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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浮城-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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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深夜,高城到了那个点都没起身,我等了很久实在等不下去悄步下地走到他的石床处。只见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脸蒙在被下,只露了已经从花白变成全白的头发在外。我只迟疑了一秒就去揭他被子,指尖无意中触及他的脸,被那冰冷的温度给惊到。立即向下去摸他身上到手,竟全身冰凉,被窝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怔怔盯着他,有什么在心里砸下,把所有感觉碾碎成空洞。强烈的不好的念头覆盖所有思维,伸出的手,也是颤抖的。咬牙,探到鼻息下,很久,忘记了动作。
闭上眼。那年,他以雷霆之势遁入我生命,对我说:小竹竿,等我来接你。然后他走了七年,再回来时将我遗忘,却又掀起命运的齿轮;然后又一次分开,这一别竟是十几年,久到我已经将他彻底遗忘,再遇以为是新的人生,可却是新一轮的命运反复。
分分合合,竟是二十多年啊。
所以,你累了,不愿意再陪我走下去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惊回了神,失声高喊:“寒,快进来看看他!”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下一刻落景寒就踉跄着推门而入,几步冲到床前惊问:“城哥怎么了?”我无法控制自己不颤抖,“他。。。他全身都好冷。”落景寒伸手探了探,立即转身冲了出去,跑回来时抱着他自己的被子,一层一层给高城盖上,嘴里呢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这辈子可能有很多后悔的事,但最后悔的就是让尧哥先一步离开楚城。否则这种时候,他一定知道来如何处理高城的情况,而不是像我一样六神无主,完全傻了般看着落景寒也失控了情绪在不停地为高城搓手搓脸取暖。
但是,无济于事。
这世上最难的莫过于这四个字:无济于事,或者,无能为力。
到后来落景寒趴在床沿把脸埋在高城的掌上开始大哭,之前他为曲心画和谢锐收敛尸骨他没有哭,这时候他却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呜咽着什么,别人听不懂,我却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他说:城哥,我们,就只剩你和我了,你不能再撒手。
是啊,高城你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说,就要准备撒手了吗?那你设的这许多将我画地为牢的局,有何用?最终还不是负了我一场,让我在生死两岸里轮回痛苦?
突兀的轰隆声就是在这悲戚的氛围里传来的,因为声音不光是大,而且……来自冰室!我和落景寒都浑身一震,抬起头瞪着那面墙,转而对视一眼,两人纷纷色变。
几乎是失态地打开控制那道墙的机关,可是原本应该向一侧缓缓移动的墙却只移开一道缝就卡住了,能看得出整面墙向下歪斜地座落了。缝隙只有十几公分,落景寒冲在我之前,但他怎么都掰不开那面墙了。
我一把将他拽开,骨骼脆响收缩。老天收了我的画影天赋,但是缩骨功是尧哥教的,并没有遗忘。将身体挤入并不困难,只是当我看到那具冰棺碎裂,高城的身体落于地面时,几乎肝胆欲裂!跌跌撞撞地要扑过去,但突的从正前方的地面凭空冒出一个黑影,将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噗通、噗通!心本能地狂跳不已。
室内并不漆黑不见,相反的在一侧的墙上有点了盏不会灭的灯。尧哥说那是用鲛人泪做的油灯,可千年不灭,所以将这冰室照得足能视物。只是我瞪大眼盯着那平地而出的黑影,像及了人形,却仍难分辨到底是人是怪。因为“它”身体要比正常人大了一倍不止,从上到下都是黑不隆冬,只依稀能看到两个点在闪光。
是“它”先发出了声,而我也震愕在原地。
“咦,是小匣子吗?”
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时这地看到……疯子!不,还有阿蛮,就在他身后。
之前我不是没问过他们的下落,但是没人知道当时混乱下两人去了哪,最终张继说可能被埋在了乱石堆下了。为此我很难过,疯子和阿蛮是为了我才走这一趟的,并不愿相信张继说得那种可能,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疯子要比我更激动,他一个纵身就扑了过来,但因为相隔距离有三四米,他那一扑并不太远,一个五体投地匍匐在了我眼前。
看着他狼狈地抬头,我才从惊愕中回神,“你们怎么会在这?”
疯子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答非所问:“小匣子,我日日惦记你啊。”转而又泣声:“阿蛮这不着调的,说带我去救你,却跌进了一个黑窟窿里。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保佑,一爬上来就能见上你面。”
黑窟窿?我的视线转向他刚才冒出来的位置,就是指那吗?
视角的余光处,让我心头一震。疯子与阿蛮的出现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我冲进来的目的,而到这时才赫然顿悟,疯子冒头的位置正是冰棺所放之处。所以刚才那声像及了轰炸的响,是他与阿蛮造成的然后将封存高城身体的冰棺给毁成碎片!
我头脑一热,将挡在跟前的疯子推开,冲向高城的身体。到了近处,却不敢真的去触手而碰,有些冰屑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面容安静,像睡着了一般。
落景寒焦急的声音从外传来:“小竹,城哥的身体怎么样?”
我不敢答,也不知道要如何答。疯子从后探头过来,“他死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冰在地上?”我咬牙忍住对他的怒吼,心中悲凉到极点:是命,当真是命!李成军突然身体变凉气息微弱像是要去了,而高城的身体也在同时不保,没了这冰棺,要如何再封存?
疯子仍在身后说话:“阿蛮你看到没,好像还有气啊。快把你从那黑窟窿里摸出来的宝贝拿来呢。”长手臂越过我伸向高城,在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嘴巴被掰开又再阖上。
届时,我濒临崩溃边缘的神经彻底断了,回身一把揪住疯子胸前衣襟:“你给他吃了什么?”疯子被我凶恶的样子给震住,错愕地看着我却答不上来,我又对阿蛮怒喝:“说啊,你们刚才往他嘴巴里放了什么?”
阿蛮黑眸无绪地看了我一眼,根本无意理会我。
我觉自己要疯魔,扑过去掰高城的嘴,却见他的嘴里乃至嘴唇上都是一片黑污,可已然不见是何物。喃喃悲戚自语:“不管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你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疯子在后拽我衣服,“小匣子,你其实……”
我将他重重甩开,顿坐于地满面凄惶地仰头,任泪从眼角滑落鬓角。“秦三,阿蛮,你们走吧。”这是我第一次直呼疯子的名字,他们还活着我固然惊喜,可是却让高城……没法恨,只能认命。命运真的强大如暴君,它分分钟可以摧毁我所有的希翼,让我痛不欲生。
疯子还欲分辨,我朝他重重叩拜到底,“求你了,走吧。”
最后的时光,我只想一个人陪他静静度过。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命运:我与高城,从头至尾都在演绎一个情深缘浅的故事,彼此相爱却不能相守本是烂掉牙的剧本了,却印证在我们身上。故事的最后,在这昏黄的冰室里,他将被我抱在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头顶终于传来了移步声,等过数秒,不远处疯子还是开口了:“小匣子,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他睁眼了,正在看着你。还有,这个地方的门在哪?就那条缝吗?我钻不出去啊。”
他在说什么?谁睁眼了?似有所感地抬头回转,与一双在我感觉这世上最亮的眸子对上,整个人如石化了般呆在那。
很久很久,熟悉的、暗哑的、刺痛我心的嗓音徐徐缓缓抵进耳膜:“小竹子,你打算就这样看着我一辈子吗?”我身体震了震,“你……回来了?”
他牵起嘴角,浅浅一笑:“不是回来,是身心合一。”
“可是,”我依然身处梦境,懵懂不安,“尧哥不是说要天时地利人和,你才能得救吗?”
“天时,李成军身死的时机;地利,这冰室范围;至于人和,”他侧转眸看向我身后,沉定而言:“他们不就是吗?”我迟钝地缓缓回转身,目光触及在石墙缝隙处的疯子与阿蛮,彻底风化。
第301章阴差阳错
我连做梦也不会想到天时地利人和是如此这般!但恍然却又觉为什么不是?天时且不先说,光这地利,假如这个冰室不是对高城有利之地,尧哥如何会独守在此处?突然间感觉我被尧哥和高城摆了一道。以尧哥对我的关心,之前都守了如此久,在高城没定生死前岂会兀自离开?而高城由始至终都不曾表现过惶然、悲恸,反而沉定若无地像在等待这一刻来临。
以我此时混沌的脑子分析不来具体的,而想到刚才还将疯子和阿蛮赶走就觉尴尬不已,吱吱唔唔地问:“疯。。。疯子,你刚才给他吃的是什么?”
亏得疯子并不生气,他一听我主动搭讪,立即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匣子,我跟你说啊,那东西可是个宝啊,它长在这地下十几丈深,吸收了地底的灵气与精华,我秦三走南闯北这么久,几乎走遍各个深山老林,也没见过这般宝贝。”
阿蛮凉凉打断:“不就是棵人参嘛,污泥堆里挖出来的。”
疯子噎了噎,腆着笑对我:“小匣子你别听他这门外汉的,污泥可也是宝,专门保护人参外皮的。这不,他一吞下立即就回光返照了,哦不,立即就起死回生了。”
“多谢。”是我心头的感激之语,但我并没来得及出口,语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即使仍然是平白的调,但也是我初次听他对人道谢。故而连疯子自己都怔了,回头就傻笑了去。
那道困住落景寒无法进来的石缝,在我们的合力下打开了缺口,落景寒睁大了眼看着徐步走出一身白衣的高城,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泣不成声:“城哥。”我又何尝好过,只是泪在刚才已经奔涌而尽,现在只觉鼻间酸涩,再哭不出来。
高城走上前拍了拍落景寒的肩膀,只唤了一字:“寒。”
我站在高城的身侧,清楚看到他的眼眶湿润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来就知道,高城一直就不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落景寒的悲与痛,他都感受着,嫣藏着。
疯子在旁悄悄拽我衣袖,我想了下跟他打了个眼色,安静地退出了房,将空间留给他们男人。而我,不要紧,可以等在后面。
出了石室,待我将人领上去面朝江河时,疯子兴奋地语无伦次:“哈哈,我秦老三是真出来了啊,小匣子,你不知道我被困那乌黑的地方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这月光真美啊,这水真清啊,这空气真好啊,这人真可爱啊。”最后那句是指着我说的。
我忍不住抿唇而笑,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的真正笑容。到底老天还是宽待于我了,让我不至悲苦余生,让我情能所求。
疯子啰啰嗦嗦地讲了很多,将他这阵子的际遇如倒豆子一般都倒给了我听,外带还有夸张的手势。原来就在我与高城,以及盛世尧处在那特殊空间颠倒翻覆时,他不顾一切要冲过来救我,可是怎么也冲不破那道屏障。后来他想到高城用血能打开,于是又在自己手臂上划开口子把血涂抹,还当真被他弄开了裂口。
阿蛮乘机带他以雷霆之速破入,但不曾想破入之后根本无法控制,只能跟着那翻腾的空间一同浮沉天翻地覆。到后来被一股极其强劲的吸力吸入那个黑窟窿,一路沉到底。黑窟窿的深度,就连阿蛮都踪跃不上,用十几丈来形容毫不夸张,且底下是个污泥潭。
两人都被陷在污泥里,用尽各种办法都难爬上来,因为那石壁光滑。幸而污泥潭中有鱼,两人这么久就靠此为生,至于水,则是由顶上滴坠而下的。
难怪两人全身黑不溜秋了,里里外外都被浸透了污泥,包括头脸,怎可能不如此呢?到后来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时间日夜了,只知道永无止尽的黑暗和永远爬不上去的高崖石壁。是到这几日,黑窟窿发生了变化,那原本如沼泽般让人沉陷的污泥开始逐渐干硬,而湿滑的光壁也有了干泥凝结。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在齐心合力下一点点从底下爬了上来。
但到顶端时,却被阻了去路。疯子已经快竭力,若再摔下去不说能不能再有力气爬上来,就是那已经干硬了的污泥,这摔下去估计凶多吉少。所以阿蛮发了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他那快如刀的手对着顶上打。殊不知,在顶盖之上,其实压着尘封了高城身体的冰棺。而之前他们赖以为生的水,正是冰棺的寒与黑窟窿空间的温,凝成的水珠。
可以说是阴差阳错,也可以说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而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尧哥算谋于心等待的时机。因为,假如说疯子和阿蛮在最后时刻也冲进了那空间,而我已然昏沉,高城则可能在不久之后心离开身体,也遁入沉噩空间。所以,只有尧哥是清醒的,他一力掌控了全局,并将局势稳定下来。他所谓的“未知”,是不知这时间点何时真正到来,却能肯定终将会来。
那么高城呢?这其中的事,他知道几成?还是全部知情?
当终于时间属于我时,我却没有将这问题提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人为什么能生得这般好看,除了肤色因长时间封于冰棺而变得苍白外,当真是眉眼如画,星眸璀璨,棱角又分明。他那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道:“小竹子,你现在这眼神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垂眸想了下,抬眼时一本正经地回:“还有比这更放肆的。”
说完就踮起脚尖,将唇凑了上去。
温热相贴,绵软的唇瓣一如梦中的,我闭着眼轻轻磨蹭,辗转厮磨,觉得满意后正要退回,却不妨脑后按下大掌,将我牢牢锁住不让退开,抵在唇瓣的声带了嘶哑:“这样就算了吗?还不够。”比起我的轻柔细腻,他完全是强势霸道,重重的吸吮过后唇舌就攻城掠地侵占进来,气息如风卷残云般将我覆盖,到后来我的舌头都有点麻了,他才意犹未尽地退开。
择了一处僻静地坐下,高城将我搂在怀中,下巴顶在我头顶低道:“好了,有什么疑问都提出来吧,我知道你心里打了无数问号。”
我将全部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后脑就枕着他的心口,可以感觉到那处有力地鼓动,沉吟了半刻才开口:“没什么可问的,基本上都已经想到了。”
“哦?说来听听。”
但我却并没像以往那样打开话题分析,只是问:“不管是对还是错,我只想知道:这次你还会食言吗?”环着我的双臂微微一僵,转而把我搂得更紧些,“小竹子,再不会了。童年的背弃,少年的遗忘都非我所愿。自成年后再遇你,不管有没记起你是谁,我都没打算对你放手。哪怕是再难的时候!”
闻言我禁不住笑起来,嘴里泛着苦涩:“别诓骗我了,你那时根本就动了牺牲自己成全我的念。若非这阴差阳错的变端,你已经又一次负了我。”
“傻。”头上被轻敲了下,然后听他道:“我楚高城的字典里就没有牺这两字。先一步进那空间,是因为我曾在这特殊介质的空间范围内生存过,相比你更容易融入那世界。其中它的潜在风险我也算好了,一月为期,假如我无法压下心魔与之相融,那么势必得让你来到身边唤醒我。因为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气在,只要你一来,本能地会感应。当初我们是靠心脑合一才离开那空间的,要解必然也得如此。过程中以我为主来控制全局,一旦解除了对脑的禁锢,心就会容易脱离这空间。唯一让我担忧的是如何离开。”
“所以,你让寒去找来了尧哥?”
“嗯,盛世尧的底我摸不清,但凭他那些已经展露的能力就可一试。更何况,我不以为他与这件事无关,首先峡谷之中可见他与周景相识,那本是一场死局,表面看似被你破解化开,但真正的背后人是他。在你幼年为你换血教你缩骨功这件,不认为是偶然。既然他本是局中人,我岂会让他站在局外。”
我默然,他的分析等同于事实了。不过听他的口吻,似乎也无意在追根刨底了。果然他顿了顿后又道:“不管盛世尧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与这些牵扯,我仍然感激他。”
心中微动,回转眸去看他,只见他神色平静,眼神也柔和,不由问:“关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事,尧哥事先与你提过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眸光掠转带了笑意,“你当都像你这样,什么事得说得明明白白才通透?”
我噎了噎,这埋汰来得的突然,熟悉而陌生。熟悉是曾经我被他这么损过不下数十次,陌生是那时光隔得太遥远了,感觉像是上世纪的事。
第302章好久不见
所以,他并不用尧哥点得太明,就凭他那超强的逻辑思维,至少已经推断出天时地利这两点用处。至于人和,我相信尧哥有对他暗示过,加上他当时很可能也看到疯子与阿蛮进入了那空间。突的心头闪过一念:疯子可能是因为之前高城输血给他,使得他也拥有了部分“魔血”才能破开镜墙而遁入特殊空间,那么阿蛮呢?
那不是普通的地方,即便阿蛮身手极好也不大可能进得去啊。
耳旁传来高城的语声:“疯子是偶然,阿蛮才是关键。”
我愣了愣,惊异而问:“你还能遁入我的思维空间?”却见他挑了挑眉,“很奇怪吗?总要保留一些能力的,要不怎么洞悉你心里想法?”
不由心沉,他这能力是从儿时那会心魔种起产生的,而今还在,会否意味着心魔……还没除?我的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缓缓道:“心魔是一种意念,每个人都会滋生。就像人有善恶,大多数人善能克制恶,极少部分的人才是恶超越了善。所以这东西怎可能根除?之前我的弊端在于受那空间的影响,自己控制不了,而今空间毁灭,凭我的心智你觉得还可能克制不住吗?”
我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可他突的又起了转折:“除非是……”将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让我心魔无所控。”
我愕然,“什么叫我让你心魔无所控?”
他的眸色变得幽暗,沉沉盯我半响:“不准离开我。”想了想又加了句:“你也没机会再摆脱我。”语气带了点蛮横,眼神却是认真。
撇撇嘴没吱声,心里想:这话也是我要说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决定着一切,我的段数与他比差了不知道多少级。而且现在我连画影的能力都没了,凡事都得靠细节来推理分析,而这方面高城若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几乎可预望到今后的自己被他给吃定的惨淡情景,只是,那又如何,我甘愿。
再说了,谁吃定谁,也看如何定义。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不也将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吗?如此一想后,心就释然了。当然,这都是在高城不在时慢慢细想的结论,当着他的面,我才不愿被他窥了去心思呢。
似乎一些事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楚城开始往下沉了。
我们不得已将回航提前,疯子一脸惋惜又依依不舍,他说受罪了那么久得了个宝贝,还没捂热就无私奉献了,总得让他回本。可是那几日他找遍楚城各个角落,也没找到可用之材。但转身上了船后就将这事忘了,因为高城丢给了他一本楚国的古籍。
古籍里写了什么我是不知道,只知道疯子将之视若珍宝,天天钻船舱里研究不露面。直到船抵岸时,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出来了,精神奕奕地来找高城,态度特恭敬的:“城哥。”
刚喝的一口茶没憋住喷了出来,恰好洒在疯子身上。疯子也不恼,对着高城一张奉承的脸道:“再赏两本简书给小弟行吗?”
高城轻瞥他一眼,淡淡道:“看你表现吧。”
疯子眼睛一亮,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行,城哥你慢点走,我先为你开道。”这一副狗腿状,连我都看不过去别转了脸去。
登上岸后,刚生出感慨,突听落景寒在后唤:“城哥,小竹。”
我们回头,落景寒的眼睛黑亮,却少了惯常的笑容,他说:“我得回家一趟了。”
我怔愣了下,有些记忆遥远之极,都忘了他本名高寒,是h市房东的儿子,他有家。那这些年他漂泊在外,历经生死,当真可算是不孝。
高城的反应并不大,只点了点头,道了句:“等你回来。”
落景寒笑笑,没有过多的酸话,只耸耸肩说:“走了。”继而,转身,远去,背骨挺直。
轻拉了身旁的人衣袖,我问:“他还会回来吗?”
高城抿了抿嘴角:“d组已散,他也是该去履行他自己的义务了。不过需要他时,自然会回来。”听着莫名有些伤感,为他。表面的云淡风轻,心中又何尝不失落。
倒是疯子,是被阿蛮硬拉走的,他们要去找许玖和陆续。疯子临走时那叫一个泪眼汪汪,不过不是对我,是对高城,说得话依然狗腿:“城哥,你得给我保留权利啊。我这边去找下小九和小六,很快就会来对你效忠的。”
被高城像赶苍蝇一般嫌弃地道:“要走快走。”
疯子离了十几米,突的大吼一声:“小匣子,等我回来。”
结果高城的脸顿时变黑了,恨恨盯着那远去的两道身影,从齿缝中迸出:“宁可丢废品站,也别想再得我的楚籍。”
我听着无语。
是夜,缱绻悱恻后,我难得带了占有欲将高城抱着。说起来,我这一生,诚如那年那天他对我的批驳,亲情淡泊,友情缺失,而爱情又缺了根筋。只是后来,亲情以另一种方式为我实现,友情自动靠拢而来,爱情的神经也被高城寻获。
单单只是这样抱着他,就觉得心跳不属于自己,因为眼前这个人。
我无从归类对他的情感,压抑的、刻骨的、细碎的、不能割舍的、患得患失的,还有,想永远紧紧握在手中的,这些全部加起来,一种无法言表的感情。
“小竹子,你在想什么?”
我紧紧依偎着他,“你不是能窥知到吗?”
他默了一瞬,斟酌着言辞:“你刚才的思维太散,我进不去。”我先是一怔,转而噗哧而笑,看他的眼神晶亮:“其实,你那能力也有退步吧。”
黑眸一闪而过恼意,更加肯定了我的推断,为此我莞尔。到底是浮载半生,让我略占了上风一次,也知今后该如何应对他了。
无声回流,平稳了呼吸。就在高城眯上了眼像要睡去时,我抵在他耳畔低声要求:“明天我们去一个地方好吗?”他轻哼了声,问:“h市?”
我浅笑:“不是。”
“那去哪?”
“竹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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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竹县因竹而名,竹林环绕。
我在这生活了一年,几乎是足不出户,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困顿。
经过曾经的租屋时并没驻足,只远远看了一眼。似乎门庭严锁,也不知自我走后又有新的租客来没,还是就这么空了下来。高城并没问我为什么不上前,也没问我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地在旁跟着我走。
敲开那扇门,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你们找谁?”
我浅笑:“请问严老在吗?”
中年妇女怔了怔,转而眸中露出悲色,“我阿公两月前过世了。”这个消息让我意外之极,仔细去看,只见妇女的发间带了白花,连忙道:“抱歉。”
妇女摇摇头:“没事,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阿公吗?”
我滞了下,心知有所不便,但还是开了口:“就是半年前曾来拜访过严老,当时严老给我们看了一幅画,今儿带了鉴画专家来,想来再看看。”言下之意,高城自然就是那“鉴画专家”了,余光里他的眉上挑了下。
中年妇女面色有些懵懂地道:“阿公的遗物大多数都烧了,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幅画,我去找找看,你们先在这等一下。”说完她就转身入门,走了两步又回头,欲言又止。我见状说:“大嫂不妨有话直言。”于是她问:“那画很值钱吗?”眼神直往高城这飘。
我暗地里拉了拉高城的手,示意他有所表示。只听他轻咳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要等看过画才能定价的。”妇女面有喜色,嘴里应着“好”就转身进后屋了。
我们在外足足等了有十多分钟,才见中年妇女忐忑地出来,“你们来看一下呢,是不是这幅画?”她的手上有一幅画卷,我接过后将之一展开,一尊佛像跃然纸上,正是当初严老给我看的那幅。最后在高城的“估价”下,花了五千块钱将那幅画买下,妇女很高兴地兜着钱出门,说是要去存起来。
寻了一处静地,我将画再度展开,问高城:“你觉得这画上的佛像像谁?”
他不答反问:“你带我来看这幅画不早就有答案了?”我默了一瞬,道:“不是太肯定。”他反而笑了,眼神意味深长看我,“你不是不肯定,而是觉得不可能。这幅画怎么也得有几百年历史了,怎么可能会是他?所以你想让我来确定对不对?”
被他看破我的心思一点都不意外,点了点头再问:“那你觉得是吗?”
“是或不是不过是虚像,我只能告诉你,这画里的像,有盛世尧的七分精髓。”
是的,盛世尧。
当初我第一眼看这画,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渐渐将这事遗忘了,当准备回来竹县走一趟时,记忆深处的一根弦又被拨动,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来来确认。因为不是直接的肖像画,而是塑成了雕像之后才成的画,但无论是那雕匠还是画师,都是极高明之人。
高城似笑非笑地问我:“你回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他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透露了危险的光芒。我立即否认:“当然不是。这只是为了解心头疑惑罢了。”
“那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并办了吧。”
我垂眸沉默,半响后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走到派出所门前时已近傍晚,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淋淋漓漓的所员开始下班,出来时看到我都很惊奇,纷纷上前来打招呼。当时我离职了去办案,是没有在所内公开的,只当是我因故离职。有人要拉我去吃饭,被我推辞了去,称要等老李。
没多久人就都散去了,只剩高城陪我等在门边。他也不问我为啥不进去,就是往一旁的墙上一靠,将气息敛藏起来。
大约是到七点来钟,天完全黑了,才见派出所内灯光灭了。
一道身影从正门走出,有条不紊地把门锁上后才转身大步走过来。我蹲在阴影里默看着,心想为什么到这时才发现他其实个头很高大,而走路的步子拉得很开,沉稳而有力。
脚下只轻轻一挪动,黑暗里就传来一声沉喝:“谁在那里?”嘶哑里带了点熟悉的嗓音。
下意识挺直了腰板,黑影已经大步走来,距离越拉越近,老李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就越看得清楚。他低头看清是我时,惊异地问:“小夏,怎么是你?”
我没有直起身来,保持蹲身的姿势仰起头,曾经无数次以这种视角看他,带了畏惧和崇敬。良久,在对方的脸上出现疑惑时,我轻声而唤:“长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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