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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凤为凰:将军的下奴-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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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思念的人
顾尘羽被劫走之后的几个时辰,我感觉自己的血冷了,是冷静也是冷酷。在影卫们回复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之后,我甚至有那么一阵恍惚开始怀疑他的出现和失踪或许都是我的幻觉。我与他的缘分就到这里。
我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我没有抛弃他,没有忘记他,就算是已经预料到接下来探查他的消息可能还是会一次次失望,我仍在努力寻找他。
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发现我如此地需要他。当他不在了,看不到他的身影他的笑容,听不到他的声音和他的消息,我活着也觉得索然无味[小说网·。。],如行尸走肉一般。
在人前,我尽量维持着雷厉风行果断英明的状态,从容自若指挥着大部队经由最稳妥的道路与边关守军汇合。这路上肯定是要死人的,比如一些微不足道的兵卒和奴隶,我也睁一眼闭一眼看着金童子与陈小侯爷想方设法终于成功逃离是非之地而没有追究。
我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的责任,抛开细枝末节及时舍弃无关,我只求送嫁使团之中的关键人物不要再少了。婉公主与北周的谦郡王都还活着,都好好地在我的保护之中,别人暂时不能顾了。
在人后,我会将自己缩成一团,用手捂着脸将头埋在被褥之中,无声地哭泣。强烈的挫败感和担忧顾尘羽的情绪就在我心口挤做一团,压迫着所有的血肉,这种彷徨无助被无限放大,避无可避,让我疼痛让我窒息。
这样冰冷的夜,孤单的夜,充满了懊恼悔恨自责的夜,每过一个时辰,就仿佛是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那么长。
我很少会有这样持续的惊恐与焦虑,夜不能寐。
还好,我有一副不错的面具,能够遮住我苍白的脸色,能够掩饰我焦灼的心情。我还有一些生擒的俘虏,万金楼的杀手以及那些被临时雇用的流寇。我借口审讯,希望能将心中愤懑发泄出来,却发现以前好用的法子,竟然渐渐失效了。
我挥舞鞭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联想到顾尘羽,回忆起他在我眼前忍痛口申口今又充满了诱惑的样子。看到鲜血,我不是兴奋,而是哀伤。因为让我忆起了顾尘羽身上很少有机会能愈合就又会被撕裂的伤口。血色艳红渲染的衣裳裹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他可以一边流血一边妩媚地笑着讨好我的样子,历历在目,轻易就让我再度陷入那如梦似幻却又充满了残虐心痛的场景。
原来,我的心里早就满满的是他了,再装不下别的,烙印在骨子里刻入灵魂,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日,我的逻辑渐渐理顺,我开始找各种借口接触谦郡王。
在整个遇袭时间之中,所有人看起来都有一定程度的惊讶和狼狈,婉公主和谦郡王也挂了彩受了伤。但是相比较而言,谦郡王的态度似乎是最放松的,甚至在顾尘羽被掳走之后表现出了一种刻意地忽略。
谦郡王从没有问过我顾尘羽的下落,看起来像是事不关己或者幸灾乐祸,实际想一想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顾尘羽的去向,才会这般泰然自若。
北周使团之中各路眼线的反应都比谦郡王强烈地多,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向我的下属打听顾尘羽的消息。这让我更加相信谦郡王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根本是他参与了策划掳劫顾尘羽。
虽然常规道理上说不通,但是我坚持自己的假设,总要寻到蛛丝马迹证明真伪。
送嫁使团在我国边境遇袭的情况我第一时间送到京中报告给圣上,既然婉公主和谦郡王无恙,只是失踪了一个奴隶,大面上两国朝廷并没有因此就撕破脸,暗中汹涌的气势现实中的摩擦疏淡却已经是不言而喻。无论两国是否面和心不和,互相戒备提防,送嫁的使团还是要继续行进,穿过边境,进入北周,一刻不停,甚至加快了行程。
我听说是北周庄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直扮演孝子的儿皇帝为了给太后冲喜,打算提前完婚,所以无论路上再遇到什么情况,婉公主最好能够如约或者提前到达。
急着结婚的皇帝,熬不住快死了的太后,莫名失踪的顾尘羽,缄默不语看似万事漠不关心的谦郡王。这些人这些事,让我意识到我的真正任务刻不容缓,我必须利用这样的时机搅乱北周的时局,削弱北周的国力。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才意识到顾尘羽的失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原本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被各派势力争抢或想拉拢或想除掉的顾尘羽,一下子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生死未卜。那么在时局紧迫的时候,没时间再等再去打探他的消息,各派势力只能是调转矛头,纷纷寻找另外的突破点。
所有的人都是我可以利用的道具,包括我自己。我不能够为了失去顾尘羽这一个棋子,就那样地焦虑。
我不是下棋的那个人,我只是执棋的手。
我一遍遍给自己灌输这样的信念,试图抛弃杂念,约束我的所作所为不能脱离正轨棋局,不能超脱世外幻想不切实际的事。然后我为自己找寻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一点点将所有精力从找寻顾尘羽的下落那里收回来,用在我该用的地方。
已经是进入北周境地的第十天了。
晴空万里,鸟语花香。很好的天,很不错的路况,很安定祥和的气氛。
我却没有心思看景,就赖在谦郡王的马车上,带着别样的心思与他下棋闲聊。
“谦郡王殿下,我听说贵国太后病体愈深,这才让我们加紧赶路。不晓得太后是什么病?我们送嫁使团之中也带了我国名医,或许到了贵国京中也能为太后效劳。”
“我久居领地,无诏不得入京,上一次进京还是圣上登基的时候。太后娘娘的病况实在不知。”谦郡王假装关注眼前的棋盘,明显不想与我聊太后的事情。
若谦郡王真是对时局漠不关心的人,他也就不可能趟这场浑水。我拐弯抹角与他聊了几句风花雪月,他仍是漫不经心,却也意识到我是故意找借口与他在一处,就是为了问我想知道的那些事。他如果此刻不回答,我就不断与他说些他不感兴趣的事磨他的性子,我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谦郡王不是圣人,被我烦透了之后又不敢撕破脸赶我下车,就只能是不由自主说出一些我想听的或者不爱听的,要么满足我的胃口要么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我打发走。
谦郡王在棋盘上落子之后,微微一笑道:“夏大人,有些事情你我心照不宣,就像这场棋局,不下玩不知道结果。在我们北周,作为圣上唯一血缘近亲,我能活到现在是幸运,也不是只靠幸运。就像你怀疑的那样,我肯定有自己的支持者和靠山,否则我不会在这种时刻出现在这里,与夏大人下棋。”
“可惜与谦郡王殿下对局的不是我。”我一语双关。
谦郡王叹息道:“我又何尝不与夏大人一样,皆是身不由己?这才会同病相怜,引为知己,不忍相欺。”
“既然如此,为何殿下始终不肯告知顾尘羽的下落,也好让我能放心?”我压低声音,直言不讳。
118明日相见
谦郡王似乎没有料到我居然用这样肯定的语气直言不讳地问他,就仿佛他一直以来想要隐藏的秘密被我轻易拆穿,他的脸竟微微泛红,充满了抱歉之色。当然他也尽量克制着尴尬,试图挽回道:“夏大人为何以为我会知道顾尘羽的下落呢?”
“刚才我还不能这么肯定,不过人总有一种贪心的惯性,为了保住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会舍弃一个相对不太重要的,比如顾尘羽的下落。就算我知道了,也已经无法影响大局,所以比起在庄太后身边正进行着的阴谋而言,权衡之下,殿下会选择告诉我顾尘羽的下落,给我一点甜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换来暂时清静和我的谅解,让我不再去追究别的。”我继续挑明。
“那么我说了,你就会作壁上观,不推波助澜么?”谦郡王已经不再挣扎,多日来的攀谈相处,他早就明白我是怎样的人。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会轻易放弃的,但我也不是爱惹事的,也是身不由己的。他会掂量着我能答应的条件,适当提出合理要求。
目前他一定认为我更关注的是时局,不可能是一个奴隶。除非我对顾尘羽的心思远远超出常人的理解,不是主仆与迷恋的那个层次。
我赌他并不懂我与顾尘羽之间的感情,我赌他充满自信认为全局滴水不漏,是我不能左右的。所以他会选择告诉我不能够改变的事。
果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夏大人,顾尘羽当然还活着,被那个人带在身边。至于那个人是谁,恕我不能奉告。不过一切顺利地话,夏大人会在京中见到顾尘羽。”
我不解道:“殿下背后莫非还有高人?为何不亲自看管顾尘羽,反而让他失踪离开众人视线呢?就不怕大家失了那块肉,将矛头转向你么?”
谦郡王苦笑道:“那个人最终还是舍不得顾尘羽。那个人护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许久,现在需要我效力,我岂能不知回报?”
我仔细思量着谦郡王的意思,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已经能够体会到谦郡王对那个人的感恩与敬服。那个人究竟是谁?听起来好像是那个人也在保护顾尘羽,与谦郡王相比更在乎的人是顾尘羽。
这让我更加困惑,难道那个人是摄政王顾天恒的旧部忠臣么?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藏匿十多年,蛰伏在暗处处心积虑谋划,连谦郡王都能使唤的动?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摄政王平反昭雪,复仇伸冤么?反正总不会是为了维护顾尘羽一个人这么简单,否则也不可能放任庄太后虐待顾尘羽那么多年,没有做出任何营救的行动。
我反复算计推演,将我能够想得通的假设都提出来,不放过任何一种。
如果谦郡王所言是真,他说的那个背后主谋人的目的显然是最关键的。
如果谦郡王是骗我,根本没有那个人,顾尘羽只是被他转移或者秘密交易给了什么人以换取更多好处呢?
后者似乎更有道理。
谦郡王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毫不掩饰对当年的摄政王万分崇拜,隐隐表露出对失去的权力和地位从未甘心。他面上再和谐再云淡风轻,他的棋路和对时局的敏锐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性情。我敢肯定,他在整个阴谋布局之中不可能是单纯的从属地位。
想要支使谦郡王,就必须给他充分的回报,否则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身上阵。
那个人是谁?
急于夺权上位的儿皇帝有这种魄力么?垂死的庄太后有这份闲心么?
我突发奇想问道:“顾尘羽不会是又回到了贵国太后身边吧?”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谦郡王眸子里的伪装闪出了一线破碎的裂痕。我的心一颤。难道不幸被我言中了?
那个垂死的庄太后只是假象?谦郡王在两派摇摆之中,在为摄政王复仇的理想无法实现的时候,终于还是选择了投靠庄太后?所以那个人,根本是庄太后派来的?顾尘羽成为了谦郡王讨好庄太后的礼物?
这样也正好能够解释,为何谦郡王会让顾尘羽脱离他的掌控,用此种方式至少不会让摄政王遗留的那些势力或者儿皇帝产生怀疑。
正如谦郡王所说,十多年来,那么多皇族被诛杀,他能一直安稳活着不是没有道理的。北周举国上下最有权力的人非庄太后莫属。为了自己活命新仇旧恨根本不算什么,谦郡王会考虑一直依附庄太后才是最明智的。
也许儿皇帝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有智谋有魄力,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被庄太后长年压制的傀儡皇帝一定是缺乏经验的。没准谦郡王正是奉了庄太后的密令亲近儿皇帝获得一定信任,才能进入这场局,利用自己微妙的身份吸引各路有野心的势力一起跟着玩。
而庄太后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利用这样的局面,一网打尽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权势,可能犯上作乱的苗头。如此推测才更符合庄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老谋深算的形象。
谦郡王只是她用来迷惑世人的道具,谦郡王之前暗示给我让我以为他是摄政王暗藏势力的代表也只是一种取信于我的手段。
再往远处想,当庄太后迫于无奈将顾尘羽作为贡品送出来的时候,或许已经有了充分利用顾尘羽的打算。就连我的圣上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说不得也被庄太后玩弄于鼓掌之中。
当然就两国实力对比而言,北周再过十年也未必能在战场上占什么便宜,那么十年后呢?如果北周一直在庄太后手里经营下去,没有权势更替带来的动荡,一门心思发展军力呢?或许不用十年,北周就可以达到摄政王时期的那种张狂与霸气,重新开始南侵的脚步。
一个长年矗立在权势巅峰屹立不倒的女人的狠辣,不是男人能够理解的。
一个像庄太后那样的女人,对最喜欢的男人都能毫不留情痛下杀手斩草除根,岂会有半点软弱与怜悯之心?
顾尘羽如果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将是怎样的遭遇与苦难……光是这样想,就会我心如刀割,冷汗淋漓。
在进入上京的那天晚上,我依然是无法入睡。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就像是那天与顾尘羽分开的时候一般,焦虑难安。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也许是更加确信他在庄太后身边受苦,总之我隐约浮起了某种微妙的预感。
迷蒙之中我仿佛看见了他的身影,就在窗外,一晃而逝。
如梦似幻。
当我再次睁开眼,身旁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工整的字体,过于工整不带任何个人的习气风骨。一看就是初学者照着某种中规中矩的样板模仿的字,却让我联想到了顾尘羽。
明日相见。
字条上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能让我的心狂跳不止,惊喜与期盼冲淡了焦虑,带来了更多的思念,点燃了我心头的希望。
我不知道为何确信那就是顾尘羽写给我的字,但我清楚这世上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入我的卧房送字条而让我没有产生戒备的人并不多,顾尘羽不会武功,但是至少还有两个人能做到这一点:我的母亲和流水大师。
119似假还真
我想象过很多种与顾尘羽相见时的场景。
也许他会是惊恐的迷茫的,也许他遇到了好心人解救照顾刚刚适应恢复,也许他也正思念着我无暇顾及其他。我想象着他的衣着样貌,他能否有温暖的床铺睡觉,能否不挨饿挨打。我揣摩着他可能会有的情绪与担忧,我思量着该用怎样的面目态度去与他相会,该怎样向他承认我的疏忽,为他争取到更多的安全感,挽回他对我的信心。
但是真正见面的时候,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一整个白天的焦虑一直持续到日落的时候,仍然没有任何人联络我,让我恍惚中以为昨晚那张字条是我的幻觉,是我在太过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为自己编织的美梦。不过终于在即将下榻的驿馆门口,我看到了熟悉的标记。
这是防卫司的联络暗号,是十几年前的样式。联络暗号这种东西经常会换,每每有谍报人员行踪不明可能被捕之后就会换成新的联络暗号,如果暗号没有及时更新,还用旧的形式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叛徒交代了联络暗号被敌人利用设伏,这在过去很常见,不过自从我这一代开始实行暗号替换的制度,即使叛徒交代了,敌人也不会使用,因为使用旧暗号的明显已经不是我们的人。还有一种情况,使用旧暗号的依然是我们的人,单线潜伏在危险的地方很久,久到上下线都不在了,没有人通知这个人更换最新的暗号,那么这个人会坚持一直使用他掌握的唯一一种暗号。
像如此年代久远的暗号形式,已经被废弃了十几年,就算是北周专门针对我昭国间谍渗透的人也不屑一顾了,究竟会是什么人在用呢?
这个暗号的出现无疑让我更加好奇,也充满了期待。
暗号指出这家驿站内藏有一条密道,顺着密道就能到达一处秘密据点,顾尘羽会在那里等我,今晚子时之前务必到达。
这一次很明显的看到了顾尘羽这三个字,这让我精神一震,像是吃了某种神奇的药,所有的疲惫一下子都不见了。
会否是陷阱呢?这个疑问我从来没有忽略,却也完全无法阻止我今晚顺着暗号指引去秘密据点的决心。
我会带上我的心腹,我会留好后路,会安排稳妥计划周详。在有条不紊地做准备的时候,我的心已经飞去了那个地方,那个有顾尘羽的地方。
我难免生出了些许的恐惧,害怕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然而,当我见到了顾尘羽,看到了活生生的他,看到了与我往昔所有时刻见到的都不同的他的时候,我还是意识到,我的心理准备是那么的欠缺,我有那么一瞬的呆滞恍惚。
穿过常常的地下密道,顾尘羽就在密道尽头的密室之中。
推开密室的厚重石门,整个房间布置得相当优雅,以大颗的夜明珠照亮,散着柔和光晕,就像是世家大族之中最讲究的卧室。入目皆为上乘的家什摆设,而且不像是仓促间的拼凑,应该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与构思,非常符合人们进入之后的欣赏顺序,一步步引人入胜。
门口是一道镶嵌了云母和玳瑁玉石的屏风,梅兰竹菊四景栩栩如生。门口左右手都是楠木雕的摆件。摆件上是薄如蝉翼隐约透光的瓷瓶,瓶中盛放的鲜花芬芳暗香浮动。绕过屏风是一组桌椅,四凳一桌,极好的木料雕工,桌面椅面浑然一体,木纹之中隐现金丝,竟然是贵比黄金的金丝楠木。最令人惊叹的是整副桌面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这需要多么粗壮的一根木材才能做成?楠木本就成材极慢,百年未见一棵,金丝楠木更是万里挑一。敢将如许难得的良才做成桌椅,尽显阔绰奢华。
在那组桌椅之后的墙上抵景壁龛,挂着一幅画像,正是摄政王骑马驰骋沙场最意气风发之时,银盔亮甲手握方天画戟,顶天立地,豪情万丈。画像之下是一座牌位,左右铜盘金盏,各色贡品都是新鲜的实物,一定是有人定时打扫更换才能显出这般整洁与庄重。
左手一间套间,博古架上各色古玩,再往里能窥见书册典籍摆了整整满墙书架。墙下是一张书案,我只匆匆一撇就可以断定书案上的文房四宝也是罕见的名贵器物。此间之内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是书案背后,原本应是悬挂了一只盒子或者类似的条形物品,现如今却空空荡荡只留了一圈淡淡的矩形痕迹,。
右手一间则为卧房,挂着玄色珠帘。
细看我才发现,这真的是用一颗颗圆润的大珍珠串起的珠帘。每一刻珍珠都泛着粉红的光泽,与市面上看到的那种粉白色完全不同。我听说只有在北周北疆千里冰封的北海之中才出产这种名贵的粉珠,与常见的白色珍珠迥然不同,日光之下通体晶莹内中透出粉红之色,仿佛封印了一团火焰美不胜收。寻常贵妇若能得一两颗作为饰品已经是欣喜非常,似这等颗颗大小相同千万颗只为穿成一副珠帘,普天之下恐怕仅此一处,实在太过奢侈,若我是普通女子,定然会羡慕嫉妒的要死,恨不得偷偷拽下两颗私藏带走。
但我的心神此刻已经无法被房内精妙物品所吸引,因为我看到了珠帘之后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其实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他在那里,只不过我的不安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羞涩让我没有第一时间鼓起勇气直向着他那边望去。
事实上,在挑起珠帘之后,我看到的顾尘羽,让我简直无法与过去的他联系在一起。明明是他的气息,他的容貌,他的心跳呼吸的节奏都与我记忆中没有两样,但是为何他周身散发出的气质,他的衣着打扮,他的动作神态,都是我完全陌生的那般让人无法不仰视的高贵与华美。
我记忆中的顾尘羽总是低眉顺目的,他会偷偷观察着我的表情动作,再尽力小心翼翼地调整他自己的表情态度肢体动作已满足我的审美需求。他是一个任人揉捏的布偶,是一个为了讨好主人能忍受所有羞辱的奴隶。
而现在的他,以一种很慵懒的姿势躺靠在一张雕花的大床上。
只有皇族才能使用的紫色幔帐被金钩分在两侧,幔帐之上以金丝绣了云纹。床下铺了上等的波斯织花羊毛毯,繁复菱形图案多色编制,这么大的一块毯子需要十几名娴熟工人三五年的时间劳作才能织成,再加上遥远路途的运费,一丈毯子一丈金绝对不假。
床帏则垂落明黄色的丝绦,十二块玉牌挂饰坠在下面,其上雕着十二生肖,别看玉牌不大,所雕的动物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他头戴金冠,冠上盘龙含珠,身穿杏黄色的丝绸袍服。这仅仅只是一件居家常服,剪裁与针脚却那样别致精细,贴合他俊美的身形,勾勒出他介乎成年男子与少年的成熟优美。袍服之上银线暗纹缀在衣襟袖口,是繁复的万字,寓意福寿无边。金冠未曾束起的发散在肩头,被杏黄色的织物映衬,如墨样顺滑泛着光晕。他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龙纹印章,白璧无瑕金纹环绕,雕刻着四爪金龙口衔宝刃,传说这枚北周摄政王当年最爱的私印一直下落不明。多数人认为这等宝物定然是没入国库或者被什么人私吞,却原来在他这里。
所有这些饰物的颜色纹样都是只有亲王或者皇子才能够享用的制式,旁人若敢贸然乱用就是僭越礼法,是与谋逆犯上等同的重罪。
顾尘羽却那样安然自得,就仿佛一直用着这些名贵物件,没有紧张不安,没有恐惧心虚。他靠在软枕上,等我终于挑起珠帘进入,对我微笑。
那笑容不是讨好卑微的,不带半分妩媚与羞怯;是充满了自信的满怀着憧憬,又格外真诚洒脱。就好像他万分笃定,我能够接受这个房间以及他本人带给我的全部震撼一样。他不怕我会被吓得掉头跑路。
他望向我的眸子灿若星辰,他看到我之后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却没有起身,没有出声,没有焦急地问询,只是淡定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在他对面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落座。
从头到尾没有破绽。神态举止一丝一毫,以及整个房间营造出的气氛都让我找不到可以去怀疑的痕迹。
但我知道,我看到的可能一定不是真相。所有的伪装的太完美了,物极必反,完美到极致反而让我难以置信。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我,还是他?说不清道不明,却已经让我能够清醒地意识到不能够相信所见所闻。
是假的,即使所有都显得那么真,也一定是假的。
“夏大人别来无恙。”他终于开口对我说话。
是我记忆中的悦耳动听的声音。
我亦微微一笑,手却不能够镇定地放稳在身边,只能是笼在袖中颤抖。
“抱歉,以前隐瞒了许多事情,让你担心了。”他对我说第二句话,依然是很自信又不乏真诚的架势。
就好像当初他是在演一个卑微的可怜的奴隶,欺骗了所有人一样。
我不能信。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信。
而他接下来他对我说的话,却毫无疑问割裂了我的逻辑,一点点瓦解着我曾经坚信的事实。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120太后归西
“这里是完全按照我父王的寝室布置的,包括每一件物品,除了那些在抄家中被毁掉的,其余能够找到的是抢是偷还是买都一一弄到了。唯一还差的就是书房里墙上挂的名琴‘云霄’。”顾尘羽大胆地与我对视,用一种很深沉的语气诉说着,“父王生前最爱那把琴,我记得他握着我的小手,教我感受琴的灵气。关于学琴那件事我以前其实说谎了,第一个教我弹琴的是我的父王。还有素素……你的母亲,她也弹得一手好琴,可惜我父王从来不许她在他面前弹琴。”
我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却强迫自己不要打断他的话。虽然我已经隐约知道了他要说的是什么,可我还是想要听他说,妄图从中发现被我忽略掉的什么线索破绽。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你的母亲其实也喜欢上了我的父王。可惜父王一直不曾回应她的爱,父王的心早与我的母亲葬在一处了。”顾尘羽继续对我微笑,眸子里蕴着复杂的情绪,“听说我父王的尸首分作好几块被庄太后命人丢弃在全国各地最荒凉偏僻的地方,现在早已尸骨无存。父王在世的时候本来许下诺言,要在死后与最爱的女人合葬。结果呢……为什么每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都害了他,处心积虑一步步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的母亲如此,你的母亲如此,还有庄太后那个道貌岸然的女人。小的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恨我,为什么要那样残忍地对待我,为什么在看着我痛苦难熬的时候她会大笑。现在回想,她笑的好假,像哭一样难看,她竟然是深爱着我的父王,爱到无法得到就一定要彻底毁掉。”
“你特意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就是想当面对我说这些么?”我不知道为何心中不是滋味,如果顾尘羽是设局之人,那么我在他的这场游戏中算什么?他找我来是想继续利用,还是摊牌,为了欣赏到我痛苦失落的样子呢?
“我在昭国的时候对你说喜欢你,因为你像你的母亲。但实际上你不像她,你比她单纯善良。我与你相会是想真诚地感谢你。我的计划即将实现,庄太后也快死了,我要给她最致命的一击,让她不仅是身体痛苦,最终还要摧毁她的心。让她在临死前领悟到她的一生是多么可怜,没有人爱,永远没有人会爱她。我要让她知道众叛亲离的滋味,让她明白活着的人和被她整死的人都恨她,恨不得她去死。让她带着最大的痛苦绝望离开这个世界。她的陵寝早就修建好了,她不想与先帝合葬,我岂能让她得逞?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先帝,所以死后我会让她就睡在先帝身旁,只将衣冠下葬在她那个空荡荡寂寞孤单的陵墓。”
顾尘羽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中没有愤恨不满,云淡风轻,仿佛事情早已发生过,他只是让我在听结果。我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是怀疑他说的事情不能实现,而是怀疑他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为何在这种时候还反复说他喜欢我,是怕我不信么?是有求于我才故意这样博得我的好感么?我能替他做什么?他胜券在握需要我做什么呢?只为确认我能乖乖当看戏的人,不破坏他的布局,那完全没必要提前让我知晓这些内情,也无需见我,让我这么近距离与他单独相处。他就不怕我一时失控伤了他么?
“你对我说这些,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你没忘我是昭国人吧?”
“昭国一直想看到北周内乱,太后驾崩,当今圣上是下毒元凶,朝政会乱成什么样子?”顾尘羽反问我,“你不觉得我是在帮你完成任务么?这就是我即将送你的礼物,表达对你的情谊和感谢。”
“可你是北周人,摄政王当年谋逆是一念之差,他为了维护北周的利益做出了许多贡献不能否认。他一定不想看到你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你不怕么?”我质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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