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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无爱:中国另类孩子教育报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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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种诱发他激动的声响了,可小伙子依然能通过某种自慰手段达到了他渴望达到的愉悦。他好不快活,甚至感到夜色是那么的诱人,那么的短暂。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的行为被母亲发现了。母亲勃然大怒,教训他是个孽种。并且不再允许他一个人睡在外间小厅。而以往一直不愿离开母亲怀抱的凌云第一次厌恶起母亲来,因为母亲的存在对他体内欲想的发泄是个无法撙斥的障碍,他整夜不能岷。可想而知,日久天长,凌云感觉整天委靡不振,学习也没了情绪,成绩直线下降。母亲被一次次地召到学校接受老师的教训和指责。凌云开始在家里和外面都成了个坏孩子的典型,他自己则像喝了迷魂药似的不能自拔,只有见了身边走过的那些女孩子时才心头顿然感到力量。而看到女孩们瞅着他发愣的样儿一边嘲笑一边駔然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浑身越加发热,有时甚至到了无法摆脱的地步。
小伙子痛苦地压抑着。
有一天,他放学后被老师叫进办公室补做作业一直到天黑。回家的路上,他搭乘公交车。那时正值天热的夏季,又是下班时间,车上的人特别拥挤。凌云被前后夹在两个女孩子中间。而这两个女孩子穿得非常时髦,挺胸露胳,身子上下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凌云与她们身子紧貼着身子,他开始没有在意,途中一阵急刹车,前面那位女孩子一下子与他撞了个满怀。小伙子清楚地感觉到那女孩子耸起的前胸和柔软的下身正好与他身子有好几秒钟的亲密接触。凌云从那一刻开始便有些受不住了,下身渐渐胀疼胀疼,突然间又一下奔腾而出……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赶紧将双腿夹紧。还好,天黑救了凌云—窘。
那夜凌云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过后他又怎么也忘不了那令他神魂颠倒的一幕,而正是这邪路上的一次怀春,使他从此一步步地滑向深渊。
凌云的身体越长越高,但他日益成熟的精力则终日令他不能安神,几乎每一次放学回家,他就有意扎到人群拥挤的公交车上,而那些衣者暴露的女性则成了他接近的对象。他起初做得特别谨慎小心,谁也没有注意他,再说即使有的警愒性高的女性发现了背后有人在磨蹭自己时,便回头看,见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也就罢了。如此一回两回,凌云渐渐胆子大了起来。那是前年临放暑假的一天放学路上,凌云看见了车上一个漂亮的女孩,而对方穿得少有的暴露。这回怀春少年倒了大霉,他刚将身子貼在那女孩身上时,人家不仅没有反感,还故意用后背往后挪动了一下。这种挑逗式的诱惑使凌云顿然忘乎所以起来,他一个劲地用身子貼住那女孩,并且不停地摩挲着,喘息着,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突然,那女孩惊叫起来,捂住脸大哭起来。车厢内顿时乱成一片,当大家看到那女孩的后裙上瀑湿的一片时,将所有的目光射向愣在那儿的凌云。流氓!快把这个小流氓抓起来!愤怒的乘客开始向凌云冲过来,其中有几个男乘客上前用力将凌云那湿成一片的长裤扒了下来,高高举在半空喊道:看这罪证!这小子耍流氓耍到公交车上了!那些女乘客们一边卿卿喳喳地说着真恶心,一边扭过头回避着。凌云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当他再想用双手捂住丑陋的裤裆时,为时已太晚了。
念初犯,又加上凌云的父亲专程从部队赶回家,通过在公安局的战友关系,才使儿子免于进少管所的惩罚。可是凌云再也抬不起头了,他再不能上学了,不上学的他更无聊,整天呆在家里难受,便上街瞎混。先是上游戏厅玩,再后来是跟人打麻将赌博。有一天他玩红了眼,竟然贏了一大笔。回家的路上,他得意地哼着小调,三分醉意间走路歪歪斜斜,撞上了一位姑娘。那被撞的女孩骂了句:瞎了眼吧?凌云一听就来气,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突然他的瞳孔放大,脑门上的血管噌噌发胀,顿时间他像野兽般地扑向女孩,然后将其按倒在地,兽性般地强奸了这个无辜的女孩子……这一回凌云再不可能走运了,刚满18岁的他被判重刑15年。当他的母亲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犯下如此重罪时,一病不起,在部队工作的父亲也无奈不得不提前脱下军装。
作孽啊作孽,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落得这个结局啊?凌云的父母怎么也弄不明白从小品学兼优的儿子会成为一名流氓成性的强奸犯,当他们从监狱干警那儿听说了儿子陈述犯罪起因后,无法想象儿子的错竟是当年他们为父为母者很平常的生活小节没注意而诱发和导致的。
不该啊,早知道怎么着也得想法别让孩子看见我们……凌云的父母后悔莫及,可一切都晚矣。
要说凌云这孩子的堕落仅仅因为家长合欢时的不经意而值得普天下的父母深刻反省的话,那么像章宁这样的孩子生活在一个父母任意暴露自己恶习的家庭则更应让我们敲响教育的瞥钟。
章宁的样子看上去是个非常纤弱的女孩,16岁的花季年龄,到了她这儿似乎还有相当远的时光。但老师和同学们則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心地和为人那么刻薄。有一例可以证明,中午同学们都在学校就餐,多数是吃固定的配餐盒饭。开饭时,同学们总排着队轮着取饭,这过程中总有先来后到的。由于一些同学比如像班干部什么的一下课忙着帮助老师收拾作业、擦洗黑板等一类事情要做,因此同学之间就相互帮着把饭盒取了,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同学友情,再说盒饭数量是根据班里的总人数订的,谁也少不了。可一碰到章宁排队时看到前面有同学帮着别的同学拿两三个饭盒时就受不了,非不让人家多拿一份,她还总是指责别人。有一回一个女同学排在章宁前面,因为帮助同学多拿了一只盒饭,结果章宁成了最后一位拿盒饭者。她见自己的那只饭盒有些破,便往那女同学桌上一扔,随即抢过人家的饭盒。那女同学觉得章宁做得实在太过分,便说了句你凭什么要跟我换饭盒?章宁立马站起,操起饭盒就朝人家的脸上泼洒过去。班上的同学见她如此野蛮无理,纷纷遗责。章宁竟然像疯了似的打掉了好几个人手中正端着的饭盒,使教室一片狼藉。老师因此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这样撒野?要求她在班上向同学们道歉。章宁却强词夺理地说必须让排在她前面的那女同学向她先道歉。老师气得直哆嗦,说你章宁明明做得不对,还要人家先向你道歉,这是谁家的规矩?
我家的规矩!我妈立下的规矩!不信你去问他们。章宁说着昂起头就出了老师的办公室。气晕了的老师第二天放学后真的到了章宁家。他万没有想到的是章宁的妈比章宁还要刻薄—百倍。老师还没有开口,章宁的妈便先给老师点了一通眼药水,将手指头戮到老师的鼻尖尖上,说出来的话不戗死你,也得喧死你:啥,我女儿因为守规矩排队,就该轮到最后吃那剩饭剩菜?你们当老师的不仅不表扬她,反而纵容同学合伙跟她过不去,我还正要找你评评理呢!话不投机,本想来做工作的老师没说上两句话反倒被气了回来。
有这当妈的撑腰,章宁在学校更是肆无忌惮。她的刻薄与小心眼使她与同学们无法相融,动不动就会因一些小事面发生骇人听闻的对峙,最后发展到那天坐在她侧旁的一位女生因急着上厕所而不小心在课桌前挤了章宁一下胳膊,使正在写字的章宁的笔头别在桌面而弯折。
你子眼瞎了?不能慢些?赔!赔我一模一样的!得理后的章宁破口便扔出一串脏话,并非要那女同学赔还钢笔。
那女同学知道章宁不是好惹的主,从厕所回来后,赶紧将自己的一支新钢笔放在章宁桌上。章宁瞧都没瞧,便甩手将笔扔到墙角:我要你赔一模一样的,听见了没有?
那女同学火了,说:我的笔是我爸从英国带回来的,比你那破笔值钱10倍,你还不识抬举?不知章宁哪来的邪火,操起铅笔刀,猛然冲过去,朝那女同学的脸上刷刷就是几刀……
啊——瞬间,教室内乱成一片。那被刺的女同学血糊满脸,同班的同学惊恐万状地叫来老师,也有人拨通了110。就在救护车拉走那位受伤的女同学时,警车也将章宁押到了派出所。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那女同学的面相受到破坏,章宁的行为已构成犯罪,被少教所收容劳教两年。
在大墙内服刑的章宁有时间静心反思自己的行为,她在悔过书中这样写道:
小时候的我也是个心地善良,性格温颀的女孩。记得上托儿所时,一位小朋友与我一起玩要时抓破了我的脸,那天回家后我妈见了就问我怎么回事,当得知事情真相后,她便狠狠地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说:哼,将来你准是个窝囊废!人家抓你一下,你不会咬还她两口。这世上软蛋就要吃亏,你不知道在外面硬气就别回家哭丧脸喊疼。明白吗?我那时还小,自然不全懂妈的话,可她教我的不能在外面吃亏,别人打我一下,我还手打人家两下我是记在心头的。
后来慢慢大了,妈的一言一行都对我影响很深,像处理与邻居的关系问题上,我妈也总是得寸进尺,而且我发現每次只要她出现一嚷嚷,别人家就老实许多。这些在我幼小的心灵影响很大,我甚至在相当长的年龄段时十分佩服我妈,而且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为人和性格。妈妈在家里也是个专横跋扈的人,平时她没有多少亲近的好友,一旦交上一个新友,就没完没了地跟人家在电话里说些鸡毛蒜皮的事,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我爸是个搞科研的人,喜欢静,后来跟我妈离婚不为别的,就是受不了她打电话的干扰。我爸有几次实在无法忍受我妈喋喋不休的打电诱说废话,就在旁边多说了几句,我妈就破口大骂我爸剥夺地权利。两人七吵八吵,最后父亲一卷铺盖再也没有回家,直到最后离婚。
当我们的家就剩下我和妈两人时,我发现他那专横跋扈的毛病渐渐转向了我,叫我同样无法忍受。尽管我也经常跟她操骂,有时急了也要还手。但每逢此时,我妈就会哭天喊地地叫嚷说我是没良心的白眼狼。说实话,时间长了,我心里非常恨我妈的这种毛病和牌气,甚至不想在家多呆。可由于我的血液里已经渗透了她的某种遣传基因,所以我在外面同人接触和交往时也犯着我妈同样的毛病和德行,因此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和知心者。里外不是的我,其实内心痛苦和孤独极了。这也导致了我常常一旦牌气发作时,无法控制自己情緒。
我今天的罪过客观原因是我妈点点滴滴影响的,现在我无比恨我自己,更恨我有这样的妈。如果我出狱后,一定也会像我爸那样离她远远的……
读着章宁在狱中的心灵独白,我夜不能眠,这使我想起中国一句老话,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同时引发了许多联想,比如我在研究现在十几岁孩子的家长,他们与我基本是同一代人,也都经历了整天只知打砸抢的“文革”十年。虽然我无法说我们这一代人的秉性不好,应完全归罪于十年文革,但我以自己亲身经历多少可以得到某种关联的考证,即自文革以后的二三十年间——包括比我们更年轻一些的朋友们,接受优秀的传统的文明修养教育实在太少,加之我们成人后又恰逢时代发展的步伐之快,各种良莠不齐的东西又多,于是虽然我们做了家长,但在个人道德修养方面我们仍然是弱智和幼稚的,因此当我们负有哺育后一代的责任时,几乎没有细致地考虑到如何以自己的行为规范和美德情操去影响和潜移默化地教育孩子。结果很多像我上面列举的个案中出现的孩子们,他们的成长和犯罪过程都可以说最原始的责任本不该在于他们,因为他们本来都很善良与招人喜爱。害他们走上邪路的,正是他们的父母平时不善改造自我与纠正自我弱点及某种不良秉性所致。凌云和章宁的情况是这样,喜喜、兵兵和小云霞等孩子的情况其实也是这样。他们的家长极少在自己任性做出某一举动或选择时能为身后的孩子想一想,几乎都没有,有的甚至自己进了高墙与监狱时仍然没有意识到因为你家长的一时冲动,一时情急,一时欲念,使爱子爱女背负起比你更加沉重的十字架,而且有的还要付出幼小生命的昂贵代价。这些教训,难道不足以教育我们那些仍在只顾自己使性子、寻私欲、不知为父为母的家长们痛定思痛吗?
第八章 同一片蓝天下,为何独我不见阳光?
有人以为凡是家庭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私产,于是他(她)便那么专横跋扈,狂言:老子或老娘便是主宰一切的天皇老爷。想发淫威时从不頋及他人的感受,以为在家庭里便不存在谁对谁错,总之老子或老娘是天下第一。
于是有了家庭暴力一说。
这样的父母以为惟有自己才是给家带去光芒与幸福的太阳。但他(她)却犯下了最令孩子心痛与不可饶恕的罪孽。
1999年10月的一天,金秋的阳光闪耀在开放的现代化新都市深圳上空,每一位富裕的深圳人的脸上都可以看到灿烂的笑容。然而在同一天的同一个城市的光明农场一个姓龙的家里,却笼章着少有的阴云……这一天,5口之家的龙家的当家人死了,他的小儿子也死了。据医院验尸结果,他们都是死于中毒。
深圳公安局刑警支队迅速对龙家父子俩突然中毒致死而进行了侦査。结果龙家的16岁女儿龙梅飞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龙梅飞,你知道你的父亲和弟弟是被谁毒死的吗?”公安人员单刀直入地讯问道。
龙梅飞,一位花季少女,然而这位花季少女从里到外都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位生活在深圳特区的女孩子,她那瘦削的身材和黑黄的肌肤,像是刚从穷苦的山弯弯里走出的穷妞儿。
看得出,龙梅飞是位从未见过世面的少女,当警察讯问时,她的表情和胆怯的神态,足可以证明她不可能有任何能力隐瞒什么。但她的直率回答仍然令在场的公安人员们吃惊不小:“是我下的毒药……”
“什么时候下的毒药?”
“早饭前。”
“用的什么药?”
“老鼠药。”龙梅飞说完,当着公安人员的面从自己的床底下拎出一包尚未用完的老鼠药,扔在了地上。她的脸部表情异常平静,仿佛父亲和弟弟的死就像死掉的两只家鼠一般……
公安人员们被她的镇静所震撼。
“你为什么要毒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弟弟?”
“我主要想毒死父亲,弟弟他总是抢着吃东西,所以他也死了。”
“你就这么恨你父亲?”
“嗯。”龙梅飞咬了咬嘴唇,说:“我不把他毒死,我就会被他打死。我怕,便让他先死了……”
“父亲打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算什么事,你干吗下这样的毒手?”
龙梅飞这回抬起头看看审她的公安人员,脸上露出几分敌意:“他打我太狠了,几乎天天打,用大粗竹鞭……”小姑娘说完掀开一角衣衫,露出几道紫红色的深深的伤痕。
“这孩子是可怜,她父亲老打她,一打就听她嗷嗷叫,听得很揪心……”邻居们对公安人员讲。
“她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在外面从未跟人红一次脸,可在家他的脾气大着呢,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打孩子。”刚刚失去丈夫和儿子的龙梅飞的母亲毫无表情地回答办案人员的话时特别加了一句:“小梅这孩子脾气也犟,挨打时从来不知道逃跑,所以她爸越打手越重……”
龙家的人命案子办得并不复杂,但令公安人员吃惊的是未成年的龙梅飞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存的复仇之心实在发人深省。
这便是典型的家庭暴力所致。
几乎与龙梅飞毒死其父其弟差不多的时候,远在北方的沈阳市也发生了一起令全市百姓震惊的家庭暴力事件:
怒江小学老师突然发现二年级女学生王靖浑身是伤,经医院检查,竟在这小女孩身上发现了600多个用缝衣服的针扎的针眼!
当日,学校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后,派出所立即调査后,初步得出结论是一起严重的家庭暴力虐待儿童案件。虐待王婧的正是她的生父和后母。
王靖的父亲王德志被派出所传唤后竟然若无其亊地说:“孩子是我的,她不听话我打几下有什么了不起的?”
后母满淑艳更是理直气壮地反问执法人员:“你们知道不,这孩子我和她父亲有权教育好她呢!以后成不了才我们不可能养她一辈子呢!孩子不懂事,不听话,不靠打行吗?你们谁敢站出来说你就没有打过自己的孩子?”
“一派胡言!有你这样在小小孩子的细皮嫩肉上扎这么多针眼的吗?这也叫教育?告诉你们,根据法医鉴定,你们已经触犯刑律,现在立即逮捕你们!”公安人员亮出手铐,光当几下给玉靖的生父和后母戴上了……
小王靖的命运在多方支持和声援下,后来从家庭暴力的阴云下逃脱了出来,她的父母最后被分别判了徒刑,受到了应有的法律海治。小王靖也被山西南洋国际学校的好心人接去上学,重新获得了家庭般的阳光与温暖。
可是在我们现实的社会里,还有多少个小王靖没能被解救出来?他们仍在没有阳光与温暖的阴云下遭受着如牢笼般的暴力虐待。据有关部门调査,目前少儿学生中受到家庭暴力虐待和侵害者大约在千分之五左右。
我的一位战友在上海某少管所工作,他说他那儿有好几十位孩子劳教结束后就是不愿回自己的家,孩子们宁可再在少管所里呆上十年八年,也不想回到他们的父母身边。这种现象令劳教部门十分头痛。
这个少管所里有个女孩子叫肖玲,今年17岁,是前年在一次扫黄中被送进来的。这女孩多才多艺,很有天陚,可惜她的家庭不仅没有让她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反而使她在未成年时便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肖玲的父母亲都是上海某国有企业的职工,在肖玲上小学之前的那些岁月里,这个三口之家还算平和,虽然爱喝些酒的父亲有时也会出手打女儿,但这样的事一年中不出两三回,是多数家庭中常有的事。问题是在肖玲上初中那年开始的,因为肖玲没有考上重点中学,望女成凤的肖玲父母用多年积存的几万元钱给孩子找了个好学校。虽说学校找到了,可日后这个费那个钱的也总让肖玲父母十分手紧。加上后来企业效益不好,肖玲的父亲就辞职当起了职业股民他想靠股市上一赌,贏回个肖家的风风光光。然而事与愿违,肖玲的父亲不仅手气不好,还常把本钱亏了个精光。
上股市本来就有风险,但入迷者是很难从中反省过来的。尤其是赔了本的肖玲父亲,在一次次失利之后,脾气越变越坏,酒也越喝越多,每次只要在股市上一失利,准是醉醺醺地回家。这时不管是谁,你只要多说一句话,他就会跟你急。
肖玲家的锅碗瓢盆不知换了多少套,但每一次新添的家具用不了多少时间准又被她父亲乒乒乓乓砸得个彻底粉碎。到后来肖玲和她妈也不再添新的,说出来不相信,肖玲说她家到后来吃饭都是到上海市郊的昆山那儿买的竹碗——这酒鬼怎么砸一般是不会碎的。
肖玲的母亲开始还能管管,后来她下岗后在当股民的丈夫面前连放个屁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影响了他的神机妙算。可这也不顶用,老输埋还是老输坯。
你输就输吧,输了喝点酒解解闷也错不了哪儿去。肖玲和母亲一直这么想的,可不行。她父亲像一头滑下斜坡的老牛,怎么吆喝也拉不回来。输了,他又到朋友亲戚那儿借了钱再去投资——亲朋好友说他那投资上面不加引号这世上就等于绝了幽默两宇。
又一回赔了。肖玲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男人到股市上去了。我们是天生的穷人家,干啥非得做梦想发大财?就是从亲朋好友那儿借的钱也是要还的呀!作啥孽非得把自己的血汗倒进黄浦江嘛?
“你这娘儿们懂个屁!”喝了几两洋河的男人借着酒疯,揪住自己女人的头发,打得女人眼青鼻肿。“你要再敢拦我,看我不把这家给踩平了!”
女人哭了一夜。男人第二天又直奔股市交易所。
“爸,学校让交300块补课费我跟你说好几回了,再不交老师不让我上课了!”肖玲胆战心惊地走到闷头坐在那儿喝酒的父亲面前。
“没钱。”父亲瓮声瓮气地。
“没钱你还喝啥酒?”
“瘟子!我喝不喝酒还要你管我呀?”父亲瞪着虛红的眼晴,举起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女儿肖玲脸上。
“你不给钱还打我呀?”肖玲委屈万分地哭着责问。
“我就打你个死瘟子!看你还敢管你老子不敢?”
啪啪!发疯了父亲又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打在了肖玲脸上。
那是肖玲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后第一次受到父亲的一顿毒打。
有了一次也就会有两次。通常这种暴力都是与父亲在股市上输了有关。但也有一次例外,因为那一次是他贏了的。那一天,肖玲放学回家,见家里一反沉闷的情景,桌上、厨房都是满满的各种好吃的食物和水果。
“小玲,今天爸爸的手气好,连连出手都走高……”父亲见女儿后手舞足蹈地说着他的辉煌。
肖玲白了父亲一眼,心想:省省吧,你都把家输成这个样了,还有脸说贏字?
“怎么,你看不出你老爸还有转风向的时候?”父亲见女儿根本不把他的辉煌放在眼里,那刚刚灿烂的脸立马阴了下来。
“看不出。”肖玲说完,把小门一关,进了自己的闺房。
“你给我出来!”父亲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肖玲沉默不语,继续做她的功课。
“晚吆晚!出来你!小瘟子,老子以往输就输在你天天给我看一副霉气的脸。出来——”这位自以为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太上皇,哪受得女儿的蔑视。
肖玲无法再忍受这般折腾。噌地从椅子上坐起,打开房间小门:“你还让不让我做作业了?”
“做什么作业?你狗日的连生你养你的老子都没放在眼里,还做什么作业念什么书?”浑球的父亲又开始说浑球的话了。
肖玲听得这话后,久压在内心的气愤一下子发泄出来:“不做作业不念书让我干什么?也像你天天出去输输输!把整个家都扔进黄浦江?”
“混蛋东西,我输贏管你个屁东西?老子就是输掉这个家,再把你卖了也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教训我呀?”混账父亲没有别的本事,打起老婆和孩子来总是占上风。他举起巴掌重重地落在肖玲的脸颊和脑袋上,那力量之大令肖玲一个踉跄,差点碴在了书桌边角上。这发疯了的父亲还不罢休,一边口出秽言骂骂咧咧,一边冲过来抓起肖玲书桌上的课本和作业稀里哗啦地撕个满地……
“我让你念、念个狗屎书!”他撕了几本仍觉不解恨似的又用双脚猛踩几下。
肖玲看着眼前的满地狼藉,那心头仅存的一丝光明也彻底地毁灭了。她捂住脸,想号啕大哭一场,但嗓门像堵了一团棉絮……她的心犹如刀绞犹如被撕裂一般。
这样的家无论如何不能再呆了!她不頋一切地冲出家门,冲向大街……最后伏在苏州河畔的石栏上,不由得发出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悲恸的啼哭——她不敢号哭,因为周围都是过路的人群,然而她又无法压抑如涛的泪潮……
这一夜,肖玲第一次没有在家住。虽然后半夜的上海滩显得有些凉意,但到处都是没有压抑的自由空气和自由空间。
无助的肖玲也在这一夜第一次发现了在走出那个牢笼般的家庭以后,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坏得不能生存——至少在她看来用不着再整天看到父亲那酒鬼、赌徒、恶棍集于一身的可憎的面孔。
肖玲不再读书,也不再回家,开始了无家可归的流荡生涯——从此变成了一个流浪儿。任何一个流浪者最终都无可奈何地被罪恶所俘虔,并且成为新的罪恶源……
这位可怜的女孩子后来因卖淫而被送进少管所进行两年的劳动教养。现在她快期满,可她已经向少管所的叔叔阿姨们表示:宁可再呆两年,也不愿回家。
像肖玲这样的孩子不是少数。这样的孩子由于他们在家庭饱受暴力的虐待,不仅不能像正常的孩子获得家庭温暖,而且常常在心理上存在严重畸形。
一位与肖玲同岁的牢友,已经在少管所三进宫。这个女孩子表面上看很文静,谁也不会相信她竟是个名扬上海滩的惯偷。据我的战友介绍,这孩子第一次被送进来时仅13岁,可当时她就已经有了5年的偷史。
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并不复杂。有一次她为了能够像同学们一样能在放学回家路上买点零食吃,便悄悄拿了家里的钱,后来母亲发现了,打了她,并罚她当着弟弟面跪下。这一次她心灵受到很大创伤。但由于同学们经常嘲笑她穷,所以她忍不住还在家里拿钱。可每一次行动总被母亲发现,而每一次的惩罚总比前一次严重,后来母亲和父亲联手把她吊在门框上,时达两个多小时。
有一天父母又发现少了20块钱,于是不由分说将她再次吊在门框上,又是一顿拷打。偏偏这回钱不是她拿的,是她弟弟干的好事。弟弟拿了更要打你!还不是因为你带坏他的?母亲气急敗坏地对她说。
这回女孩子刻骨铭心地记着,她心头渐渐形成了一种我就偷,反正不偷也会怪到我的头上的心理。后来这女孩不仅在家偷,更严重的是在同学中间偷,发展到在商店里倫,直到在超市连续作案20多次被逮住为止。
第一次从少管所出来,她曾发誓洗手不干了,可一回到家,父母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并且总是用三只手这样的语言侮辱她,使女孩的自尊彻底毁灭,最后终于成了一名饱受摧残的惯偷。公安人员最后一次送她进少管所,在检査她身体时,发现她身上有二三十处伤痕。
“都是一次次偷东西时被发现后给人打的……”她自己说。
“你就不觉得疼?”
她鼻孔里哼了一声,说:“疼?啥叫疼?我被父母逼出家门后就没有感觉过疼是什么滋味。”
其实,谁都知道,这个孩子的疼是烙在心灵深处的那种疼,那种远比肉体摧残更痛苦百倍的失去亲情的疼!
1999年7月,素有火炉之称的武汉市某法庭上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交锋。原告是15岁的男孩子陈耀武,被告是他的父母陈双喜和余世春。这是一次非常特别的法庭审理,因为陈耀武是个流浪儿,他告他父母是希望得到每月200元的生活抚养费,并直到原告自己能独立生活为止。虽说陈耀武是原吿,可到法庭上旁听的观众都发现他在法庭上始终是低着头的,偶尔抬一下头也显得有些惊慌。相反,被告即陈耀武的父亲则在法庭上时常表现出暴跳如雷的举动,尤其是听儿子的律师读完起诉书后,他便从被告席上站起来,冲着儿子大声嚷嚷道:“你这个畜牲!你吿我也没用,你是诬吿我,就是告贏了我也没钱。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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