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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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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来坚信,手机这件事经过了周密的安排。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她)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他(她)故意把手机丢在那条人行道上,让张来捡回家,在深更半夜的时候,他(她)突然打来电话……

回到家,张来躺在床上,开始思索电话为什么关了机还会响起来。

他把枕头垫得很高,两只脚丫子露在被子外——这种姿势使他更加清醒。

最后,他忽然找到了机关:一定是这个人把开机时间设置在了零点——不管谁拿着这个手机,到了这个时间,肯定已经关机了。可是,手机却无声地自己把自己打开……

他下了地,打开这个诡秘的手机,捣鼓了半天,终于查到了它的开机时间,果然是00:00!

有这样心计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可是,这样做的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忽然,张来想再到南甸子去看看。

张来一个人在乱蓬蓬的柽柳中穿行。

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很轻盈,好像在飘。

可是,一只只黑色的乌鸦却惊惊乍乍地飞起来,它们在灰蒙蒙的半空中盘旋,“嘎嘎”地乱叫,叫得很丧气。

泥泞的碱土地很滑,但是他没摔一个跤。

再次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他感到阴风阵阵,死气沉沉。

他越走越害怕了。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人,他躺在水里,望着天,在沉思。他似乎没有一丝一毫重量,就像漂在水上的一根羽毛。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疯子,就朝他喊了一声:“!”

他机敏地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盯着张来的眼睛,慢腾腾地问:“你在叫我吗?”

张来结结巴巴地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疯子?”

“有哇。”

“他在哪儿?”

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在那边。”

张来相信他就是那个疯子,为了逃避他,张来立即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在柽柳中朝前走,一边回头看。那个人没有追上来。他的心一点点放下来,可是天更阴了。

走着走着,那个人突然在张来的前面出现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好像正等着张来。他空洞的双眼没有一丝精神,的,看着张来,一眨不眨。

“你!”张来倒吸一口凉气。

“你快疯了!”他用一种类似小孩的声音,飞快地说。

张来转身仓皇而逃。

张来没有滑倒,也没有被柽柳刮伤……

失常 7

有人说:“你怎么回来了?”

张来抬起头,看到刚才那个人出现在一丛柽柳后,张来只看到了他的上半身。

张来忽然意识到: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其实是两个人!

他陡然站住脚。

“你刚才看到了我,是吗?”那个人冷冷地问。

“……你是谁?”

“我是他的魂儿。”

张来的心像口哨里的响球一样惊恐地四处乱撞起来。

那个人叹着气,慢慢闪出来——他竟然像影子一样走在水面上!

“他把我丢了……”他一边说一边轻飘飘地走向张来,直到站在他面前。

张来呆呆地看着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竟然发现自己也站在水面上——他一直在水面上奔跑!

那个人淡淡地说:“没什么奇怪的,你也是个魂儿。”

张来相信每个人都是由躯体和灵魂两部分组成。他也相信,是他的魂儿在和那个精神病的魂儿对话。

因为,他是在“神游”——做梦。

张来到父母那里住了三天。

离开家之前,他关掉了那个诡怪的手机,把它塞进了木柜。

他父母都从评剧团辞职了,开了个“小脚丫文艺班”。他们招了十几个孩子,教他们识谱、弹电子琴、跳舞、唱歌。

“小脚丫文艺班”租的是教师进修学校的两间房子,在小城中心。平时,父母就住在那里。

张来家里没电话,那里有。

每天吃过晚饭,孩子们就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鸟儿一样动听。他们走了之后,一下就显得冷清了。

他睡在教室里,打地铺。

母亲问他:“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住了?”

他谎称:“这几天,我等一个重要的电话,一个朋友从加拿大打过来的。”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睡好,总觉得手机里的那个男人正在四处寻找自己,他的眼睛绿绿的,像一匹狼。每次睡下之后,只要电话一响,他就会吓一跳。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细心的母亲看着他的脸说:“张来,你这些天好像有什么心事。怎么了?”

粗心的父亲埋头吃饭。

张来说:“没怎么。”

父亲乜斜了他一眼,说:“我早看出来了,他肯定有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母亲又问。

“别问了,真没事。”

说完,张来放下碗筷,走进了孩子们的教室。

母亲跟着他走到门口,轻声说:“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憋出什么病来。”

“你别烦我了。”

母亲静静看了他一阵,无声地关上了门。然后,他就听见她跟父亲在外屋“嘁嘁嚓嚓”地小声说着什么。

第二天是个阴天,整个世界变得暗暗的,竟然显得陌生起来。

张来朝天上看了看,黑糊糊的天就压在他的头顶,太近了,有一种巨大的压抑感。没有电闪雷鸣,不见一滴雨。天就那样低低逼视着他,毫无表情,毫无答案。

他一直朝城南走去。

他要去见见他。他的魂儿和他的魂儿对过话。

现在,他破釜沉舟了。

他走过县城正中心的十字街,走过热闹的商场、酒店、宾馆,马路两边渐渐变成了一排排小卖店、小饭馆、小旅店,房子越来越低矮,招牌七扭八歪。

人越来越少。

他慢慢出了城,路边是郊区农民种菜的暖棚,还有一家已经停产的化工厂,它的大门紧紧关闭,里面一片冷清。残垣断壁的四周长满了柽柳。

又走出了很远,他看见了一家敬老院,门口坐着三个老头,他们互相并不聊天,就那样望着他,眼光木木的。

过了敬老院,就是一望无际的南甸子了,看不到一个人。

他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

回过头,敬老院都离他很遥远了。在这里,风强硬起来。

柏油路不再像街里那样宽广,平整,变得很窄,而且凸凹不平,有零星的牛马羊粪。朝两旁望,一丛丛的柽柳,毫无生气。一个个死水泡,给人的感觉像固体的,那怪兮兮的绿色让人恶心。

他对自己说:想一点光明的事吧!

也是我走道摇动,玉佩儿响,咿呀儿呀,惊动张先生,懒读文章,咿呀儿呀……

忽然,他想到:那次聚会,隽小为什么突然返回来,问自己手机是从哪里来的呢?也许,她知道什么内幕?

天色越来越暗淡,他不知道太阳的位置,估计离地平线不远了。

梦中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一个人在暗绿色的水面上漫步,一边走一边用手拄着下巴在沉思……

一群黑黑的乌鸦飞起来,它们在黑黑的云朵下不停地叫:“嘎——嘎——”好像在指引他什么。

他下了公路,朝柽柳深处走去。

这里很潮湿,天上的云朵也很潮湿。他的双脚沾满泥巴。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在水泡前端坐。他吓了一跳,停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静静观察他。

他怀疑,他梦游时撞上的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手里握着一根柽柳枝,在水泡上高高地举着,好像在钓鱼。可是,那柽柳枝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失常 8

终于,张来朝他喊了一声:“!——”

他转过身,看了看张来,冷冷地说:“你把她吓跑了。”

张来试探地朝前走了两步,小声问:“你在钓什么?”

他四处看了看,然后神秘地说:“我在钓隽小!”

张来愣了一下,说:“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快疯了。”

8 巧 合

张来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下来。

他猜测,南甸子的这个人是个假冒的精神病,给他打电话的人就是这个人!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这样干为了什么?

我说过:千万别以为每个正常人都是正常人。

我是不是一个精神病呢?你不要轻易下定论。

也不要以为每个精神病都是精神病。

这些话是本书重点,希望你多看几眼,书读完了,你会深有感触。

但是,你别以为从这些话里就能找到谜底,那是不可能的。

张来没有回家,他来到那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打电话。他想再问问老赵头那个精神病的事。也许老赵头了解他,说不定他还知道他跟隽小的关系。

粥店有两个人在吃饭,大概是民工,吃得满头都是汗,“唏里呼噜”地响。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柜台里,她在看一本杂志。她身后酒架上只有一种酒。那酒叫“红铜白”,本地产。

这些都是张来从窗外看到的。

那个电话摆在粥店的窗外。

他拿起电话,拨号。没有人接听。老赵头可能出去了,但是,他不会走远。

他又拨,一边等待一边闲闲地看那个电话机。电话机上贴着一块脏兮兮的白胶布,上面写着这个电话的号码。

4343221。

接着,他抬头看那两个民工的吃相……就在他抬起头之后,突然回过神来——4343221!

他一下就傻住了:那个人用的是粥店的这个电话!他就在自己家附近!

他放下电话,疾步走进粥店,来到那个看杂志的女人面前,急急地问:“大姐,我跟你问个事……”

“什么事?”

“几天前,有没有一个人半夜在你这里打过电话?”

“半夜经常有人来打电话,都是附近歌厅的。”

“有没有一个像精神病的人——头发长长的,很乱!”

“没有。”

“那有没有一个声音像小孩的人?”

“也没有。”

……张来回家了。

楼梯没有灯,很暗。他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楼道里很响。

自从这个古怪的手机出现之后,张来家一下变得阴森起来。他离它还有几十阶楼梯,却感到一股腐朽之气已经从门缝溢出,顺楼梯流淌下来。

他推开门,首先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那个手机静静地放在茶几上。

他感觉它刚刚还在房间里做着什么,他进门之后,它立即摆成了现在这种静态。

他拿起它,下了楼。

这些天一直关着机,他相信,只要他一开机,很快就能接到那个人的电话。

他下了楼,躲在那个小花园的一个长椅上,隔着草丛可以看见那个粥店。然后,他开机了。

小花园里只有两个老头在聊天,他们在这阴沉的黄昏说着国家大事,美国卡特里娜飓风、中欧签署合作文件、巴格达踩踏悲剧……

他一边听一边监视那个公共电话。

4343221。

天越来越黑,他看不见那两个老头了,只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最后,连说话声都听不到了,因为他们已经回家。

四周越来越安静,大家都回家了。

有人向粥店的公共电话走去了——不过,是个小姐,歌厅的小姐,她浓妆艳抹,一百米之外张来都闻到了她的香气。

“喂,张老板吗?我这里没什么生意,你怎么不来呀?”

小姐在那里磨叽了很长时间,才一摇三晃地走了。

从此,再没有人走近那个电话。

张来的眼睛都望酸了。看看表,23点15分。午夜越来越近了!

粥店已经没有了顾客,里面空桌空椅,荧光灯亮得有气无力。风本来已经停了,这时候又刮起来。

张来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那个黑影开始并没有走向公共电话,他急匆匆地从粥店前经过。当他走过那个电话十几步之后,猛地停住脚,退回来,慢慢走向了那个电话。

是这个黑影提醒了张来,此时已是零点!他的眼睛一下就射出光来。

当然,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他背朝着张来。

他慢慢地拿起电话,拨号……

张来手中的电话果然响起来!他一惊,差点把它扔到地上。

他没有接。

“嘟——嘟——嘟——”

他盯着那个公共电话前的那个背影。他一直拿着电话在等。

“嘟——嘟——嘟——”

张来起身出了小花园,朝他跑过去。

手机还在响。

那个人还在等。

张来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他站在了他背后。

这个人失望地放下了电话。张来手中的电话也停了。

失常 9

他慢慢转过脸来。

张来看到的竟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

他看见了张来,同样很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住在旁边啊。”

他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噢——就是。”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出来买点米。”

“你在给谁打电话?”

“我儿子。刚才我出来时,叮嘱他替我看大门,我怕他离开。”

“他挺听话的。”

“你出来吃夜宵?”

“不,我也来打电话。你还打吗?”

“不打了。我得赶快回去。”

“再见。”

“再见。”

老赵头拎着半塑料袋大米,转身走了。

张来站在那个粥店门口,一直看着他。斑驳的灯光照着他的背影,他越来越远,但是一直没有回头……

是他!

是他?

当老赵头快要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时,张来机敏地转过身来,闪进了粥店。他猜测,在他看不见老赵头的时候,老赵头就该猛地转过身来了。

他从窗子里拿起电话,按了一个重拨键:“嘟——嘟——嘟——”

手机竟然没有响。

他看了看电话上的显示——不是手机号码,是剧团收发室的电话。

老赵头真是给他儿子打电话?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张来一直拿着电话听:“嘟——嘟——嘟——”

终于有人接了。

“响什么!”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还有点口齿不清。他不是对张来吼,而是在对话筒吼。他是老赵头的痴呆儿子。

为什么这个手机在老赵头拨电话的时候偏偏响起来?

为什么他放下了电话,这个手机就不响了?

为什么老赵头偏偏要到这个粥店来打电话?

张来回到家中,越想这件事越觉得蹊跷。

9 另一起案件

想不清楚的事先挂起来。

现在,我讲一起震惊全县的凶杀案。

实际上,这个案件跟这个故事关系不大,甚至毫无关系,我之所以写它,是因为它好像跟这个故事有关系。

两年前,有一个叫赵景川的变态杀人犯,流窜到了隽小的老家——红铜县向阳乡一带。

他专门杀精神不正常的人,邻县已经有三个死在了他手中,他们都是被锛子砸死的,分别死在桥洞里、建筑工地上、荒草中。

他把那三个蓬头垢面的疯子和傻子杀死之后,给每个人都理了发,洗了脸,举动极其恐怖。

警方已经张贴了通缉令。

谁都想不到,这天中午,向阳乡供销社书记贾德的老婆被人杀了。这个女人平时疯疯癫癫的,不过,她从来不出门,在家中梳头洗脸化妆,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然后就一天天地照镜子。

她就是被锛子砸死的。

当时,关于那个变态杀人犯已经来到向阳乡的消息,还只是个传闻,而贾德家的血案肯定了一个事实——他确实已经来了!

大家都惊恐起来。

可是,三天之后,真正的凶手就被抓到了,却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他竟然是贾德老婆的亲外甥!

贾德老婆的娘家一共姐七个,她是最小的,因此,她的外甥像土豆一样多。

她三姐的男人早早去世了,留下两个孩子,老二叫黄二奎,最不争气,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又不愿意种地,天天东游西逛,偷鸡摸狗。

虽然是亲戚,但由于他不务正业,贾德从来不愿意答理他。

黄二奎却赖皮,他经常趁贾德不在到七姨家借钱来。贾德家是所有的亲戚中最富裕的。不过,他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这一天,贾德上班了,女儿上学了,只剩下贾德老婆一个人在家,黄二奎又来了。

他进了门就笑嘻嘻地叫了一声:“七姨。”

他的手一直藏在背后的衣服里,那里藏着一个锛子。锛子是削木料的工具,柄和刃具垂直呈丁字形,刃具扁而宽。字典上说:使用时向下向里用力。

贾德老婆正对着镜子描眉。

黄二奎站在门口,朝外面看了看,然后说:“七姨,你有没有钱?”

“没有。”贾德老婆还在描画,并没有停下手来。

黄二奎的手在背后用力握了握那把锛子。他的手都出汗了,感觉那锛子的木把有点滑腻。他死死盯着贾德老婆的后脑勺,两只眼珠里流露出凶光:“七姨,我只借五块钱,五块钱有没有?”

贾德老婆仍然没有回过头来,她说:“五块钱也没有。”

黄二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要不然他也不会带锛子来。他的心突然变得像锛子一样坚硬,猛地举起了锛子。

贾德老婆在镜子中看到了他这个动作,一下就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他,不解地问:“你要砸什么?”

黄二奎举着锛子,表情有点不自然:“我……不砸什么。”

“你骗我!”贾德老婆一下就趴在了那面镜子上,用双手紧紧护着,说,“你想砸碎我的镜子!”

她的眼睛挡住了镜子里的另一双眼睛。

黄二奎猛地把锛子刨下来。

她惨叫一声,顺着椅子滑到了地上。黄二奎跪在她身旁,举起锛子一下一下地刨。不用字典教,他知道使用锛子要“向下向里用力”。

失常 10

红红的血水溅了他满身。

在贾德老婆的脸一片血肉模糊之后,他站起来,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寻找钞票。倒霉的是,他只找到了五块钱……

黄二奎被抓获很有戏剧性:

这个笨蛋杀了人之后,虽然认为自己做得很高明,警方肯定上了他的当,认定贾德老婆死在那个变态杀人犯之手,但是心里还是没底,因此他没有回家,一直躲在野外的庄稼地里观察动静。

这一天,他偶然在一片葵花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和通缉令上的那个变态杀人犯长得一模一样。

他一下高兴起来——现在,死无对证了!于是,他自作聪明地到派出所报了案。

没想到,警方通过脚印和指纹比对,早已经把他列为重大嫌疑人了,他刚刚出现,就被警方扣押了。

经过警方尸检,那个变态杀人犯是自杀,原因不详。

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些疯子和傻子,就永远是一个谜了。

半年后,黄二奎被枪决。

省里一家影视公司就投资拍了一个系列片,叫《盾牌》,28集,都是真实的案件。其中选了向阳乡的这个案子——警方定名为“8·25”大案。

所有办案的公安人员都是由公安人员自己演,很真实。而罪犯都是已经被枪决的人,用的是演员。

这个剧组到红铜县拍戏时,张来还找县委宣传部的一个哥们儿帮过忙,想在这部戏中演个角色——在这个县城,很难遇到这种机会。

后来,他还真被招去试了镜。

剧组住在红铜县一个不怎么样的宾馆里。他去了之后,导演只是跟他聊了聊,就让他走了,再没有音信。

前不久,《盾牌》在省电视台播放了。

因为这部戏里有一集是红铜县的事,而且张来还曾经想演个角色,所以,二十集他都看了。

红铜县的案子是第十三集,叫《放下你的锛子》。

片尾是一大串演职人员表,由下朝上移动,很快,观众来不及看清楚,已经过去了。

大致是这样的:

职员表

编剧:张坤 导演:张则栋

副导演:李耕 简红波 摄影:薛向易

美工:楚达 录音:杨钟文

拟音:郝文斌 剪辑:吴文月 宫亮

道具:叶船舟 剧务:王翼

场记:娟子 服装:刘莉

化妆、发型:魏敏敏 演唱:大江

词曲:孙伟 制片:张胜利

制片主任:刘皋 出品人:谭国梁

责任编辑:赵世基 旁白:解军

演员表

公安局长……郑森林(红铜县公安局长)

刑警队队长……黄永生(红铜县刑警队队长)

李尊(红铜县刑警队刑警)

马志强(红铜县刑警队刑警)

蒋绍良(向阳乡派出所所长)

贾德……郭成子

贾妻……蔡丽娜

黄二奎……赵存新

邻居甲……孙本山

邻居乙……孟波

参加演出人员

温志刚 刘 军 于静蕾 康 明 马占水 高 石 

孟晓华 孟 宾 孙越越 唐明江 罗文军 程启楠

东 升 李逢谷 史玉琪 曾亚洲 殷 华 鲍秀珍 

孙长富 季 涛 朱解放 朱纪友 安春红 谢 娟

郝 雷 曹德昭 王晓燕 肖 立 童建设 张爱金 

许 伟 刘亚侠 周俊清 王连才 冯大龙 华承东 

蒋立本 高增产 肖 丹 徐爱国 吕 新 周德东 

乔凤岚 于文革 叶孝林 董 颖 杜洪刚 张 磊

赵景川 叶延冰 曲 敬 于秀兰 毛家将 单永久

韩 华

特别鸣谢:

红铜县委宣传部

红铜县雁南飞大酒店

红铜县向阳乡人民政府

舒切尔亚麻纺织有限公司

黄牛卷烟厂

向阳被服厂

……

张来看着看着,眼睛就瞪大了。

他想把这个演职人员表重放一次,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呆在那里,越想越害怕。

……现在,我把这个演职人员表固定在了上面,你慢慢看吧。希望你能找出那个让张来恐怖的东西来。

假如你找到了,千万别害怕。

10 漆黑的大院

如果你还没有看出问题来,那么你继续找。

如果你已经看出了问题,就可以继续朝下读了。

不是“周德东”那三个字,那不过是重名。再找。

剧团又要下乡演出了。

城里的年轻人都迷上了通俗歌曲和摇滚,对传统地方戏没兴趣,观众只剩下一些老年人,而这些老年人一年年地减少。最后,评剧团只好下乡,不然,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农村人爱看地方戏。

这一次,他们的演出地点是向阳乡。

张来和隽小还是唱《西厢记》。

一上了台,隽小就对张来含情脉脉了,她唱:“也是我走道摇动,玉佩儿响,咿呀儿呀,惊动张先生,懒读文章,咿呀儿呀……”

他们总共演了三天。

失常 11

最后一天,他们演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张来演男主角,隽小演女主角。

他唱:“三呀更里,月牙挂高空。梁山伯思念祝九红。烧香呀拜月呀,烧香呀拜月呀,为了我的那个恩和爱呀……”

台下有无数仰视的面孔,被灯光照得白花花,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些小孩干脆爬到舞

台边上看……

结束后,大家从后台出去,回到招待所,卸妆,洗漱,接着就打扑克。

他们住在乡政府的招待所里,那一趟平房就在乡政府办公楼的后面。而那栋办公楼旁边就是他们演出的礼堂。

梁山伯却在四处寻找祝英台,他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隽小到哪里去了?”他问陶炎。

“她不是跳进你的坟里了吗?”陶炎说。

“隽小是不是睡了?”他问张三。张三和隽小一个房间。

“没有呵,我刚刚从房间出来。”

“你看到隽小了吗?”他问雷鸣。

“她可能是走亲戚去了。这里是她老家。”

张来觉得雷鸣的话有道理,就不再找她了,一个人走出招待所的门,到外面转悠。

星星很亮,夜空高远。远处传来狗叫声。

乡政府的大院里很安静,四周种着松树,松针密密匝匝,像一团团毛烘烘的怪物。

前面那栋办公楼每一个窗子都黑着。

他刚刚在一个石凳上坐下,就有一个黑影静悄悄地走过来。

最初,他以为是陶炎,或者是剧团里的其他人。可是,他眯眼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不认识。他有点害怕了。

那个人停在张来面前,黑着脸说:“不认识吗?”

“你是……”

他诡秘地说:“咱们见过的,你忘了?”

张来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的头发很长,而且乱蓬蓬的,他的脊梁骨一下就发冷了。他嗫嚅地说。“我想不起来……”

“好好想一想。”那个人的双眼在黑暗中熠熠闪着光,盯着他,似乎在笑着。

“精神病!”张来突然大喊一声,起身就跑。

他一直跑到招待所门前,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他正在大口喘着气,一个白色的人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背后,但是他毫无察觉。

“梁兄,你找我?”

张来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看见是隽小。

在刚刚结束的演出中,两个人跳进了坟墓,双双化蝶而去。而现在,她竟然还穿着白色的戏装,在幽暗的夜色中,看上去有些吓人。

“隽小,你去哪了?”

隽小咯咯地笑起来:“我刚刚从礼堂回来呀。”

“这么久?”

“几个孩子围着我要签名。”

“你都成明星了。”

“你找我有事?”

“是啊。”

“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想问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

张来朝身后看了看,然后说:“……你对老赵头了解吗?”

“我比你来剧团还晚呢。怎么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不就是看大门的吗?”

张来想了想,突然问:“你知不知道南甸子?”

她一下就不说话了。

张来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她没有卸妆,柳叶眉又弯又长,樱桃嘴一点红。

“那里有个精神病。”他又说。

她似乎哆嗦了一下。张来陡然感到,她一定和那个精神病有着什么关系。果然,她说:“我认识他……”

“他是谁?”

“他是我的初恋。”

一阵风撩过,她的白裙子飘起来。

招待所里亮着灯,但是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窗子是两层玻璃。

张来愣愣地说:“真想不到……”停了停,他问,“他叫什么名字?”

“马明波。”

“他怎么疯了?”

“我不知道……”

“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突然就疯了……”

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会疯呢?

停了停,张来说:“你能给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吗?”

隽小望着夜空,叹口气,说:“我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下面是隽小给张来讲的故事。

马明波跟我在一个村子,我们都在向阳乡读书,寄宿。

其实,我和他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只是每次放假的时候,我们都一起回村子,时间久了,就好上了。

到了高中一年级,我辍学了,开始跟我父母唱二人转。马明波也不念书了,到县城跟一个老乡学修车。其实,当时他的学习成绩很好。

我经常到县城去看他,每次去都给他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咸鸭蛋、蒜茄子。

他很少回村子,偶尔回来,总要给我买一些衣服。

就这样,我们维持了两年。

后来,我被招聘进了评剧团。我和他的距离拉近了。

他到团里看过我一次,你们可能都忘了。我对你们说,他是我表弟。

去年的一天,我跟他去看电影——《功夫》。散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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