他恍恍惚惚出现在南甸子上,走到了那个精神病面前。

都半夜了,他还坐在那里,举着一根树枝,在黑糊糊的水泡上钓什么。

“你到底在钓什么?”

好奇心害了无数的人,现在就轮到张来了。道理他知道,可他还是禁不住要问。

精神病抬起头来,双眼在黑暗中熠熠闪光:“你看,这水泡里有什么东西?”

他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你再看!”精神病不满地说。

他探着脑袋,使劲看。

精神病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脖颈,猛地把他的头摁进了水泡里。他想叫,前半声叫了出来,后半声就被那污臭的水给堵住了。

精神病并不虚弱,他的力气极大,张来被他死死摁在水中,一点都动不了。他想,完了,这回该完蛋了。

他大口大口地喝水。那水很滑腻,很黏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扬起头来,很快又被他摁下去……

那一瞬间,张来看到了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他在污水深处定定地看着他。

张来意识到:害死他的正是这个看不清面孔的人,而这个精神病只是他的工具。

他的肚子越来越大,他的嘴机械地一张一合……

他一下醒了。

他感到肚子鼓胀胀,要撒尿。

他没有勇气一个人去卫生间。他想挨到天亮,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现在他已经挺不住了。

他不能叫醒隽小,让她跟他一起去。

Re: 失常 21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另外,他跟她只是同事关系,是搭档。他让她陪着去撒尿,那太不像话了,那是性骚扰。

他必须一个人去。

他轻轻爬起来,推开门,无声地走向了卧室外。

客厅里很黑,落地窗帘的缝隙钻进一点月光来,却显得更鬼祟。

他慢慢朝卫生间走去。

这房子的门太多了,都紧紧关闭着,他真担心哪扇门突然打开,赵景川从里面木木地走出来……

他下意识地朝二楼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件清朝绣衣。

这么黑,他不可能看见它。可是,绣衣真真切切地显现在黑暗中。它的上面似乎有金属缀物,幽幽闪着光。绣衣的轮廓被那鬼祟的光勾勒出来。看不到谁穿着它,绣衣的脖领之上、裤腿之下,是深深的黑暗。

他想退回卧室,但是,尿很急,要决堤了。他不再看那件清朝绣衣,快步走向卫生间。

他估计自己撒的尿至少有三公升。

刺耳的冲水声,把他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急匆匆地提上衬裤,走出卫生间,这时门响了。

“当当当。”

有人在外面敲门。那声音不疾不徐。

都快到凌晨了,谁在敲门?他吓傻了,喝了一声:“谁!”

门外没有回答,继续敲:“当当当。”

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家。他疾步走回卧室,对隽小说:“隽小,有人敲门!”

隽小一下就坐起来。她好像还没有从梦中完全清醒:“你是谁?”

“我是张来。外面有人敲门!”

她猛地把枕头抓在怀里:“是他!”

他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你去……看看吧。”

“我不敢……”

“那我去?”

“你也别去,我不敢一个人在这里……”

他就在地毯上坐下来,继续听。

“当当当。”那声音还在响,丝毫不急躁。

他们都不说话。

“当当当。”

“隽小——你开门!”那个人终于说话了。

隽小手足无措地说:“是屠总……”

《失常》PART2

拾捌:追根溯源

张来又不相信那张脸就是赵景川了。

它太模糊了,通过它怎么能断定是谁呢?

他一直在对隽小强调:那一集电视剧的群众演员表上出现了赵景川的名字,一定是他回来了……隽小一定是受了他过多的暗示,因此,她越看那张脸越像赵景川。

要弄清楚那张脸到底是谁,只能找到这部戏的导演,问问他。他对每一个镜头都太熟悉了,他一定知道。

这天,张来上班到了单位,就给县委宣传部的那个朋友打电话:

“艾军,你跟《盾牌》那个导演还有没有联系?”

“前些日子,我去省里,还去看过他。有事吗?”

“我想问他一件事。”

“问什么?”

“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能把他的电话告诉我吗?”

“没问题。”

得到了那个导演的手机号之后,张来就离开了单位。他不想让同事们听到这件事。

他一直来到他家门口的那家粥店,拿起那个公共电话。四周没有人,很安静。

“喂,是张则栋导演吗?”

“我是。你是哪位呀?”

“我是艾军的朋友。”

导演似乎想不起来谁是艾军了。

“红铜县委宣传部的那个艾军。”

“噢噢,你有什么事?”

“我想问您一下,您记不记得您拍《盾牌》时有个群众演员叫赵景川?”

“记不得了。”

“在第十三集里,黄二奎发现那个变态杀人犯的尸体时,葵花地里出现了一张脸……那个人是谁?”

“脸?我怎么没注意?”

“确实出现过一张脸。最后您好像也没有交代他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个人……很像我一个亲戚,失散多年了,我想找到他。您帮忙。”

“我晚上再看看吧。”

“我什么时候给您打电话?”

“明天。”

张来急切地等待张则栋导演的消息。

他是最后的答案,最权威的答案。

那天夜里,隽小去打开门,屠中山走了进来。

张来像被钻进瓮中的贼一样尴尬。他听见隽小紧张地说:“屠大哥,我跟你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